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我吩咐灶上去做……” “嫂嫂不必劳烦,吃过了,吃过了。” 冯蕴拉着她,朝长公主看一眼。蠰 “殿下,那我同嫂嫂去说些体己话?” 长公主微微点头,朝她们摆摆手,“去吧去吧。” 濮阳漪看一眼自己的老娘,同冯蕴出来,便无奈地一叹,“我阿母是不是又让你来劝我了?” 冯蕴双边说和,也觉得有些无奈。 “殿下也是为嫂嫂着想。” “我知道。”濮阳漪迟疑一下,看着前方的路,“这次我准备听她的话。” 冯蕴一怔。蠰 就听她苦笑道: “方才我就在打点行装。夫君说丹郡艰苦……可我是他的妻子,他能吃得苦,我为什么不能呢?” 身体上的苦,又哪里有心里的苦让人遭罪? 冯蕴看着眼前的妇人。 从懵懵女子到如今的都督夫人,一品诰命…… 她变化是真的很大。 “去吧。”冯蕴鼓励道:“孩子的事,有时候就是一个缘分,我当初也是多年没有消息,那次追着陛下去西京,回来就怀上了……”蠰 濮阳漪眼泪在眼底打转,脸上仍是挂着一抹倔强的笑,双手紧紧握住冯蕴的手。 “我也会有的,是不是?” “会。”人生的变数,皆是无常。 但冯蕴面对这双灼热的眼睛,不愿意说出半个灰心的字眼。 为了追逐温行溯的脚步,濮阳漪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和冯蕴话别,便带着行李出发了。 冯蕴和小满将她送到府门口。 等她的马车远去,这才辞别长公主回到宫中。蠰 - 红日西沉,落在琉璃瓦上。 乾元殿沐浴在一片庄重的光晕之中。 一个月后,前往苍岩山的渝忠和石隐传来捷报,北戎兵马并非奏报所称的十万,也就三五万乌合之众,并不敢与大雍军正面交战,一如既往利用苍岩山地势,神出鬼没地打伏击、烧杀劫掠…… 渝忠和石隐在到达苍岩山的第三天,便在峡谷拦截住北戎的一支先锋马队,全歼之。 朝堂上欢欣鼓舞,为北雍军请功。 裴獗在御书房的案几边,负手而立,双眼看着桌案上的大雍舆图,神色肃冷,好像凝结着杀气的目光,就那么定格在大雍的万里疆哉上。蠰 “陛下看出什么来了?”冯蕴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后,双手轻轻的,从他的后腰圈过去。 裴獗没有受到惊吓。 能在他的书房里来去自如的人,唯有她。 “南边没有消息,不踏实。” 冯蕴看一眼那舆图,眉头蹙了起来。 “我以为,陛下在忧心灾情。” 裴獗道:“灾是天意,防不住。祸是人为,不得不防……”蠰 “很对。” 冯蕴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大兄去了那么久,也没有消息吗?” “有。”裴獗道:“五日前。一切如常。” 按说,五日并不是太久,没有异常事情不再上报,也没有什么,不值得担忧。 但温行溯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裴獗差他前往丹郡督军,那便是对齐军生出了防备之心,身为臣子,为消除君王的疑窦,每日一报也是应当。 冯蕴心里突了一下,抬眼看来。蠰 “大兄该不会出事了吗?” 四目相对。 裴獗凝视她片刻,突然沉声。 “来人!” 侍卫即刻入内。 “属下在。” 裴獗道:“传缇骑司韦铮。”蠰 侍从刚蹬蹬下去。 裴獗又冷声吩咐。 “召京中众臣,乾元殿议事。” “喏。” 冯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裴獗稍作迟疑,“蕴娘在这里等我,还是想要去听听?” 冯蕴道:“我去检查瑞宝的课业吧。”蠰 裴獗点点头,没多停留,径直去了大殿。 乾元殿的主殿十分宽敞,容纳上百人议事,不在话下。 寂静中,时间过得特别慢…… 朝臣们陆续赶到乾元殿。 君臣肃穆,气氛低压异常。 约莫盏茶的工夫,韦铮才匆匆前来。 然而,他不是来领命的,而是报信的。蠰 “陛下,缇骑司收到消息,南齐皇帝御驾亲征,率大军沿河西进,出淳宁,翻越重重山岭,攻打古邑县城……古邑、失守了。” 一句话犹如惊雷。 尚书令肝胆俱震,气不打一处来。 “齐国若动员五十万大军,必会有迹象可查。我朝养的斥候,全是傻子不成?为何会一无所知?” 众臣频频点头。 “古邑失守,温都督何在?” 都督的职务,便是都督诸军事。蠰 朝臣的矛头自然而然指向了温行溯。 韦铮叹一声,视线里是龙椅上静静不语的皇帝。 “诸公有所不知,南齐军这次行事当真诡秘,缇骑司得到消息时,齐军已然兵抵古邑……不仅如此,他们早早就买通了古邑城的守将。守将阵前叛变,打开城门,有内贼接应,守军仓促应战,难以招架,短短一个时辰,古邑便沦陷了。要不是温都督反应及时,调集丹郡一带的南雍军兵马将齐军主力拦截在锁钥岭,形势更是不堪设想……” 调兵遣将是需要时间的。 温行溯能做的,已经做了,众臣心急如焚,也不好再指摘他什么。 