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罪。” 一席话不轻不重,殿上就安静下来。 众人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千条规矩不抵一点利益。 有眼力劲儿的人,心思已经活络起来。璨 今日裴獗显然是铁了心要办阮溥了。 大殿上这一出,看上去是撕毁阮溥的脸面,考验的却是在场每一位臣公的心意…… 考验哪些人能依附,哪些人会称臣。 站错了队,便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短短的一瞬,心思不知转了多远。 有那么几个不信邪的,站出来指责裴獗。 当场被人鬼哭狼嚎地拖下去。璨 剩下的人,噤若寒蝉,腿脚都软了。 风骨是有的。 可风骨换不来家里妻儿老小的性命。 膝盖也是硬的。 但跪下来,也不费什么力气。 旧党余下来的人,比那些摇摆不定的中立者,跪得更快。 “大王所言极是。既然是阮溥先开口逼迫大王在众目睽睽下自证,而大王也已经以事实反驳了流言……那么,阮溥就是传言惑众,混淆事实,以不实之词诋毁、恶意中伤大王,正该担罪。”璨 风向逆转。 阮溥人还没有被带下去,就品尝到了人间疾苦——昨日称兄道弟的人,转眼间就反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无耻!你们当真无耻!” 阮溥在大殿上气得跳脚,破口大骂,直到被禁军左右架着,拖拽出去,声音还久久没有落下。 难免有人会尴尬。 却没有人再出声反对。 裴獗看着这些人,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璨 “散了吧。” 他说着没见动静,便站了起来。 “大王——” 一声大喊,只见一个老者从桌案后起身,径直走到殿中,朝裴獗拜了个五体投地,整个人都伏低到了地上。 “陛下龙体欠安,久治不愈,难以亲理朝事。臣等忧心如焚,唯恐社稷动荡,百姓不安。故今日斗胆谏言,请大王代天子监国,以保我大晋江山稳固,国祚绵长……” 殿内落针可闻。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璨 有些话,早就堵在喉咙口。 只看谁来发出那惊天动地的第一声…… 众人都在权衡利弊,没有想到,最先开口的人,会是阮溥一党的大鸿胪邵澄…… 狗东西,比谁都会。 说什么“代天子监国”,就差把请裴獗登基主政直接说出来了。 众人的鄙夷,溢于言表。 裴獗却好似没有听入耳朵,脚步都没有停下,只微微拂袖,便“婉拒”了。璨 “陛下定会龙体康健,恢复如初。诸卿不得妄言,以免再添风波,动摇国本。” 义正辞严。 声音尚未落下,人已扬长而去。 政和殿内,众人久久无言。 最后,还是敖政丢下一句“枉做小人”的冷笑声,率先离开,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当然,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事情就此了结。 更不会认为,裴獗当真无意揽政。璨 嘴上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做什么。 裴獗在大殿上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整治了阮溥一党,显然是在为禅让扫清障碍,为登基铺路…… 当朝中不会再有第二种声音,当请愿的人,从一个人变成一群人,时机就算成熟了。 到那时,便是天翻地覆。 - 裴獗走得很快。 出宫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般骑马,而是上了裴府早已等候在宫门的马车……璨 “蕴娘。”马车上,裴獗将久候的冯蕴一把搂住,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如何?”冯蕴贴近他的胸膛,并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反而是紧张地轻抚他宽阔的后背,低低道:“姚大夫已在府中等候,你再忍一忍。” “嗯。”裴獗没有抬头,高大的身子弯下来,将头搁在冯蕴单薄的肩膀上。 冯蕴侧目一望,摸了摸他的脸。 “大王?” “嗯。” “你可还好?”璨 “很好。”裴獗紧紧搂着她,倚着她。 片刻,又是一叹。 “蕴娘。难受。” 难受还说自己很好? 冯蕴微微愣住,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的裴狗就真的很像一只大狗了,身子滚烫,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黏人…… 她心情很是复杂。璨 稳住身形,她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再观察裴獗。 