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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左仲低头拱手,“是。陛下请吩咐。” 裴獗示意他附耳过来。 左仲听完,微微一怔,“喏。” - 长门出事的消息,很快传遍安渡。 起初,人们以为是那个被长久禁足的皇帝正妻冯十二娘忧郁成疾,得了什么大病。不然长门也不会防备得那么严实,半丝风都不透。 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派人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鰳 可是,长门外面不仅有冯蕴的部曲、侍卫营,还有朝廷的禁军把守。 那紧张的架势又让一些人兴奋起来。 他们怀疑是长门那位冯十二娘要造反,陛下这才派兵镇压…… 众说纷纭。 奇奇怪怪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一直到晌午,才有确切消息传出来。 长门那位娘娘生了……鰳 是个小皇子。 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陛下为此休朝三日。 这个消息令人始料未及。 都不知道冯十二娘什么时候怀上的龙种,怎么突然就生了? “陛下瞒得好啊。” 莫名其妙添了三天假期的文武百官,脱下朝服,赶紧吩咐府上的夫人准备贺礼。鰳 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有些人来说,皇子诞生那是天大的喜事,直呼老天有眼,没让雍帝绝嗣……像敖政之流,大抵如此,喜滋滋的,就准备上奏恭贺。 也有一些人,一心想借着“冯氏无子”来打压长门,如今希望落空,难免失魂落魄,想办法再造点事端,想让这个皇子的出生,打上“不明不白”的烙印…… - 冯蕴昏沉沉醒来,看到榻边坐着的人影,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嘴干涩地张开,便问: “孩子呢……我孩子呢?” 她声音低沉沙哑,又略带紧张。鰳 这一胎其实不算折腾,从发作到呱呱坠地,统共也不到一个时辰,相比当初生育予初,这孩子的出生十分顺利…… 是个懂得心疼母亲的好孩子。 只是冯蕴太困了。 听到稳婆说了一声,是个“皇子”,便累得睡了过去。 “孩子睡了。奶娘带着,你放心。” 裴獗看她醒来便找孩子,心里微微一涩,握住她的手,“痛不痛?” 不提还好,一提及,冯蕴便觉得身上像散了架似的,越是去注意,越是疼痛难忍。鰳 她道:“痛。” 裴獗心痛不已:“蕴娘,谢谢你。” 冯蕴嘴角微微勾起:“这么客气做什么?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裴獗抚上她的脸颊,指头缓慢地移动着,心头充盈着的那些情绪,很难用言语去描述……感动,庆幸,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她的面前。 “蕴娘,我亏欠你许多。” 冯蕴微微一笑,想了想又道:“孩子出生后,这事便瞒不住了。朝中难免会有些说法,陛下准备如何应对?” 裴獗看着她的眉眼。鰳 刚刚经历了分娩之痛,她明明憔悴不堪,可眉间眼底散发的冷静,非比寻常。 裴獗一叹。 “你好好将养,不要操心,这种事,让男人应付。” 第576章 麒麟皇子 当日下午,敖政更衣出门,正要去找裴媛,然后去长门拜访,就看到仆从急匆匆地跑入大门。鲣 “敖相,出事了,出大事了。” 敖政面色一沉。 “慌什么?好好说话!” 当了几年的丞相,威仪日盛。 他一出口,那仆从连忙低头认错,然后急切地道: “今日雨后,宫里的麒麟阁里飞来一群彩雀,在阁顶盘旋片刻,又齐齐落到麒麟阁庭前的石渠里饮水。宫里人前去驱赶,竟在石渠里发现一块麒麟石……” 敖政疑惑地问:“麒麟石?”鲣 “对。麒麟石,就在水渠里,石上雕刻上古麒麟图,上面还写着一行字。” “什么字?” “麒麟皇子,承国之望。” 这么玄乎? 敖政呆住了。 那侍卫却兴奋得两眼放光。 “司天监的监正大人说,这是天谴祥瑞,预示小皇子乃是光昭大雍的未来贤君啊……”鲣 敖政:“走,去看看。” - 麒麟石刻麒麟子。 祥瑞降世添国祚。 这是天佑大雍啊! 祥瑞一出,几乎所有关于小皇子的质疑就都没有了。 对神灵的崇拜,对自然的敬畏,让大多数人都相信,小皇子的出生是上天的旨意,冯十二娘孕期的秘而不宣,也都合情合理……鲣 不是普通人,就不能用普通的逻辑去理解。 冯蕴得到麒麟皇子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情,抓住正要离开花溪上早朝的裴獗就问: “这里没有外人,陛下老实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裴獗面不改色,“正如蕴娘听到的。天降祥瑞,佑我大雍。” 说罢反问:“蕴娘怀疑我?” 冯蕴眯了眯眼睛,“当然。我从来不信什么祥瑞。