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原本修为不止于此,恐怕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兄弟两个见到极乐老祖出招若此,如何能看不出来?这老祖分明曾经修为更高,只不过不知是为什么境界降低到元婴中期,才能让他们这样抵挡。 一时间二人心里又有庆幸,若这老祖境界不曾掉落,他们哪还敢在这里为人助拳?怕是早就逃之夭夭啦! 极乐老祖被两人气得双目赤红,出手越发没有了章法,居然就让两兄弟这般一面躲闪、一面支撑了住。 另一头,那俊伟男子本在同云冽对战,十分专注,可极乐老祖那般狂乱,他却也是注意了到。 俊伟男子一枪刺出后,趁空稍稍一听,就将金氏兄弟言辞尽皆听进耳中。 顿时他勃然大怒:“那两个小儿,竟敢如此欺人!” 他自然想去将两小儿除去,但云冽境界虽有不足,可剑道造诣着实不凡,他将云冽压制起来倒是不难,若是要直接灭杀了他、脱身出去,短时间里却行之不通。 云冽与人对战,自不会让人轻易离去。 他身形掠动间,就有无比刺骨的杀意迸发出来,同那无情杀戮剑意相合,将周身领域之内,全都化作了一片冰霜。 俊伟男子面色一沉,枪法之上,威力更为炽烈了。 他如今,也只能先除去这剑修再说! 那边极乐老祖心境动荡,怒意之下,身边的空间都要因此扭曲起来。 金氏兄弟实在太会钻空子,他境界自元婴后期巅峰跌落到元婴中期,可不就是为了让他爱侣一举结婴?在他心里,能让爱侣恢复从前的凛凛威风自然再值得不过,但是在如今这时候被人嘲讽,就仿佛脸上被扇了一个巴掌,正是火辣辣地疼。 暴怒之下,他一咬舌尖,口中就喷出一道血箭来,怒声尖叫:“去!” 刹那间,一个只有食指长的乌锥骤然迸出,就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奔着金仕的面门而去! 金仕金成立时反应,心中都是暗道:这回可是下了血本! 然而两人动作却并不慢,齐齐掐动一个手诀,就放出了一个滴溜溜乱转的小鼎。 “锵锵——” 小鼎立刻将那乌锥弹开,然而那乌锥却仿佛能够视物一般,不过打了个趔趄,就再度射回! 与此同时,小鼎鼎盖大开。 内中忽然爆发出一股绝强的吸引之力,就化作一道白色长虹,立刻喷射到乌锥上面。 随后一阵白光、乌光强烈闪烁,那白色长虹就与乌锥发生一场拉锯之战,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而极乐老祖正是气得七窍生烟,出手自然不稳,反倒两兄弟彼此默契非常,倏忽间运起全力、注入小鼎之中! 便有“嗡”地一响后,那乌锥已是被白色长虹卷走,落入了小鼎之内。 随后又是一声脆响,小鼎立即盖上,反身飞回到金仕手中,消失不见了。 极乐老祖的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他手指气得发颤,通身的气势暴涨,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暴戾来。 杀!杀!杀! 他脑中只有这一个“杀”字,口中忽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刺耳的音波惊天而起,首当其冲的便是金氏兄弟。 他二人没料到极乐老祖竟冲动至此,居然将半身真元,都变作了这一道音波。 霎时间,兄弟俩七窍里都溢出血来,经脉里气血鼓荡,几乎都要破体而出。 此时另一方,俊伟男子因担忧极乐老祖,出手更重几分,也更急促几分。 云冽方才还能勉强相抗,但枪尖暴风骤雨之下,他的剑势可以游刃有余,修为却渐渐更加不足。 而小乾坤雏形已然经不得再度撞击,更加不能出手。 正这时,俊伟男子便听得极乐老祖的悲愤尖啸,立刻周身也笼上了一层绝强的气息。 他干脆震荡丹田,把真元尽数灌注到长枪之中! 眨眼间,枪上仿若焕发出一种黑光,浓郁得好似死海之水,又仿佛要掀起恶风巨浪。 方圆数百里内,都被这黑光笼罩,红日也像是要被遮挡。 而这黑光一瞬收缩,迅速地聚集到枪尖之上。 ——危险! 云冽心有所感,急速后退! 他退得极快,但却依然比不上那惊魂一枪! 二者之间距离飞快拉近,百丈、数十丈、十丈! 不过一个呼吸工夫,已然就要追赶上了! 云冽无可卸力之时,就猛然一个暴退! 下一瞬,也将真元尽数灌注在剑胚之中,让那黑金巨剑也焕发出炽烈的光芒! 迎面对击!!! 在一阵仿若能震天撼地的冲击之后,两种力量抵消了。 而那一道白影,也如同断线飞鸢,极快地向下栽倒。 那栽倒的方向,正是一处极坚硬的石峰。 若是跌实了……怕是那已消耗大半真元的肉身,也只能被捅一个对穿! 就在这无比危急的时刻,忽然间,数道猩红的虚影冲天而起。 牢牢地将那白衣人接住。 319 319、 ... 一座半高的山峰上,徐子青惨白着面孔,双手正抵在一根粗长的藤蔓上。 以这根主藤为根本,数十条血红的藤蔓直冲上去,正是在虚空中接住了云冽的身影。 刚刚强行将血藤催生,虽是短时间里让这些血藤呈现出成熟之态,但真元却是已经干涸,几乎全然不能运转起来。 刚才徐子青意欲就此结丹,但中途便被金氏兄弟打断,一时之间,就不能再进入那意境之中。 他在下方观看空中那剧烈之战,只觉得心惊胆寒。 师兄他,还是头一回那般狼狈! 就在云冽被击伤而落时,徐子青只得采取这种强制的手段。 可饶是如此,妖藤呈现的成熟之态,也不过是近乎成熟罢了。 又怎么能真的轻易将云冽接下? 枪尖同巨剑力量抵消之后,之间产生的余波却仍旧横蛮。 此时的云冽自然无法抵挡,便只能随之而落,听天由命。 正那刻,妖藤席卷而来,往四面八方一阵乱舞,就将一些力量打碎,减轻云冽的压力。 但那力量却并非轻易就能打碎,因而每抵挡一波,妖藤就碎裂一根。 及至终于打碎了全部余力时,只剩下了最后一根最粗壮的藤蔓,将云冽送到了徐子青的身前。 徐子青脚步一个踉跄,便撑着虚弱的身体,三两步向前奔去。 他抱住云冽身躯,手指是禁不住地发颤。 白衣破碎,遍体鳞伤,裸露的肌肤上都有着重击的痕迹。 云冽神色依然冰冷,就仿佛这伤并不在他身上一般,可是当徐子青将勉强提起的最后一丝真元送入他体内查探时,便立刻发现他的经脉、筋骨、五脏六腑,尽皆受到了重创! 元婴老祖的全力一击……果然不是金丹修士能够抵挡。 就算云冽有那般深厚的积累,甚至有小乾坤雏形在手,都无法越过那一个天堑!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他连忙取出储物戒里的丹药,立刻倒了数粒送到云冽嘴边。 云冽张口吞下,立刻打坐调息起来。 徐子青见状,也赶紧吞下一把丹药,马上回复自己的力量。 