短短一段路,那张英挺的面孔已然泛红,不寻常的红,仿佛被烈火在灼烤,就连双眼都开始充血,眼皮也浮肿起来…… 冯蕴沉声。 “快!速度再快些!” 第564章 禅让诏书 车厢里很是狭窄,裴獗整个靠在冯蕴身上,除了呼吸,没有发出别的声音。篝 空气安静得出奇。 冯蕴从未见过裴獗如此软弱的时候,紧张得呼吸都屏紧了。 马车驶入裴府。 车帷没开,姚儒迎上来, 左仲和纪佑以及侍卫营一群人,将府里杂役都打发下去,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 裴府大门前脚合上,后脚便有长公主府的探子前往禀报。篝 “裴獗的身体,肯定出了问题。”长公主听罢断言。 凡是违反常理的,就一定有猫腻。 她使唤仆女,“替我更衣。” 等长公主沐浴更衣梳妆整齐,走出房门,濮阳漪便双手拦了上来。 “母亲。” 濮阳漪双眼通红,看着她。 “母亲这是要去哪里?”篝 长公主身形微顿,笑意盈盈地道:“听说雍怀王今日在大殿上受了委屈,阿母去看看。” 说罢似乎还怕她不肯相信,示意左右仆从将准备带去裴府的礼物拎上来。 仆女低着头:“县君请看。” 濮阳漪一眼都不看那些东西。 她就看着自己的母亲,用一种伤心难过的目光,牢牢锁定长公主含笑的眼睛,直到那笑容僵硬在她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我看到了探子回府,也听见了他对母亲说的话。母亲,你为何要派人监视裴府?” 长公主拉下脸来。篝 她没有说话,双唇紧抿着,抬手示意左右退下,这才瞥一眼濮阳漪。 “你跟我进来!” 她语气严厉,与平常的慈母形象大相径庭。 濮阳漪的心里一颤。 她低下头,跟着长公主入内。 长公主往上首一坐,濮阳漪便懂事地在她跟前跪坐下来,为长公主添茶。 “是温行溯让你来的?”篝 长公主直言不讳,眼里写满了怀疑。 濮阳漪手指微微一顿,尚未放下茶壶已然摇了两下头。 “与他无关。他不知道这件事……” 又瞟一眼长公主愠怒的脸色,“女儿再是不孝,也不会在旁人面前说母亲半句不是。” 长公主哼声,“你别为他辩解。说吧,你想做什么?” 濮阳漪小心翼翼俯身过去,双手缠住长公主的胳膊,就好像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阿母,我们不要跟雍怀王作对,好不好?”篝 长公主眸底一暗。 她没有怒斥,甚至没有生气,只是冷冰冰地盯住濮阳漪,慢慢地,将她缠在胳膊的手推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阿母。”濮阳漪咬了咬下唇,垂着眼皮,“如今外间传言很多,女儿虽不懂朝堂大事,却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 长公主重重一哼。 “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的亲舅舅坐在龙椅上,才有你的荣华富贵。” 说着她似乎有些痛心地盯住濮阳漪。篝 “平原,你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养成了一个善良心性,母亲很欣慰,也盼你这这辈子都是如此,不知疾苦,平平顺顺做一个娇养富足的县君。可你要懂得,你的富足是从何而来……” “阿母。”濮阳漪又抱住她,仰头道:“比起女儿的富足,女儿更盼着母亲平安,安享晚年,你可明白?” 长公主身子一僵。 她看着濮阳漪眼里的热切,心弦一颤,软了语气。 “你是个好孩子,可眼下局势,容不得母亲袖手旁观……” “阿母!那是舅舅自愿的,不是吗?”濮阳漪看着长公主陡然变色的面容,鼓起勇气道: “舅舅生性胆小,他本就无法做一个有魄力的君王,他做不到跟雍怀王对抗,摆脱皇位桎梏,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这又有什么不好呢?”篝 长公主瞳仁微缩。 慢慢地开口,也慢慢地加重了语气。 “你想得天真。要是皇位禅让裴獗,整个大晋皇室都将覆灭。你,我,你兄长,你舅舅一家,还有更多的皇室宗亲,他们的衣禄,前程,乃至性命,都将成为禅让的代价。” “不会的。就算不做皇帝,有禅让之情,雍怀王也必定会给皇室尊荣和富禄……” 长公主冷笑两声。 “平原啊平原,你看看历史,有几个皇帝禅让,得以善终?” “有。”濮阳漪咽一下唾沫,垂下眼,不敢与母亲对视,“那些不得善终的人,是因为他们禅让是被迫的,舅舅不同,舅舅是自愿的,雍怀王也没有逼迫。”篝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 女儿的单纯她不是今天才知道,但是,今天才感觉到疲累,以及深深的无奈。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她没有办法和濮阳漪说清楚,也没时间跟她纠缠。 “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在家里好好想想。此事,无须再议。” 长公主拂袖而去。 濮阳漪伸手想拉她,拉了个空。 “阿母!” 声音撕心裂肺。篝 没有回应。 只剩濮阳漪低低地哭泣。 - 长公主听到了女儿的哭声,身子绷得紧紧的,心里并没有外表那么平静。 天空一行大雁飞过。 她抬头看一眼,上了马车。 裴獗是不是吃了春桃过敏,只要过府探望便知。篝 长公主驾到,他若不出来相见,那就必是谢七郎无疑。 长公主后背靠着车壁,双眼半阖着,想到许多等会儿到裴府对峙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以及应对之法。 不料,马车突然一抖,车夫驭的一声停下。 长公主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栽。 “怎么回事?” 她厉声相问。 外面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带点尖细的沙哑。篝 “长公主殿下,宫里,宫里……陛下突然发病,请殿下速去……” 长公主胸口一悸。 “快,入宫。” - 明光殿。 长公主迈过门槛,没让任何仆从相扶,健步如飞。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急切过了。篝 这个宫殿里,已经驾崩过一任皇帝。 她的弟弟不能再重蹈覆辙…… 大晋皇室不能亡,不能亡。 “陛下!”绕过屏风,她拉开龙榻前的层层帐幔,看到的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以及一个枯瘦如柴的皇帝。 文治帝受到惊吓,看到是她,这才松了口气。 “皇姊,你来了……” 长公主在他身侧坐下,因他叫得亲昵,也就没有再计较那些礼数,径直抬手探向他的额头,就像寻常人家关心弟弟的长姐。篝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文治帝摇摇头。 接着,不等长公主瞪眼睛,又点点头,手捂着心窝。 “这里。皇姊,这里很不舒服……” 长公主慢慢收回手,看着他。 短短时日,他竟是瘦得脱了相,明明身子没有大病,却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连那双温和爱笑的眼睛,都失了神采,好像被恶魔把魂儿勾走了似的。 “你是皇帝,我原本不该多说,可……唉!这里没有旁人。那我就以长姐的身份,好好说一说你。”篝 这些话,在长公主的内心其实已经憋了很久了。 久到可以追溯到熙丰帝过世。 整个皇室,找不出一个能撑得起江山基业的人。李桑若的小儿子,再到元尚乙,都是孩童,做不了主。 朝堂任由臣子把持,皇族式微。从李宗训到裴獗,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弟弟登基…… 她想,弟弟好歹是个大人,只要他争气,总有一日,可以矫正君弱臣强的局面,就算他不能像太祖高祖,能学一学熙丰帝,独当一面,也算是有希望了。 怎会料到,她这个弟弟这么不争气,让人一吓,就吓出了心病来,不仅不敢上朝,连皇帝都不肯做了,要将祖宗打下来的基业,拱手让人……篝 长公主想着,尚未开口就落下泪来。 “谁不想安稳度日呢?我也想。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可争的?可是……我怎能眼睁睁看着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毁于一旦,由着你将大晋百年基业拱手让人?” “皇姊……”文治帝看她哭,也跟着掉下眼泪。 “我做不好皇帝,我做不好的。我害怕,我每天都食不下,睡不好,半夜里惊厥,无法入睡……皇姊,你换个人吧,要不,你换个人……” “荒唐。你看看宗室里,还有何人可换?咱们这一脉,除了你和阿阅,没人了啊。” “阿阅。”文治帝想到仍然被囚禁着的儿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一个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保不住,这个皇帝做来又有什么意思?傀儡罢了,皇姊,我只是傀儡罢了。”篝 “傀儡又如何?”长公主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就算是傀儡,大晋也姓元。只要你立住了,就算裴獗权倾天下,在你面前,也只能称臣,江山还是我元氏的江山……” “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不同?”文治帝喃喃地看着她,掌心捂在自己的胸口,狠狠的抓扯着,额头浮出细细的冷汗,声音颤抖不止。 “皇姊,我快死了,我真的快要吓死了。阮溥被下狱,你可知道……堂堂尚书令,他说抓就抓,说打就打,毫无尊荣可言……下一个,轮到我了。