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自跟他谈不可。” “可是……”浮 “大兄。”冯蕴盯着他,微微一笑,“你是主帅,比起我来,你才是不能轻易涉险。你要相信我,可以全须全尾地回来。” 温行溯并没有被说服。 但他了解冯蕴,知道再说无益,只得沉默。 有了双方使者的传信,通惠河两岸的气氛,难得地和缓下来。 打了这么久,双方将士都有些疲累了,也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没有人怀疑这次谈判有什么不对。 大家都期待着,明日双军的会晤结果……浮 - 敖七风尘仆仆地从赤甲军营地过来,他没有像温行溯那般阻止,而是向温行溯请示。 “主帅,我愿与王妃一同前往。” 温行溯看着他。 成婚后,敖七身上少了许多的少年气,他变得更像一个真正的男人,有勇有谋,有担当,但他身上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没有变。 对冯蕴,也没有变。 看到冯蕴,眼里就会有光……浮 甚至很难用男女情爱去界定他的感情,就像是纯粹的,不加遮掩地欣赏。 “好。”如果冯蕴身边一定要有人保护,再没有人比敖七更合适了。 温行溯道:“阵前谈判,言多必失,敖将军切莫失了分寸。” 敖七抬头,朝冯蕴看一眼。 “主帅放心,我不多话,我到时候只扮成王妃的侍卫,随侍身边。” 冯蕴心里一窒。 她看过去。浮 敖七目光定在她脸上,唇角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如当初那般。 “我和叶闯配合默契,旁人看不出端倪,也不会坏了王妃的事。” 温行溯浅眯的眼睛里,深邃莫名,“好。” 冯蕴唇角动了动,笑笑,没有说话。 她一直知道敖七对她心存执念,但那是以前。 成婚以后,昔日少年终将成长,将旧事抛在脑后,拥抱下一段春天。 可敖七提出乔装成她的侍卫同行那一刻,她突然有些隐隐的不安。浮 尚未入夜,大营里便开始生火做饭。 今夜没有战事,难得的轻松,将士们在外面热烈的讨论着,大快朵颐,不时传出说笑声…… 冯蕴从帐里望出去。 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亲切,熟悉。 他们不应该牺牲在战场上…… 所以,她要做的事,只要能减少伤亡,就绝不卑劣。 几个人在营里用了夜食,温行溯有事去了中军账。浮 天渐渐黑了,如墨的苍穹下,火把一簇簇的游动着,风里传来的,是硝烟的味道。 冯蕴寻了个机会,支走旁人,问敖七。 “阿米尔呢?” 她言语温和,面容带笑。 很像一个长辈。 敖七笑道:“我正要同舅母说这事。” 他眉头不经意皱了下,“行军在外,带着妻室多有不便,我想让她去花溪小住些时日,只怕又要叨扰舅母……”浮 冯蕴微笑,“这有什么?我自然欢迎,只怕她不肯。” 敖七目光一闪,带着几分无奈。 “让舅母说中了。她确实不很情愿,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日……” 说到他的新妇阿米尔,敖七两道锋利的眉头揪到一起,看上去很是为难。 “但我想,舅母会有办法的,说服她。” 冯蕴笑道:“好,我试试看。” 第494章 私情误事 郑寿山上船前,并不知道对面来的人是冯蕴。琲 他只是从任汝德那里得知北雍军有意议和,就想出面做这个和事佬。 他也不想打仗。 尤其战场摆在楚州,最吃亏的就是他。 要是能说和,双方隔着通惠河而治,他不用夹在中间受气,还两边都不得罪,顺便还上冯蕴的人情,简直就是一举三得…… 可在看到冯蕴那一瞬间,他就知道…… 今日谈判的局面和结果,不会受他左右。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冯蕴,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琲 这位雍怀王妃的胸襟,上次煤球事件,他便领略到了,从来不敢轻视。 可真正见到她的人,郑寿山还是有些意外于她强大气场和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怎么会有女子,如此美艳慑人,又如此从容?敢于在这样混乱紧张的战事下,面对敌军将领? 他突然有点明白,裴獗当初为何会被身为女俘的她迷惑,再又不顾众人反对,不惜和李氏父女翻脸,也要娶她为妻了…… 短短一瞬,郑寿山想了许多。 却万万没有料到,冯蕴是来策叛他的。 “可否请郑公屏退随从,你我单独说话?”琲 冯蕴声音清润,面容平静,笑看郑寿山。 一个小女子都敢,他郑寿山哪能不敢? “好。”郑寿山摆了摆手,“你们退下。” 双方随从统共有数十人。 敖七有些不放心,将环首刀解下,塞到冯蕴的手上。 “不用。”冯蕴微笑,看一眼郑寿山,“郑公谦谦君子,你放心。” 敖七凝视着她,没有坚持。琲 临走,往她的手心,塞了一枚响箭。 “有事唤我。” 冯蕴轻轻嗯一声。 随行的船只慢慢退得远了。 只剩两叶扁舟,在河心对谈。 “今日前来,我专程带了一份大礼给郑公……” 冯蕴说着,回头望向另一条船上的侯准。琲 “这位侯将军,郑公可还记得?” 