师兄弟二人正是不敢有丝毫懈怠,都要抓紧这每时每刻,迅速补充真元! 而半空里,也正在进行一场激战。 那俊伟男子打下云冽之后,就立刻一个挪移,直接来到极乐老祖身畔。 他伸手就把老祖搂进怀里,急声道:“心肝儿,你怎么啦?” 极乐老祖被他这一搂,心神便出现一个缝隙。 金氏兄弟原本被震得内腑受伤,现下赶紧趁机后退,立刻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术法,才缓解过来。 金仕心有余悸道:“果真不能刺激这老妖怪,可真是厉害!” 金成也是苦笑:“看来这次一不小心,就要栽在这里啦!” 极乐老祖刚才被激得狠了,险些心魔入侵,才那般出了岔子。 如今他爱侣过来哄他,他便好受许多,再不同先前那般癫狂。 俊伟男子虽未看穿极乐老祖心结,但见他面色好转,也有些放心。 当时他手掌再抓,长枪又现,随后枪尖一挑,便说道:“心肝儿,你且歇会儿,我去对付他们!” 极乐老祖捂住胸口,恨声道:“你去罢,且要小心才是!” 下一刻,俊伟男子就与金氏兄弟对面而立,也不多言,长枪一挽,已经劈面刺来! 金氏兄弟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出手,就都握住了一件武器。 而后两人猱身而上,一前一后,便是合击之术! 原来他两个由前因之故,始终身材矮小,力量不足,就算成就元婴,肉身也不坚强,难以同人正面相抗。 好在兄弟俩始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除却将好大功夫都用在本命法宝上外,就练就一身灵巧身法,各持长短兵器,取长补短,进退自然,才算稍有弥补。 这时金成手里持一柄短匕,而金仕则握一根长鞭,一刚一柔,一短一长,配合一种极快的步法,就同俊伟男子周旋起来。 俊伟男子虽是刚刚结婴,毕竟有极乐老祖为他灌顶、给他巩固,如今的修为尽管仍在元婴初期,却恢复了从前的一身本事,在同一境界中,便算是颇有能耐。 故而他对上金氏兄弟两个,与他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一时战得激烈,长鞭要缠住长枪,而短匕则层层逼近,三人的力量迸发出来,擦出“噌噌”火光。 金氏兄弟越战越勇,就让俊伟男子脱不得身。 那极乐老祖到底是成名已久的元婴老祖,先前被刺激一通,才会心神失守,可现下见到爱侣为他出气那般努力,心里一个甜蜜,也立刻运转真元,让伤势好了大半。 他心情愉悦了,便身形晃动,就同爱侣并肩而立,一掌将金成拍开,再并指一点,就打在了金成的短匕上,让那短匕立时发出一声悲鸣。 金成心疼不已,连忙后退几步。 他心里暗暗想道:这极乐老祖用的是什么术法,竟有如此威力? 但下一刻就不敢分心,只因那老祖衣摆一动,就盯着同他对战起来。 这时候金仕要独自面对俊伟男子,而金成更被极乐老祖立刻压制。 金氏兄弟本就不很厉害,顿时都有了无穷压力。 再说下方云冽极力调息,却也没忘了留心高空中那四人混战。 他不顾经脉破损强行用药力冲刷丹田,也只是勉强恢复三四分罢了。 而今那助拳的金氏兄弟眼看有难,他如何能再自行调息、反而让他人拼命? 当是时,他便收了功法,站起身来。 徐子青时时注意师兄,这时也立刻发觉。 他自然也见到了那金氏兄弟的窘态,心中更是担忧不已。 如今他虽仍不知兄弟俩之前有什么目的,但这两人却是当真在以命相助,这一份情谊,着实不能忘记。 因此云冽一起身,他便知道师兄要做什么事去,他虽不济,当然也要一同前往,绝不会独自一人苟且偷生。 然而云冽看他一眼,却忽然在他肩头点了一记。 刹那间,一股力量遍行全身,居然把他体内恢复的那点真元也都禁锢,让他不能行动起来。 徐子青大惊:“……师兄!” 云冽说道:“你此去不过取死之道。” 徐子青心中剧烈震荡,咬牙道:“我原本就要同师兄成婚,而今既不能成婚,便当共死。” 云冽看他一眼:“不如保住性命,为我报仇。” 之后他拈了个法诀,徐子青便觉脚下泥土凹陷,整个人也立刻往下沉去。 霎时眼前一片黑暗,他更是如同木石一般,什么也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云冽纵身而起,手中剑胚爆发黑金长虹,一瞬朝那极乐老祖斩去! 而金成本被压制得极为凄惨,现下云冽长剑挥来,倒是为他分担一些。 金仕也察觉云冽是带伤而来,便笑了一笑。 金成不见徐子青,略一想,就知是云冽将人藏住,对云冽再多一分赞赏。 金氏兄弟素来随心所欲,此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念头,居然为他人搏起命来。若是云冽二人就此逃离,他们自是失望无比,但云冽能拼死而来,又让他们觉得并未白白动念,也并未看错了人去。 云冽不知两人想法,他心中自有一种准则,便依准则行事,从不偏离本心。 他既然决心拼死相抗,就再不会有半分犹豫。 那极乐老祖见到云冽,冷冷一笑:“这般急着找死,我便送你一程。” 他说时,手臂就如毒蛇,立时往云冽肩头捏去。 云冽一矮身,长剑反削。 极乐老祖不肯硬接此剑,就略为躲避。 但他那一捏之力尚在,虽错了方向、没伤到云冽,却是发出一声爆破鸣响,炸得虚空一阵扭曲,可见威力之巨! 然而云冽躲过一次,又哪里能躲过数次? 极乐老祖见云冽前来,便干脆喷出一道黑光,内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血色魔刀,就朝金成斩去!随后他不再将金成看在眼里,就再度挪移,贴在云冽左近之处,双手连抓,尽管朝云冽周身各处撕扯而去,想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血肉炸成灰灰。 金成自顾不暇,他失声说一句:“这是魔宝!你竟是魔道中人!” 极乐老祖此时面色扭曲,显得邪恶无比。他通身都是魔光,像是入魔已深,只要稍一动作,就有无边的怨气扑面而来,好像要将人拖入无边地狱。 云冽目光冰冷,口中说道:“竟是潜入宗门的魔头,该死。” 极乐老祖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可惜死的是你!” 云冽此回再度挥剑时,剑意瞬时掀起剧烈风暴,冰冷杀意之下,仿佛要把万物都凝结成冰。 他已然在透支体内潜能,要同极乐老祖拼命! 然而境界之差到底太大,云冽的确给极乐老祖造成一些麻烦,可极乐老祖却能释放更多真元,把那风暴重重碾压。 终于极乐老祖一个晃神,整个人已是贴身而来,他手掌猛然一探—— 刹那间,他整条手臂都没入云冽丹田之内,将那处抓成粉碎! 再说徐子青。 