我阿母说,所有的祥瑞,都是人为。”鲣 裴獗低笑一声,坐回到她的榻边,俯下身来看着她,柔声道:“许是巧合罢了。我指挥得了千军万马,还能指挥那彩雀投渠不成?” 冯蕴琢磨着,觉得是这么个理。 “难不成这孩子,当真是身负上天使命而来?” 裴獗微微抿唇,“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他脸上骄傲尽显,就好像得了这个儿子,就已经拥有了全天下似的,朝事都丢到了脑后。 濮阳九问他近来身子如何,他都能回答别人“六斤八两”。 冯蕴想想有点好笑,“赶紧收收心吧,你是皇帝。”鲣 裴獗点点头,轻嗯一声,“是得好好琢磨,给儿子取名字的事……嗯,这是件大事。” 他眉头浅蹙,认真又操心。 冯蕴想到他思考了三天,翻遍了典籍,还没有把孩子名字想好,不由浅浅一笑。 “名字的事,不用着急。陛下再不上朝,就真要出大事了。” 裴獗又点头,很严肃地点头。 然后,忽然地抬眼,看着她问: “当初渠儿的名字,是何人所起?”鲣 冯蕴一怔。 她没有马上回答,脸上是一种很难言说的复杂。 思念、难过,还有一种淡淡的温柔。 “我。我起的。” 裴獗松口气,如释重负。 “那就好。” 冯蕴抬眼,“怎么?”鲣 裴獗低下头来,专注地盯住她,温柔地吻在她的眼角。 “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吧?他娘比他爹更有学问。” 冯蕴一听,扬了扬眉,“那你的朝臣,不得杀了我?” 裴獗淡淡哼声,“我们的孩子,我们高兴便好。” 冯蕴勾了勾唇:“为何突然把重任给我?” 裴獗叹息,“我只是想放过自己。” 冯蕴低低笑了起来。鲣 给孩子起名,确实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她抬手圈住裴獗的腰,用力抱了抱。 “上朝去吧。” “好。”裴獗起身整理好衣裳,“等我回来。” 他大步离开了。 冯蕴目送那一袭龙袍下俊挺冷峻的背影,越去越远,慢慢笑了一下,让奶娘将小皇子抱过来。 襁褓中的孩儿,脸上红扑扑的,还是一个小粉团子,但眉形俊气眉色很浓,睡着觉,小嘴嘟嘟,睫毛长而浓密,微微上翘,匀称的呼吸里,透出生命的勃勃生机与无尽的纯真……鲣 “小皇子真是俊啊,等他长大,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 奶娘在旁边说笑,小满频频点头。 “我从未见过哪家小婴孩,刚出生就长得这么俊的。我家阿灏刚出生的时候,脸蛋皱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即使长到现在,也算是浓眉大眼,可比起小皇子,还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冯蕴噗一声。 “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小心阿灏听到哭鼻子……” 小满笑了起来,说到儿子,满脸都是温柔。 “他才不会呢,这小子从小就不爱哭。他爹揍他多少回了,一滴眼泪都没有,犟种,跟他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鲣 奶娘笑着恭维,“那可不嘛,谁的儿子像谁……” 冯蕴听得心里一动,又仔细观察起孩子的眉眼来。 她们确实没有说错,这孩子生出来就很漂亮。 三天时间,好像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长得好看,又很乖顺。奶娘说,他好带得很,晚上从来不吵不闹,吃饱了就乖乖睡觉,真是体贴娘亲哟…… 当初的渠儿,也是这样。 果然是谁的儿子跟谁像的吧? 这孩子的眉眼,跟渠儿也是很相似的。鲣 都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裴獗的影子…… 冯蕴下意识想到了孩子出生前,做的那个梦。 她看着孩子,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她,尚且不知,这个孩子的出生,影响的不仅是她和裴獗的人生和命运,还将会影响到大雍朝乃至整个天下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和兴衰。 祥瑞是假的,可天下人都相信了这个祥瑞的时候,他终将成为自带祥瑞光环的一代圣君…… 而将来的他,也不会知道,他的父亲为了给他铺平道路,在他出生那一天,是如何想方设法向天“借”来了这么一个祥瑞…… -鲣 临近除夕,朔风夹雪,很是寒冷。 原本孤清的皇城宫殿里,却热闹了起来。 雍帝后宫空悬,一个娘娘都没有,如今却让宫人打扫出来,还新添了不少侍候的宫女,肯定是有娘娘要住进来了。 眼下看,应该就是花溪的那位娘娘了。 母凭子贵又得圣宠,谁不说冯十二娘的命好? 朝中大臣私底下也在猜测,立后的诏书只怕快了,礼部的官员甚至都已经开始商量起了小皇子的满月宴和立后大典的诸多事宜,谁知皇帝那里,许久没有动静。 这日散朝后,敖政按捺不住地找到了乾元殿。