第64章
室,也因他而变得冷清起来。 324 324、 ... 如此姿态,如此气势,还有那淡得几乎察觉不出来的一抹剑意,这无疑,就是他的师兄云冽! 徐子青心跳如雷,几乎怔住了。 直至他深吸一口气,才将那纷乱心绪压制下来。 云镇海等人并未察觉徐子青的不同,只说道:“这便是小儿云天罡。”又对那男童说道,“天罡,这是为父给你请来的徐药师,你快快见过。” 那男童抬眼,眼中空无一物,待他看过来,那眼里才渐渐显现出一人之影来:“徐药师。” 徐子青手指笼在袖中,捏了一捏止住那微颤,才温和一笑:“不知我可否唤你‘天罡’?” 云天罡略颔首:“请便。” 那云镇海一行人,也是松了口气。 尤其云镇海夫妇,心里更觉得有些奇异,对这徐药师,印象自然也更好几分。 倒不是因着旁的,而是他们这长子,生来与旁人不同。 至今云镇海仍记得十年前他夫人怀孕后心中狂喜,后生出的孩儿却声音细弱,不能受风。有医师言其活不过八载,夫妇二人自是心痛异常,才花费那偌大代价,求名医为他调养。 罡者,强劲也。而天罡亦为古星之名,盘踞苍穹,亘古不变。 云镇海为孩儿取名天罡,便是期望此子性情坚毅,能熬过死劫,顺当成长。 名医来后,确是有些用处,让天罡延续数年性命,但若有一个不慎,恐怕也是不成。 为保性命,云天罡这许多年来更是不曾出过这院子一步,至多只在身体稍好时,于傍晚时分,在内院走动走动。 或许是因这缘故,云天罡性情极为冷淡,轻易不同人交谈。除却云镇海夫妇二人同他说话、他能回答之外,就算是那名医,也不过是询问其病情时,方能得到答复。 云镇海夫妇越发痛惜云天罡,又见他年纪虽幼小,却如其名一般坚韧刚直、从不抱怨生恨,对他的一片拳拳爱子之情,只随时日渐长而越发浓厚,就算生出健康的幼子,对这长子的情谊亦是更深。 眼下这位徐药师看来性情颇好,他们的天罡孩儿居然对他并无排斥,就让他们很是宽慰了。 徐子青并不知云镇海夫妇想法,他只看着师兄如今托生之体,心里百味繁杂。 不错,这确是元神托生了。 师兄的性情不变,却似乎比以往多出一点活人气息,不如同那万年不化的冰雪一般生人勿进。 能至于此,想必师兄今生父母功劳至伟。 徐子青忆起当年师尊所言,师兄他自幼被抛弃断崖,亲缘断绝,而师尊那时又一心闭关,才让师兄后来因无情杀戮剑道而冻结七情,一情而不能引。后来虽说他同师兄以挚友知己相交,后来更成为师兄弟、彼此生出爱慕之心,但亲缘之情却是不可替代,便是有他这源头,也引不出未有之情来。 如此一想,或许这人世托生一遭,对师兄也并非坏事了。 这般想着,徐子青却未忘了他此来之事,就对云镇海说道:“庄主若不介意,不如我便为天罡把脉?” 云镇海方才感慨万千,闻言立时说道:“那便有劳徐药师了!” 他夫人更是感激:“妾身万谢,恳请药师顾念小儿。” 徐子青笑了一笑,就走到床榻边上,轻声说道:“天罡,可伸出手来?” 云天罡就将右手伸出,置于腿上。 徐子青见到,心里一酸。 这手腕如此细弱,当年师兄纵横八方,何时虚弱至此? 他定了定心,轻轻将那手腕握住,将一丝乙木之气缓缓送入其中。 那乙木之气在云天罡体内循环游走,很快将内中情形反馈回来。 果真是……千疮百孔。 这一具肉身,不说同那仙魔之体相比,就算是同普通人比较,都差得太多。 肉身里,无数经脉都极为纤细,虽未有不通之处,却摇摇欲坠,似乎只消一点外力,就要断裂下来。 有许多珍贵生机化成气团,护在各个最羸弱之处,便是这许多年来那名医写出的药方,为这肉身缓慢增加生机,为其延续寿命。只是药性再温和,亦是凡物,初时用上几年并无大碍,但时日再久长后,多少都会有些后患之症。 到时一并激发,这具肉身便了结了。 徐子青很快看过肉身状态,就将神识也探入进去。 肉身尚在其次,他最为关切的,无疑便是师兄的元神。 当初师兄元神受损那般严重,不过这数年温养,不知是否已然修补完好? 若是已然完好,就算肉身将终也是无妨,毕竟仙魔之体丹田已是痊愈,倒并不一定需要这凡人肉身。 可若是并未完好…… 神识很快进入云天罡紫府,在那里果真见到一个光团。 正是云冽本身元神。 云镇海夫妇早年身子不好,多年未有子嗣,这一胎原本也该是一个死胎,故而肉身之中并无魂魄。 后来云冽元神托生,就以那残破元神驱使此身行动,但一来这肉身原本就有不足之症,二来便是残破元神也让凡人之躯难以容纳,才让云天罡弱到这般地步。 而因元神温养之故,那许多记忆,也因此自我封禁,直至肉身渐强,或是元神脱体,才能解禁出来。 徐子青神识不敢触碰师兄元神,但稍稍观看,也瞧出了那元神的情形。 果然,即便有孕育时先天之气相助,仍只是好了大半,还有一些创处,则是要靠这一具肉身慢慢温养。 如此一来,这具肉身自然是活得越久越好,不可以轻易放弃了。 在云镇海等人看来,这位徐药师才将手搭上爱子脉门,就双目阖上,似乎在思忖考量。 一时之间,他们竟看不出是好是坏,若是出声询问,又担忧影响了他,就在一旁有些焦虑,也有些担忧起来。 良久,好容易待这青年睁开眼来,云镇海连忙问道:“徐药师,如何?” 徐子青摇头叹道:“若不诊治,天罡性命不过三载了。” 云镇海登时眼前一黑,心里剧痛。 云镇山忙说道:“兄长,且看嫂子!” 云镇海反应过来,才发觉妻子娇躯摇摇欲坠,赶紧把她搂过:“青霄,当心!”他这时稍稍冷静,仔细回想方才徐子青的话语中,还有“若不诊治”四字,就说道,“徐药师,可否诊治?” 徐子青见他们这般情状,再微微一笑:“自然能治,只是耗费时间长些,也要诸位配合才好。” 云镇海闻言大喜:“徐药师若能医治小儿,我夫妇二人无有不从!” 徐子青失笑:“庄主不必如此。”他正色道,“天罡经脉之弱,前所罕见,天恒之创,可用药物相助,但天罡之症若只以药物调养,终有遗症。我所修功法辅以针灸,可为其蕴养一二。只是如此一来,每日传功不可断,凡他有一点不妥,我亦要重新探看,故而……” 云镇海先前听得,心中忐忑,听到后来,才略为宽心:“原来如此。徐药师高义,云某感激不尽。若不介意,不如搬来这院中与小儿同住,小儿之事,便都交托于药师了。” 说到此处,云镇海忽而想起爱子性情孤冷,不喜外人,虽说他看来对徐药师印象不错,可若是让他搬来同住,却不知是否愿意了。旁的事情他均可依顺爱子,唯独这时,非如此不可。