他被云冽埋藏在山峰泥土之下,本意是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但徐子青六识封闭,越发对师兄担心不已。 他便调动起所有力量,对体内的禁制猛烈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徐子青丝毫不肯罢休,就算经脉受损,也在所不惜。 若是云冽修为不损时布下这禁制,就算他再如何努力,也难以冲破。 可此时却是不同,在他强烈意愿之下,竟是冲了数十下后,就猛然碎裂。 徐子青立刻破土而出,往高空看去。 这一看,却是目眦俱裂! 他正见到,那捅穿师兄丹田的手臂…… 这一刻,徐子青面白如纸,几乎失声。 他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就连他眼前的天地,都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 在他眼中,便只有那白衣染血,心里一片悲恸。 但下一刻,那虚空之处,却忽然撕开了一条裂缝。 有一个人影自裂缝里跨步出来,他似乎往四处看了一看,便一巴掌打来,将极乐老祖扇了出去。 “你怎么敢对我的恩人出手?” 320 320、 ... 那人身形极快,他刚一出现,就抓住了云冽的一条手臂,随后黑光一闪,整个人已出现在徐子青前方。 他将云冽一推,轻声笑了笑:“倒是我来迟了,接住你的师兄罢。” 说完再度闪身,又虚虚立在半空去了。 徐子青怔然接住云冽,心里惊疑不定。 他自然一眼就认出来,此人分明是南峥雅化身黑袍人,曾带他一起去了个地下拍卖会的。如今他是如何知道他们有了危难,又是如何前来此处相助? 但很快他便不再多想,全副心神都在怀中的师兄身上。 如今的云冽正是前所未有的狼狈,远看时恐怕还不觉得,但他此刻则看得清楚。 师兄他,腹部确是被穿透了,更像是短促地爆炸过一般,是血肉模糊,一片猩红。 这不过只是去了不到半刻的工夫……师兄竟已变成了这般模样…… 徐子青颤着手指,捏了好几下,才握住了云冽的手臂。 他恢复了些许真元,这时一股脑都慢慢送到云冽体内,他心里恐慌,几乎不知如何是好了。 下一瞬,他心脏一个猛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师兄的金丹……破碎了! 连同丹田在内,那里都被炸得不成了…… 徐子青心里骤然生出一种猛烈的涩意。 这是他的师兄啊,自打他修仙以来便一直在他前方护持,更对他有指导之恩的师兄。 是他敬重之人,更是他爱慕之人。 他的师兄何等强大,多年来坚守道心,剑意冲霄,积累无比雄浑。 若是这般下去,他深信师兄至多不过只需要数百年,就可以成功结婴,成为化神以下有数的高手。到时候别说极乐老祖,就算再来几个元婴,也不能将师兄奈何。 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徐子青从未有如此深重的痛苦。 前生不得不缠绵病榻、甚至少有能见阳光时没有,今生遭遇多种艰险、几度险些丧命时没有,那一日他自己丹田破碎时,亦没有。唯独此时,他痛得几乎要弯□来。 师兄对上极乐老祖,都是他造成的。 当年李才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甚至对他多番生出杀意,徐子青之后才会下那重手,只为剪除这一个毒瘤。 他还是太有信心了些,以为凭他同师兄的资质,成长起来后必然不惧老祖。 可他却没有想到,那极乐老祖竟然会不顾他元婴老祖的脸面,在半路进行截杀。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若是要让师兄来偿,为什么不换成他徐子青? 极乐老祖的仇人,分明是他徐子青啊! 勉强再吞下一瓶丹药,徐子青不顾一切地恢复修为,他调动身体里的潜力,将深藏于血肉里的乙木之气再度激发。 然后,他将手掌轻轻悬浮在云冽的丹田上方,将这些乙木之气全数灌入。 乙木之气中蕴含旺盛生机,本身又是柔和之气,灌入之后,就在缓缓将那伤口愈合。 但是当年的徐子青是凭借极浓极精纯的乙木之精才能修补丹田,现下这点乙木之气,哪里比得上以前? 更何况云冽所受之伤势,更比他重了百倍。 因此这功效,亦是微乎其微…… 徐子青并不死心,他已经顾不得过分透支会影响日后结丹,一心只想着要让师兄痊愈。 最起码,也要让师兄醒过来…… 他一瓶一瓶丹药地吞服,心里却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越发绝望。 且说南峥雅一巴掌拍走极乐老祖后,极乐老祖的爱侣亦是立时发觉,当即放弃金氏兄弟,就化作一道流光,生生追赶上了老祖,将他用力接住。 极乐老祖只觉得奇耻大辱,他纵横这许多年,除却还未成器前受过磋磨,到结婴后,便一直高高在上,从未这般难堪。 他更不知这忽然来的是哪路的人物,竟在他猝不及防之下,一招就将他击退了。 俊伟男子抱着极乐老祖,口中连声发问:“心肝儿,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极乐老祖喘了口气:“那人好厉害的手段,你、你小心!” 南峥雅立在一旁,一袭黑袍是从头罩到脚,丝毫没露在外头。 他周身气流鼓荡,使得袍袖也“噼啪”作响,便给人一种极其危险之感。 见到这两人这般不避讳地亲昵,他稍稍拂了拂兜帽,又将长袖在他面前晃过。 刹那间,南峥雅袖摆过处,就画出了一条惨白色的火线。 那火线立刻膨胀,几乎在刹那间,就化作了汹汹火焰,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小,爆发出强烈的热力。 他便开口:“去。” 就有十余朵火焰猛然冲去,一瞬已然逼近那两人面门。 极乐老祖大惊:“不好!” 说完立刻将他爱侣推开,骤然打出一个钵盂来。 那钵盂中倾出百丈瀑布,生生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轰!轰轰!” 十余朵白色火焰在瀑布上炸开,眨眼间发出剧烈鸣响。 那瀑布像是遇上了什么可怕之物,被炸了两下,就消失无踪。 而那一个钵盂,也在数度颤抖之后,灵光全失,也爆碎开来。 但是那白色的火焰,却丝毫也没有损伤。 仍然盘踞在半空之中,滴溜溜转动之后,又往那两人处逼迫过去! 极乐老祖连连后退,俊伟男子也察觉那火焰的恐怖。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尸骨魔火!” 极乐老祖声音里也终于有了惊惧:“你是、你是--” 南峥雅轻轻一笑,瞬时立在两人身前。 