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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住,就不会有今日了……”氅 “阿姐……”小满看着她,情绪有些挣扎,“你说,齐君是我们陛下的对手吗?” 大满道:“这个可不好说。陛下谋略千里,腹有良策,这几个月打下来,也是互有攻守,胜负各半,谁也说不清楚,最后会鹿死谁手……” 小满对此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梢,笑得俏丽,“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们陛下是战神,论打仗,齐君差得远呢。前面无非是试探一下齐军的虚实,接下来……” 她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说得振振有词,直到发现大满探究的视线,这才意识到什么一般,连忙闭嘴,尴尬地道: “我瞎说的。” 大满看着小满慌乱的眼睛,略略点头。 “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氅 停顿一瞬,她小声问:“小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满惊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什么。” 看大满不信,她咬了咬唇又着重强调,“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就是侍候娘娘的一个仆妇,陛下行军打仗的策略,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大满端起水杯饮一口,轻笑瞥她。 “看看你,眼皮乱颤,心虚得什么似的。小满,你有没有说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满不安地捏着指头,双颊涨得通红。 “我没有,真的没有……”氅 大满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小满紧张地看着她,拉她的手。 “阿姐……你生气啦?” 大满瘪了瘪嘴巴,神态恹恹,苦笑道:“娘子差我到齐君身边,已有数个年头……唉!你们对我生出疑心,也是应该的。我不怨,只是……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到底,还是跟我生分了。其实娘子如何猜想我,我都理解,只是小满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阿姐……” 小满歉意地看着她,“其实我和娘子也不是疑心你,这么多年,你从未做对不起娘子的事,我是知道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氅 “娘子说,齐君极易讨女子喜欢,你陪伴在齐君身边这么多年,难免会受他诱惑,从而迷失自己,所以,让我多留一个心眼……” 大满轻笑,“娘子错看我了……” 她眼眸深深地盯着手指头,沉默半晌才慢声道:“齐君确实招人喜欢,我不否认,跟在他身边,很难不被他风姿俊色所吸引……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看似温和宽厚,其实狠心绝情……对于不入他眼睛的女子,不要说陪伴,衣角都别想碰到……” 小满同情地看着他,“阿姐……” 大满道:“你说,我能有什么心思呢?守着一份无望的情感,难道还要为他卖命不成?” “阿姐,苦了你了……”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如今,我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到花溪,回到长门,跟姐妹们长日相伴。除此,别无他求。”氅 “阿姐!”小满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小声道:“会的,很快就可以实现了,你再坚持一下……” 大满微怔。 低头看看小满紧张相握的手,“你是说?” 小满警觉地看一眼外面,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在大满震惊的目光里,朝她点点头。 “娘子说了,最多三个月,便可以结束战事。阿姐,你不会等太久的,娘子自有办法把你带回长门。” 大满久久才从喉头哽出一句。 “当真?”氅 “娘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小满眼里噙笑,充满了对冯蕴的崇拜,“娘子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只要你仍然想回去,娘子便不会辜负你……” 大满眼眶一红,“你替我禀报娘子,我会的,我等着那一天。” 小满嗯声,许诺般重重点头。 她又坐了一会,临走,紧紧握住大满的手。 “阿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大满莞尔答应,送她出去,满是不舍。 “小满,保重。”氅 小满走出去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抱住她。 “阿姐,保重。” 第590章 谁在戏中 半夜里,又下起小雪。滝 大满在被窝里躺着,瞪着眼睛听着屋顶的飞雪簌簌,一丝睡意都没有。 从小满那里听到了的惊天阴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如烈火炙心一般难受……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打听。 不知道,也就罢了。 知道了如何去做? 怎么都不对。 这情绪纠缠着她,如虫蚁噬咬,难以纾解……滝 直到屋外传来平安的声音。 “花满夫人可歇下了?陛下有请。” 大满受到惊吓一般,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 萧呈从来没有夜里召见过她…… 这深更半夜唤她去,当然不是为了侍寝。 那就是…… 萧呈怀疑她了。滝 她静坐片刻,轻手轻脚地更衣,披上厚重的斗篷,慢慢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 冰冷的空气唤醒了她感官,下意识瑟缩了几分。 萧呈的屋子里很安静。 一盏昏暗的灯火,映着他俊逸冷寂的脸。 大满请了安,被他目光一扫,莫名有些腿软。 “姐夫大半夜唤我前来,所为何事?”滝 萧呈看他,薄唇紧抿。 大满眼皮垂下,看着脚尖,肩膀都绷直了。 在萧呈面前,她常常无法很好地做自己,又或是,她心里藏了两个自己,一个左,一个右,时常撕裂,从而痛苦…… 萧呈:“说吧。” 大满愕然,“说什么?” 萧呈慢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你们姐妹,又定下了什么好计。” 这个姐妹,指的当然不是她和小满。滝 而是指的她和冯蕴。 毕竟,她也姓冯—— 大满尴尬地道:“小满过来,就找我说一些家常,并没有什么正经事。唉,妇道人家,也只会感慨好端端的日子,又起战火,唏嘘一番罢了……” 砰! 萧呈茶盏重重一放,那张温润俊逸的脸,突然变得冷肃异常。 “这么多年,朕容忍你与她互通往来,明知你泄密国事,亦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未拿你是问,还金尊玉贵的养在宫里。你便是这么报答朕的?” 大满心里一乱。滝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姐夫,大满当真不知要交代什么……” 萧呈重重哼声。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指着大门,“滚——” 大满眼眶一热,突然悲从中来。 “我以前从未多说什么,姐夫,或是姐姐,都是我敬仰的人……”滝 萧呈冷冷看着她, 她也望着萧呈,鼻子酸得不像话。 屋子里静寂一片,静得有些憋闷了。 她呼吸不畅,慢慢的,合上眼睛,即是难堪,又是羞辱。 “我承认,起初我是存了心替阿姐做内应的,可是……” 她深深吸气,哽咽一下,“多年来,我与陛下长伴相守,陛下龙章凤姿,非但治国有方,更兼心怀天下,我亦不是贞洁烈妇,日复一日的相处,再是心如铁石,也做不到不动心,不动情……” 萧呈目光仍是凉凉的。滝 身姿不动,尊贵、也冷漠。 大满突然觉得此刻跪在他面前的自己,很是下贱,下贱得脊背都弯了,直不起来。 “陛下不必在意,我虽有心,却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什么……在长姊和陛下之间,我更是无意伤害你们任何一个……” 萧呈看着她不作声。 大满道:“陛下仔细想想,我若有心出卖,陛下怎能轻易拿下古邑,打雍军一个措手不及?” 萧呈淡淡看她,“这么说,朕还得嘉赏你?” 大满垂眼,“妾不敢生出这等非分之想。只是如今,长姊对我也生了嫌隙,往后大抵是再也不会信任我了……”滝 萧呈沉默看她。 在那冷得仿佛要夺走呼吸的目光里,大满慢慢垂下头,无声地笑了,“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怪不得谁……再往后,我便是无所依靠的人。再没有长姊相护,陛下要杀要剐,请便吧。” 萧呈看着她道:“只要你不兴风作浪,齐宫,总有你的一间屋子。” 大满鼻子突然一酸。 莫名地,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长久以来,她都知道,萧呈对她的好,全都缘于冯蕴,不管是因为她肖似冯蕴的那三分长相,还是因为她是可以间接与冯蕴通气的桥梁…… 好与不好,全都与她无关……滝 她只是一个中人。 一把萧呈和冯蕴恩怨情仇的刀。 不管杀向哪一边,都非她自己所愿。 可方才她已经明确说了,冯蕴不会再相信她了,她已经失去了留在萧呈身边的价值…… 萧呈还说,他的身边,会有她的地方。 给她的,一间屋子。 这是对她说的。滝 不是对冯蕴的妹妹。 只是萧呈,对她而已。 “陛下……” 大满知道不该心软,可面对那双眼睛,她怀揣着的秘密,就像是一串点燃的炮仗,不知何时会把自己整个燃烧起来。 “妾有话说。” 