想到这里,他就心中措辞,要将爱子说服。 然而待云镇海看向爱子,有询问之色时。 云天罡却略点头:“无妨。” 云镇海几人震惊之余,也都放下心来。 徐子青心中一暖,看云天罡目光越发柔和。 师兄便是将记忆封禁,对他态度,却仍是与旁人不同。 这要他如何能不惦念,又如何能不爱慕…… 云镇海行事十分利落,可谓雷厉风行。 既然答允徐子青全权医治云天罡之事,就好言好语,将那名医迁走,请他以徐子青之药方,为云天恒调理。而又请他多多检验徐子青日后对云天罡所用药物,日前所许之财富,亦是一分不少。 徐子青也便在次日之时,就搬入了内院之内,居住在西厢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里。 而云天罡房中外间,也多出了徐子青的一套床褥来。 徐子青终是能再度与师兄同处一室,原先十年间诸多思念之情,也因此有些得偿。 之后,便是护持师兄安危,替师兄这肉身调养,等待师兄元神归位那日了。 内室床榻上,只着单衣的男童盘膝而坐,长发披垂,神情淡淡。 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与他相对坐下,双手则握住他一双手腕,神色平和,目光温柔。 两人虽无言语,气氛却很安谧。 而这室内除却二人之外,便再无他人了。 徐子青将乙木之气以手腕处传入云天罡体内,一点一点刺激经脉,为其增长生机。 而原先那些细弱处的药力,则早在第一日时便被他化去,以免对这木气干扰,反而对云天罡不利。 不多时,云天罡体内所有经脉之外,便尽皆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木气,没有半点疏漏。 这木气原本便最是精纯不过,由经脉自行吸收,就比药物之外力更为有益。 查探一遍后,徐子青才放开手。 待这木气全被吸收,他便会再度传送木气,一时不停。 做完了,徐子青才扬声唤道:“诸位可以进来了。” 果然那锦被被掀起,就是云镇海夫妇、云镇山以及云天恒迈步而来。 325 325、 ... 此时已是一年过去,云家庄众人皆知有一位游方药师来到庄内,不仅能为嫡脉的云天恒解决凝聚不出劲力的问题,更成为庄主长子云天罡的贴身药师,地位日渐提高。 而这药师性情温和,闲暇之余若庄内之人有病症难以医治,只要求到他门下去,亦能被其治疗。多日下来,就让这云家庄众人,也对这药师生出了不少敬意。 那位名医诸般查验云天罡所用药物后,虽觉毫无问题,却不能看出其中奥妙,羞惭之下,便也将先前的嫉妒不悦之心压下,转而深居简出,更加精心研究药理来。 云镇海夫妇因同住内院之中,自是日日过问,云镇山父子虽住得远些,亦是时常前来探望。 今日清晨正是徐子青每日为云天罡运功时,四人恰好在门外相遇,就不打扰,直待他医治结束,才走了进来。 云镇海与其妻孟青霄看了看爱子,都是笑道:“天罡气色越发好了,徐药师,真多亏了你。” 二人原本只抱了三分希望,但这些时日下来,眼见爱子当真日渐好转,对这药师都是十分感激。 徐子青笑道:“本是医者分内之事,不必如此。”他再看一眼云天罡,目光柔和,“何况我与天罡一见如故,想来是有些缘分,如今若能让他恢复如常,便是我心中大愿了。” 除却这一具肉身生机逐渐恢复外,他更用神识常常刺激师兄元神,加上有灵气在肉身体内流转,就让那元神恢复之速,比起以往其独自修补时更快。 如今不过一年光景,居然已然又有三两创处恢复,如此下去,想必十年之内,就能好得完全。 云镇海几人都有些感叹,这药师因云天恒而进云家庄,结果不仅云天恒受益,还对云天罡如此尽心,当真是难得。 唯有云天恒心里暗道:这哪里是为了我,前辈分明就为天罡堂兄而来,我倒成了由头了。 不过这许多时日他亦有调养,确是觉出了精气饱满,偶尔有经脉刺痛,便是正在好转之兆。 如此迹象,也让云天恒心里安稳,比起之前那颓丧之相,就要好上许多。 徐子青也见到云天恒,就说道:“天恒过来,我为你把脉。” 云天恒自然欢喜,连忙过去:“是,前辈。” 徐子青就为他看过,因药物之故,那经脉已是拓宽不少,那萎缩处虽仍萎缩,却有些复苏迹象。 看来也理应是时候了。 而师兄这具肉身……也并非那般容易崩溃了。 徐子青松开手,便说道:“此时天恒已可习我功法,而天罡我亦有心教他一些锻炼之术,虽不至于如何厉害,却可强身健体,配合传功而使其恢复更快。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听他此言,云镇山先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这位药师一心医治天罡侄儿,却忘了教导之事,如今一听,便知自己是想岔了,当即说道:“自然听从药师的吩咐,天恒有药师教导,便是他的福气。” 云镇海夫妇对视一眼,也是下定决心:“我等既将天罡交予药师,一切就随药师之意罢!” 如此,就说定了。 此时云天罡身体已然适应木气带来的酥麻感,看一眼床前几人,唤道:“父亲,母亲。”又向云镇山父子二人微微点头。 那几位长辈见到,都很欣慰。 云镇海道:“天罡我儿,方才徐药师所言,你可听了?” 云天罡道:“我同他学。” 云镇海感慨:“药师待你这般,你可要好生尊敬才是。” 云天罡神色不动,又略略颔首。 再说云天恒原本同这云天罡少有见面,这一年里见得却是颇多,对他很是佩服。若是他云天恒生来这般羸弱,怕是早就痛苦不已,绝不会同他天罡堂兄这般镇定,还有如此气度。 如今见云天罡也要同他一起修习,就想同他亲近,忙道:“天罡堂兄,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云天罡亦是略点了点头。 如此谈过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直至傍晚时分,烈日没入山头,徐子青就将云天罡带出门外,而云天恒,也早已急急赶了过来。 云镇海等人知道但凡功法皆为不传之秘,并不前来观看。 徐子青立在两人面前,又将他们一阵打量。 云天罡虽是瘦弱,身量并不矮小,其背脊挺直,神色平淡,自有一种刚正的孤冷之感。 