这时俊伟男子早已将长枪刺出,却被他一把抓住枪尖,顿时惨白火焰攀援而上,让极乐老祖立刻拍出一道真元,把那枪打落。俊伟男子刚刚放手,他那长枪就发出一声哀鸣,被融化得连灰都不剩。 南峥雅再念一声:“去。”他笑道,“我为救人而来,总要先将你们处理了好。” 白色火焰立刻飞回,如同流星飞逝,又似一个个狰狞的骷髅头,要把面前之人全部吞噬。 极乐老祖躲闪不及,一条胳膊已被这火焰点燃,剧烈痛楚不仅焚烧他的肉身,更是连他的元神也一并生出灼烧之痛。 倒是俊伟男子再度被老祖推了一记,没有被火焰挨着。 俊伟男子大急,伸手要去解救。 然而极乐老祖却闪身躲过,口中大叫:“快走!快走!” 俊伟男子哪里肯走?他张口一吐,化出数十口血色飞刀,血腥之气立时弥漫,让人几欲作呕。 南峥雅微微抬头,他兜帽之下便再出现数团红色火焰,如同雨点一般,将众多飞刀焚烧。 极乐老祖见男子不走,竟是反身一扑,双臂大张,要将南峥雅抱住。 “安郎,你快走!快走啊--” 南峥雅被极乐老祖之举惊了惊,却没能躲过老祖这毕生力量的一扑。 老祖双手将他箍得死紧,丹田里剧烈颤动。 他要自爆! 南峥雅如何能让他自爆,立时通身都泛出白色火光,竟是化作了个火人一般。 而这火焰也马上蔓延到老祖全身,让他痛得连声惨嚎,再也不能使出自爆的力气来,而仅余的一些力量,也全凭一股执念,要将南峥雅拖延住。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两三呼吸之间,局面就立时扭转。 方才还嚣张强势的极乐老祖二人,竟在这一刻被人折腾成这般惨状。 那俊伟男子眼见极乐老祖落得如此境地、还在为他拖延,心里不由大恸。 他却知不能浪费爱侣心意,当时忍痛再瞧了老祖一眼,就化作一股黑风,急速逃离而去。 “我一定为你复仇--” 南峥雅冷笑一声,伸出手来,探入那火光之中,把极乐老祖头颅连着元神,都一把捏碎。 之后他再将一朵白色火焰送入老祖腹中,连他的元婴也烧得干干净净了。 从此天上地下再无极乐老祖此人,就算轮回转世,也不可得。 处理了之后,南峥雅看向金氏兄弟。 这一对兄弟在南峥雅出现后,就没了插手的余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二人还未如何反应,战局便已结束,如今与南峥雅对面而立,心里都生出一种恐惧。 南峥雅轻声道:“我与故友叙旧,你们还不走?” 金氏兄弟对视一眼,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也见到徐子青那般痛苦,叹了口气,只遥遥对道一句“有缘再见”,就腾身而起,遁光而离。 这个黑袍人太可怕,他们着实不敢不遵从…… 徐子青自也听到了金氏兄弟的话,他抬起眼,勉强笑了笑,手掌却半点不肯离开师兄的丹田。 “今日之情,谨记在心……就此别过。”而后他又看向来到他前方的黑袍人,声音更是微弱,“南峥兄,多谢你。” 南峥雅也不废话,他抓住云冽手腕,就在探查。 徐子青心里生出极细弱的希望,看向南峥雅时,眼里也有一分希冀。 南峥雅干脆道:“金丹已毁,元神伤损极重,多半活不成了。” 徐子青如遭雷击,神情已然有些麻木。 南峥雅见他这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由嗤道:“哭丧着脸做什么?虽是活不成,却还未死透,你倒先丧气了!” 徐子青一惊,立刻抬头:“师兄还有救?” 南峥雅此时也不跟他兜圈子,就直说道:“那老怪下手忒狠,云真人生机断绝□,若非积累雄浑,理应已然丧命了。不过他此番受创太重,元神已不能支撑肉身,若要还你一个完好的师兄,还得要他元神入世一回。”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终于冷静下来:“要师兄以元神投生么?” 南峥雅点头:“不错。只要他投生母体之内,成型时便有先天之气,可修补元神之创。之后待他走过人世一遭,元神自然可以补足,而后再将本体吸收,就可省却不少重修的工夫。” 修行之人只要元神尚在,便不算彻底消亡,只是元神脆弱,若无灵物附着,往往不能在白日里遁行。故而不论是元神夺舍还是转世重修,总要有一大能护持,方可成功。尤其是投生之法,非元婴以上的老祖不能施术,十分麻烦。除非修士已然结婴,元神一分为二,一半融入元婴,一半仍在紫府,这时元神附着元婴之上,夺取一具肉身便并不困难。 如今云冽不过金丹修士,元神自然也要有元婴老祖施法才能入那投生之道。 南峥雅之意,便是要云冽走这一趟,待回来时,他肉身尚在,与他本是一体,就只消用投生之体吸收前世之体,便可以很快恢复到从前的修为了。 徐子青也明白南峥雅言下之意,听他解释一遍后,心里也渐渐安稳下来。 只是投生罢了,只要师兄还在,便已足够。 南峥雅看他神色略有好转,才将余下的话说了出来:“如今你便要做一个决定。” 徐子青抬头:“什么?” 南峥雅道:“或是你将云冽带回宗门,求门内长老出手施术。或是……由我施术。” 徐子青毫不迟疑:“便请南峥兄相助!” 南峥雅倒是怔了怔:“这倒奇怪,为何不回宗门?” 徐子青垂下眼:“就算是同门之人,也未必有南峥兄来得可信。” 南峥雅闻言,也是轻叹:“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 徐子青抱紧云冽尸身,眼里闪过一丝悲意。 极乐老祖虽死,极乐峰尚在,他那逃离的爱侣,亦是虎视眈眈。 就算以师兄身份能得宗主相助,毕竟师兄有一世轮回,又怎么知道不会生出变故? 他虽明知自己思虑太过,却宁可亲自守着师兄,也不愿将师兄交予他人之手了。 然后,徐子青缓缓说道:“南峥兄……劳烦你了。” 321 321、 ... 渠山镇,云家庄。 午后的日头格外炽烈,打在人的身上好像焚烧一样地疼。 在练武场上,却有几十个少年苦练。 他们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古铜色,而他们肌肉虬结,能看出里面蕴含着充沛的力量。 “嗬!嗬!嗬!” 这些少年扎着马步,握紧拳头,拳拳都要打出劲风。 有几个魁梧的少年更加厉害,他们打出的拳风上似乎还发出了隐约的轰鸣。 少年们的汗水也是炽热的,但他们的神情却都异常坚毅。 每一个拳头,都刚猛无比,每一个人,都在不断地努力。 这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挎着篮子走来,她的皮肤很细腻,身材也很娇小,但是手里的篮子却足足有水缸那么大。 她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一样,笑意盈盈地将它放在了地上:“吃饭啦!” 