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她仿佛克制不住,想为眼前这个男人,齐国的君王,一个用温柔目光看着她的心爱之人,剖开自己的心扉,将她的心脏,她的灵魂,一并奉上。滝 “小满方才无意透露,大雍军会从鸣泉竹河渡口突袭,奇袭并州——” 萧呈目光微闪。 大满咬着下唇,抬高头。 “小满还告诉我一个秘密。” 萧呈半眯起眼,望着她紧张的面孔,“什么?” 大满道:“裴獗不姓裴,姓谢。是大齐已故将军谢献之子……” 这个消息对民间可能是秘密,但从李宗训时代便不时有传闻散布出来,萧呈不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个中的真相,他早已知之甚详,因此没有流露出半分意外。滝 “所以呢?” 大满道:“谢献的墓就在并州。当年,裴獗夺下并州城,又被陛下所困,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痛失并州,被他引以为耻。所以,他们宁愿放弃丹郡、古邑,也一定要拿下并州……” 说到这里,她眼皮又抬了抬。 “毕竟,那里不仅有裴獗生父的墓地,还是他和长姊成婚的地方……” 萧呈脸色一变,嘴唇抿起,眉心微皱,俊脸上的平静几乎龟裂,双眼宛若一口冷寂的深潭。 大满眼角余光扫着她,略略低头。 “陛下,你还要听吗?”滝 萧呈这才抬眸,“说。” 大满看着他,迟疑一下,“小满说,只等立春雪化,他们就会佯攻锁钥岭,声东击西,一面奇袭并州,一面南下恒曲关,逼陛下从丹郡撤兵回防……” - 璟宁八年正月里,大雪连续下了半个月。 白雪茫茫,完全封锁了锁钥岭,只有两方的斥候在空山雪地里来回穿梭。 山峦白雪,成了两军阵前最好的屏障。 但所有人都知道,冬天会过去。滝 战争临界点,兴许就在天晴雪化,等春暖花开,和平就结束了。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离人。 雍齐两国在大风雪中的对峙,云川人的目光却投向了战场以外。 在这场空前盛大的战事背后,在天下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锁钥岭的时候,在那个终年四季也不会下雪的云川,云川王淳于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了西南边陲的几个夷部,并打破了云川“百年中立、永不外侵”的传统,将西南边陲的一个附属小国纳入版图…… 十年磨一剑。 云川这把利剑终于出鞘。 当世之乱,再掀风雨。滝 正月初十的晌午,一队轻骑跋山涉水到达丹郡大雍军营地,奉上云川王信件,面呈裴獗。 “大王愿以十万精兵,襄助大雍。” 十万精兵。 大雍当然不缺那十万人。 而淳于焰带来的不只是十万兵,还有数十万石粮草和器械,不等皇帝首肯,已然出了云川,从水陆两路直奔丹郡而来…… 那条叫秋瞳的软鞭,也被淳于焰送了回来。 风尘仆仆的云川来使,将信件交给裴獗,又双手将存放着软鞭的匣子举过头顶,当着裴獗的面,朗声道:滝 “此礼,是云川王献给皇后娘娘之物,请娘娘笑纳。” 冯蕴心里跳了一下,笑道:“替我谢谢大王。” 紫檀木的匣子,是精工巧匠所造,以前就放在冯蕴的书房里,来来去去的人都能看到,很眼熟…… 裴獗看了一眼,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没有作声。 冯蕴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紧。 很想,找个机会把淳于焰掐死。 但也就一个瞬间,她就平静了下来。滝 让小满将匣子放在一侧,没有去打开它,而是笑问来使。 “云川王身子骨可还利索?” 来使道:“谢娘娘记挂,大王尚好。” 冯蕴微微含笑,“平安就好。” 来使走后,裴獗没有多问什么,冯蕴也不在他面前找不痛快。 当年她差葛广去云川,将鞭子交还淳于焰,这事没有告诉裴獗,倒也不是存有什么心思,而是私下里跟淳于焰那几分交情,裴獗一贯不喜,她才懒得讨嫌。 谁能料到事过多年还会有回旋镖?滝 淳于焰为人更坏了。 以前是恶人。 几年下来,这是半分人性都无了。 她内心骂骂咧咧,面上风平浪静。 裴獗也很平和。 户外大雪天,营帐里烧着炉火。 一张小几,一个酒壶,二人对坐,舆图就摆在旁侧,他在认真地看……滝 而那个一直让冯蕴觉得扎眼的紫檀木匣子就放在裴獗面前的小几上。 营帐不像花溪的庄子,就这么大,没那么宽的地方,让她藏东西…… 不对。她为什么要藏? 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冯蕴想明白了,决定不再一个人暗耗力气…… “陛下……” 她一开口,裴獗就抬起眼来。滝 双眼黑沉沉地看着他,微微倾身,俊朗的五官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凛冽,神情却格外平和。 “有个想法,要与众将商议。蕴娘也听听。” 冯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在众将到来前,她亲手煮茶,添杯,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个匣子放入了衣箱里。 裴獗只当没有看见。 冯蕴也以为他没有发现。 松一口气,款款回身就被男人一把拽了过去。滝 “手掌摊开。” 冯蕴坦荡得很,微仰脸庞,笑着看他。 “淳于焰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为此生气,他可就要得意了。” “谁说我生气?”裴獗云淡风轻地说着,眼神里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就在冯蕴解下防备,以为危机过去,他竟在她掌心重重一拍,然后将人拦腰一抱,就往营帐的内室里走。 大白天的…… 冯蕴看到小满迅速缩回去的脑袋,整个人都僵住了。滝 来丹郡大营这些天,裴獗其实很忙,又或是老夫老妻久了,他早不像当年那般,一见面就像火烧了脚背,急不可耐,所以,二人只有那么和风细雨的几次…… 若说他以前是猛虎,现在就是家猫。 猛虎看到猎物,二话不说就会扑上去,恨不得撕碎了,嚼巴嚼巴连皮带骨一起吞咽下肚。 家猫不是…… 家猫平常吃得好,也吃得饱,胃口都满足了,不会那么着急。有的是玩耍猎物的闲心雅趣,最喜欢的便是看猎物晕头转向,崩溃求饶,难忍难耐地缠着他讨要解药…… 大营里人多,营帐又不隔音,为免动摇军心,他这阵子尤其收敛…… 所以,冯蕴根本就不信他会做什么。滝 横下心来,不肯求饶…… 于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午后,这个声称不生气不吃味的男人,将她按在营帐的窗边,让她背过身去,弄得整个帐子仿佛都要颤抖起来…… 冯蕴腿脚发软,全然站立不住,咬着牙,不敢出声,全靠他臂弯的力道才没有瘫倒下去…… 陆续有议事的将领和幕僚过来…… 营帐内外却静悄悄的。 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人可算是去了火,十指紧扣着她的手,哑着嗓子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滝 “什么?”冯蕴无力。 “私相授受。”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把冯蕴听乐了。 大帽子扣下来,她可不愿承认…… “这哪是私相授受啊,不是跟我奸夫眉来眼去吗?陛下,你气不气?来弄死我啊。” 她从前便身娇体贵,如今入宫为后更是养得细皮嫩肉,娇气得不像话。 在余韵中她胆儿肥实,趁他不备,用力咬他一口,双眼嗔怨地瞪他。滝 “裴狗,你不敢。” 裴獗双手板正她的脸,身子静止不动,双眼却让她撩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真会找死…” 他抽身离去,抚了抚她的脸,慢慢整理衣裳,面容这才稍显柔和,“晚上再收拾你。” 他将冯蕴留在营帐内,一个人出去了。 众将久候,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裴獗坐下来,开口便是一剂猛药。滝 “朕准备下旨,邀云川王,共同伐齐。” 几个将领,几个幕僚,齐齐震住。 云川王自带口粮和十万兵卒过来,分明是司马昭之心,陛下本该防患于未然才对,怎么能顺水推舟,引狼入室? 众将反对,两个幕僚更是当场跪地死谏。 裴獗只道:“朕意已决。” - 这事在大雍军营地里引来了不小的反响。滝 小满从左仲那里听来,也对冯蕴摇头。 “娘娘,陛下为何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冯蕴反问。 小满搓了搓空空的脑袋,很想从脑水里晃出点学问来,可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费尽脑子,也看不懂这些高屋建瓴的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世子当真是来帮忙的吗?” 小满对淳于焰始终抱着当年花溪的那点情分,不爱往坏处去想他。 冯蕴听着就笑了。滝 这哪里是帮忙? 分明是添乱。 不过,天下已经这么乱了,人人都有野心,也不差他一个。 “他只是不死心。” “死心?”小满不解,“对娘娘吗?” 冯蕴失笑,摇头否认。 “你觉得那条软鞭,代表了什么?”滝 小满错愕,“软鞭不是鞭吗?还能代表什么?” 冯蕴不说话。 小满好奇得眼睛都睁大了,“鞭子是娘娘从云川王那里夺来,娘娘又送给云川王,云川王现下又把鞭送给娘娘……” 她手指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摇摇头。 “还是不明白。若云川王居心不良,陛下又为何要同意呢?” 冯蕴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来。 “我来问你,什么东西最稳固……”滝 小满:“什么?爱?” 冯蕴摇头,“不,是利益。” 小满这回听懂了。 一起对付萧呈,就是陛下和云川王共同的利益。 她叹口气,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有迷茫,也有遗憾。 “娘娘你说,为什么越有本事的人,越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呢?” 冯蕴想了一下。滝 “因为有本事的人,有不安分的本事。” “啊?”小满听得糊涂。 冯蕴一笑,“手上沾过权力的滋味,就放不下了。就像卷雪球似的,要想活得长久,只能不停地卷下去,越卷越大,哪怕明知……天一晴,雪就会化,仍是不肯停止。” “哦。”