云天恒也是挺胸站直,但他面带期待,眼神有光,就有那孩童灵动之气。 二人气质各自不同,徐子青对云天恒自有欣赏,而见到云天罡,却觉得师兄不愧是师兄,便是元神重创、记忆封禁,也格外与旁人不同。以羸弱之躯如此姿态,竟也隐隐有了从前的气势了。 看过一遍后,徐子青说道:“我要带你二人前去一处僻静之地,却不可告知他人,你二人可做到否?” 云天恒立刻说道:“自能做到。” 云天罡看他一眼,并未开口。 徐子青微微一笑。 他对师兄那般了解,自然也知云天罡言下之意。 此中诸多细节,与从前也无不同。 随后他便过来,先将云天罡半揽过来,又用另一手抓了云天恒手腕,周身顿时焕发出濛濛青光。 下一刻,一个光团平地而起,立时没入了半空之中。 云天恒只觉耳边风声响动,身子一轻后,便不能感觉己身存在。 很快他又脚踏实地,才发现自个正站在了一座荒山之上。 前方青衣人半搂着他那天罡堂兄,两人之间虽让他觉得很是自然,隐隐间又似乎有些古怪。 却不知,是哪里古怪? 很快徐子青放开云天罡,方才他一抱之下,便发觉云天罡同师兄身形相差着实太远。 思及师兄仙魔之体那般强健,就让他忍不住微微酸涩。 虽说这不过是凡人之躯,虽说师兄不过是元神未醒…… 却听云天罡道:“不必多思,只管教我就是。” 这口气要徐子青一怔,一时间还以为师兄已然醒转。然后他细细打量云天罡神情,才发觉并非如此。 他叹了口气,温和笑道:“你且稍待,我将功法传与天恒后,再一心教你。” 云天罡见他过去,却是稍稍皱眉。 此人一年来对他十分精心,他原该将其当做长辈敬重才是,不知为何却并不甘愿。 而先前他对其那般语气,着实有些失礼,可说出时却觉平常,似乎便该如此一般。 此生十一载,他素来不欲与生人相见,唯独见到此人,倒觉很是亲切。 ……居然会想要亲近。 更有甚者,这人年岁分明较他为大,他却觉原该自己护持于他。 这般思忖后,云天罡颇有不解。 若说从前见过此人,记忆之中分明没有。 难不成……竟是前世? 不过前世之事,理应都是无稽之谈。 今生之事尚未成就,又何必追寻前世之说? 那般虚无缥缈,若只妄自追寻而不思今生,却平白让人失了心志。 如此想过后,云天罡静立月下,气息冷肃。 他目光里无惧无怖,周身之间,居然仿佛渐渐生出了一种气势。 且说徐子青作别云天罡,就先来到云天恒身前,对他说道:“今日我先教你,你可准备好了?” 云天恒正色道:“请前辈教我!” 徐子青略为满意。 云天恒是木土双灵根,其中木粗土细,正合适修炼他的功法。 只是《万木种心大法》需得有单木灵根方能成事,云天恒却不能学了。 这一年来,徐子青闲暇之余,亦有寻思功法之事。 他既然有心教导云天恒,自然就不能随意应付,以免根基未能打稳,对他来日不利。 而一旦云天恒学有所成、其心不变,他便少不得能成为他的一位亲传弟子了。 这般想着,徐子青更加谨慎。 《万木种心大法》为传奇功法,习练愈深,就能从中得到许多衍生篇章。 其中便有数种木属功法,虽奥妙有所不及,但若来作为初入修仙之道的功法,却是远胜其他。 精心择取后,徐子青所选的,便是一门《木灵诀》。 此法为行功之法,用其打牢根基后,可一直习练到结丹之时。 而后此法练到深处,就可习得《万木化灵诀》,只是这万木并非种于丹田之内,而是要自身催发,以其余法门栽培,用以御敌。若修习者资质足够,更有《万木化龙诀》能学。 可说一应功法术法,尽皆有之。 徐子青对云天恒,也算是极为尽心了。 云天恒原不知自己将要踏上修仙之道,而徐子青为考验其心性如何,也并未同他细说。 若是他心性不变,自然在他日后有所成就时为他一一说明,若是他心性不成……那徐子青便要中断他的仙途,让他至多不过只能修习到堪比这世界后天十重的境界罢了。 将法诀传与云天恒后,徐子青将真元送入他的体内,引到他行过一个周天,方道:“你可懂了?” 云天恒神色坚毅:“请前辈放心。” 徐子青点了点头,就往另一边走去。 此时天色已暗,冷月之下,云天罡神色不动,似乎无喜无忧。 这般情景,竟让人觉得,他仿佛又冻结七情一般。 但徐子青走近后,云天罡便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便让他多出了两分人气。 徐子青走过去,手掌中光芒微动,已然出现了一柄长剑。 他轻轻擎起,弹指使其发出一声轻吟:“天罡,你可知这是何物?” 326 326、 ... 月光之下,有青光濛濛,而青光之后,有物凭空出现。 这原本是一桩奇景。 但看到此景之人,心思却全不在此景之上。 云天罡目光明亮,注目在那长剑之上。 徐子青乍一看去,恍惚间竟仿佛能见到他眼中迸发出两团剑芒。 --这自然不过是虚幻罢了,可此时此刻,却要他心中一窒。 云天罡看着那长剑,走过来,亦是以指轻弹:“此物形貌与重剑相若,却显清奇灵秀,亦应称之为‘剑’。” 他说这话时,眼中也似有神采 徐子青微微一笑,说道:“此物的确便是‘剑’了。” 云天罡才抬起头来:“你要教我?” 徐子青点了点头,笑道:“是,我教你。” 他手掌再一动,掌心里已然出现了一截半人长的木头,那木头肉眼可见变化起来,不多时,就渐渐形成了同长剑一般的形状。除却剑锋未开外,正是同先前那剑别无二致。 云天罡就手接过,虽是略有些沉重,却尚可承受。 他便知这眼前人耗费许多心思,便略点头,以示谢意。 徐子青轻声道:“开始罢。” 说完后,他双足微分,与肩相平,而右臂擎剑,剑尖微微下斜。 云天罡便同他一般动作,才刚站稳,竟是半点不错,全然不像个初初习剑之人。 待他擎住长剑后,便仿佛心有所感,居然一剑挥下。 这姿态,当真是一丝不苟,又有十分准确。 徐子青见到,似悲似喜。 悲的是忆及当日是师兄重伤托生之事,而喜的,则是师兄到底元神不灭,即便托生了,求剑之心也未退却。 如此下去,对师兄修补元神也应有益。 而师兄元神完好那日,说不得亦可更快了。 徐子青深吸口气,就唤道:“天罡。” 云天罡便暂且停住,回过头来。此时他看清徐子青神情,稍稍皱眉:“你因何这般看我?” 他并非头回见到此人这般神色,心中虽隐隐有些察觉,却又有些不快。 他虽体弱,分明日渐好转,此人却显得如此悲恸,着实要他心有郁结。 