少年们顿时轰动起来,他们都将拳劲一收,流着汗跑过来:“小玉,今天是什么菜色?” 少女笑道:“是程大叔亲手做的,你们有口福了!” 很快篮子里的饭食被分了开,只留下一份孤零零地摆在里面。 少女看了看,眉头皱起来:“天恒又没来吗?” 少年们大口吃饭,有人就回道:“来了,但还是练不出劲力,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少女叹口气:“可能又去后山了,我去找他。” 少年们答应着,任她离去。 少女名叫云天玉,是云家庄这一代出名的美人儿,把庄里女子的功法练到了后天五重,是嫡系了不起的天之骄女。 但她性情温柔,每天练武过后,就会亲自来给练武的子弟们送饭,在庄里人缘极好。 而她现在要去找的,是他的亲生弟弟,叫做云天恒。 云天恒今年九岁,和其他嫡系子弟一样,都练的是祖上传下来的《风雷诀》,此诀至刚至阳,只有男子能够习练,而在习练时也非常痛苦,要忍人所不能忍。但一旦练成,就能力挫同等境界的高手,是一种相当厉害的功法。当练到极致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这种功法成为先天高手,可见它的珍贵。 所有的嫡系子弟都在六岁时开始练武,往往两年内可以炼肉的境界,在这个境界时,就能够在经脉里生成劲力,为将来进一步的磨练打下根基。 云天恒作为“天”字辈的嫡系子弟,一样跟着练武,但不知为什么,和他同代的子弟全都生成了劲力,却只有他,无论怎么吃苦,都完全没有感觉。久而久之,他就渐渐有些逃避了。 其他子弟都很同情,就连教导的武师傅,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天玉见云天恒再次躲避了,无奈之下,就将最后一份饭食拿起,到后山他经常去的溪边找他。 可这一次,她却扑了个空。 家主云镇海院外,有个六尺余长的男童弯着腰,越过阴影一路小跑,就在一个拐角处停下。 然后他猛然弯腰,再纵身一跃,已经攀上了墙头。 男童所在的地方,正能见到院中一处屋子的窗口,他就安静地藏在后方大树的绿荫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窗口看了许久。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他瞅着快要到其他人用饭的时候了,就赶紧跳下来,再又沿着一些僻静的路径,来到了山庄外,两座高山夹着的小山谷。 这男童就是云天恒,他看着前方弥漫的白雾,暗暗吸了口气。 迷雾谷的迷雾,是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出现的。 在此之前,这里还是云家庄的孩童们时常游玩的地方,但从这白雾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入小山谷中。 曾经也有一些高手前来窥探,但都是一无所获,如果是强行要突破的,都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敢进来了。 这迷雾谷,也成了一个禁地。 云天恒迟疑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很矛盾。 那里似乎有隐藏很深的自卑,也有隐晦的挣扎与期盼。 良久,他掐住手指,快步跑进了迷雾中。 云天恒刚跑出两三丈,就感觉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他心里一松,记得昨天也是如此,他越是挣扎,那东西缠得越紧,但最终总是无事的。 于是就不动了,任凭那东西飞快移动。 耳边一阵“嗖嗖”风声后,云天恒被放下来。 他稳稳当当地站立着,迟疑地开口:“前辈……前辈?” 这时候,前方就传来一个很柔和的嗓音:“天恒,你来了。” 云天恒立刻恭敬说道:“是的,前辈。”他一顿,“我带来了前辈想要的消息。” 下一刻,他就看到前方一亮。 刚才包裹住他的迷雾全都散去了,留下来的,是一条清晰的道路。 而道路的尽头,就是一间竹屋。 云天恒推开竹屋的门,正当面的榻上,就盘膝坐着一个身着青衫的人影。 那是个相貌俊雅的青年,神情温和地看过来。 青年微微笑了笑:“坐罢。” 云天恒有些拘谨地坐下:“前辈昨日要我去找的人,我找到了。” 青年神色微动:“哦?” 云天恒就说道:“和我同年出生、月份相近的男童一共有七人,其中六个都跟普通的云家庄人一样,没什么特别,只有我大伯的长子云天罡比较特殊。” 青年侧过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天恒心里的紧张稍微消去了些,就继续说道:“天罡堂兄出生时身体就很羸弱,受不得风,大伯特别招揽了名医为他调养,渐渐地才稍微好了些。但即使这样,天罡堂兄也无法跟我们一样学习《风雷诀》,而且也极少出现在外面。”他想了想,又说,“就算是我,一年里也只能在家宴时见到他一次,只知道天罡堂兄生得非常白,跟我们都不同,性情也冷冷淡淡的。大家都说,这是因为堂兄他不能习武,所以才会这样。” 青年听完,终于点了点头:“那么,应该是他没错了。” 云天恒闭嘴,不敢多问。 昨天他因为太烦躁跑了出来,不知不觉就到了这迷雾谷外,然后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叫他,结果就进入谷中,被带到这个竹屋里,见到这个青年。 当时青年就询问了他庄子里的情况,主要就是九年前出生的那一批男童,他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但本身也没很了解,就随便说了几句,准备回去告诉大伯族长。结果被青年一指点在额头上,就再没法子把事情说给别人知道了。 云天恒当然被吓到了,可青年却说他并无恶意,甚至如果云天恒肯好好去了解一下再给他回话,他就能教他习武。 于是很自然地,云天恒心动了。 今天他很快去打听了一些消息,然后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来了。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徐子青。 十年前,他同师兄云冽定下婚约,要一同回去宗门成婚。不料半途中极乐老祖与他爱侣前来截杀,使得云冽重伤濒死,元神溃散大半,不得不以元神托生,来借助先天之气恢复。 