小满默默看了冯蕴一眼。 娘子也是有本事的人。 但娘子就很安分啊。 冯蕴的嘴角勾了起来。滝 “罢了,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由他去吧。” 她将鞭子归还淳于焰,当然是一番好意,想劝他放下那些不甘和执着,守护好云川国百年的安定,不要卷入战争,让那片土地被战火践踏…… 可是,脚下江山万里,谁又说得服谁。 第591章 大结局(一) 正月里,风雪将锁钥铃笼罩得严严实实。蟱 到月底天气渐渐转暖,冰雪融化,沿着山峦往下,一路流入丹郡两侧的平原。 冯蕴收到濮阳漪捎信来说,长公主差人从新京给她送了些布匹料子,还有些腌卤小吃,想来大营里看她。 冯蕴拒绝了。 这里是前方战场,来来去去很添闲话。 冯蕴回信,说等她寻个天晴的日子,亲自去瞧她。 夜里她睡得不怎么安宁,梦到濮阳漪满身是血,将她伸出手,大声哭诉。 “请娘娘赐我一个孩子!”蟱 “谢娘娘赐我一个孩子吧!” 冯蕴从噩梦中惊醒,脊背都是冷汗。 濮阳漪的执念,都跑到她梦里来了。 “不知大兄和嫂嫂可安好,我得找个时间去丹郡看看。” 裴獗将灯火挑亮,看着她小脸上的浮汗,安抚地顺了顺后背。 “明儿去吧。” 明儿……蟱 晚上司天监的孔大人不是说,明儿还会下雪吗? 冯蕴想了想,重重叹口气,在裴獗的怀里侧卧下来,手臂搭上他的腰,那股子激烈的心跳,才渐渐平息。 “赶快天晴吧。我都要耐不住性子了……” 裴獗抚着她的肩膀,一言不发。 “我想瑞宝了,陛下不想吗?” “想。” “不知何时可以回京……”蟱 “快了。”裴獗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次日果然是一个微雪的天气。 冯蕴懒洋洋起身,准备去丹郡。 马车一路驶出营房,她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 一群杂役兵正牵马去马厩,院子里好像有货物卸下来。 冯蕴撩开帘子正要问个究竟,就见钱三牛打马从营外进来。 冯蕴喊住他:“你过来。”蟱 钱三牛怔了怔,翻身下马,笑着跑近,躬身行礼。 “娘娘有何吩咐?” 冯蕴眉头微扬:“营里有贵客来了?” 钱三牛朝冯蕴竖起大拇指,笑兮兮地道:“要不怎么说,娘娘料事如神呢?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瞒得住娘娘的。” 他把马匹牵近,拍了拍马鞍上挂着的东西。 冯蕴这才发现有两坛酒,还有一些食物。 “来者何人?”蟱 裴獗治军严谨,平常可不会随便饮酒,在大雍也没有那种非得让他应酬的客人, 除非…… 冯蕴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接着就听钱三牛笑道:“是云川王前来拜访,陛下这才盛情招待。” 冯蕴心里微怔。 淳于焰是三日前到达大雍境内的。 十万大军驻扎在涟水。蟱 那是一个邻近信义和并州的小镇,离鸣泉也很近。 当然,这个驻扎地也是双方商定好的。 十万云川军,往那里一放,齐国并州的压力就大了。 只是…… 淳于焰不坐镇链水,跑来丹郡做什么? 冯蕴心念微转,就想到裴獗昨夜的话。 怪不得让她今日去找濮阳漪……蟱 啧!谁说裴狗大气? 分明就是小心眼。 冯蕴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地扩大了几分,眉眼弯弯地朝钱三牛点点头,说道: “陛下问起,就说我去了丹郡看望嫂嫂,就不去打扰他和云川王议事了。” 避嫌,她走得飞快。 其实她跟淳于焰之间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但许是淳于焰那厮玩笑开得太多了,“奸夫”自称更是家常便饭,又发生了上次秋瞳软鞭的事情,她不想再打翻了裴獗的醋坛子……蟱 马车一刻不停的往丹郡而去。 城门口来往的人很多,进城很费了一番功夫。 两国开战,进出盘查很严,冯蕴不想别人知道身份,混在拥堵的人群里,半个时辰才进得门。 濮阳漪让人弄了一桌子菜,很是热情地款待。 冯蕴原以为她是怀揣着富贵闲人的那些愁绪,想跟她说些体己话,又或是为孩子的事情,找她诉苦…… 不料,濮阳漪见到她二话不说,先掉眼泪。 冯蕴很少哭。蟱 但看不得美人垂泪。 “哎哟哟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她将濮阳漪半拥在怀里,拍着肩膀宽慰,“你这哭得我心都碎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濮阳漪抬头,在冯蕴疑惑的目光里,期期艾艾说,“夫君在外面养小了……” 冯蕴错愕,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可有实据?” 濮阳漪摇摇头。蟱 冯蕴松口气,“那你怎么知道?” 濮阳漪道:“来到丹郡我都梦到过好几回了。” 冯蕴:…… 濮阳漪的表情是真的伤心欲绝,三十多岁尚未生儿育女,她已经敏感到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惧恐慌的地步。 冯蕴不免叹息。 “嫂嫂别胡思乱想。大兄以前都没有这样的喜好,这是在战时,更是不会乱来……” 濮阳漪哭着,泪流涟涟。蟱 “我倒是盼着他养个小的,替他生儿育女,不至于绝后……但我不想他瞒着我,小心翼翼地避着我出去看她,也不领回来让我知道……” 冯蕴一时语塞。 