徐子青一怔,随即收敛神色:“是我……”他轻叹道,“你且莫恼。” 师兄如今元神未醒,六识却仍十分敏锐。 他不可这般轻率。 何况这云天罡亦是师兄,他只观现在之喜,而不必去想从前之悲。 听他这般说了,云天罡眉头微舒:“我且练剑。” 徐子青温和说道:“待到支撑不住时,方可停下。” 云天罡便说:“好。” 两人说完,云天罡就不再多言。 他挥剑而斩,每一击所行剑路都无不同,每一招剑势都未有丝毫改变。 所使的并非剑术,而是最寻常的“劈”字剑招,亦是最普通的基础剑招。 徐子青见到,便思及当年他初入修仙之道,有储物戒中云兄相伴,日日不离。 那时他只知自己对云兄敬重非常,却不知后来会生出恋慕,但即便如此,云兄在他心中也是极为重要,只觉自打到这异世以来,便只有这一人对他是亦父亦兄,亦师亦友。终生不愿与他分别。 徐子青想到此,又是一笑。 当时云兄教导他时,同他现在教导师兄,想来竟是并无不同。 只是如今的云天罡,却比当年的他要聪慧得多,对剑道之上,也执着更多。 云天罡挥得“劈”字剑招后,足有千次,剑势却是一变。 这回便为“斩”字剑招,又是无需指点,无师自通。 他元神虽仍封禁,而本能尚在,从前他亦有幼时习剑之日,如今愈是挥剑,愈是熟悉。 很快,“斩”字剑招后,就有“刺”与“抹”,同样使了千次,这才再度换为“劈”字剑招。 这般反复习练,云天罡汗落如雨,动作却仍是毫无错漏,正如精准测量一般,全无半点改变。 徐子青立在一旁,目光柔和。 他将神识放出,自是用心观察云天罡周身变化,要随时准备出手,不让他损伤自身。他虽信任师兄自控之力,但如今师兄毕竟只是孩童,却未必能当真看准。 他想着,当年他练剑之时,师兄是否也这般对他时时关注? 如此想过后,他心里又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来。 一个时辰之后,夜色更浓。 云天罡衣衫已然全被汗水打湿,但神色之坚定,动作之稳健,却仿佛丝毫不觉疲累一般。 徐子青能见到他肉身细微之处已是耗费太过,若是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对肉身有伤。 他刚欲出声提醒,却见云天罡骤然止住,静立当场。 徐子青松口气:“天罡?” 随后他便察觉云天罡身形颤动,正是一剑刺进泥土,才堪堪站稳。 可即便如此,也比他当年要强。 徐子青仍记得,当初他身体康健,练到极限之时,便是晕厥过去。 而云天罡,此时却能保持清醒,实属不易了。 想罢,他就走了过去。 云天罡神情冷淡,不发一言。 徐子青则走到他身前,半蹲下来:“天罡,我背你回去罢。” 云天罡一动不动,似在思忖。 徐子青又笑道:“你同我之间何必如此?如今你练到如此地步,再多行路,经脉便要不能承受了。” 几个呼吸之后,徐子青脊背便覆上一个重物,他神色微暖,将人托住,站起身来。 师兄当年为我付出良多,而今,总算我也有报答之日…… 这般想了,他步伐稳定,将木气释放出来,把云天罡牢牢护住。 而云天罡原本身体刺痛,在这木气滋润下,也渐渐好转。 此时,云天恒亦见两人前来,他被徐子青唤过后,便收功起身,同他们一齐回庄去了。 他不曾见到两人方才习剑之事,但这时见到两人相处之景,心中竟也觉得安稳起来。 三个月后。 徐子青坐在荒山大石之上,而大石之下,正是云天罡挥剑。 云天恒远远看去,着实觉得心中戚戚。 他自己修习功法前,自然早将之前《风雷诀》散去,而后所习功法十分温和,察觉气感之后,进境也算不慢。 因着一心变强,他日日苦练不缀,但他自以为极为辛苦,却在看到天罡堂兄之时,感觉心中惭愧。 几个月来,云天恒见云天罡每日挥剑数千至万次,回回要将力量尽皆耗尽,以至于甚至不能多行一步,方肯停止。 单单只是以眼去看,就知那滋味绝不好受,云天恒想起从前自己练拳之时,纵观全庄之人,皆不曾如他这般辛苦。 若只是一两日,倒也还好,可日日如此,非大毅力不能为。 看了这些天来,就让云天恒对他那天罡堂兄,生出了许多佩服。 云天恒又看向那位徐药师,也是他心中当做老师尊敬之人。 他虽年幼,但因早早遇见经脉不通、不能聚集劲力之事,故而比寻常同龄之人多出几分心思。他自然知道,这位前辈是为他天罡堂兄而来,而他适逢其会,也因堂兄而得了好处。 对云天恒而言,他倒不计较缘由,但是看久了前辈所为,也看到了他对堂兄的用心。 只看这瞧病之事,虽说他云天恒的确不如堂兄急迫,可前辈却是日日给堂兄传功,若是普通之人,除非是血脉亲人,不然哪个肯这般消耗自身?再说这前辈教导堂兄时,并非同教他一般只传授法诀、引导运行,而是对他极为精心,不仅目光片刻不离,更是每日将堂兄背了回去。而堂兄所习招数,也是十分精彩,就算云天恒自知所学功法很是不凡,但也难免被那极精湛的招数吸引。其中精妙,他便仔细看去,也不能领会,可思及曾经所见诸多拳法,也远不能及。 想到此处,云天恒赶紧收回目光。 他倒还有些自制之力,知道如今运转功法、先疏通经脉为要,自知要受那剑招吸引,便不去看,以免看花了眼,反而对自己修习功法不利。 徐子青这些时日来也知道云天恒一些念头,见他能如此自控,也是暗暗点头。 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在石下云天罡身上。 云天罡此时刚刚挥剑终了,正要练一套剑法。 数月来,徐子青只教导云天罡挥剑,多日过去后,他的身子确是又强健几分。 而后忽然有一日,云天罡挥剑万次后,竟舞起剑来。 那是一套徐子青从未见过的剑招,有风雷声“轰鸣”作响,击剑时有如电闪雷鸣。 看得半刻,他方瞧出,这剑中居然有些《风雷诀》的意味。 他知道,云天罡曾见云镇海练拳,这莫非,便是他自创的剑法? 那一刻,徐子青似乎隐隐能在云天罡身上见到师兄虚影。 他便想道:师兄果然天资纵横,便是元神托生时,剑道之上也有如此造诣! 之后每日,云天罡挥剑后都要演练剑法,从一套至数套,都是徐子青前所未见。 不过到这时,徐子青又渐渐明白。 这些剑术,恐怕就是当年师兄初入剑道时,磨剑十年所练剑法。 若是未有那许多年对许多剑招的领悟、打磨,也绝不会有日后数十载便能领悟剑意的戮剑云冽。 如今即便师兄元神损伤,但他却已然在演练剑法,重入剑道了! 