当时南峥雅便出手推算,得知于这衡武小世界中云家庄中孕育之人最能与云冽元神贴合,就使出手段,将元神送入托生之道去。但此术十分诡秘,让他二人只知云冽确是成功托生,却不知具体为何人。 徐子青很快同南峥雅分别,南峥雅替他遮蔽踪迹,他便凭借一己之力,闯过升龙门,终于来到衡武小世界中。 然而尽管这小世界规则颇弱,升龙门也让他吃了一番苦头,本来徐子青便因意欲强行突破而动摇了根基,这一下之后,更是身受重伤,勉强赶到了云家庄外,就不得不困守山谷之内,先行疗伤。 但动摇根基非同小可,徐子青既知师兄已然能活,自然不会丧失希望,更不会放任自己伤损本源,以免待师兄归位后、同他相差太远。于是他便沉下心来,在谷外布下阵法,安心调养。 就这般过了十年之久,徐子青根基渐渐稳固,正要出谷去寻找师兄。 恰此时,就有一个孩童误入,他不知为何心有所感,随后一个动念,就将人召来。 见到云天恒后,徐子青心里又有一些预感。 他以指点住云天恒眉心,就将他前世今生尽皆探查一遍。 这一看,就让徐子青也吃了一惊。 这个云天恒,前世竟是他一个熟人……此人不仅同他有些纠葛,同他师兄,也算有些纠葛。 却是当年承璜国皇子东黎昭。 好生奇怪,那东黎昭分明是帝王命格,原本不该这般快地转世投胎,反而他那兄长东黎熙方为早夭之兆。 然而一别不过三十载,他竟已转世了么。 但仔细看过后,徐子青心里隐约又预感到一些什么。 东黎昭转世到此地……说不得同他们师兄弟有些关联。 这原本只是个凡俗界的皇子,然而因着遇着徐子青,而得遇仙缘,若是徐子青袖手而走,东黎昭便不会对修界那般神往,也不会有何牵扯,但偏偏徐子青却为他解决了国难,东黎昭心中向往修仙,来世就有这一段缘分。 那一段往事,他师兄云冽天魂寄托储物戒中,算是传授过他些许剑术,就牵扯他也一同投生在此了。 恐怕,也是为让东黎昭转世之体与徐子青相见。 因为得知这些,徐子青自是顺天而行。 左右他若是自行去寻觅师兄,怕是身份上有些关碍,但若是借助云天恒,就不显突兀了。 故而徐子青在探出东黎昭有木土双灵根后,就以习武为诱,让云天恒替他跑这一趟。 果然得到消息。 看来,他便要寻个时候,去看一看那云天罡。 322 322、 ... 徐子青这般思忖过一会,抬眼时,就见到云天恒坐立不安,眼中满是渴盼,却又不敢多言。 他便一笑,说道:“你且将手递我,让我看一看。” 之前徐子青不过查探了云天恒的灵根,确信他有修仙资质,但具体为何才使得习武有碍,他却不得而知。 故而此时还要再仔细瞧瞧。 云天恒闻言,立刻将手伸出:“多谢前辈!” 徐子青见他激动,也不计较,就三指按在他脉搏之上。 下一刻,分出气息探查进去。 云天恒只觉这青年手指温软,但从中似乎传出一股十分暖和的气流,很快传入他的体内,在他经脉里运转起来。 这力量很是柔和,半点也不让他感觉痛楚,正是极为舒适……约莫过了有半刻工夫,这气流却陡然收了回去。 他方回过神来,一时竟有些不舍。 云天恒看向徐子青:“前辈,如何?” 徐子青略沉吟,就说道:“你经脉狭窄,容不得劲力运转,为保你身体康健,才不能凝聚出来。” 云天恒一听,便有些绝望。 习武之人,最重不过是经脉,虽说也有些药物可以拓展、稳固经脉,但若是经脉已然羸弱到劲力不能运转,那几乎便等同于绝症了。他身为嫡系,这几乎便等同于废物,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然而徐子青话未说完,他又继续说道:“另外你手三阳经、手三阴经也因经脉太弱,与其他经脉相接处,就有堵塞。” 云天恒原以为经脉羸弱已是绝境,未料到竟还有堵塞之患……若是单单只有堵塞,他尚可去求庄中老祖以先天之气为他打通,想来也只是困难些,可如此经脉,连劲力都不能容纳,若是真的勉强去打通它们,恐怕更加不成。 到此时,云天恒目光已是黯淡下来。 他当真不知自己前路何方了。 徐子青说出这话后,也细细查看云天恒反应,而见他丧气至此,心里也有不忍。 想了想,他便说道:“我看你所习功法太过霸道,既然不能练出劲力来,还是莫要继续打磨,以免伤身更甚。” 云天恒捏住拳头,点点头:“是,前辈。” 徐子青叹口气:“我既已答允你,你如何这般灰心?” 云天恒猛然抬头:“前辈可以助我?” 徐子青就笑道:“你也莫高兴太早。我这里有一门功法,应比你家传之法温和不少。到时我可先以药物为你温养、疏通经脉,再要你习练此法。只是此法对悟性要求极高,且见效颇慢,你若是没得悟性,又没得耐性,就还是尽早放弃得好。” 云天恒得知有了希望,哪里还计较那些,当即说道:“我自然有耐性,悟性、悟性也是有的!” 徐子青轻笑,到底是个孩童,不快之事忘得倒快。 随后他便又道:“你若要与我学,虽不收你束脩,但所需药物颇为昂贵,我手里并无存物,孤身一人也无法搜集。因此还得有你云家庄准备这些,否则也不能成事。” 云天恒欣喜过后,立刻点头:“我这就回,同我父亲说去。”他很快说道,“到时我父亲来,前辈能见一见么?” 徐子青点头道:“不必他来,我三日后便去你云家庄,若是他愿见我,我便同他相见,若是不愿,我也该离去了。” 云天恒着了慌,马上说道:“我定会说服父亲!” 两人说到此时,徐子青也不多留云天恒,就让谷中藤蔓将他送出。 待他身形消失后,徐子青才微微叹息,袍袖一拂,这竹屋已是变作了一个山洞。 徐子青盘膝坐在蒲团上,他身后,正放着一张石床。 石床上布着法阵,一个相貌冷峻的白衣男子坐在其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杀意,还有一种仿佛凝聚在他身上的锋锐之气。 这便是云冽的肉身。 徐子青站起身,穿过法阵,走到床前。 他伸出手,好像要轻轻触碰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只有肉身而没有元神,毕竟不是真正的师兄。 然后徐子青停了片刻,握住云冽肉身手腕,把真元透入进去。 说来奇怪,十年前两人被截杀之后,他分明看到师兄的丹田毁损、金丹破碎,但这些年间,他一次偶尔查探师兄肉身时,却发现那丹田处的重创,已然在慢慢好转。 ——寻常的修士哪里受伤,必然要服用丹药。 可师兄不仅没有服食什么药物,更是元神都已托生,为何反而这般痊愈起来? 徐子青思索许久,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仙魔之体”这个缘由。 既然这种体质被传得那般出众,这种痊愈之力,想必也是其妙处之一罢。 果然十年过去,徐子青多番查探,都能见到那丹田正在修复。 现下已然好了八成,再过段时日,想必就能彻底完好。 但毁损的金丹便已然是毁损,却不能就此重新凝结。 可如若元神尚在,则境界不变,之后只消将修为补满,结丹之事就毫不困难。 