就要轮到我了……” 长公主吸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你别胡思乱想了。” 她温声安慰着,伸手拉了拉皇帝的被角,“歇着吧,我这就去裴府,一定会撕下他的脸皮。你不要害怕,有皇姊在,会有办法的……” 这是一个当姐姐的最朴实的话了。篝 她想凭着自己一己之力,解决眼前这场危机。 不说将劣势全盘扭转,至少,能让摇摇欲坠的大晋皇室,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让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能够醒悟过来,不让更多人因为他的软弱而丧命…… 岂料,声音未落,文治帝就垂下头去。 “迟了,皇姊,已经迟了……” 文治帝不敢看她的眼睛,在长公主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慢慢从枕边拿出一纸诏书。 “这是废弃的禅位诏书。新写的那张,已经送去裴府……” 长公主惊得面容俱变。篝 “什么?你说什么?” 文治帝慢慢起身,又慢慢地跪伏下去,嘴唇哆嗦起来。 “我愧对列祖列宗……皇姊,我只想活着,哪怕窝囊点,活着就好……他们答应我的,只要我肯禅位,就会保全皇室血脉,不会赶尽杀绝。” 长公主厉色:“皇帝,你糊涂啊!” 第565章 迷局定局 宫里的诏书到达裴府时,裴獗刚刚服下一碗汤药,平躺下去。篫 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他身上的丘疹风团未散,面色苍白,嘴唇发绀,一直冷汗涔涔。 隔着层层衣裳,冯蕴也能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极力的克制。 她低头看去。 “大王可好受了些?” 裴獗嗯声,没有说话。 冯蕴道:“宫里的圣旨,只怕是为了试探你,是不是当真身体无恙……” 裴獗抬眼,眉头蹙起。篫 冯蕴看他的样子,“传旨的公公在外面。你且休息,我去应付便是。” 她刚要转身,被裴獗拉住手,拽了回来。他握住她的手不放,凝视着她,声音沙哑地吩咐门外的左仲。 “就说我歇下了。让他将圣旨呈上来。” 冯蕴一怔。 这话说得平静,可字字重锤。 当臣子的如何能狂妄至此? 除非,他不想再当臣子了。篫 冯蕴抿唇不语,慢慢坐在他身侧。 左仲下去了。 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传旨的内侍。内侍没有进门,就在庭院里,念诵了皇帝的禅位诏书。 皇帝曰: “朕以菲薄之才,受天明命,承祖宗之业,冀以安邦定国,福泽苍生。然疾病缠身,精力日竭,深感力不从心,恐难担重任,执掌乾坤。今观雍怀王仁德兼备,智勇超群,实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朕思量再三,兹禅位于雍怀王裴獗,以承天运,主理国事,统御四方。望能恪守天道,兴邦安民,使国运昌隆,百姓安居。 朕退意已决,即日起,不再干预朝政,惟望天下臣民,各安其位,共襄盛举,同享太平。钦此!”篫 四下肃静。 圣旨念完许久,都没有声音。 冯蕴低头,看着裴獗平静的眼睛。 “大王如何想?” 裴獗目光灼灼凝视着她。 “拒了。” 冯蕴微笑,没有意外。篫 “好。” 今日政和殿里,臣子上奏,裴獗拒了一次。 如今皇帝将禅让诏书送到家里,也得再次推拒。 因为在大众的心里,自古禅位和篡位,并无差别。 没有什么天命移转,只有权势的倾斜,和不得已为之。 这个时候裴獗要是欣然接下诏书,那就是有不臣之心,总归会拿话给旁人说,后世也要戳脊梁骨。 推拒几次,才可彰显清白。篫 “不过这诏书来得甚好。”冯蕴嘴角微抿,意有所指地道:“大王正好以避嫌为由,在府里休养几日,谁来也不见。” 裴獗哼笑,“机灵。” “多谢夸赞。”冯蕴眨眨眼,看他气色不是太好,不再多说了。 “我下去把他打发了。” 裴獗微微点头,“辛苦蕴娘。” “不辛苦,应该的。” 身为他的妻子,或是王府长史,这都是冯蕴应当应分的事。篫 她安抚地捏了捏裴獗的手,又叮嘱了姚儒几句,径直打了帘子出去。 公公没得到回应,还在庭院里等候,紧张,彷徨,手足无措。 冯蕴笑着将人请到花厅。 奉了好茶,又让小满塞了个钱袋,微笑道:“公公,陛下一片好意,大王却甚为惶恐。这回,怕是要抗旨不遵了……” 传旨公公尴尬地看着冯蕴,拭了拭脑门的冷汗。 面前的人哪里是雍怀王妃啊。 一旦接下诏书,那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篫 公公不敢直视冯蕴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低头告罪。 “请王妃容杂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纸诏书,是陛下心意所致,大王还是万莫辜负得好。” “唉。”