鲣 “陛下圣明,娘娘为大雍诞下皇长子,是为大功,为何陛下久不宣旨册后,以正视听?” 这是第一个来为冯蕴请旨立后的人。 裴獗脸上好看了几分,抬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来再说话。 “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敖政拱了拱手,“微臣斗胆,敢问陛下,还在犹豫什么?再拖延下去,只怕又要引来朝野非议啊。” 裴獗皱了皱眉,一言难尽的模样,表情复杂。鲣 “敖卿所言极是,但眼下……她还没有点头,朕也不便自作主张,伤了她的心。” 敖政啊的一声,僵在那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人都以为心心念念要母仪天下的人是冯十二娘,这才偷偷摸摸诞下皇子,处心积虑逼皇帝就范…… 谁会相信,真的有女子不图名分,淡泊至此,对皇后之位都如此不屑? 皇帝也是奇葩! 当皇后,又不是上刑场,还能伤她什么心? 敖政几十年的官场经验,在这二人面前,完全不够用了。鲣 其实,冯蕴的想法没那么复杂。 更不是她对后位不屑。 而是她做过皇后,深知做皇后的不容易。 金册金宝在手,她就不再只是自己,而是一个担负大雍未来责任的傀儡,要负责生儿育女,还要为皇帝开枝散叶选美貌嫔妃,管理后宫,看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心里哪怕酸死了,都必须做出一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圣母模样…… 那不是她要的。 只要她不是大雍的皇后,那些朝臣们就绑架不了她,就不会要求她遵从祖宗之法,不会要求她大度宽容,不会要求她委曲求全…… 说到底,这个后位对她来说不是荣耀,而是桎梏和枷锁……鲣 可偏偏,裴獗确实需要一位皇后。 当裴媛带着敖政的托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坐在床头询问她时,冯蕴抱着孩子,叹了一口气。 “等儿子满月吧。” 满月? 裴媛将答应给了敖政。 敖政再以谈正事的架势,找到裴獗。 “微臣已打听好了,小皇子满月以后,挑个吉日便可。”鲣 裴獗目光变幻,手指在桌案敲了敲。 这丞相办事,妥帖。 第577章 夹着尾巴(结局前夕) 皇子诞生,理应布告四海。竜 消息雪片似的飞出去,到长门贺喜和看望的人,络绎不绝,但冯蕴尚在月子中,除了涂夫人、濮阳漪、文慧应容柴缨南葵骆月管薇,以及无法推拒的长公主等人,一概谢绝…… 她对小皇子更是看得眼珠子似的。 寻常人等,不让靠近。 正月初五那天,冯家来人了。 一辆马车带着贺礼,随从只有两个,看上去低调了很多,再不是过去那般走到哪里都耀武扬威的样子。 冯敬廷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小满几乎不敢相认。 三年时间,他好像老了十岁不止,鬓角都生出了白发……竜 他身边的冯梁和冯贞,也长高了不少。 冯贞还像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到了冯蕴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细声细气地给长姊请安。 冯梁变化很大,昔日那个乖张调皮的冯家小郎,长成了少年模样,性子却内敛了,行个礼便立到一侧,表情都没有一个多的…… 冯家的事,冯蕴是知情的。 三年来,冯敬廷也常常捎信过来。 只不过,冯蕴从来已读不回。 冯敬廷坐了一会,说了许多台城的事情。竜 其中最多的是,大满受宠,却多年没有诞下子嗣,也是个有福却无缘的。而冯莹当初是以平妻身份嫁给萧呈的,时至今日,守着凄冷的芳华殿,皇帝从不踏足,形同冷宫。 还感慨地说起了温行溯,冯家教养他一场,他在大雍娶妻生子,荣华富贵,可从来不曾捎一封信回去给他,给他的母亲。 冯蕴盯着他看。 这时的冯敬廷看上去,真的像个老人了。 絮絮叨叨,嘴里全是不满和埋怨。 她记起了上辈子。 当她被困冷宫,求助于这位生父的时候,他还没有白发,那张历经风霜却俊朗依旧的面容上,也像现在这样,写满了无能为力,但二者间的精神样貌,却是截然不同。竜 那时候,他无能为力的是,不能帮她,不能救渠儿,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生活,照样花天酒地,过着富足悠闲的生活…… 而现在,当他无能为力的事变成了自己难以翻转命运,就再也快活不起来了。 痛在自己身上,果然不一样。 “十二娘……” 冯敬廷看她盯着自己出神,低低叹息一声。 “我那小外孙呢?为何不抱出来,让为父看一眼?” 身为父亲提出这个要求,他认为不过分。竜 不料冯蕴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了。 “孩子睡着了,冯公不必打扰。” 说罢,他让小满进来,给了父子仨人,每人一份回礼,然后淡漠地道: “路途遥远,我就不留冯公了。小满,让阿楼将贵客送到码头……” 长河耗时几年疏浚,在年前完工已经投入使用。 