敖政看一眼座上的皇帝,急声道:“失了古邑城,要是再失丹郡,信州便门户大开,岌岌可危……” “丞相所言极是,当务之际,我朝应即刻调集大军,前往丹郡支援温都督,将齐军打出古邑!”蠰 声音未落。 外面再传出长长一声。 “报——” “南雍军急报——” 众人心弦一紧。 这必然是温行溯传来的最新消息。 大殿里,众臣屏息凝神,鸦雀无声。蠰 传令兵直入乾元殿,跪在御前,拱手呈禀。 “禀陛下,齐帝发檄文,传国书,布告天下,声称要约战大雍皇帝。” 约战? 众人窃窃私语。 国书呈上,裴獗抬了抬手,示意在场的朝臣传阅。 臣众看完国书,无不义愤填膺。 当年晋齐之战,晋军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绪下,同意了齐帝的提议,为免战事扩大,徒增民众伤亡,以三道试题,解决信州归属问题。蠰 事后众人再回想,那分明就是萧三设下的陷阱。 也就是李太后愚昧无知,才会点头同意。 那次,幸亏比试的最后一局,当今皇后以高超的算学技巧破局,力克齐国大儒燕不息。最后,晋二胜一负,赢得信州,当之无愧。 以文雅的办法定输赢,避免了流血牺牲,此事当年曾被引为美谈,齐帝的君子之风,也为他赢得了多年的贤君之名…… 转过头来,他们好处占尽,得了多年的和平发展,翅膀硬了,竟先撕毁盟约,偷袭夺城,打了盟国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才“翩翩有礼”地发国书宣战? 岂有此理! 众臣齐声怒骂。蠰 “齐人果然不要脸!” “萧三不讲道义,无耻!” “既是约战,其中必定有诈。” “陛下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 裴獗安静地听着。 慢慢的,手抚龙椅,站了起来。 “朕去。”蠰 第583章 齐心协力 众臣大惊。竟 两位老臣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三思啊……” “齐人约战,必不怀好意。陛下当以龙体为要,不必争一时长短。” “众卿言之有理。”裴獗双眸平静地环视众人,“但朕是拿不动刀,还是打不来仗了,难道怕他不成?” 众臣赔笑了几声。 皇帝本是行伍出身,当然不怕上战场,可萧呈此番约战,难免让人怀疑有什么不轨之心。 敖政揖拜道:“请陛下明鉴,臣等绝无此意,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乃九五之尊,安危关乎社稷,怎可轻易涉险?”竟 裴獗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 “朕意已决。传令下去,朕将亲率大军,前往丹郡,与齐军决一死战。” - 冯蕴听到消息的时候,人在花溪。 匆匆忙忙乘了马车回宫,见到裴獗请了安,便盯着他直瞪瞪地看。 裴獗皱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冯蕴走得近些,屈膝一礼。竟 裴獗刚要弯腰将她扶起,不料她竟顺势攀上来,捧住他的脸,仔细瞧了瞧,冷不丁便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英雄。” 裴獗:“……” 他眯眼看着妻子,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反话。 “乘人之危的小人,就得狠狠地打。”冯蕴看了他一眼,对他亲自领兵的行为,出乎意料地支持,“夫君去打小人,我支持你。弄死他!往死里捶。” 这些话说得十分乡野。 内侍和宫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竟 裴獗咳了咳,“皇后……” 他朝仆从摆了摆手,牵着冯蕴的手绕过屏风入内,等左右没有旁人,这才低低一笑,撩眼看她道:“以为你会像那些朝臣一样,阻止我。” “阻止什么?”冯蕴抬了抬下巴,“萧三敢御驾亲征,我们为何不敢应战?哼,这人报复心重,当年第一次亲征,就败得灰头土脸,心里定是不忿。这一仗,早晚而已。” 裴獗:“朝臣疑心,他约我亲征,另有所图。” 冯蕴撇了撇嘴,懒声一笑。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亲自跟你打一场,他就算赢了,也赚不回脸面呀。” 裴獗冷眼看过去,“他赢不了。”竟 冯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男人的胜负心还是要维护的。 “那是自然。这种乘人之危,撕毁盟约的小人,无耻无义,怎么可能赢得了夫君?我只是说他的心思,可能稍有遗憾,一直等着这一战。” 裴獗迟疑一下。 “兵以诈立,诡道制胜。战场上的事,不好以小人相称。” 冯蕴没想到裴獗会帮萧呈说话,深深看他一眼。 “陛下何时动身?”竟 裴獗道:“明日南郊点兵。” 冯蕴眉头蹙了起来,“可用我随行?” 