果然……不愧是师兄。 而今日云天罡所演练的剑法,却是一套让徐子青再眼熟不过的剑法。 这正是:四季剑法。 徐子青定定看去,突然间,他的丹田生出了剧烈的变化! 327 327、 ... 那里真元沸腾,有一种奇妙的收缩感在其中酝酿起来,仿佛吞吐、呼吸,似乎有一种生命奥妙之感。 然而这种奇异之感同真元却不在同一虚空之内,它似乎是一种更为玄奥之物,并非实体,而是虚无。 这样的感觉前所未有,但徐子青此时却是福至心灵,忽然知道了那是何物。 道种! 他居然就要凝聚道种了! 可是,他分明己身之道尚不明晰……为何却有如此感应? 下方,云天罡仍在舞剑,四季之意变幻不绝。 若说徐子青习练这一套剑法时,更多是收而不发,那么云天罡舞剑时,便是一片肃杀! 不论春雨夏雷,秋风冬雪,绝杀之意,寸寸而出。 徐子青看得越久,神色便有恍惚。 这云天罡为师兄元神托生,为人;师兄曾经元神所在,为仙魔之体;初见时师兄天魂出游,为神魂。 仙魔人魂,皆为师兄,又有生死之秘。 师兄踏入修仙之道,尚有无数危机,甚至元神托生,方能重回。 而凡人性命微薄,与大道无缘,却有魂魄轮回。可是来世与前世已非一人,只知今生。 那更多修士或是半路陨落,或是元婴夺舍,或是转世重修,又不知要经历多少险难,才能成就一场大道。更甚者有神魂俱丧的,竟是连凡人之轮回也不可得。 故而天道之下,虽修士有逆天顺天得道之法,凡人亦有魂魄不灭之法,天下众生,各具利弊,原无不同。 徐子青脑中轰鸣,似有解,似无解。 他那目光看向云天罡,却仿佛看到师兄本体,又仿佛见到从前之自身。 春雨细密,夏雷爆鸣,秋风萧瑟,冬雪孤冷。 如此四季剑法,有四季之意境,四季之意境可推衍万木之变,又是另一番体悟。 万木因四季萌发、茁壮、凋零、枯干,来年重新焕发生机,凡人有生老病死、魂魄转世、再回人道,修士有艰难险阻、路途漫漫、托生重修……前世之木非今生之木,前世之人也非今生之人…… 徐子青丹田里,那一种玄奥之感收缩得更为剧烈。 那种膨胀与弹动之感,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控制一般。 这时候,他的紫府里,忽然也生出一种呼应。 似乎有一个声音威严而语: 四季往复,万木枯荣。 神魂不灭,世世轮转。 以万木化万物,以万木枯荣推衍万物生灭,以万物生灭知天地循环,是为生死轮回之道! 徐子青丹田收缩更为剧烈,猛然间,有什么东西突然凝聚,又突然迸发! “轰!” 这响声回荡于紫府,外人不能听见,却是震得他一阵晕眩。 生死轮回之道! 随着他自身这般认定,丹田里那物也骤然跳出。 就仿佛是一粒种子,又仿佛是个浑圆的活物,却是扎根在丹田之中一般,稳固不动。 徐子青似乎全身脱力,流出了一身的冷汗。 道种凝聚而成,他的真元,却沸腾得更加厉害了! 无数力量在丹田里旋转起来,就围绕着那一粒道种,飞速地转动。 这些真元早已化作了元液,现在更是不断地固化,一点点地减少……同时外界的灵气疯狂涌入,又在不断地化作元液,不断地继续固化。 丹田里那些早已融合的种子,也在这时发出了无数欢欣的意念。 他曾经经脉里蕴养的一些生机流逝的种子,在此刻也忽然被迅速弥补,变得十分活跃。 无数种意念迅速冲撞,让徐子青的经脉里、血液中,都有无数种力量蠢蠢欲动。 甚至高空之中,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也都要速速聚拢。 徐子青立刻反应过来,他要结丹了! 是,多年下来,他融合了许多种子,也在修养时看过许多杂学,领悟了许多法术。 这些东西全都变成了他的积累,而真元还有血肉里残留的乙木之精,也都成为他的底蕴。 还有青云针等小神通雏形,还有此时终于凝聚的道种。 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他积蓄已够,理应结丹。 只是这结丹的契机来得太快,他甚至有些预感,若是能在此刻一举突破,对他的好处绝对不少。 但是云家庄人来人往,他如何能够这般盲目? 更何况,还有师兄…… 徐子青看着云天罡身影,心中翻滚。 不过只相聚三月,莫非又要分离? 他唯一只见过当年师兄结丹,可师兄身为剑修,本来与他不同,且师兄更是比他多出数十年的准备,故而只用一日,便已成功。可他却知道,自己恐怕需得有数年工夫。 师兄只需以剑意劈斩心魔,他却要靠自身熬过;师兄所在之地灵气旺盛,他却在小世界中,灵气稍嫌不足;师兄有灵药可以立时补足,他却在这些年间将灵药早已用尽;师兄剑意即为本心,他却还要在丹田里将许多种子一一融合、一一凝炼…… 两人所具之道不同,结丹之事,也自然有异。 更何况师兄比他多出许多历练,意志比他更为坚定、稳固,这林林总总相加而来,他自然大有不如。 这般想着,徐子青低下头,此时他却发觉,云天罡已然停下舞剑,抬眼看他。 徐子青叹口气,纵身跃下。 云天罡看过来,眼中很是平静:“你要走么。” 徐子青无奈道:“实是不得不走。” 云天罡略点头:“你便去罢,多加小心。” 徐子青微微一笑:“我定会成功而来。”他身形有些颤抖,已是要坚持不住,“你替我转达诸人,我去了。” 说罢,他身形微晃,已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了。 云天罡静立当处,待那青光消失后,才再度舞剑起来。 他虽不知此人因何要走,却不知为何,知道他必须要走。 但终有一日,理应能够重见。 且说徐子青体内翻腾,内世界里诸多力量都要融合,意欲一举结丹。 那种玄妙之感难以言说,却是让他无比急迫,飞快地遁入之前所居的山谷之中。 此处早为禁地,确是很少有人到来,而山间多树木,倒是对他有些许助益。 徐子青飞速弹指,打出数十禁制,他周身木气外溢,居然让许多大树不由自主更加生长,变得参天而起,形成了一种阻绝他人的自然之险。 同时天边白雾再度弥漫起来,一瞬遮天蔽日,将此处的一切异状,也都尽皆遮掩。 徐子青盘膝端坐于山洞之内,师兄的仙魔之体仍被他收在储物镯内,以免那法体中泄露气息对他有碍,不仅损伤了他自身,也要损伤这一具肉身。 