冯蕴看他说得实在,也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轻轻叹息道: “这阵子,大王都要被坊间的流言和唾沫给淹没了。那些说法,哪个忠肝义胆的臣子承受得住?公公,这诏书,大王是万万接不得的,不然,这谋逆篡位的罪名,就坐实了啊。” 公公脸色更是窘迫。 “这,这也不是杂家能做得主的……诏书传到裴府,大王领旨,此事便算是成了。” “成不了。”冯蕴笑了一声,温和地看着他,“九五至尊之位,可不是儿戏,劳烦公公转告陛下,当真有心体恤臣子,便不要再说这等话了,省得让大王为难。”篫 公公看着她的笑,心思微动。 “杂家明白了。” 他点点头,收了东西,朝冯蕴一笑。 “杂家这便告辞回宫,将王妃的话,一字不漏地回禀陛下。” 冯蕴朝他欠身,好似松了口气。 “有劳,公公慢行。” 公公还礼,出门自去了。篫 冯蕴一席话点到为止,这公公却听了个明白。 这么传一道圣旨来,就要让雍怀王接位,也未必太过儿戏了。让裴獗自己拿着圣旨去金銮殿坐龙椅,何异于逼宫? 裴獗要的,不仅是皇帝位。 还是光明正大的皇帝位。 - 长公主在明光殿里来回踱步,神色焦灼。 文治帝倒是坦然,写完那封诏书,他便轻松了一半。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等着,看裴獗如何处理。篫 “陛下,怀仁回来了。” 文治帝连忙从榻上坐起。 “快传。” 怀仁便是那传旨的内侍,是文治帝从潜邸里带出来的人,深知他的脾性。 进屋一看长公主也在,怀仁公公怔了怔,方才分别行礼。 然后,禀报裴府的事情。 文治帝一听,吃惊不已。篫 “雍怀王不受?连皇位都不要?” 他的意外,长公主没有半点意外。 她在意的是,“裴獗没有出来接旨?一直不曾露面?” 怀仁应声,“是。出来的是雍怀王妃。”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果然。果然是他。” 文治帝看着她灼人的眼眸,紧张道:“皇姊,这可如何是好?雍怀王不肯受,会不会……会不会还有别的图谋?” 长公主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他。篫 文治帝吓一跳,“皇姊……” 长公主道:“千不该,万不该,就你不该写下那道禅位诏书啊。如此一来,时局于你我,便如临深渊了。” 文治帝眉头深皱,“我不明白……” 长公主叹息一声,坐下来缓缓地道:“诏书一发,裴獗接不接旨,满朝文武、王公大臣的心,就算是散了……人心一散,败局也就定了。” 文治帝抿了抿唇,“皇姊,我以为,朝臣的心,早就散了。败局也早已定下。不然今日政和殿上,阮溥岂会是那般下场?” 长公主一怔。 她注视着自己窝囊的弟弟,没有说话。篫 文治帝不知她在想什么,幽幽一叹。 “这阵子我在殿中养病,倒是想了许多事。这江山,这天下,这皇位,从古到今,更替频繁,从不是万年不变的。每每改朝换代,无一不是尸横遍野,白骨累累……皇姊,既然大局已定,挣扎也无用,何不保全自身?” 他认真地看着长公主。 见她不语,又徐徐说道:“历史多为胜者颂。为抗争而死,史书只会留下骂名。苟且偷生,说不定还能千古流芳,博得一个慧眼识人的美誉。” 长公主冷哼。 文治帝看出她脸色松缓了些。 又道:“一个好皇帝,当以天下子民,苍生福祸着想,倘若我将皇位托付给一个可以振兴大晋的人,这岂不是做的功德?祖宗泉下有灵,想必也不想基业败于我手……”篫 “皇帝。”长公主看着他一副不争气的怂样,千方百计的为软弱找借口,眉心紧紧皱起,再散不开。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你我了。” - 不得不说,长公主料事如神。 一纸毫无预兆的禅位诏书,就如同一瓢冷水浇在热油上,在西京朝堂炸开了锅。 朝臣们没有料到,皇帝会自作主张将皇位拱手于人。 此举,对一些心存侥幸,还对皇帝抱有希望的臣子可谓是一记重锤,瞬间将人推向了另一边。篫 整个大晋朝堂,态度空前一致。 ——元氏皇朝气数已尽。 别说裴獗未必肯扶他,就算裴獗无心称帝,想将这位称病不肯上朝的皇帝扶上龙椅,只怕也会自己栽下来。 与其如此,何不顺势而为? 众人生怕去得晚了,赶不上热乎的,从那天晚上开始,裴府便门庭若市,来来去去的马车,文武百官,或相约,或单独,前来劝谏雍怀王,接圣旨、即大位。 理所当然的,雍怀王为了避嫌,闭门谢客。 满朝王公,一个都不见,就连敖政,都被府里谢绝了。篫 事情仿佛陷入了胶着。 朝野上下,风云变动,只有裴府里,庭院春深,一派祥和气氛。 十日后,裴獗的病已然大好。 外间关于皇帝禅让的消息越传越远,消息扩散出去,天底下,无人不知。 裴媛托人来问过好几次了,就连久不问政事的裴冲,都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地想要裴獗给一颗定心丸。 裴媛当然是喜欢,觉得门楣生光,大有作为。 