裴獗执起她的手,摇了摇头,“蕴娘替我戍守新京便好。” 大雍有三京。 中京、西京,新京。 安渡是世人所称的新京,也是冯蕴的大本营。 守住安渡,便是守住了大雍军的粮仓,守住了根本。竟 - 当天夜里,裴獗在乾元殿召众臣议事。 裴獗就防务和政务做了安排,次日天不亮,南郊点兵,驰援温行溯。 战争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撼了所有大雍百姓。 和平的日子过久了,谁也不想打仗。 从皇帝御驾亲征的第一天,安渡城里的茶楼酒肆里便热闹起来,几乎每日里都在讨论最新的战报军情。 几个城门出入口,也有民间自发的募征点,捐钱捐粮,支持大雍军。竟 因为这次是齐国单方面撕毁盟约,又一次点燃战火,百姓的矛头毫无争议地指向齐军,也空前的团结…… 这种自发募集的事情,数十年来,闻所未闻。 冯蕴得到消息,前去察看。 通往花溪的安渡城南门,黑压压的人群至少排了有二里地,一眼望不到头。 人群里有不少熟悉的花溪人,冯蕴刚一出现,就有人大声喊叫起来。 “是娘娘!” “皇后娘娘!”竟 “娘娘亲自来了。” 人群沸腾起来。 冯蕴看着那一只只扬起来的手,脚下放置的米粮、手里拎的鸡蛋,还有攥在掌心里的钱袋。丈夫领着妻子,母亲抱着孩子,一个个争先恐后找管事登记的样子,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战争伊始,各郡县就开始了动员官兵,做战争准备,尤其与南齐交界的地方郡县,除了兵屯队伍,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巡游人员。 安渡郡算不得两国的交界,但二三百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百姓或许不明白太多的大道理,但都有一个共识—— 好日子来之不易,勒紧了裤腰带,也一定不能让齐军打过淮水,不能让战火烧毁家园,破坏来之不易的田地和庄稼。 其实,安渡人过上好日子也没两年。竟 吃过苦的人,平日里十分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加上今年连续的暴雨,冲毁了许多庄稼,大家更是过得抠搜。 谁能想到,前方刚一开战,百姓竟都大方起来。 - 冯蕴没有说话,慢慢走过去。 人群自动从中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冯蕴走到城门边的一个石墩上,倏地站了上去,对着大众喊话。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心意,朝廷都看到了。但我知道,大家也不富足,捐钱捐粮都要量力而行,不要把家底都掏空了,一家老小饿肚皮。”竟 “大雍自立国以来,朝廷轻徭薄赋,陛下勤政不怠,百官恪尽职守,国库也算小有盈余,虽今年水患,地动,灾情频发,但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乡亲们一定要相信,只要大雍上下齐心,定能战胜天灾,打退来犯之敌。” 她温声软语,言语并不激昂,但在安静的城门口,却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湖心,听得百姓热泪盈眶。 “娘娘莫惧。” “哪怕拼着一死,也要守护我们的和平。” “有贼子胆敢进犯我大雍,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我家有三个儿子,都可应召入伍。” “我男人也可以!他一顿能吃五个馒头,打仗不在话下!”竟 “对!大家一起上。” “犯我大雍,虽远必诛。” “大雍子民,共赴国难!” 南城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一浪压过一浪。 不止冯蕴,便是闻讯而来的朝中大员,也看得激动不已。 有些人为官多年,辅佐过几个皇帝,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看着站在石墩上明艳照人的皇后,内心里因为她独宠而生的不满全都消散了。竟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 她正该是大雍国后。 这才叫母仪天下。 一个女子拥有这种撼动民心的力量,若不为朝廷所用,那才叫可怕。 幸亏皇帝娶了她。 幸亏她的儿子是太子。 -竟 锁钥岭以南,是一望无垠的平坦田野。 齐军便驻扎在此。 一间用土墙围住的庄子里,萧呈束发戴冠,身穿锦锻宽衣,走到暴雨如注的瓦檐下,脸色黯淡。 “吉祥。” 天空电闪雷鸣。 萧呈站了许久,忽然回头叫内侍。 “撑伞。”竟 吉祥跑过来,抹了抹额头的湿气。 “陛下,不如等雨小些……” 萧呈没理他,双眼望着冲成雨帘似的瓦檐,自言自语。 “这雨恰恰好吧?” 吉祥有些听不懂他的意思,见皇帝抬步要走,赶紧抓起雨伞和蓑衣,冲入雨帘。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说走也就走了。 等吉祥撑着伞,跟着萧呈走出庄子,雨当真小了不少。竟 这里是一个小村落,齐军打过来以前,村民早就逃走了。 田间地头空无一人,沿渠而上,可见一片荷塘。 走这么一段路的时间,雨小了,雾气渐渐浓重,颇有一种阴雨绵绵之感。 在长门大量种藕以前,用池塘养荷的庄稼人不多,如今天下各处,到夏季已是处处盛景。 荷花开得正艳,点缀在细微的雨点里,泛起浅浅涟漪。 很美的一片风光。 皇帝看到的,却是寥落。竟 他问:“花溪长门外的荷塘,可也是这么大?” 吉祥心里一颤,抬头看着皇帝。 “是的,陛下。” 萧呈问:“任汝德说,她会在夏至和处暑之期,等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或傍晚,选老嫩适中的荷叶入茶,炒揉绵软,自然风干……因制作期长,茶香绵软,方才称为远恨绵绵……” 平安和吉祥都不敢吭声了。 远恨绵绵…… 好好的茶取这么丧气的名字。竟 皇帝竟然喜欢得紧。 这些年,萧呈勤政,不好女色,偏好茶道。 吉祥常常觉得,皇帝品的不是茶,是一种心境。 一种在爱与恨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愫。 这次出征大雍,在齐国国内其实反对的声音很多。 虽然收复当年丢失的信州是一个无可争议的理由,但齐国民生刚刚得以恢复,大力发展才是正道,实在没有必要,去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齐人对萧呈的评价,是仁、是贤,是稳。竟 一个皇帝能把国家带到强盛,能让百姓过好日子,大家都尊他敬他…… 但这次对雍之战,从上到下都觉得太冒进了。 唯有萧呈身边的人知道…… 陛下只是等得太久了。 雨后的风,有些凉,吹得萧呈头上的伞,扑扑作响。 他个子极高,吉祥生怕伞搁了皇帝的头,微微踮脚,拿得吃力。 “放下吧。”萧呈将伞挥开。竟 雨越发小了。 微风吹来格外凉爽。 萧呈极目望去。 荷塘的尽头,一个女子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乌黑的长发,黝黑的双眼,微微低头,带着柔和的笑意在赏一株雨荷…… 萧呈喉头一紧。 “阿蕴……” 他的声音惊动了那女子。竟 她微微一怔,“陛下?” 听到娇脆的声音,萧呈目光一暗,那只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来,慢慢负在身后,一脸冷肃,半湿的袍角上,那只腾空的金绣蟒龙好似也变得凛冽了几分。 “你在那里做什么?” 女子走近。 吉祥施礼,“花满夫人。” 大满犹自露出一丝笑意,对萧呈躬身行礼,同时将手上的一个竹篮递到他的面前。 “臣妾是来采摘荷花的。以前姐姐每年都会在雨后采荷……”竟 她拨弄一下篮子里的荷花,神色温柔,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尽力不表现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试了这么多年,我做的茶也算有模有样了,回头给陛下试试。” 她低眉敛目,没有看到萧呈的脸色,待察觉头顶的目光不对,这才抬头,发现萧呈看她的眼神,全然变了。 “陛下。” 萧呈微微阖目,深吸一口气。 “朕率兵出征,是来打仗的,不是饮茶的。” 大满心里一凉。竟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看着那清俊的眼眸里几乎掩饰不住的戾气,再瞥一眼旁边的吉祥,咬了咬下唇,低头认错。 “姐夫恕罪,我只是闲来无事,这才想替您分忧……” 萧呈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掉头离开。 细雨雾气扑面而来,一点点浇灭了他心里那团点燃的火苗,只剩余烟冉冉飘向空中。 也许是分别的日子长了,又或是冯蕴说过太多太狠的话,平日里,他常会刻意淡忘她,政事繁忙的时候,更是不会想起。 可刚才那一刹……竟 看到那个肖似的人影,他那颗被钝刀子割肉一般早已百孔千疮的心,搅入在绵绵阴雨里,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上辈子不是。 这辈子仍然不是。 但痛彻心扉时,得到她的欲望往往会无限地膨胀。 胀大到好像要把所有的理智推翻。 他希望自己是那种人,不顾一切。竟 “恭送陛下——” 大满将篮子放在地上,端正地行礼,等那人影融入阴雨,再看不见了,这才苦笑一声,拎起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将篮子里的荷花,全都倒入荷塘。 