毕竟结丹之时可引发诸事,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苍穹之中,方圆千里内,灵气渐渐都被摄取而来。 这衡武小世界里并无修士,灵气比起其他小世界来,却是强上几分,此时因结丹所需,徐子青有意控制,摄取灵气地域更广,也似的这一片地域里分来的灵气少些,以免影响这凡人世界诸多生机。 毕竟他所需灵气,乃是木属灵气,而木属灵气,为生机之气。 灵气来得越快,真元凝聚、凝固得也越快,就在所有真元都逐步化作了粘稠甚至稳固之态之时,那道种上焕发出一种奇异的无形之意,忽然就投入那真元所形成的漩涡之中。 冥冥之中,有一种极为飘渺、苍茫的意念投下,道种发出一声欢快的清鸣,那一瞬的感觉,便仿佛种子生成枝叶般,纯然欣喜,那意境也是更为玄奥、古老。 徐子青隐隐觉得,自己应是触摸到这一种大道的边缘,待日后修为精深,越发研习,终有一日道种圆满,就可成就大道。 如今正是借助了结丹时天道之力,使得道种生出了大道雏形。 青云针等小神通里,就有天道渐渐弥补,渐趋成熟。 其中有许多规则之类,也全部完善起来。 徐子青能察觉到,他的经脉、丹田都在不断拓宽,木气刺激之下,这样的刺痛之感时时不绝。 但这样的刺痛,却比不过神魂抽丝的剧痛! 凡是化元期要突破成就金丹之人,三魂七魄渐渐凝聚,最后要提取出一丝元神,才算功德圆满。 而三魂七魄单单凝聚尚算好受,从中强行提取元神,就是撕魂裂魄之痛! 这痛楚深入神魂,正是结丹之始,亦要因此而保持神智清醒,否则便要功亏一篑了。 徐子青强行忍耐,只觉得神魂仿佛被焚烧一般,直让人觉得身处地狱血海,痛苦无比。 他仿佛只煎熬了一瞬,又仿佛煎熬了千万年,终于在一记裂帛声里,生生将唇咬出了血来! 而那一丝元神,也终于提取而出! 但他却不能歇息。 与此同时,那早已做好准备的真元猛然一吐—— “轰!” 丹田里骤然一空。 而在它正中之处,却滴溜溜地旋转着一粒滚圆的珠子。 那正是,新凝结的金丹了。 云家庄外的山谷在某一日忽生白雾,随后就终年不散,最后形成了禁地。 后来有一日白雾散去,却也无人胆敢进入。 然而忽然有一天,白雾再度凝聚,那山谷周围的数座山头,众多草木却突然疯狂生长,变得更加难以窥探了。 在那时,天空里突然聚集了滚滚祥云,而祥云不多时染成紫色,铺成了极为瑰丽的景象。 足足九九八十一日后,紫色云霞方才散去。 但那处仍有异象,让人不敢靠近。 如此,又是十年过去。 328 328、 ... 又是一日清晨,云家庄后山禁地,浓雾中一个青衣人缓缓走出。 他的相貌俊雅,唇边含笑时,尤其显得温柔和善,让人感觉很是亲近。 在他脚边,一只青色的兔子蹦跶两下,忽然化作了一株碧草,就扎根在地面上了。 青衣人笑了笑,抬步朝云家庄走去。 无疑,此人正是刚刚结丹而出的徐子青了。 这十年来,他不仅因终于确定己身之道而孕育出了道种,更是由道种孕育出了大道雏形,为日后修仙之路,打下了牢固的根基。除此之外,他又多了许多本事。 结丹时天道馈赠下,金血草幼苗彻底成熟,作为徐子青本命之木的嗜血妖藤容瑾,也同样享受到天道恩泽,将本身力量陡增一个台阶,随后立即吞噬金血草,很快晋级为妖藤成熟之体,藤蔓化作千条。 而从前被徐子青蕴养在经脉里的上古种子,也在结丹时恢复生机,且一鼓作气,全数被他融入丹田,成为他的从木。另有剑形木种子三粒尽皆促发,耗费徐子青好大的力气,收为一种次木,平衡体内乙木之气,这才让金丹也越发稳固,不会因为木气失衡而突然崩溃。除却剑形木外,便是肉白骨的幼苗终是成熟。 徐子青本来已然收取了肉白骨种子为次木,此时就将其除去,放其中的性灵离去。性灵十分感激,但它到底渴盼自由,便将余下两粒种子相赠,才遁地而走。因着之前已然收取一回次木,此次便很是容易,只消将种子填补,借助法则力量未消,不多时,再度生成肉白骨成株。 但他到底越发压制收服了体内诸多树木,故而在结丹过程之内,神木籽足足消耗九千九百九十九粒,血肉里的乙木之气,也越发释放出来,只留下小半,还在血肉之内了。 另外有小神通青云针,在法则之下,化生千万之数,一旦使出,就如同暴风骤雨,能将方圆百丈都变作一片针海。其力量有生死之力,寻常凡人,可一针生一针死,蕴含生死之道。便是对上修士,暴烈攻击之下,亦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说因生死轮回之道雏形已成,这小神通也终是进阶为真正的神通了。 还有万木化灵之术,原先他只能衍化四种,却在结丹时仿若窥见许多生灵生死轮回,从而能掌百种生灵,让万木自由衍化。同时若是力量较逊之物,譬如方才那一只青兔,便不需用体内从木,而只要随手以木气点住某株普通草木,就能变化。只是草木中若灵气不足,也不过只变化区区片刻罢了。 再有体内十年打磨淬炼的诸多次木、从木,而今除却其本身性能之外,更都锻炼成堪比灵器的强度,这也正是《万木种心大法》这传奇功法,到金丹期时,才总算显现出它真正的威力来。 此时徐子青真元之雄浑,是从前百倍不止,可说已然在修仙之道上有所小成,为天道记名。他而今更有一些自信,若是再度遭遇大敌,他却多多少少,可以帮上一些忙了。 需知成熟嗜血妖藤与幼体有天地之别,后者易于崩毁,而前者便是遇上了宝器,也有一搏之力。而其蜂拥而上时,就算是元婴老祖,也总要忌惮三分。 这亦是传奇功法之功,若非有《万木种心大法》自容瑾幼时便将它收服,以区区一个金丹小子,如何能敢说这大话?而嗜血妖藤之恐怖之处,亦是到成熟之后,才越发显现出来。 有了这些底气,徐子青终是稍稍松了口气。 他曾经多次遭逢危难,许多时候都只能退避而走,更骇怕成为师兄的累赘,今时今日,他或者终于能一舒胸中郁气! 想起云冽,徐子青便有心去看云天罡。 当年他为云天罡调养经脉,才刚刚有些起色后,就不得不因结丹离开,也不知如今又有十年过去,师兄现下如何了?但好在那时他生机算是能够延续性命,再有他日日练剑,身子总是更渐渐康健起来的。 一时之间,徐子青竟有些迫不及待。 虽明知云天罡元神或许尚未醒转,他却仍是忍不住想要告知师兄,他而今已然有些能耐。 思及此处,他打了个呼哨,心念一动间,就见到远方有一猛禽急速飞来,正落在他的身前。 