裴冲当然是不肯,认为裴府满门忠烈,当护大晋江山,而不是自己登基为帝,落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篫 每个人都想要一个结果,尘埃落定。 就连府里扫地的小厮都着急了。 唯独裴獗和冯蕴好像没事人似的,一个闲看落花,一个青梅煮酒,高兴了便对弈一局,两个人的感情比任何时候都好,相处也极是惬意。 “娘子,仆女都要急疯了……” 冯蕴问:“怎么了?” 小满这几日听了太多流言,嘴角都长出了水泡。 她嘟起嘴巴,撒娇般轻哼,“你说呢?”篫 冯蕴笑而不答。 夕阳西下,阳光在屋檐的瑞兽身上洒下一层金轮。 在更远的天边,一轮远月已朦胧的升起。 日月同在,光芒空蒙,淡淡地落在冯蕴的衣襟上,衬得她眉眼俏丽过人。 小满看得有些呆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边冲茶水,一边看向静心观棋的裴獗,小声问: “大王到底要怎么办啊?”篫 冯蕴轻笑,平静地道出一个字。 “等。” 第566章 登基为帝 最美人间五月天,暖风熏得人酥醉。黮 长公主府的木窗前,摆着茶水果点,濮阳漪慢慢品着,扬起脸,看向庭前的落花。 “这都五月了,雍怀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长公主笑了一下,“他还在等。” “等?等什么?” 濮阳漪问得认真,长公主拂去袖子上的落花,不答反问:“我女婿什么时候到?” 一提到温行溯,濮阳漪就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她总是会在想起温行溯的任何时刻,忍不住微笑。黮 “应该快了,阿母稍等,我再派人去催一催他……” 她声音未落便传来脚步声。 仆女欣喜的禀道: “殿下,县君,温将军来了。” 濮阳漪轻瞄过去。 温行溯的身影出现在花径的那头,不紧不慢地走近,看她一眼,朝长公主欠身行礼。 “小婿来迟,还望岳母见谅。”黮 长公主懒洋洋抬一下眼皮。 “坐吧。” 温行溯规规矩矩地跪坐一侧,面对濮阳漪娇憨的笑容,回以一笑。 长公主看了看二人对视的模样,唇角微勾,问了温行溯一些营里的事情,又打听近来北雍军的动向。 一提北雍军,温行溯便沉吟下来。 他为难,濮阳漪就急了。 “阿母!”黮 长公主皱起眉头,“怎么了?我不能问吗?” 濮阳漪从没有这样无力过…… 一面是最爱的母亲。 一面是自己的夫君。 如今他们各自为政,她夹在中间,就像纠缠在一团乱麻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无能为力。 “不是说好了,今日只是家人小聚,不谈政事?阿母怎的出尔反尔?” 长公主看濮阳漪柳眉倒竖,面色越来越差,笑了笑,示意仆从为温行溯斟茶,淡淡地道:黮 “阿母没谈政事,只是心下犹疑不定,有些事,想让女婿替我参详参详。” 濮阳漪唇角翘了起来,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温行溯连忙拱手,“岳母有事,大可直言。” 长公主看着他,淡淡浅笑,“你与平原成婚这么多年了,我拿你当自家人,不跟你见外,有什么就说什么,希望你也如此。” 温行溯点头,“那是自然。” 长公主思忖片刻,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茶壶,低低问:“依你之见,西京僵局,如何得解?” 温行溯好似早有准备。黮 他没有犹豫,慢慢抬袖,以盏中的茶水,在木案上慢条斯理地写出一个字。 “从。” 长公主看着水渍扩散,流淌,片刻才抬眼,直视温行溯。 “从?” 温行溯一笑,朝她点点头。 “为今之计,唯从得安。” -黮 五月气候得宜,西京城里暖洋洋的,轻风拂过,吹走漫天的乌云,暖得人心里头都舒服了许多。 初十那天,许久不上朝的文治皇帝,召满朝文武、王侯宗亲于明光殿议事。 烈日当空,拖着病体的文治帝,在内侍的搀扶下无力地走上丹陛,最后一次坐上他的龙椅,当着满朝臣公的面,宣读了禅位诏书。 裴獗想要推拒,朝臣已当场跪下,口呼“万岁”。 龙椅上的文治皇帝更是欠身行礼,再三表达退位让贤的心意。 一番你来我往的拉锯后,裴獗被人拥趸着走上丹陛,按坐在龙椅上—— 高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大殿。黮 “天命所归”,便成事实。 文治帝长长吐一口气,被人扶着走出殿宇,也不知是卸下重担的轻松,还是被未来的担忧,他佝偻着肩,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落寞…… 历史的转折在这个花开时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悄然来临。 晌午时,太阳还红彤彤地挂在天际,入夜,西京城便电闪雷鸣,一道道刺亮的闪电从天落下,仿佛将天空劈开了一道口子。 瓢泼般的大雨说下就下。 “天象很是古怪啊。” “帝王禅让,天露异象,这是中兴之主啊。”