是她僭越了。 第584章 君子之风 丹郡那个地方,背靠信义郡,面向锁钥岭,地形极是复杂奇特,在裴獗尚未赶到以前,温行溯便在丹郡城里布好了防御。濂 裴獗所带的兵马,行进速度很快,靠近丹郡并没有入城,而是绕行至锁钥岭下扎营。 齐方斥候看到“裴”字旗,便下意识的心紧,匆匆回营禀报。 “陛下,裴獗没有领兵入城跟温行溯会合,而是直奔锁钥岭而来。” 萧呈:“多少人马?” 斥候道:“不足十万。” 萧呈:“是何兵卒?” 斥候道:“轻骑为最,弓步皆有,不见辎重。”濂 萧呈又问了几个问题,摆摆手,“再探,再报。” 斥候拱手:“领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子里的齐军将领,交换个眼神,各自猜测裴獗的用心。 锁钥岭是横在雍齐两军前面的一座狭长山岭,翻越难度极大。 裴獗来了前线,不去舒舒服服地坐镇丹郡指挥,难道要翻山越岭,找上门来打一架? “都说裴獗用兵如神,我看未必……”濂 “这锁钥岭就是一个蛇形口袋,这是要钻进来寻死不成?” “末将以为,他是为奇袭古邑,声东击西。” “哦?谢将军此言何意?” 谢丛光跟裴獗打个交道,不像年轻将领那么大意。 他轻捋胡须,看一眼萧呈,笑道:“裴獗征战多年,攻城的经验,远胜于守。这一点,他与温行溯恰恰相反。温行溯布防,是为固守丹郡,以防我军攻城。裴獗却不然,他是要以攻代守……” 说罢一叹,“诸位,做好迎战准备吧。” “谢将军未必太过胆小。裴獗手上才多少兵马?明知我五十万大军驻守在锁钥岭以南,援军不够,他怎敢进攻?”濂 谢丛光道:“裴獗所率精骑,最擅长两冀奇袭,快进快出,若能破阵,咬一口就跑,不吃亏。若是我们反应慢些,让他找到时机,直捣中军也是有的……” “谢将军何须长他人志气?” “张将军年少有为,但也莫要轻敌呀?” 两个人说得客气,却谁也不服谁,而且争执的事,对战事毫无意义。 萧呈打断他们:“二位将军。你们下去算一卦吧。” 二人怔住。 萧呈面无表情,“看谁算得准。”濂 “……” 等他们尴尬地安静下来,萧呈才慢慢起身,手指舆图,开始排兵布阵,以防裴獗突然袭击。 - 裴獗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到达丹郡的次日,便遣使前往齐军大营。 做什么? 宣战。濂 战书上,他将进攻时间和地点,写得清清楚楚,这行事的风格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战书的最后,更是点名萧呈。 “齐君可敢应战?” 自战事开始以来,萧呈已经占尽了先机,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不等大雍军回过神来,调集军队布防,便继续以多打少,快速夺回信州…… 拖的时间越长,消耗越多,越不划算。 可偏偏,裴獗用一句话就把萧呈点燃了…… 正面战场,真刀真枪地杀。濂 敢不敢? 萧呈在谢丛光拼命的摇头眨眼中,慢声一笑。 “有何不敢。” 他接过战书,淡淡道: “朕准了。” 齐将一听,全都麻了。 其实,都说战场凶险,只要主帅不作死,伤亡率是极低的。坐镇指挥的精髓,就在一个“坐”字。濂 大多数领兵将军,也是这么做的。 萧呈身为帝王,凭什么要亲自上阵? 疯了。 都疯了。 都你死我活了,还讲什么君子之风? - 这场战一开始,就引来了天下人的瞩目。濂 信义郡离战区太近,百姓忙着回迁,一船接一船的往安渡来。 冯蕴在鸣泉的作坊也被迫关门。 柴缨和南葵也是这天下午到达的花溪码头的。 下了船,用板车将行李拉到长门,见到冯蕴便激动地说起鸣泉那边的局势。 战场已经失控,扩大到鸣泉,两国的边界上到处都有真刀真枪的乱兵杀人,血腥、疯狂。边地的老百姓,已经没有安全的所在安身立命…… 南葵抱着小女儿,黯然神伤。 “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千万不要毁于一旦。”濂 “没事的。”冯蕴知道她在鸣泉付出的心血,安慰道:“战争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就算毁于战火,我们也能东山再起。怕什么?” 从战争开始,大伙儿的心就悬得老高。 怕的呀。 长门在鸣泉可置办了不少家当,他们人虽然撤出来了,产业可搬不动。 要真的把家当都毁了,得多心疼? 可冯蕴目光坚定,她一开口,南葵悬着的心,又落了一些。 她点点头,“认命。”濂 大包小包的物资从板车上面卸下来。 南葵回头看一眼,将小女儿放在地上站好,笑道:“这些糖,是今年坊里新出的,带回来让娘娘尝尝鲜……” 南葵的小女儿也扬起小脑袋来,眼睛弯弯,可爱地舔了舔粉嫩的嘴巴,告诉冯蕴: “娘娘……甜。” 冯蕴笑了笑,摸她小脸,“乖。”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低压的气氛,一扫而空。