不怪她不能共情。 她平常真的很少去想生儿育女这种事情。她有太多事情要做,而濮阳漪整天关在宅子里,除了等男人、盼男人,思考的便是这些…… 一顿饭下来,冯蕴听濮阳漪说温行溯如何异常,如何鬼鬼祟祟的事,可算是从她话里听出了根本…… 她不是怕温行溯有旁的女人。 是害怕温行溯有了别人,就抛弃她。蟱 无子,犯的是七出。 温行溯确实有理由,休弃她。 冯蕴宽慰了许久,到最后都有些词穷了…… 濮阳漪不是当年那个平原县君了。 这段她小心翼翼维护的婚姻,似乎没有为她带来更多的幸福,嫁给心爱的男人,反而成了套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 若是她不爱…… 正如她第一段婚姻,怒打渣夫,点火烧宅,闹得满城风雨。蟱 那时的她,还是敢作敢为,肆意飞扬的天之娇女啊。 冯蕴是为了不跟淳于焰打照面才选了这么一个下雪湿滑的天气入城的,原本算着时辰,想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回营,不料刚从濮阳漪居住的别院出来,就被一群云川兵拦住了。 “娘娘安好,云川王有请……” 冯蕴看着躬身行礼的向忠,又望一眼围在周遭的云川兵和王府侍从,冷冷一笑。 “看向公公这个阵仗,我今儿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了?” 向忠面露尴尬,拱手长揖。 “娘娘不要误会,小人绝无此意,只是……大王与娘娘多年未见,甚是挂念,想请娘娘说些体己话……”蟱 狗屁的体己话。 他和淳于焰有什么体己话说? 冯蕴冷冷地盯着向忠,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我偏要走呢?” 向忠摸了摸汗津津的脑门。 “娘娘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 丹郡在大雍军控制之下,冯蕴出门就带了两个侍卫、两个部曲和一个小满,而且,全部做普通百姓打扮……蟱 这一被人拦住,便有些势单力薄了。 冯蕴全然没有想到,淳于焰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她不肯示弱。 “向忠。” 冯蕴懒懒一笑,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字字冷冽。 “本宫今日还非得从这里走过去不可。你的人,谁敢动本宫一根汗毛,我保证,会死得很惨……” 她说着扑一声拉下帘子,冷声命令葛广。蟱 “闯过去!” 葛广拔出腰刀,手提缰绳,“是!” 刀锋雪亮地落在天光下,指着向忠。 向忠白白胖胖的一张老脸,表情变幻不定。 进不得,退不得,让不得,阻止也不行…… 冯十二娘有多刚烈,他不是不知道。 怪只怪,自家主子心里当真没有半点数,怎么会认为他一个老太监可以拦住大雍皇后的座驾……?蟱 疯了! 向忠双眼一眯,正想着干脆一头撞在冯蕴的马车上,为主子尽忠算了,就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接着,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冷斥。 “饭桶!” 向忠挨骂了,但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却落了下来。 他旋即转身,朝来人低身一拜。 “参见大王……”蟱 淳于焰冷冷哼声。 他没有说话,执着缰绳越过向忠的身子,走近前方的马车。 云川兵自动让到两侧。 冯蕴听到他的声音了,稳稳坐在马车里,没有动弹。 “怎么,娘娘羞不肯见?” 声音徐徐,好似春风吹皱湖水,落花浸入寒潭。 冯蕴慢慢打帘子望过去。蟱 “怎么,云川王要强人所难?” 淳于焰眯了眯眼,“这么多年,娘娘还是这样不给面子。” 冯蕴:“这么多年,你也没什么长进啊。” 她说话不怎么好听,一如既往。 向忠和一群云川侍卫熟知大王脾性,听得心惊胆战。 淳于焰却是徐徐笑开。 百般纠缠的那些心思,在见到她前乱麻似的理扯不清,这一刻明朗至极。蟱 “是,娘娘还是了解我的。” 冯蕴嘲弄,“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淳于焰:“见到娘娘,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冯蕴:“在大雍地界,拦大雍皇后的路,云川王可知,你行的是大不韪的事?” 淳于焰唇角微掀,带点嘲意。 “那又如何?反正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592章 大结局(二) 耍无赖理所当然。燷 他还是那个淳于焰。 冯蕴哼声:“难怪……” “难怪什么?” “你这么无耻。” 冯蕴其实已经许久没有骂过人了。 当了皇后,要找个跟她叫板的人,比登天还难。遇上什么事,不用她变脸,立马就会有人下跪求饶,人人都是顺着她的,这冷不丁来个横的,当即把她那些小脾气都逼了出来。 淳于焰一声低笑。燷 “那可否无耻地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冯蕴盯着他不说话。 淳于焰可不是向忠那老太监,忽悠不行就恐吓,总有一招好使。 