无疑,这便是早年被他从御兽牌中放出的重华鹰了。 重华在徐子青结丹时,亦因其为徐子青兽宠而得到不少好处,居然因此而血脉萌动,十年里晋级为三阶妖兽。 而它的形貌,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重华体内有上古大鹏一丝血脉,原本是黑羽之上再披金羽,但随着血脉之萌动,不仅身形更为庞大,连那许多黑羽也渐渐转化成金羽来。 如今日光之下,它周身璀璨生光,着实让人觉得耀目非常。 见到徐子青后,重华仍旧十分亲热,它此时本就非是原本形貌,随后缩小更多,化作了巴掌大的一只小鹰,落在了主人的右肩之上,鹰头蹭过时,也更显亲近了。 徐子青以指揉了揉它的脑袋,身形微晃,已是飘摇到数十丈外了。 云家庄外格外热闹,不少生人面孔陆续而来,徐子青渐渐见到人影,就停下步子来。 今日可是有什么盛事么,居然有这许多客人? 徐子青这般想着,一面走时,一面便将神识放开,把周遭所有人的言语,尽皆收在耳内。 一时便有人说: “云家庄可出风头了,竟有子弟能以那力量将姐妹护持。” “不错,这一代云家庄有数位好手,怕是这渠山镇里,云家庄的地位又要升上一升!” “莫说此代,这数代以来云家庄代代强悍,再过得一段时日,说不得那雷家庄第一大庄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 “是极是极,只是此言,可莫要在雷家庄人面前提起……” 如此云云,徐子青便心下明白。 似乎是一年前,一个叫做“武翱门”的门派弟子到渠山镇采买,却见到了同样前去镇中的一位云家庄佳人,便是一见钟情,想要将其迎娶。 照理说这原是一件好事,不论在哪一个世界里,不论是否是修真人士,门派总是比家族势力更大。若是云家庄能与武翱门联姻,未必不是一桩美谈。 但可惜的是,正因那位弟子在门派里地位不错,却是早已娶了一位师叔的女儿做正妻,他虽对云家庄女子有意,却只愿意娶她做一个妾室。 云家庄虽不过是个武庄,对庄内人却十分爱护,自然一口拒绝。然而那弟子却不甘心,要以势压人,将女子夺走。 之后事态发展,那弟子就请来数位同门,前来挑事,与云家庄子弟赌斗,否则就要请师叔师伯出手,把云家庄大力打压。 后来在镇长与武翱门长老见证之下,云家庄不得不与武翱门同代中人进行约斗,要以三战两胜,决定那女子归属。 门派武学比家族武学自然强悍不少,武技之上更是犹有胜之,很快败了两场。 武翱门顿时极为嚣张,第三场尚未开战,已然有人要过来拉那女子离去。 正这时,就有云家庄一个子弟忽然出手,竟是以一柄奇异长剑将那人手掌斩下! 武翱门自是不肯,随后数名弟子将那云氏子弟围住,然而那子弟却是一人一剑,将那些弟子全数斩落。 虽是那子弟手下留情,不曾让一人丧命,但那些弟子却都身负伤势,不能在当场与人比斗了。 故而这一场赌斗,就以云家庄人护住庄内女子而终。 因此事云家庄声名大振,故而此回有了一场喜事,就吸引许多客人前来庆贺。 徐子青一听,就知道这使剑者必为师兄,心里了然。 以师兄之能,便是经脉不能通劲力,单单以肉身力量、精妙剑法,那些连先天都不曾达到的普通弟子,也不会是他对手。便是连磨剑,亦不能算上。 不过今日这喜事,却是什么喜事? 徐子青就又放出神识,听了许多言语。 “少庄主今日成婚,不知几位兄台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云家庄十分富裕,听闻早年竟能供奉住一位有数的名医,可见身家丰厚,何况少庄主为族长之子,我等确是不能太寒酸了……” “不错不错,我等这些小武庄,再不能同云家庄相比了!” “说到此处,却不知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庄要送上什么?” “待到唱礼时,我等自然能一饱耳福,开一开眼界……” 这些话说出来,登时让徐子青心头大震。 少庄主……成婚? 他不由捏住了手指,一时有些恍惚。 族长之子,少庄主……如今师兄元神托生,云天罡今年虚岁二十,岂不是年纪正好合适? 再加上先前那许多人对师兄赞誉,想来不会有错。 虽说族长尚有一名幼子,可那幼子,分明才刚满十六,若说成婚,也确是早了一些…… 徐子青心里诸多念头。 他只想着:师兄的元神必然尚未醒转,今生这对父母若要为他议亲,他又怎么会拒绝? 可是他同师兄经历这许多磨难,莫非真的要见到师兄与他人成婚? 即便只是凡人一世,但元神托生的师兄,原本就不是转世。 这让徐子青,如何能够愿意…… 329 329、 ... 深吸一口气后,徐子青收拾心情,再往前走去。 不论如何,且要亲眼看过,方知实情。 这般走了不多时,就到云家庄门口。 此地有十余个衣冠楚楚的半大小子纷纷等待,见到有客人前来,就要为人引路,正是来者不拒,并不论来者身份。 徐子青到来,亦是有人相迎。 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满面笑意,抱拳说道:“这位客人,请随小子入内罢!” 徐子青温和一笑,就跟了进去。 十年过去,云家庄内中也有少许变化,大体却仍是一如从前,倒是让人心生几分熟悉。 那少年人很快将徐子青带入一幢大屋前,就又抱拳告辞,重新到庄门口迎客。 而这大屋前尚有一条宽道,来客尽皆踏上,又被大屋门口之人引入屋内去。 徐子青抬眼一见,那大门口站着一人身着喜服,红衣灿灿,着实刺眼,喜庆非常。 但他这一看,心里却是一松。 以他眼里,自是遥遥便能将人形貌看清,那新郎身量虽高,相貌也与师兄托生有七八分相似,可不仅身姿更加魁梧,那眉眼细处,分明也不是云天罡! 徐子青不由自嘲。 他已然有金丹修为,却在听得师兄之事时沉不住气,着实不应该。 何况师兄心志坚定,既然早已同他有成婚之约,就算元神封禁,也不会轻易许与他人才是。 父母之命固然重要,而修仙之人却是坚守本真,却不会为他人而动摇自身意志的。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徐子青已走到门口了。 恰这时,先前在里面招待一轮的云镇海走出来,也正是同徐子青正面相对。 