码头直通鸣泉,来往很是便利。 冯敬廷看着她不冷不热的样子,再看看身边的两个儿女,眼眶一热,突然低头掩面,悲从中来。竜 “十二娘,冯氏一族遭此大难,你身为冯家女,就无半点怜悯之心吗?” 冯蕴微微一笑。 “我身逢大难时,冯氏一族谁有怜悯之心呢?” 冯敬廷语塞,嘴唇抖动着,盯着她问: “难道你当真要与娘家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吗?我那小外孙,你也不肯让他唤一声外祖父?” 冯蕴眉头轻轻一蹙,表情寡淡。 “我以为,我能容冯公再踏足长门,已是大发慈心,以德报怨了。”竜 冯敬廷眼神凄哀。 看了她许久,眼眶通红地苦笑。 “你大伯当日,究竟是怎么死的?” 冯蕴听到他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会问这个事情。 说起来,冯敬廷长年被冯敬尧打压,未必对这个长兄有什么深切的感情,但是……冯敬尧的死,直接让萧呈找到清算冯家的借口,关乎了整个冯家的利益,对他来说,还是弊大于利的。 冯蕴道:“法场斩首的。冯公难道不知吗?” 冯敬廷道:“你大伯不会盗布防图,这中间要么是误会,要么,有人陷害。十二娘,只要弄清此事,便可为冯家翻案,我们不能不清不白的,落下这等罪名啊……”竜 冯蕴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回视着他。 “这个问题,不如回去问齐君?他或许比我更清楚呢?” 冯敬廷嘴唇动了一下。 迟疑片刻,才道:“为父这次来花溪,也有齐君的授意。” 冯蕴不说话,看着他,等待下文。 冯敬廷叹息一声,“自从你大伯出事,冯家在朝堂上,身微言轻,再难获圣心。阿蕴啊,你是冯家唯一的希望了。” 冯蕴挑起眉梢,“哦?”竜 冯敬廷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深叹一口气,又道:“陛下唯有对你,是不同的。也唯有对你,才肯格外开恩,说句不好听的,齐宫后位空悬多年,分明是为你而留……” 冯蕴嘴唇微勾,“是萧三让你来,说这些酸话的?” 冯敬廷眉头微微蹙起,看了看左右,见仆从都离得远,身侧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当即俯下身子,凑近了些,对冯蕴说道: “陛下对你,仍是一片痴心。听闻你诞下孩儿,特地唤了我去,很是感慨了一番你与他的情事蹉跎。末了,还备上厚礼,让为父捎过来,看看你……你可知,这事以前,为父有多久没得陛下召见了?只有你,才能触动陛下的心啊。” 冯蕴但笑不语,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等着,他说出目的。 冯敬廷观察着她。竜 看她表情淡淡,唇角含笑,情绪松缓了几分。 他摆摆手,示意冯梁和冯贞下去。 两个孩子看向冯蕴。 冯贞行了个礼,冯梁面无表情地掉头。 冯敬廷看着他们出门,这才垂下眼眸,神神秘秘地道:“十二娘,如今能重振冯家的人,只有你了……” 他稍作停顿,声音更低了几分,“依为父看,陛下胸怀壮志,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他会一展抱负,横扫六合……十二娘,只要你肯顺从陛下的心意……何愁冯氏不鼎盛,不兴旺?十二娘,你搭把手,救救冯家,我们一起光耀门楣,好不好?” 这一番话很是熟悉。竜 晚了一点,到底还是来了。 冯蕴不知道,他们凭什么认为那点少女时的爱怜,可以支撑如此漫长的岁月和风雨煎熬,以为她多年过去,还会对萧呈一往情深? 冯敬廷的想法,真是愚不可及。 萧呈借刀杀人除去冯敬尧,不就是容不得一个鼎盛兴旺的冯家,在齐国朝堂坐大? 他凭什么萧呈就可以容得下他? 就凭他比较蠢吗? 冯蕴嘲弄地笑,“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守着祖产,也能活得不错,至少也衣食无忧。这个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受累打拼,也过不上冯公如今的生活。就别再好高骛远,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你不是那块料,不会弄权,更不是萧呈的对手,为了你的小儿女和冯氏一脉,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吧……”竜 冯敬廷抬起眼,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小脸,眉梢眼角都是嘲弄和幸灾乐祸,忽然间有些恍惚。 小时候的十二娘,不这样的。 她很爱父亲。 在家学习课的时候,被先生奖赏,会颠颠地跑到书房找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仰着的小脸里,全是渴望。 她爱父亲,需要父亲…… 那时候,但凡他露出一个夸赞的笑容,孩子就高兴得小鸟儿似的,蹦蹦跳跳,围着她叽叽喳喳…… “为何会这样?”