濂 长门还在,娘子还在。 他们已经习惯了,将冯蕴视为主心骨,只要冯蕴说一句没事,他们就什么都不再怕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 “这些,还有这些,是给小崽子们的,让他们可劲儿地造……” “那辆车上的东西,拉到村学去。上面全是笔墨纸砚,年初的时候买好的,一直不得机会捎回来……” “太多了。这也拿得太多了。” “嗐,不拿回来,是留着让贼兵抢掠么?不瞒你们说,要是我搬得动,我非得把制糖的机器都一起扛回来不可……”濂 “哈哈哈哈。” 这一天长门回来的人很多,也是这些年来最齐整的一次。 应容笑着说,“好不容易姐妹们聚齐,无论如何也得庆贺一番。” 战争阴影下,大家心里的弦都绷得太紧。 她一说,众姬纷纷响应,就连韩阿婆都笑盈盈地出来承口,要亲自操办几桌。 吃是一桩大事。 吃了今日,管他明日如何。濂 文慧点了点人头,笑道:“我这便差人去把骆月和邵雪晴叫来。” 当年从安渡出城乞降的二十美姬,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也就这些了。 各自有了家庭,能齐聚在长门的时间也不多。 文慧一开口,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可是派去韦府的车,只拉回来了骆月和三个孩子。 邵雪晴并没有来。 她一向深居简出,似乎没有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因此不得韦铮宠爱,渐渐在韦府变成了一个边缘人,府里下人羞辱她几句都是常事,何况主母?濂 邵雪晴的日子过得很不顺遂。 官家千金沦落至此,是想不开。 多少年来,她都沉浸在后悔里,一遍遍回忆当年,如果她不那么着急离开长门,不那么自以为是,就不会落入这般田地…… 骆月叹气:“我当着众姐妹们发誓,都是从长门出去的人,我从没有欺负过她。当年的事,我早就放下了,也诚心示好,可她不领情啊,我有什么办法?” “每每说起,就怨我,怪我抢了她的东西……” 众姬唏嘘一番。 骆月又是一声苦笑。濂 “真是傻啊,看不开。我能抢什么?夫君又不是我的,也就是得了几个孩儿,在府里有个倚仗而已……” 众姬频频点头,七嘴八舌地议论。 人群里,只有姜吟,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露出一个微笑,并不插嘴。 她是众姬里面,唯一一个实现了当年诺言的人。 ——没有婚配,死守长门。 众姬便又拿她打趣,问她究竟要等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三十出头的人了,大家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濂 姜吟不以为意,笑了笑,“是那个人,就如意。不是那个人,再好也不如意。” 这些年她在长门做管事,料理庶务,性子磨得更沉静了。 离开饭还早,众姬聚在庭院,戏谑她几句,便又各自聊起了近况。 家长里短说罢,难免感慨当下的时事。 “幸得有长门在,发生什么事,都有归宿。” “长门就是我们的娘家啊。” 众姬说着话,发现冯蕴不在庄子,问环儿。濂 环儿道:“娘娘还有事要办,让众姬先说说话,她会在开席前回来,与众姬相聚……” 众姬又是感慨,冯蕴的辛劳。 “在这个节骨眼上,娘娘自然不会同我们一样闲着。” “娘娘就是陛下的贤内助哦。” “我回来的路上,就听人夸呢,说我们花溪,就是雍军的大粮仓。” “明日,姐妹们都出去募捐吧。想法子多筹一些粮食钱物,这仗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正是正是。”濂 大家纷纷点头,计划起来。 第585章 甘愿受罚 冯蕴从长门出来,径直去了小界丘。栽 今日的小界丘,早不是当初的荒山野岭,一路行去,不仅各个工坊,还有不少民房商铺,以及匠人们使用的工舍。 这里的民房没有外人。 长门的地,长门的人。 商铺是长门在经营,买卖全是自己人。 整个小界丘,全归长门所有。 再往里一二里,入了山,便可见巡逻的梅令部曲。 他们全是侯准照着军中操练出来的,列队、法令,一应如是,守卫森严。栽 管薇今儿带着孩子去了长门,侯准在大门外来迎她。 “娘娘,里面请。” 冯蕴点点头,“梅令郎可好?” 侯准笑道:“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冯蕴笑了一下,大步往里走。 侯准让到一侧。 进入大门,便可看到一个演武校场,宽敞大气,不输北雍军营,再往里走,营房整齐,放眼望去,秩序井然。栽 冯蕴没有惊动旁人,去议事房里坐了坐。 侯准亲自沏茶,放在木案上。 “南边可有消息来了?” 冯蕴道:“都说萧三志在信州。