郑寿山知道侯准,从将军到山匪,再投靠冯蕴。 但二人之前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他不知冯蕴为何要提及。 “王妃仁德,竟让南齐英雄,为你运煤……” 冯蕴莞尔,“没错,侯将军便是上次运煤到楚州,遭遇山匪劫道的人。” 她将一个木匣子从船侧双手递上。 “这是侯将军从劫道的山匪身上搜到的,还请郑公过目。”琲 郑寿山心下微微绷紧。 煤球被劫,他怀疑过李宗训,也怀疑过冯蕴。 其实都有嫌疑。 然而,一是没有实证,二是李宗训事后许了他许多好处,冯蕴也把煤球填补上了,他没有受到实际的损害,也就不再追究。 不成想,冯蕴手上居然握着李宗训的把柄。 “几个邺城军腰牌,还有李宗训的亲笔手令。郑公看看,对是不对?” 郑寿山逐字逐句的看。琲 一个字一个字的拆。 手令上,李宗训安排了劫煤,细节到将货物换成石头,浇上墨汁。甚至还写了目的——不让郑寿山搭上冯蕴,以免他左右摇摆。也借机离间郑寿山与西京朝廷的关系,让他从此回不了头,只能跟邺城朝廷捆绑在一起。 “可恨。”郑寿山拳头一握,咬牙切齿。 他可以断定,手令是李宗训的字迹。 “这老儿竟把老夫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反咬一口,说劫煤一事,是王妃歹计……” 冯蕴见他信了,心下的大石头,当即落定。 在并州,她模仿裴獗的笔迹,没有被人发现。琲 因此,在决定策反郑寿山的时候,她就早早开始准备了…… 西京朝廷里,存有大量李宗训手书的公文,她轻易便将公文借阅出来,很是苦练了一些时日…… 终于派上了用场。 以假乱真,她并没有半点心虚,反过来替郑寿山扼腕叹息。 “郑公在中京事变后,率先响应邺城,扶李氏父女于微末,如此大恩,李宗训不仅不心存感激,反而处处算计……唉!” 她说着,看郑寿山老脸铁青,又叹息道: “可能郑公会认为,我今日是来挑拨你们关系的……我承认,我确实是来挑拨的……因为我和大王都十分看重郑公的为人品性,不忍你受李贼裹挟,一不小心成了千古罪人。”琲 “多谢王妃。”郑寿山眉头蹙了起来。 他抖了抖信,突然眯眼看来。 “如此重要的证物,王妃为何早不给我?” 冯蕴微微一笑。 “早给又如何?郑公,还是会选择邺城,不是吗?与其被你视为挑拨离间的小人,不如装聋作哑,当作未知算了。” 郑寿山又问:“那为何王妃今日又愿意拿出来,交给老夫?” 冯蕴眉头微微一扬。琲 别看郑寿山嘴上说得感恩戴德,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对郑寿山这种人而言,单是这点矛盾还不足够改变他的决定,还需要有足够大的利益…… 要把饼画大。 不仅要让他看到跟着西京的锦绣前程,还要让他知道,跟着邺城必将会有的凄惨结局…… 冯蕴沉默许久,慢幽幽一声苦笑。 “太苦了,郑公。数十年的战乱,夺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又有多少农田荒芜,房屋被毁,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郑公,日子真的太苦了。这个天下,也该迎来和平盛世了。”琲 动之以情。 郑寿山默默不语。 她再是一笑,继续晓之以理。 “郑公心下也有一杆秤,应该很清楚,李宗训父女把持的傀儡政权,能不能为大晋带来好日子……那么,大丈夫该与何人谋事?还望郑公三思。” 郑寿山眼睛暗了暗,“王妃这是为难我啊……三姓家奴,令人不齿,郑某……” 他摇摇头,“做不来。” 冯蕴道:“郑公此言差矣。两晋是一家,何来三姓?郑公归顺西京,那是大善。减少将士伤亡,便是为黎民谋福祉,为万世享太平。郑公,你是大晋的功臣啊!”琲 郑寿山满脸愁绪的看着她,叹息不语。 还不肯松口? 冯蕴微微一笑。 “我离京时,大王特意让我捎句话给郑公……” 郑寿山眼底一暗,多了一丝光。 他拱手朝西京方向,“不知大王有何指教?” 冯蕴道:“大王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郑公若肯归顺,来日必封侯拜相。郑公要是一条道走到黑……”琲 她停顿一下,淡淡笑开。 “北雍军攻入楚州那日,便是郑公阖家团圆之时——黄泉路上。” - 这天的通惠河上,冯蕴说了很多话,郑寿山除了感念她仁义,却不肯当场表态,然后客客气气地告辞…… 冯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郑寿山会完全被自己说服,归顺西京…… 因此,她特地准备了一个后续的方案——郑寿山的小舅子和妻子。 这些年,任汝德没少拿着南齐朝廷的银钱,在各地周游,广交朋友,建立自己的人脉。琲 郑寿山的家人就是被他挑正的,这些年,他们没少拿任汝德的好处,早就被他喂肥了…… 这也是上辈子萧呈得以策反郑寿山,剪除楚州障碍的原因。 她想好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再计不成,还有三计,只要她诚心挖这个墙角,就不信它不倒……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李桑若,帮她的大忙。 