竜 冯敬廷喃喃地道:“十二娘,你究竟是何时变的?” 安渡城破那一天。 他内心有一个声音这么说。 那天,十二娘带着二十美姬出城,向北雍军乞降,就对他说了许多狠心绝情的话。 可他以前没有当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何况她还是个女儿?竜 世上哪有痛恨父亲的女儿? 他们冯家,没出过那样的不孝女啊。 “哼!假话听多了,听到真话便觉得刺耳,是吗?”冯蕴睨他一眼,淡淡地笑,“冯公,好自为之吧。” 冯敬廷不知道,他以为的不孝,却是冯蕴对他这个生父,为数不多的善意了。 就凭冯家现在这些人的手腕,在萧呈的时代,是不要想翻身了。 不作就不会死。如果不肯服气,还想做点什么,那等待他们的,才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冯敬廷道:“我两个女儿,嫁了两个皇帝……明明都是正妻,却都与后位无缘。我这做的是什么孽哦……”竜 冯蕴笑了一下。 “那你要想不开,便回去让萧呈立后啊。看看会不会离死更近一些?” 冯敬廷脸色一变,“十二娘,你当真就这么恨阿父?当年安渡城破……阿父是狠心了一些,可阿父从来不曾想过害你性命。阿父深知,以我儿姿色,必定能博得一条出路……” “闭嘴吧。”冯蕴冷笑,“我还在坐月子,不想动怒。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阿母当年为什么死的?她死前,冯敬尧没有跟你通过气吗?你可曾为她与家族抗争过,哪怕念在夫妻之情,提醒她一句:危险,快逃?” 冯敬廷脸色微微一变。 “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冯敬尧亲口说的。”冯蕴别开脸,一眼都不想看他,“你对阿母绝情,对我也是如此。一个只顾自己的父亲,怎么有脸在女儿面前谈生养之恩?”竜 “十二娘,阿父有阿父的苦衷啊,若非你阿母固执己见,非要救那谢献,又何至如此?”他红了眼睛,牙都咬紧起来,“说到底,是她心里有那个人,嫁给我,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他……” “你走吧。”冯蕴躺在床上,望着帐顶,“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还顾着几分生养之恩,有多快,走多快。慢了,我怕你会步冯敬尧的后尘。” 她说得轻缓无力,却听得冯敬廷毛骨悚然。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恍惚间竟发现她的脸上,有一种龙虎之威,令人生惧。 “十二娘,你保重。” 冯敬廷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这次走得比哪一次都快。 在他迈过门槛的那一瞬,背后传来冯蕴的声音。竜 “往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认你做父,你也不要再想着,从我身上榨取一分利益。” 冯敬廷脊背僵硬一下,回头看她一眼。 满脸是泪。 尽显老态、无助、可怜。 冯蕴闭上了眼睛。 第578章 人中龙凤 璟宁二年正月二十六,皇子满月的前一天,冯蕴带着奶娘侍从去宫里住了一夜,与裴獗好一番相商。厾 明日宫里大摆宴席,为贺小皇子满月。 孩子的名字仍然没有定下,司天监倒是挑了一些吉祥如意的字呈上来,裴獗看着都不怎么好。 在他眼里,什么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儿子。 不过,孩子到百日、周岁或是立住了再正式取个大名,搞一个仪式也是传统,他们不急。但不好由着旁人“麒麟子”“麒麟子”的叫,冯蕴觉得有些怪。 “取个乳名吧。”冯蕴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白白的,胖乎乎的,眉清目秀,尤其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漂亮又深邃,怎么看怎么稀罕。 “嗯。”乳名也让裴獗发愁。厾 他低头凝视片刻,蹙着眉头看冯蕴。 “你来。” 冯蕴:“……” 大名要谨慎,乳名有必要吗? 裴獗太宝贝这孩子了…… 有点没边! 她瞥一眼男人严肃的面容,试探地问:厾 “那乳名就叫瑞宝吧。” “瑞宝?”仿佛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裴獗踌躇许久方才点头。 “祥瑞之宝。准。” 冯蕴长松一口气。 在今日前,她已经三谏其名了。 裴獗就是不满意,犹犹豫豫,一点不像他平常雷厉风行的性子。 她不免好笑。厾 “那就这么定下了。叫什么名字,不还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呀,瑞宝?你爹太紧张了,奇奇怪怪。” 裴獗:“名字是人的一生,要好好想。” 冯蕴看着他笑,“所以你这么猖獗,搞得人人惧怕,便是父亲取名的缘故?” 