黮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天狂怒?” 私下里的议论,全被这一场大雨淹没。 事情顺利,几乎没有遇到半句反对。 文治帝禅让退位的传言,已经传了很久,这把火终于烧了起来。对很多人来说,如同卸下一块大石头,总算是尘埃落定。 登基大典筹备得很是仓促,因裴獗不喜铺张浪费,只是依旧制礼仪,并未大肆操办。 新帝颁旨,改国号为“雍”,年号璟宁,自此,以雍代晋,禅位让贤成为一段佳话。 裴獗没有对元氏皇族赶尽杀绝。黮 他尊文治皇帝为“义兄”,保留天子礼仪,敕封为义宁王。 对长公主和皇族宗亲,一应如此,保留封号、尊荣、仪制,以及俸禄,与禅位前保持一致。 朝野上下,自是一片赞誉。 禅位后仍能善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人不说新帝胸怀博大,长公主更是暗地里派人到坊间造势,大力夸赞新帝有远见,有智慧,总归是怎么好听怎么说…… 就图皇室有一个“善终”。 这个热闹,冯蕴没有参与。 她仍像往日一样,待在裴府里,不结交,不见客,更不关心无数人关心的册立皇后的事情。黮 起初,裴媛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在裴獗登基的当天,就牵着阿左和阿右,前来贺喜。 还指使小孩子叫她,“皇后舅母。” 可登基大典过去半月,眼看就要入六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不仅旁人说三道四,就连裴府里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小满和环儿几个,看冯蕴的目光越来越纠缠,恨不得长八百张嘴,来替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大王登基为帝…… 那他的发妻,不是理所当然封后吗?黮 新帝为何迟迟不下圣旨? 娘子为何半点都不着急? 大家都快要气出火燎子,她却有闲心为鳌崽准备饭食,把鳌崽养得油光水亮,好像换了一头崽似的,又健壮了许多。 后来,还是裴媛看不下去了。 她再次带着一对龙凤胎来到冯蕴的住处,旁敲侧击地唠了许多家常,见冯蕴面带微笑,就不松口,终是忍不住了。 “弟妹,你别怪我多嘴。这朝堂上的事,我虽然不懂,家务事却清楚得很……你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冯蕴拿了一把蒲扇,轻轻地摇,笑得漫不经心。黮 “阿姐这话,从何说起?” 裴媛看她一眼,一脸恨其不争的愠色,让仆女把两个孩子带走,这才坐得近了些。 “别怪我没提醒你,赶紧催一催阿獗,让他下旨立后。” 冯蕴侧目望着她。 裴媛眼里,满是担忧。 那是一种出于女子的同理心。 “我可是听说了,皇帝身边没有人侍候,上赶着献美的人,都快要挤破头了。你不着急,有的是人着急。”黮 说罢停顿片刻,看冯蕴仍然油盐不进,她无奈叹息。 “你别不当回事。这世上的男儿大多薄幸,哪怕是我弟弟,我也照说不误……谁知他哪天会变心?你啊,名正言顺的正一正位分,天经地义,怕什么?” 冯蕴微微一笑。 “多谢阿姐。陛下有陛下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前程。这个事情,我们两个都不在乎的……” 不在乎? 还是“他们”? 裴媛弄不懂她怎么想的。黮 “你傻了?” 冯蕴看着她眼里真诚的关怀,抿了抿嘴唇,“等父亲身子骨好些,我便回安渡。” 裴媛一惊,噎住。 裴獗登基的事,没有刺激到旁人,只把他爹刺激得够呛。 裴家满门忠烈,裴冲更是忠贞不贰,尽管是文治帝主动禅让,但他仍然觉得裴家有亏,羞愧得不肯见人,还硬生生把自己气出了病来,卧床不起。 裴媛想到父亲的一辈子,摇摇头。 “依我看啊,父亲就是心里想不开,饶不过自己,再过一些时日,等他习惯了就好了……”黮 冯蕴点点头。 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要想改变,哪是一朝一夕…… 她道:“我已和姚大夫说了,多用些疏肝益脾的药,但姚大夫过阵子也得走了,剩下来的事,还得阿姐操心。” 裴媛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当真要走?” 冯蕴低低地笑:“对啊,你看我在这里,不尴尬吗?我不尴尬,你都替我尴尬了。”黮 裴媛悻悻的。 这话是没有错的。 她都替冯蕴觉得尴尬。 “这个阿獗,我来收拾他……不替你争,也得替我自己争一争。你看看,元氏宗亲一个个安顿妥当,对他的家里人,对妻子,这叫怎么回事?” 裴媛是个直率的性子,说干就干,将两个小的交给冯蕴,掉头就走,冯蕴喊都喊不住。 “诶……” 完了。黮 这口黑锅又得裴狗来背了。 冯蕴看着裴媛怒气冲冲的背影,摇头失笑一下,起身准备去净房,突觉天旋地转,头顶的太阳都好似一个变成了俩。 是晒太久了吗? 这个天气,不冷不热,不应该啊。 