但依我之见,他的目的,绝非只是一个信州……” 侯准点头,“花溪近长河、淮水,离信州也不远。我们还是要做好打算。” 冯蕴道:“这正是我此番前来的目的。侯将军,都说安渡是大雍朝的根基,花溪是长门的根基。其实,长门的根基不在花溪,而在小界丘。你可明白?” 侯准双手一揖,“属下明白,定不负娘娘所托。”栽 说罢,他犹自叹息一声。 “说起来,萧三也算是一代良主。既生喻,何生亮也……” 冯蕴笑了起来,“将军可是后悔,当年没有回南齐?” 侯准一怔,捋着下颌的胡须,跟着笑了起来。 “当年和娘娘说的话,从未改变。我实在厌倦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原本武将领兵在前,只需要浴血奋战,不管其他,可总有那么一些人,在背后捅刀子放冷箭。这种事情看多了,心累。还是小界丘好啊,山清水秀,人心淳朴,没有无休无止的阴谋算计,一日三餐,练兵种田,简简单单……” 他妻儿老小都在小界丘的村里,没有什么牵挂,平常冯蕴更是不会太多约束他,俨然就是小界丘的“王”。 在这里随意洒脱,到花溪镇上,人人也都笑脸相迎,这样的好日子,上哪里去找?栽 冯蕴点点头,“取舆图来,商议布防。” 这些年,朝野上下总有一些人在猜测长门部曲的数量。 有说数千之众的,也有夸张到十万二十万的。 其实都不对。 长门如今共有部曲三万二千余人,兵器皆为农具坊打造,刀、枪、斧、戟,精良弓弩,无不齐全,更配有鹿角、拒马、投石机等防御器械…… 冯蕴将小界丘打造成一座防御性坞堡的目的,早已达成。 如今小界丘的规模,也远超当年让她艳羡的涂家坞堡。栽 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 这些年,邢丙带了一些部曲,做护卫庄子,押送货物的杂事,而侯准带着的这三万多人,一律按正规兵来操练,也算得骁勇善战。 侯准很是自信,“娘娘放心吧,属下带出来的兵,没有?包。用不着便罢,一旦萧三跨过淮水,想要染指小界丘,定会给他迎头痛击……” 冯蕴笑了笑,目光微微一凛。 “若是小界丘被困,能守多久?” 侯准沉默一下,“只防不出,保守十年。” 养兵,先得有粮。有粮,才可固守平安。小界丘粮库里的存粮,一定要够所有人吃上十年,这是冯蕴当年着手建造的时候,就立下的宏志。栽 这些她都做到了。 从小界丘回来,冯蕴心里踏实了许多。 当天晚上,她在长门跟众姬痛饮一番,早早睡下,次日回宫便直奔麒麟阁,去看瑞宝。 母子俩说了一会话,瑞宝去上课了。 冯蕴待要离开,内侍进来禀报。 “娘娘,唐少卿求见。” 冯蕴沉吟一下,“请。”栽 - 自冯蕴封后,唐少恭每次见到冯蕴,大多是恭敬、客气,但也疏远,不会主动挑衅,也不会找上门来。 对待这个谢家军旧部,知晓裴獗那些私密往事的旧人,冯蕴很小心。 同时,充满了疑惑。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唐少恭心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当年布防图上的“雪上梅妆”,还有李桑若之死,让她始终心怀芥蒂。 这个人恨她。栽 从他还在李桑若父女身边当差的时候就恨。 唐少恭进来了,行礼请安。 然后抬眼,看一眼她桌案上的经文。 “娘娘在为大雍军祈福?” “没有。”冯蕴道:“练字。” 她表情冷淡,看得唐少恭眉头一沉,“娘娘就不关心陛下安危吗?边地战事紧迫,国家兴亡,娘娘竟有闲情练字?” 冯蕴唇角微挽,“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天佑。”栽 唐少恭双眼一眯,让她堵得哑口无言。 冯蕴这才慢慢搁下笔,用随意的语气笑问: “唐少卿可知,对皇后不敬,该当何罪?” 唐少恭脸若寒秋,淡淡道:“娘娘大可治罪,为陛下死,臣也甘愿。” 这是有恃无恐啊? 冯蕴四平八稳地坐着,看了唐少恭片刻,微微一笑:“唐少卿是自己人,就不用打哑谜了,直说吧,希望本宫做些什么?” 唐少恭道:“看来娘娘对近来朝中之事,一无所知。”栽 冯蕴道:“何事?” 唐少恭道:“陛下亲征,战局胶着。朝中群龙无首,太子年幼,亟待娘娘出面,稳定朝纲……” 他稍作停顿,又道:“这些年,有陛下严令,仍不能杜绝贪赃枉法之事,如今陛下不在,三省六部各有各的心思,无一不是想着往自己家多捞些油水……若非战时,倒也无妨,等陛下查到斩了便是,但大战当前,前线紧需粮草军械配,娘娘就不怕这些贪腐之臣,因中饱私囊,延误了战机?” 唐少恭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冯蕴。 冯蕴也看着他。 这个时辰,太阳是从南窗斜照进来的,屋子里十分亮堂,也映得唐少恭那张素来阴鸷的脸,一片阳光。 尽管唐少恭语带讽刺,冯蕴却听出了某种诚意。栽 对裴獗,对大雍军,真心实意的关怀。 他对自己的恨是真的。 对裴獗的关心,也很真实。 