裴獗发现,她这张嘴越发刁钻,哪里像是会害怕他的? “你就不怕我。” 冯蕴横他一眼,“你盼着我怕你呀?” 裴獗低笑,“你是我祖宗,我哪里敢?”厾 “别乱说——”冯蕴哼声,“一会让人传出话去,不知我又要被编排成什么祸国妖姬了。” “不说不说。”裴獗轻轻握住瑞宝的小手手,舍不得放开。 小皇子刚被奶娘抱过来,在襁褓里舒舒服服地睡觉,似乎觉得父母有些吵,眉间微微揪起,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慢慢地睁开,小嘴巴微微咂了下,懒洋洋打个哈欠,用力握住父亲的指头,睡了。 裴獗是弯着腰的。 孩子这一握,他便僵住了。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冯蕴余光扫过去。厾 高高大大一个男人,杀名在外,面对一个小小的婴孩,却弯下脊梁,那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情绪,竟莫名让人心疼…… 他盼这个孩子太久了…… 比冯蕴更甚。 “唉。” 冯蕴将裴獗的手指从孩子的手里“解救”出来,淡淡地道: “陛下别太紧张了。现在孩子小还好说,再长大些,你这般会纵着孩子的,惯子如害子,你得记牢了……” 裴獗看她一眼,没作声。厾 冯蕴:“干嘛?我说错了吗?” 裴獗:“蕴娘说得对,我会学。” 学? 倒也是…… 当爹也是要学的。 冯蕴微微弯唇,在孩子的脑袋上温柔地抚了一下,“我们瑞宝既是瑞祥化身,就会平平安安长大的,是不是呀,瑞宝?让阿父别太担心了……” 裴獗一侧唇角勾起。厾 慢慢的,伸出手将冯蕴搂入怀里。 冯蕴抬头看去,“孩子在呢。” 裴獗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了,在你眼里,我还是禽兽?” 冯蕴:“这么多年你也没变啊。” 裴獗双臂微微一收,低头在她额际一吻,轻轻拥住,微微一笑。 皇帝从来不笑的,但近来宫人们发现,皇帝常会莫名其妙的笑,笑得人寒涔涔的…… 尤其娘娘住进来,陛下紧张,从昨日下朝,就开始亲自察看宫里各处……厾 娘娘怕冷,又刚出月子,陛下说,她受不得半点寒,地龙要烧得旺一些,里里外外要安排人看着、守着,出不得岔子。 小皇子身子也娇贵,这么点大,是受不得风的,平常洗洗涮涮,热水随时要备,连尿片子,他都亲手摸了摸,看质地柔不柔软,会不会刮到皇子娇嫩的小屁屁…… 何谓万千宠爱,宫人算是见识到了,心里也就更紧张了,生怕出一点差错,献祭了吃饭的家伙。 - 次日,宫里满月宴,温行溯来得比较早,带着濮阳漪,没有去麒麟阁,而是先到乾元殿见冯蕴。 夫妻多年,温行溯待濮阳漪仍是一如既往的好,他性子温和、情绪稳定,年复一年恪己复礼,谦谦君子。 可是,濮阳漪的面容看上去,明显憔悴。厾 冯蕴为他们沏了茶,问起近况。 温行溯颇为内疚地看了濮阳漪一眼。 “近来军中事务繁忙,难以抽身,少有归家,让你嫂子受累了。” 濮阳漪垂下眼,淡淡微笑。 “说这些做甚?你也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公务为重,我自会体谅。” 这些年,她性子倒是稳重了。 温行溯笑了笑,没有多话。厾 恰好奶娘抱了小皇子过来,他便掉头抱孩子,哄着哄着玩耍去了。 舅父疼外甥。 温行溯是极爱小瑞宝。 冯蕴微微一笑,这才坐下来,和濮阳漪说一些私房话。 相识多年,说是嫂子和小姑子,其实也算是朋友。冯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她看出濮阳漪的情绪,低低笑问:“怎么不高兴?吵嘴了?” “没有。”濮阳漪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厾 “我大兄待你不好吗?”冯蕴看着她软绵无力的样子,扬了扬眉,笑道:“你且放心说,我站你这边。他要是做得不好,我帮你训他。” 濮阳漪微笑叹息。 “他倘若当真待我不好,那便罢了,我早离了他另寻良人。可他待我……是极好的。” “那是为何?”冯蕴问。 “我也说不出来。” 濮阳漪看着冯蕴疑惑的双眼,怅然一笑。 “大抵是我不知足吧。”厾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而是她的周围充斥着这种声音。 不论旁人,就连她的母亲大长公主都认为,她那些胡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慢慢的,她便不闹不作了,变成了所有人期待中的那种贤妻…… 温行溯哪有待她不好呢? 不纳妾,不好色,俸禄一个铜板不留全给了她,有吃的喝的新鲜的好玩的,都会差人捎回来。 可以说,事事以她为重。 这两年,大雍的军队略有变动。 因裴獗以武夺权,荣登大宝,又是大将军出身,登基后便有意识地节制军权,不让一人独大,大雍军队也反复整合。厾 除了原北雍军建制不变,再整合龙骥,虎贲,以及投降的邺城军、投诚的楚州军各部,改制为南雍军,西雍军、东雍军。 