今日照例查探过后,徐子青便收拾些什物,将储物戒、储物镯中诸多物事,也都重新整治一遍。 若是他所料不错,三日之后,他便该搬入云家庄居住了。 且说云天恒告别徐子青后,立刻拔腿跑出,就在路上碰到了前来寻他的云天玉。 云天玉先是将他训斥一通,又将饭食交予他手。 云天恒才发觉腹中饥饿,匆匆吃过后,便问道:“父亲现在何处?” 云天玉见弟弟神色焦急,心里到底一软,才说道:“父亲同族长大伯商量事务,你若寻父亲有事,不妨去家中等着罢。” 云天恒闻言,自然是赶紧回去,半点不肯停下。 只留了云天玉一人心里疑惑,却不知这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傍晚,云镇山回来,就见到独子云天恒在院中徘徊,时不时就往门外看去,神色有些焦躁。 他心里一个“咯噔”,就唤一声:“天恒。” 云天恒猛抬头,见到云镇山,立刻奔过去:“父亲!” 云镇山越发不解,神情仍是威严:“如此毛毛躁躁,成什么话?” 云天恒才深吸口气:“父亲,我有要事要同你说。” 父子两人关在屋中,就是一番交谈。 云镇山十分震惊,他早知这独子在武道上似乎有些瓶颈,却也只道是大器晚成,想着待独子年纪更增长些、再定下心,也未尝不能更进一步。但他此时却听闻,竟是经脉上出了问题? 原来云天恒受了限制,不能将徐子青问过云天罡之事说出来,但其余之事,则并未隐瞒。 云镇山便知道是后山禁地里有一位奇人,因他独子偶然闯入,不知为何得了他的眼缘,才为他查探过身子,找出了独子迟迟不能突破的根由。 但他却并非毫无怀疑,单单云天恒寥寥之语,并不能将他说服。 犹豫一番后,云镇山决定去见过族长,也是他的亲生兄长,云镇海。 许是因着早年练武太过、损伤身体之故,云镇海早早成婚,却多年未有子嗣。 然而十年前他夫人怀孕,生出的长子,却是体质羸弱,不仅不能习武,竟是性命都时时堪虞。 云镇海心疼爱子,早早延请一位名医在云家庄坐诊,多年来,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奇珍妙药,才将长子养大到这年岁。 即便后来他夫人又生出一名健康的幼子,他也仍旧对长子十分精心,并无半点怠慢。 云镇山此次去见云镇海,就是想要请那名医为他独子诊脉,也好生查验一番,是否当真是经脉有碍。 云天恒多年来身体健壮,与其他孩童并无不同,他当真不愿此事为实。 云镇海与云镇山一母同胞,自然感情深厚,听云镇山说明来意后,便立时招来名医,让他随云镇山前去一趟。 名医这许多年受到丰厚财物,也就很是顺从,跟他去了。 待他仔细查探过后,果不其然,那云天恒的经脉,就有那无救之症! 云镇山长长吁气,心里很不安稳。 而云镇海也得知云天恒所言奇人之事,便一同做下决定,要在三日之后,扫榻相迎。 最起码,也要见一见那奇人,若是当真有救……便也值得。 三日后。 云家庄外,有数人静立在烈日之下,他们衣衫周正,神情也很肃穆。 正是云镇海、云镇山兄弟,再并几名庄卫,几个仆从。 云天恒手指动了动,踮起脚向远方看。 他比起其余人来,更加显得紧张。 辰时过后,在庄外数十丈出,忽然出现了一抹青色。 那青色越来越近,十分轻盈,不多时间,已然现出清晰的人影。 云天恒立时喜道:“前辈来了!” 他到这会儿,心里才松了口气。 云镇海等人也精神一震,就朝那人看去。 那正是个相貌俊雅的青衣人,若只凭面貌来看,不过像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 但若云天恒所言为真,他既十年前就到禁地之中,应当并非这般年轻才是。 青年气质温和,行走时仿若炽热都要为之退避,显示出一片清凉。 在看清他的刹那,众人也似乎没那么燥热了。 青年很快站立在众人身前,随后他微微一笑,便说道:“在下徐子青,是一位游方的药师。” 323 323、 ... 云镇海身为族长,也见识到不少各色人物,他一见这俊雅青年,就先将心中疑虑去了三分。 看此人气度,理应不是招摇撞骗之流;再观其神光,也应是个豁达宽厚之人才是。 如此人物,自当有气依仗所在,且也绝非恶人。 云镇山比之其兄长的见识略略欠缺,但他对兄长却很是了解,见云镇海神色一松,也就微微放心。 云镇海已然拱手道:“徐药师,若不嫌弃,请入庄一叙?” 云镇山也立时说道:“小犬蒙药师点拨,云某还未致谢。” 徐子青也是温和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他原本见到云天恒,就觉得此子虽说有些丧气,但神气还算方正。现下再见到这云氏嫡脉的两位领头人,对师兄在此地托生之事,就越发安心一些。 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入庄之后,再多多留意了。 一行人就进得庄内,云镇海等人直将徐子青带入一处待客的堂屋。 随后众人一一入座,又有仆人奉上待客的茶水,才算安顿下来。 云镇海就说道:“不知药师是哪里人士?” 徐子青笑道:“自打知事后便随恩师四处云游,居无定所。后恩师过世,我便独自一人各处行走,至于故乡何地,却是不知了。十年前因采药而受了重伤,不得已在后山疗养,倒是给诸位带来许多不便,还要请见谅才是。” 众人听得,虽明知其言语中约莫也有不实之处,但此人言笑间语气柔和,使人如沐春风,确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妥。 云镇海等人也知晓,但凡有本事的人,哪有几个没得过去的?既然给了这理由,便不会再寻根究底了。 这便也是一种心胸,也是一种实力。 否则,云家庄也不会是周遭威名不落的大庄了。 徐子青也在暗暗打量众人,见到这情形,不由亦是暗暗点头。 双方再寒暄几句,总算将话题又落到了云天恒身上来。 云镇山只有这一个独子,便是颇为心急:“听天恒说起,徐药师可为他疏通经脉?” 先前云天恒被云镇海所请来的名医诊治后,所得却是毫无办法,需知那名医已是方圆十万里内极有名气的医师了,他若无法,再寻他人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故而如今这青年可谓是他独子唯一的救命稻草,让他如何能不急切! 徐子青点一点头,便温声道来:“天恒经脉羸弱,且有堵塞。恩师有家传妙方,可温养经脉,只是所需药物极有耗费,且先前的武学,也不能继续了。”他顿了顿,待众人想得明白,又说道,“我手中亦有一种功法,乃是我多年习得,很是温和。若是天恒有心,倒是可以教他。待到天恒经脉调养好了,再运行此法,就可自行疏通经脉。他若不学,我自然也可为他以药物疏通,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耗费得更久,也未有十成把握。” 