这人油盐不进,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说什么都没用。 冯蕴敛了笑意,“头顶天光,脚踏大地,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云川王有话不妨直说,我听着。” 淳于焰淡淡抬手,示意周遭兵卒散开,指着街边那座大门洞开的院子。 “娘娘请。”燷 这一刻冯蕴吃惊得表情都变了。 都说狡兔三窟,淳于焰只怕是有一千零八窟…… 马车驶入庭院,淳于焰吩咐向忠。 “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向忠应声,“喏。” - 其实,冯蕴不怕淳于焰。燷 不想见他,只是为了避免“暧昧”,虽说重生的她,并没有那么多贞夫烈妇的道德枷锁,但有夫有子,瑞宝还是当今太子,就算她不惧人言,还有孩子呢。 这些年以来,她行事收敛了很多,言行更是处处留意,不给人留话柄。 这是她不想见淳于焰的原因。 但二人客堂对座,如旧友相对,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尴尬。 微妙的寂静里,空气长久地凝滞。 她生得艳丽,肤色白,双眼漆黑有神,就那样不显情绪地盯着人,淳于焰就明白了……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葬身之地。燷 他道:“说说话吧。” 从哪里说起? 说什么? 冯蕴道:“不是大王叫我来的吗?我听大王说。” 淳于焰眼眸微动,闲聊一般笑,“你变了很多。” 冯蕴平静地回视,“你也是。” 淳于焰:“我不是玩笑。”燷 冯蕴:“我也是。” 淳于焰:…… 冯蕴淡淡相视。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淳于焰的改变不是外在,也不是换了一张更为阴冷吓人的面具所带来的。 而是那种感觉,那种气势,比往昔更为摄人…… 冯蕴进屋坐下来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燷 刀削般凛冽的侧脸,阴沉沉的目光,这个人身上好像曾经被人砍过无数刀,留下了无数的烙印,眼神没有那么清透了,变得更狠,更利…… 以前淳于焰也坏。 坏得明明白白。 现在他身上看不出坏来…… 却有了更多“毁灭他人”的力量。 冯蕴把思绪都理顺了,坐得四平八稳,闲态悠然。 “云川王不惜动武也要请我来,不会就是吃茶叙旧这么简单吧?”燷 淳于焰只是笑。 乌发束玉冠,缓袍显雍容,眼睛直勾勾盯住她,如若秋瞳剪水,似乎恢复了一些旧时模样。 “听说娘娘很关心我身子骨好不好?” 冯蕴一怔,也笑了。 “我关心个鬼。客气话,云川王不用在意。” 淳于焰哦一声,也不生气。 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冯蕴这张嘴说过多少比这更伤人的话,他全都记得呢。燷 淳于焰很想撕碎她脸上的笑。 “那我回答你的客套。” “哦?” “我不太好。” 冯蕴瞥一眼他身上华丽的云纹宽衣,抬眉带笑,“是钱太多了吗?” 淳于焰无声地一笑。 “娘娘知道的。你懂。”燷 冯蕴唇角微微一动,又下意识合拢。 她听懂了淳于焰话里的意思。 这种离奇到她不敢相信又经过姚儒反复确认后仍然不敢相信的事情,十分荒唐…… “这么多年了。” 她带点感慨,“还没治好?” “是啊,这么多年了。你说稀奇不?”淳于焰双眼就那么盯着她,“王宫里有很多女人。我要是高兴,可以每天换一个。” 冯蕴:“那你这么做了吗?”燷 淳于焰不回答。 有时候,他很愿意吊着她一些胃口,等她来问。 但冯蕴显然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看他不言不语,微微欠身,第一次,认认真真为当年的事情,向他道歉。 “那时年少,我下手重了些,也没有料及后果,为大王带来麻烦,是我不该。” 淳于焰:“这便完了吗?” 冯蕴沉默一下,“若是财物,我尚可补偿。大王之疾,恕我无能为力。” “倘若有心,又哪有不能补偿的?”淳于焰眯起眼眸,打量着她娇嫩的脸庞,生了孩子仍然窄细的腰,掀唇冷笑。燷 “冯十二,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都在想什么吗?” 旧时称呼,触及心灵。 火辣炽热的目光,刀子似的好像要剥开她身上的衣物,伴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让冯蕴心跳突然加快。 “你想什么,与我何干?” 淳于焰慢慢弯唇,打趣一般俯身看来,盯着她的眼睛,说得意味深长,“也许,得到一次,病就好了。” 冯蕴微微变脸。 他仍然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燷 “得不到才会挠心挠肺。得到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他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冯十二,给我一次吧?求你。” “云川王慎言!” 冯蕴冷下脸来,望一眼窗外。 “营里忙碌,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大王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她便起身要走。 淳于焰伸出一只手,拦住她。 冯蕴脸色微沉:“大王还有何指教?”燷 “鸣镝呢?”淳于焰问。 眼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 冯蕴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从她当了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过了……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淳于焰敢。 他不怕裴獗,甚至不怕任何人。燷 他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疯子…… 这一次,他都敢于把云川的百年基业拿出来豪赌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事? 冯蕴:“大王所赠,自是要细心珍藏。怎么可能带在身边?” 淳于焰低笑一声,“你说谎的时候,为什么不会眨眼?” 冯蕴:“我为什么要眨眼?” 淳于焰直直盯着她,“你果然说谎。” 冯蕴:“……”燷 淳于焰:“是不是丢了?” 冯蕴其实没有丢。 那东西做得精巧,丢了多可惜? 只是离开新京的时候,她没有带上。 “没丢就好。”淳于焰好像看穿了她,又或是,他早已被冯蕴磨得没了脾气,就算她当真丢茅坑里,也能平静以对。 “拿着。”他不知又从哪里变出来一只,仍然是精铁所制,两头小中间大,一颗枣的形状。 看冯蕴发愣,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含住哨孔,轻轻吹了一下,又道:“可作响哨,也可当响箭。冯十二,你需要我时,我便会在。”燷 冯蕴心里一热,身上像有蚂蚁在爬。 那种目光那种深情不该出现在淳于焰身上,也不该她来承受。 “抱歉,我不需要……” 话没有说完,淳于焰的眼神就变了。 方才的温情脉脉,瞬间变得酷冷无比,一字字出口,也饱含嘲弄。 “欠我那么多,顺着我一次,会怎样?” 冯蕴:“我何时欠你?”燷 淳于焰:“你方才还道歉了。” 冯蕴沉默。 淳于焰目光又柔软下来。 “你就会欺负我。明明知道我是如何待你的,明明知道……我如果用强,你是逃不掉了。我要是再狠一点……你那孩子是给我生的,而不是裴妄之。” 冯蕴冷笑。 在他发着狠的嗤语里,一面冷笑,一面又有些不忍心。 这是一件特别古怪的事。燷 在过去那漫长的七年光阴里,她几乎要忘掉淳于焰这个人的一切了,但再次相见,过去的点点滴滴,却又能清晰的浮上脑海。 尤其涂家坞堡的那个晚上,记忆犹新。 他说,“你帮帮我,冯十二……” “你欺负欺负我也行。” “冯十二,我好难受啊。” 发着脾气,骂骂咧咧,高傲得不像样子,又卑微得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总是想来哀求她,讨好她,仅仅想让她替他顺顺毛。 那是她对淳于焰所有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燷 此刻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云川王。 可他的表情、动作,都好像是从兴和三年穿来的,依旧高傲,依旧俊美,依旧那样专注而热切地看着她,只想求她,替他顺顺毛。 “冯十二。” 他眼睛是红的,喊她。 “冯十二,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冯蕴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笑。 淳于焰是真的长得很招人眼,又喜欢故意耍帅,勾引她……燷 可惜…… 没有缘分。 冯蕴的心思活络了一瞬,脸上却肃穆冷然,半丝多余的温度都没有给他,躬身行个礼。 “那就多谢大王了。” 她无意纠缠,将鸣镝合入掌心朝他行个礼,叫上小满就往外走。 抬步的时候,看着两侧的士兵,其实她还有些犹豫,紧张…… 她害怕淳于焰再次强留。燷 虽说眼下是在丹郡城里面,但淳于焰如果真要怎么着她,就她那几个人,确实不是对手…… 裴獗来得再快,也只能给她收尸。 然而,淳于焰没有阻挡。 他就那么长身伫立在院墙的屋檐下,神情冷冽的看着她离开,渐渐消失,就好像在将春天盛放的花瓣,一片片揉碎在眼帘…… 第593章 大结局(三) 冯蕴从丹郡回到大营,裴獗不在营房里。易 她让小满备水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洗漱了一番,刚收拾出来,准备绞干长发,裴獗进来了。 脚步声略显严重,眉眼流露出淡淡的凉意。 冯蕴瞥他一眼,“回来了?” 裴獗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她湿润的乌丝,从小满手里接过帕子。 “下去吧。” 小满躬身行礼,看了冯蕴一眼,“喏。” 冯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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