云镇海一愣,随后大喜:“是徐药师?” 他不由上下打量,便见此人一身青衣,同十年前那位不辞而别的药师一般无二! 这许多年来,他爱子能存活至今,徐药师居功至伟,让他们夫妇心里当真万分感激。 徐子青笑道:“见过云庄主,十年不见,诸位可好?” 云镇海哈哈大笑:“都好!都好!这都是亏了徐药师的功劳!”说完他一拍身侧之人肩膀,“天佑,去给药师行礼!徐药师治好你的兄长,你也应当道谢才是!” 原来今日成婚之人非是云天罡,而是云镇海夫妇幼子云天佑。 徐子青虽不知为何他方满十六就要成婚,但也值得好生恭喜一番。 想当年他为师兄温养经脉,云天佑并不居在近处,故而几乎极少见到。而这云天佑……想必对他也没什么印象罢。 云天佑很是孝顺,立刻行礼:“见过徐药师!多谢药师救我兄长!” 徐子青略想想,从袖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珠子,说道:“此前不知少庄主今日成婚,不曾准备,区区薄礼,还请少庄主莫要见怪。” 云天佑接过来,一看之下,却不认得。 云镇海见多识广,倒是一眼看出:“天佑,快收起来!” 此物乃是太岁,乃是传说中的神物,食之不尽,不仅能与人充饥,长久食之更能使人常保健壮之貌。虽说到后天七重以上便用处不大,但也能强身健体,不使体内久积瘀伤成疾。 这般珍贵物事,一旦给旁人见到,怕是要有麻烦,还是尽快收起为妙。 云天佑一听,赶紧揣入袖中。 云镇海又对徐子青道:“徐药师,此物太过贵重,待入得内中,还请药师收回。” 他虽心中肉痛,到底觉得取他人宝物不妥,便克制了贪婪之心。 徐子青见状,心里暗赞,师兄托生之躯的父亲,果然也心性极佳,若是能入修仙之道,想必定然有所成就。 他便摇头笑道:“此物于我没什么用处,既是送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何况太岁于凡人的确珍贵,但于修行之人而言,仍旧只是凡药罢了,他这一株,其实也是万木化灵诀使出时,由一只青鼠在云家庄外的大山里所得,本就是要拿来送与云镇海,谢他照拂师兄的恩惠,如今正好拿出。 云镇海见他确是毫无吝惜之感,对这徐药师就又敬畏三分,也不再多说,只道:“徐药师请进,天罡我儿与药师多年不见,也颇有思念之情,若得知药师前来,想必十分欢喜!” 徐子青一听,微微一怔,脚下步子一动,心里也有些急迫起来:“我对天罡……也有几分思念。” 云天佑在一旁听得,神情略有古怪,心里有些不解。 随后他也并不多想,只目送父亲带那药师进屋后,就自己继续迎接来客了。 云镇海对徐子青很是周到,以他庄主之尊,虽是主人,其实也不必这般殷勤,故而屋内已坐下的许多宾客见了,都对这青衣人有些好奇。 徐子青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他进屋之后,神识便在逡巡,在寻找师兄的踪迹。 很快,他果然就寻到了云天罡。 这大屋内地方颇广,正是一座喜堂的模样。 两边各有许多座位,宾客早已坐了大半,上方有天地尊位,前方有香炉、蒲团、高堂专座。 而座位前又有许多长桌、长几,显得很是隆重。 而云天罡,就坐在右手第一位上。 他身量已然长得颇长,虽相貌与托生前之云冽并不相同,但周身的气息,已然同云冽颇为相近了。 那不同之处,便是仙凡之别。 徐子青一眼看去,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从前云冽相貌冷峻,虽五官也生得极是俊美,却让人只敢远观,反而因其气质而忽略其形貌了。今生他仍是拒人千里,但徐子青有心来看,便觉得也十分好看,只是冷硬之上,比起云冽来还是略有不及。 但若是只是远观,他又觉得确是师兄坐在那处,要他思及从前往事。 这般略为晃了个神,云镇海并未察觉,只将徐子青引到前方去,正是云天罡身前。 徐子青随步而行,不多时,已然同那处越来越近。 忽然间,云天罡抬起头来,正同他四目相对。 徐子青心里一紧。 师兄的元神……不知可曾恢复了? 待他看清那目光,便觉其中似乎有些熟悉光彩,但隐隐约约,又似乎有些不同。 就让他有些失望。 便是有这一点差异,他也知晓,师兄的元神并未全然苏醒…… 云天罡见到徐子青,定定看了一会,才微微颔首:“许久未见。” 徐子青整理心情,温柔一笑:“天罡,许久未见。” 云镇海便道:“天罡,你同徐药师多年不见,不如就让他与你同坐?” 他这爱子许是多年来受过太多折磨之故,对人十分冷淡,且不欲与旁人接近。因此每逢有非得参加之事,总是一人独坐,不与他人一起。但他却明白,徐药师定是与旁人不同。 果然,云天罡略点头:“请。” 徐子青倒未觉奇异,他以往也是同师兄须臾不离,师兄即便元神托生了,自然也是如此。 当下他就动身迈入,坐在云天罡身旁。 很快云镇海告辞,去招呼其他客人。 云天罡脊背挺直,却捉起桌上茶壶,斟上一盏,推到徐子青面前去。 徐子青神色柔和,就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其中茶水自不比灵茶生机盎然,但此乃师兄心意,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其余来客有些熟悉的,多少知道云天罡秉性,见此情景,尤其觉得奇异。 尤其那些个见到云天罡出手连伤数人之冷酷利落者,更加诧异,只因如今这云天罡倒是不再那般冷漠,却不知这个青衣人又是何人? 诸多疑惑皆不得解,彼此之间议论几句后,也只得先压在心底。 徐子青见客人尚未来齐,吉时还差些时候,就说道:“天罡,且让我为你把脉。” 云天罡并不推拒,便将手伸出。 徐子青当下沉心定神,把体内木气抽取一丝,送入云天罡体内。 如今他已然结丹,对木气之操纵越发精细,此时那一丝木气刚刚进入,就立刻化作一张密网,转瞬间将其周身百脉尽皆附着,一一查看。 如此看过,徐子青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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