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温行溯在牵头。 在裴獗的信重下,他也从北雍军脱离出来,擢升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成了大雍首屈一指的重臣。 就连他从当年的信州带出来的申屠炯、杨圻等人,也得到了提拔和重用,如今掌四军之一的南雍军帅印。 裴獗最看重的,当然还是北雍军。 北雍军的前身是裴家军,所以,北雍军诸将,主要还是裴家旧部。 赫连骞掌帅印,敖七这些年成长得很快,得封安平将军,挂职北雍军副统帅……厾 各有各的升迁不提,温行溯这个都督军事,因是齐人,在朝里没少引来反对的声音。 好在,裴獗对大雍朝堂有绝对的掌控力。 有他力排众议,就算有人质疑,也不敢在明面上反对…… 如此,温行溯自然要证明自己,做出一番成绩。 四军之中,最难约束便是南雍军。 这支队伍里大多数是邺城军旧部,以及投诚的部分山匪、收编的坞堡军队、地方军阀。 各有各的脾气,最是难管。厾 这一年来,温行溯大多时候都住在营里,将余力都用到了南雍军的改制,忙得人都见不到…… 但是,就算他很少回家,对濮阳漪也算极尽关怀,嘘寒问暖的信没有少写,时不时会派人捎些吃食特产…… 一个丈夫做到这般地步,濮阳漪也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有任何不满。 不然,就是不懂事。 可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那种压抑的,焦灼的情绪,总会时不时地跳出来,令她痛苦不堪。 明明那么爱他,却触摸不到。厾 明明他在笑,又好像走不进他的心里。 哪怕相拥,心却始终离得很远。 偏偏这种感受,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说给旁人,都无法体会和理解。 “嫂嫂,你瘦了很多……”冯蕴翻找着记忆里的濮阳漪,笑颜如花的洒脱样子,那种惊觉的改变,令她很是心疼。 “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没有的。”濮阳漪再次否认,眼眸低垂下来,面容看上去平静,唯有颤动的睫毛透露出些许不安。厾 在冯蕴锐利的目光下,半晌才讪讪地笑一下。 “可能是成婚多年无子,我的心,变得不好了。” 冯蕴有所触动。 尽管她从来不在意有没有子嗣,可因为她以前多年不育,遭受过无数的非议和骂名…… 对此,她深有体会。 被人骂,终归不舒服的。 瑞宝出生后和出生前,她明显感觉到了区别……厾 来自外人的善意,变多了。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朝堂上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如今看到她,也一个个变得慈眉善目…… 这些都是儿子为她带来的。 事实就在眼前,她不能昧着良心劝濮阳漪不要在意…… “你们有没有找过大夫?”冯蕴问。 濮阳漪抬眸看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看了。御医请了,民间大夫也找了,我阿母都魔怔了,但凡听谁说起有什么偏方,就要想方设法地弄来让我试一试。可惜,没有用……”厾 她摇摇头,苦笑。 “尤其这两年,聚少离多。我一个人上哪里去生孩子?” 冯蕴眉头轻蹙,“那大兄呢?可有什么问题?” 濮阳漪愣了一下。 生孩子,是妇人的事,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久不生子,也一定是妇人的原因,濮阳漪从来没有想过温行溯会有什么问题,也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他……身强体健的,不会有什么吧?” 冯蕴笑了笑,“按说我做妹妹的,不该多嘴多舌。可是嫂嫂,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生不出孩子,也并非你一人之过。倘若有机会,想办法让大兄也看看大夫……”厾 濮阳漪:“这……不好吧?” 对男人来说,那是羞辱。 她怎么开得了口? 一开口,就像在推卸责任。 更何况,大夫真的能看出男人的问题吗? 冯蕴对此也不很确定,更不愿意相信温行溯会有生育问题。 但身为女子,她得公允,为女子说话。厾 “没什么不好的。你先同他通气,再找相熟的大夫,口风紧一些,避着人,旁人也说不着什么。” 濮阳漪来不及多想,温行溯就抱着瑞宝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了嘴。 温行溯弯腰将瑞宝放在小床上,抬头一笑。 “瑞宝样貌,肖似母亲。” 冯蕴闻言,唇边也荡起一抹温婉的笑意。 “是吗?他们都说像父亲,我还不肯服气的。”厾 濮阳漪侧身,仔细端详一番,笑道:“我看既像爹,也像娘。有其父的英挺,又承其母的貌美,小皇子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小皇子当然是人中龙凤…… 温行溯温声低笑,“还是夫人会说话。” 