她堪堪扶住桌几,阿左和阿右便飞快地扑过来,一边一个搀扶住她。 “舅母,你怎样了?” “舅母,你哪里不舒服?”黮 “我去找大夫。” “我们去找大夫!” 冯蕴摇了摇头,她浑然不知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温和地朝两个孩子笑了笑。 “舅母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第567章 庵堂故旧 裴獗回来的时候,冯蕴眯着眼坐在香樟树下的软椅上,望着天边浓厚的乌云,发呆。厕 风吹来院子里的花香,十分怡人。 男人的脚步声放得极轻,一双手从背后搂过来,小心翼翼地束紧她的腰,气息温和地落在耳侧,轻轻一吻,语调低缓。 “阿左说,你不舒服?” 冯蕴回头看他一眼,淡淡笑应。 “只是坐久了,有些眩晕,算不得什么,你别听小孩子瞎说。” 裴獗嘴角一牵,轻轻地嗯一声。 “那别在屋外坐太久,我抱你回去。”厕 这个时季,一到黄昏太阳落下,院子里的景象是最为怡人的。冯蕴很喜欢坐在这里,吃点东西,懒洋洋看书。 但她没有反对,也来不及反对,裴獗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裴獗刚从宫里出来,身上衣裳没有来得及换下。一袭大袖龙袍,随脚步摆动,威仪十足,飘逸万分。 这阵子他宫里宫外地跑,生活日常仍像当初做摄政王时一样。冯蕴不知朝臣可有异议,反正她自己看来,是觉得有些别扭。 哪有皇帝不住在宫里的呢? 她双臂揽住裴獗的脖子,微笑道: “要是朝事繁忙,你也不必每日回来。”厕 裴獗低眉,“撵我?” 冯蕴莞尔,眼波如水,轻缓地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宅子都是陛下的,我哪里敢撵?” 裴獗微微皱起眉来。 近来两人私下里相处,一切照旧,他并不是很喜欢冯蕴这么称呼他,一声“陛下”,就好像在中间生生割出了一道长长的鸿沟。 冯蕴察觉他眼底的不快,伸手往两边拉扯他的脸,不满地道:“为你的身子着想,你还不高兴?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 裴獗突然停下,低头看着她,双臂微微收紧,将冯蕴往上轻轻一掂。 “蕴娘都胖了,我为何不能变?”厕 胖了? 冯蕴眼皮一翻,“胡说!” 她不是易胖的人,也不肯承认自己胖,好笑地拍一下裴獗的胳膊,待再要说话,已被裴獗轻轻放在了窗前的软榻上。 他道:“天还没有十分的热,你不要贪凉。坐在这里看书,不比坐院子里强?” “是是是,陛下所言极是。”冯蕴应道,慢条斯理地瞥他一眼,“奇怪,你今日这么闲吗?回来得这样早,还将皇恩普照到我身上了……” 裴獗握住她的手,微微牵唇,“蕴娘是在怪我,最近冷落了你?” 冯蕴凝目睨着他。厕 剑眉星眸,英姿过人。 这是大雍朝的新帝,万万人之上。 权力可以为男人带来一切,甚至包容了容貌。 裴獗这张脸,好似比往昔还要好看几分,连眼睛都会醉人一般,自内而外散发的威仪,强烈得令人不敢直视…… 冯蕴微微叹口气。 “裴狗,你不老实。” 裴獗:“?”厕 冯蕴撇嘴。 她当然不好意思说男人太好看,会让人心跳加速,神魂难以落地,只找了一个由头,就笑着打趣他。 “陛下近日,越发英挺了。可是那皇城深宫里,新晋了美人,甚得君心?” 裴獗低下头,看了冯蕴片刻,默默吻在她的手背上,声音和煦而温暖。 “看来我得多抽些工夫,留在府里陪你了。” 冯蕴看他说得一本正经,不免失笑,“你就不怕人说你,甫一登基,就沉迷于闺房之乐?” 裴獗哼声,“谁若是胆敢这么无礼,我就要正告他了……”厕 冯蕴见他表情怪异,不由纳闷。 “正告他什么?” 裴獗道:“告诉他:你是对的。” 冯蕴一怔,笑着捶在他肩膀上,裴獗双臂一紧,倾身便要吻上来,他很会纠缠,冯蕴转瞬便有些气短,连忙推拒。 “我今日不太舒服。” 裴獗在她唇角安抚地亲了一下,不再闹他,在腰上为她垫了个靠枕,这才坐下来,陪她说话。 新帝登基,大刀阔斧地革新朝政,朝堂上的人和事,可谓日新月异,比变天还快,裴獗要是不说,冯蕴从不主动提及。厕 今日看他回来得早,又吃茶摆谈,正当闲时,当即将心里那点“小九九”吐了出来。 “有个事早想问你,又不知方不方便?” 裴獗看着她犹疑的目光,黑眸一亮,“你问。” 冯蕴道:“你登基后,李桑若还住在宫里,可有不便?” 裴獗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以为冯蕴会问立后的事情…… 朝野上下都吵翻天了,唯有正主不为所动。厕 “没有。”他闷声闷气。 冯蕴扬了扬眉,小声地笑,“既然你觉得放一个前前前朝的太后在宫里,没有什么不便,那只能怪我多嘴了。” “我是说,她没有住在宫里。”裴獗道。 冯蕴很是意外,“她不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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