若以忠奸来评论一个人,无论冯蕴观感如何,他一贯的言行对裴獗而言,偏激了一些,但也算得忠心…… 对她嘛,就…… 冯蕴轻笑一声,“朝堂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本就不该过问。难不成唐少卿是来劝我干政的?” 唐少恭道:“那不叫干政,叫携太子临朝听政,相助陛下。娘娘也无须做什么,只需往那一坐,让他们惦量惦量,少打些主意。”栽 冯蕴叹息一声,“本宫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李太后的下场,唐少卿身为她的入幕之宾,最清楚不过,本宫为何要步她的后尘?” 唐少恭脸色一变。 他和李桑若那点事情,知晓的人,早见阎王去了。 他没有想到,冯蕴会用如此戏谑又如此认真的语气突然说出来。 理所当然,就像早已认定事实。 她是想诈他? 唐少恭冷冷看着冯蕴,面不改色。栽 “娘娘,前晋太后已故,何苦污其名声?” 冯蕴确实存了试探的心思。 毕竟李桑若那女人,养了那么多面首,轻浮惯了,到西京如何受得了?唐少恭这人生得阴狠,但面相不错,身姿也算挺拔,难保李桑若不对他下手。 更何况,还有布防图上的雪上梅妆? 她看唐少恭不肯应声,她又勾唇一笑,“这里没有外人,唐少卿不如直说吧,是不是想乘陛下不在,寻个由头,治我的罪?” 唐少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说得太过直接。栽 唐少恭慢慢地抬袖,欠身一揖。 “娘娘,臣不敢。” 冯蕴浅笑,“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恨极了我吗?” 唐少恭抬头,盯住她不说话。 冯蕴道:“你恨冯家,也恨我。早就想弄死我,是吧?” 唐少恭微提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臣恨冯家不错。对娘娘……”栽 他停顿片刻,“陛下喜欢,臣无话可说。” 冯蕴有些意外。 他居然没有否认对自己的恨。 冯蕴慢慢地道:“你恨我,是因为当年的事?你该不会以为,我一个三岁小儿的话,就可以左右战局吧?” 唐少恭盯住她。 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 “娘娘姓冯,如此而已。在我看来,冯家人,不配活着。许州冯氏,就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陛下还是太仁慈了。谢家军全体将士和谢家全族的性命,不抵娘娘一人。”栽 他的恨,全都藏在话锋里。 不加掩饰的,刀子一般直刺冯蕴。 “哦?”冯蕴还是那样的语气,淡淡的,笃定的,甚至带了一丝笑意,轻描淡写地问: “那李桑若呢?她可不姓冯。唐少卿为何杀她?” 说罢全然不管唐少恭是什么表情,又理所当然地回敬他一眼。 “你不仅杀了他,还试图陷害我,离间我和陛下的关系……不得不说,这一招挺毒的,但凡陛下对我的情意少一分,对李桑若多一分,你便得手了。” 唐少恭别开眼睛。栽 “不知娘娘此言何意,臣没有做过。” “呵。”冯蕴微微眯眼,“这些年来,我前思后想,大雍朝堂,除了唐少卿,还有何人恨我至此?没有了。除了唐少卿,也没有人能接近李桑若,令她毫无防备。” “娘娘这是欲加之罪!” “杀李桑若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 唐少恭:“娘娘这么会断案,该去大理寺。” 冯蕴懒洋洋笑,“那倒也不用,吹吹枕边风就好。” 唐少恭心脏骤然一紧,阴冷冷地看着她,“陛下可不是听信谗言,为女色所惑的人。”栽 冯蕴微微一笑。 她不必跟唐少恭辩个输赢,因为没有意义。 她也更不可能让唐少恭牵着鼻子走,领着儿子去临朝听政,替裴獗主理国事…… 朝堂上的事情,裴獗临走都安排好了。 一时半会,大雍江山垮不了。 但唐少恭一肚子坏水,分明是织好了罪名,正等着她呢。 皇城根下的事情,从来都不新鲜,父子,兄弟,夫妻,为了那一张龙椅,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斗得你死我活的事,从不鲜见。栽 若她当真那么做,裴獗如何看她? 满朝文武,又会如何想她? 冯蕴冷笑起身,轻轻拂袖。 “本宫很忙,唐少卿退下吧。” 唐少恭微微抬眼,拱手道:“是。”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还望娘娘三思。”栽 第586章 情锁江山 裴獗领兵到达丹郡后,齐军的势头便大不如前了。但萧呈这几年没有白干,齐军的战斗力也再不是兴和三年可比,他们兵甲强健,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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