濮阳漪抬头看着他,“还是将军会夸张。” 夫妻俩有说有笑,一眼看去便知感情甚好。 冯蕴悬着的心松松落下,舒心的,眉眼弯弯。 这会儿瑞宝醒着,就都来逗他。厾 “瑞宝叫舅父,舅母……” 小皇子扯着嘴角,竟是笑了。 刚满月的孩子,笑起来清澈懵懂,纯净如同初绽的晨曦,仿佛刹那,便驱散了人心里的所有阴霾。 温行溯满眼温柔。 濮阳漪看着他。 看着他看瑞宝的样子,心里微痛。 要是她能为他生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那该有多好。厾 他一定会露出比此刻更加宠溺和欣喜的目光吧? 第579章 立后称王 皇子的满月宴设在麒麟阁。天 这是呼应麒麟子的祥瑞,也是皇帝有意抬举,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孩子到底有多宝贝。 新京的文武百官和王公亲贵都来赴宴了,麒麟阁里十分热闹。 冯蕴盛装打扮了一番才过去,但私心里,仍是当成例行的宴席,准备虚虚应酬一番就是。 不料,裴獗就像害怕宴席不够隆重煊赫似的,宴席未开,丝竹未上,先颁了一道圣旨。 “……乾坤交泰,龙凤呈祥,方才显国家昌盛。花溪冯氏,朕之正妻,品德高洁,才情出众。自成婚以来,克勤克俭,恪守妇道,以温婉之姿,行惠淑之事,深得朕心,德配天地。今以柔弱之躯,诞下皇子,为天家添丁,功在社稷,宜加尊崇。借皇子满月之机,特旨诏告天下:拟册封冯氏为大雍皇后,正位中宫,共承宗庙。即日起,百官臣民,尊奉皇后,当如尊奉朕躬……” 圣旨洋洋洒洒写了很长。 意思就一个:表彰冯氏德行,册立为后。天 内官、执事官,传制官,一一恭候。 金册金宝置于红漆舆中,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大雍皇帝一改前晋帝王的孱弱,惯常先声夺人,并不事事和朝臣商议…… 立后被他当成家事。 朝臣尽管吃惊,但也有心理准备,稍稍一愣,便跪下行叩拜大礼。 “恭贺陛下!” “恭贺娘娘!”天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麒麟阁中,最意外的人,是被册封的冯蕴。 昨晚二人在被窝里说了那么久的话,裴獗都没有提及这事。今儿冷不丁就下旨册封,她有疑惑、有犹豫,却不便当众拒绝,拂他好意。 裴狗真的出息了。 先斩后奏。 冯蕴望一眼那个正襟危坐的男人,规规矩矩地走到殿中,整理衣冠,缓缓下跪,双手交叠置在地上,跪礼接金册金宝。 “承蒙陛下厚爱,臣妾定当不负所望,恪守妇道,抚育皇儿,以慰圣心。”天 裴獗许久没听她说过这么“有礼数”的话了,又见她端正地跪在自己的面前,头颅微垂,睫毛轻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莫名发慌,虚得很。 “皇后免礼。今日皇子满月,行事仓促,册封大典,已责成司天监另行议定。” 说罢,他不等冯蕴再拜第二下,已然起身过去,亲自将人扶起来,携手入座。 “别生气。” “蕴娘……” 他声音很低。天 那声蕴娘叫得竟有求饶之意。 近在咫尺的内侍宫女听见,如鱼刺卡喉,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冯蕴也垂眸带笑,虚虚行了个礼。 “谢陛下。” 裴獗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好。 “众爱卿请入席,与朕共贺大喜。” “喏——”天 百官躬身入席,美酒佳肴这才陆续上殿。 君臣举杯,全是恭贺的吉利话。 既是小皇子的满月宴,把小皇子抱上殿来,让朝臣们仰望一眼,也是要的。 裴獗轻轻击掌,奶娘便抱了孩子过来。 冯蕴刚要伸手,就被裴獗接了过去。 他是会抱孩子的男人,动作极是熟练,孩子也认他,看着亲爹,便手舞足蹈地笑…… 裴獗爱子之情,溢于言表,似是不知怎样疼爱他才好,低头便在孩子脸蛋儿上啄了一下,孩子大抵觉得痒,笑得更大声了些,嘴里咯咯作响,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引得朝臣皆展笑颜,满心欢喜……天 “小皇子聪慧机灵,实在是天赐麟儿。” “社稷之福啊。” “臣等恭贺陛下,喜得龙子,愿我大雍,国运昌隆……” 声音此起彼伏,裴獗却突然变了脸色。 众人怔怔。 慢慢的,也敛住笑容。 只见那高坐华堂的皇帝别扭地僵着身子,慢慢将孩子举起来……天 “奶娘。” 小皇子真是“龙精虎猛”,精力充沛,刚一提起,又有一些水流渗过尿布,慢慢地滴在御案上。 这得多大一泡? 殿内凝滞了一瞬。 只听得有人拱手高呼。 “天降甘霖,润泽龙案,是为大吉也。” 好家伙!天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那人。 ——敖政。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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