一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便都起了深思。 云镇海到底是族长,更有魄力,当即问道:“不知这功法……” 徐子青领会其意,笑着说道:“若是族长不嫌弃,我倒可以演示一番。”他停了停,往四周看看,“只是……” 云镇山等人松口气。 云镇海道:“药师只管出手,便是毁损了什么,也是无妨。” 徐子青便颔首,探出一指,就地一点。 指尖青光闪过,化作一股力量,“嘭”一声,在那坚实的石面上打出一个深坑来。 此坑约水杯大小,深幽三寸,颇为可怕。 论起威力,堪比后天六七重。 徐子青使出这一击后,又道:“此为五分力所得,若是将此法练至最高,可达后天十重。只是若要突破十重、成就先天,这门功法却是不成了。我如今练了数十年,也不过只有后天九重罢了。” 简而言之,要是练了这门功法,终生不能成就先天。 很显然,这门功法比不上云家庄代代流传的《风雷诀》,但对于再不能修习《风雷诀》的云天恒而言,已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毕竟经脉羸弱、堵塞皆几乎是为绝症,二者有其一已对武学极为不利,何况二者兼具? 云天恒虽同所有习武之人一般渴盼先天,但在如此境况下,能有如此功效,便别无所求了。 云镇海略作沉吟,当即说道:“能得徐药师相助,是天恒的福气。” 先天虽好,可能成先天者能有多少?这功法能至后天十重,已是再好不过。 何况他看这位药师神色清正,对天恒自有一份宽容,恐怕也有心收徒。 只不过,要多多考验一番罢了。 这般想着,云镇海对徐子青又多了两分亲近。 云镇山脑子不慢,很快也想明白,笑意也更热络了些。 如此双方都颇为满意,徐子青就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递过去道:“若是云庄主不介意,可以此方搜集药材。待搜集齐全,我也好早日为天恒医治。” 云镇海双手接过,言语里亦有敬意:“如此天恒之事,便托付于徐药师了。” 云家庄动作极快,似乎能力也十分强大,不出三五日,药材就已齐全。 徐子青很快调出药物,让云天恒早晚各用一副,慢慢调理。 他自己则被安顿在一处幽静小院里,各般服侍,尽皆极为周到。 徐子青也不着急,只管打坐修炼,间或看一看药书丹方之类,很是悠闲。 这般又是半个月后,他这小院便有人来。 来者除却云镇山、云镇海兄弟外,还有一位美貌的妇人,她面容柔媚,但眉眼之中又有一种英气,就显出一种有些矛盾,但又格外吸引人的气质来。 云镇海看向她时,神色略有柔和,就让人一眼推出,他们理应是一对夫妻。 徐子青见状,心里有些猜测。 据云天恒所言,云天罡乃是云镇海的长子,若云天罡真是师兄,那么云镇海的妻子,莫非就是师兄的母亲? 他看到这美貌妇人眼中似有急切之意,恐怕是有所求。 果然那美貌妇人先行了个礼,就开口道:“敢问尊驾便是徐药师么?” 徐子青也笑着回礼:“正是在下,见过夫人。” 美貌妇人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看向云镇海,神色有些激动。 云镇海一叹,便向徐子青说道:“徐药师妙手,天恒如今经脉已有生机了。” 云镇山更是抱拳:“犬子之事,多谢徐药师成全!” 徐子青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也不枉费诸位一番辛苦。” 他态度温和,就让众人心里对他又多几分感激,对所求之事,也有些把握。 云镇海稍作沉吟,已然开口:“徐药师辛苦一场,云家庄定有厚报。只是……”他一顿,“云某还有一事相求,恳请徐药师能够答允。酬劳之事,不在话下。” 但凡医师、药师都有脾性,手法越高明,也越是难请。当年他为打动那位名医,不知许诺多少丰厚财物。可此回本是这药师为云天恒而来,他们冒昧想请,请不来也罢了,若是反而惹怒对方、放弃了天恒,他便太对不住他的兄弟了。 徐子青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庄主请说。” 云镇海眼中一亮:“云某长子自幼便有不足之症,若是徐药师不介意,可否也为他诊治一番?” 徐子青温和说道:“无妨,庄主带路就是。” 他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是极为欣喜。 尤其那美貌妇人,更是眼中带泪,娇躯也有些颤抖起来。 云镇海连忙将她搂住,就将徐子青一引:“徐药师,请。” 徐子青抬步跟上,他心中,亦是泛起了许多风浪。 终于来了。 他做出那许多准备,又这般忍耐,也不过就是为了让这云镇海夫妇来请他一次。 也让他能够自然而然地……见到师兄。 云家庄是附近最大的庄子,内部也十分宽阔。 云镇海既是云氏一族的族长,也是云家庄庄主,所居之处,自然便在庄子核心。 正是一座大院子。 进得院门后,穿过外院,一行人就到内院之中。 这里有数间大屋,他们的目的之地,就是东厢最好的房间了。 徐子青能见到,这内院被种上了许多气味清淡的植株,许多都有轻微的药香,都是对体弱之人有益的。 可见这位云家庄延请的医师,的确本事不差。 因着这许多植株的缘故,内院上大半都被绿叶遮蔽,就算有日光透入,也被削弱得极为温和。 如此院落并不算如何敞亮,对于身体康健之人而言,必然并非十分舒适。 但正因如此,反而能让人发觉,这云镇海一家对云天罡的精心照顾。 徐子青一眼扫过,便心中有数。 他对这夫妇二人,也多出几分好感来。 看来,他们于师兄而言,确是一双极不错的父母了。 东厢的门关得严实,云镇海走到门前,用巧劲将门推开。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药味,就从中飘散出来。 云镇海几人的声音都压低些,说道:“徐药师,请。” 徐子青点了点头,也迈步进去。 在绕过外间,内室被厚厚锦被隔开。 药味越发浓郁了些,徐子青的心,也跳得更快些。 锦被拉开,终于,内室呈现于眼前。 内室中只有一张宽阔的床榻,而床榻上,则坐着个只着了单衣的男童。 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直铺在床面,他的皮肤更是一种不同于云家庄人的白,衬着他那毫无波动的面容,让他显得颇为冷淡。就让这一间原本该十分暖热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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