郑寿山回去,自然是要将通惠河谈判的内容,上呈给邺城朝廷。 当然,他不会说冯蕴的策反,只说见到了冯蕴,又编了一些交谈内容,以应对询问。 可他的说法,瞬间把李桑若带回了信州,带回了鸣泉镇,那一场让她频频出丑的谈判……琲 “冯氏素来巧言令色,惯会蛊惑人心,她说的,绝非仅有郑寿山交代的这些。” “郑寿山隐瞒朝廷,没说实话。这心都偏了,还如何为我所用,又如何会带领楚州军跟邺城并肩杀敌?” 不得不说,李桑若这次的判断是对的…… 错就错在她把它说了出来,在朝堂上当众质疑郑寿山有私心,并表示应该罢黜郑寿山的楚州节度使,将楚州军收归朝廷,以便统一调派…… 气得李宗训摔了笏板,大骂她是“蠢妇”。 李宗训和葛培,当然也看得出来郑寿山没说老实话。 可大战当前,是翻脸的时候吗?琲 李宗训痛斥李桑若,是为了给郑寿山一个交代,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 然而,都是万年的老狐狸,谁不知道谁啊? 消息传到楚州,便压断了郑寿山最后一点犹豫。 今日不反,来日就会被清算。 他找来幕僚商量一宿,当机立断,一面差人联系北雍军,一面以李太后对他的诬蔑,令楚州将士们心寒为由,宣告天下,楚州脱离邺城朝廷。 天寿二年四月二十八,郑寿山在通惠河上架浮桥以迎北雍军,同时打开楚州城门,率兵反攻葛培…… 第495章 梅令锋芒 消息传到花溪那天,冯蕴正在荷塘边上,看徐嫂子教村里人种藕。铎 天气暖和,塘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好似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满脸喜悦,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从不耽误农事…… 因为村里的大槐树下,不时就会有告示,提醒军人农务、坊务,村务。 只要听话跟着干,就出不了错。 潜移默化间,花溪人更依赖长门…… 对冯蕴,也更是心悦诚服。 所以,一听说郑寿山投诚,村民首先想到的就是冯蕴。 “还是娘子当初那二十万车煤的功劳啊。我要是郑寿山,也跟着送煤的,而不是抢煤的……”铎 “那是,也得亏娘子神机妙算,早早就看透了郑寿山和李宗训的猫儿腻。” 村人与有荣焉,声音此起彼伏…… 都在为战局突然的扭转而欢欣鼓舞。 冯蕴比他们更早得到消息,因此,那股子雀跃和兴奋,早就已经过去了。 她轻咳:“别尽顾着夸我了。干正事吧。” 周遭当即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切切地看着她,一副等待她示下的样子。铎 冯蕴又不禁莞尔。 “都看着我做什么?继续啊。” 杨什长说:“娘子不是要训话吗?” 冯蕴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忍俊不禁。 她只是不想听这么多人当面夸自己,觉得很没有必要…… “打仗的事,我一窍不通,能训什么话?我还是看你们种藕吧。” 众人轰声大笑起来。铎 娘子就是随和,谦逊,半点架子都没。 办成那么大的事,一点不邀功。 冯蕴一眼扫过去,看众人意犹未尽的样子,知道他们正在劲头上,不由笑了一声。 “确有一事,要同诸位说一说。” 众人连忙竖起耳朵。 她道:“许久没有召集诸位议事了,恰逢喜讯来临,那就明日吧。每家每户,至少派一人到大槐树下,我们要为花溪重新选一个里正,以便为大家办事。” 她是乡正,里正正该由她举荐。铎 她说谁能胜任,那就是谁。 但冯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用了更讨人喜欢的方式——让全村里都有了参与感。 候选的人员,是她提议的。 从几个什长里来选。 不出意料,结果和冯蕴想的一样。 村人一致认为,该由杨什长来接任里正。 她不在花溪的时候,村里的事情,大多是杨铁柱出面来干,他和长门的来往,也最为密切,村里人信任他。铎 杨铁柱接任后,当即提议,让邢丙的妻子徐氏,来接替他原来的什长之职,同时兼任村里胥吏,相当于里正的副手。 他的建议,同样得到了冯蕴和村里人的一致同意。 徐嫂子却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敢应。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做得来这些大事?我不行,我不行……” 杨铁柱道:“徐嫂子就莫要自谦了。娘子能做乡君,你为何不能做胥吏?” 徐嫂子一听,也对啊。 娘子也是女流之辈。铎 有样学样就是了。 “那我……”徐嫂子环视众人,“就我来干了?” 冯蕴勾唇浅笑,“你当得的。” 徐嫂子嘿嘿一笑,心里那叫一个飘啊,走起路来,都有些头重脚轻。 没有长门以前,虽然邢丙也是冯敬廷郡守府里的武吏,勤劳肯干,能吃苦,对她也不错,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但跟眼下的幸福,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她只是邢丙的媳妇,是家里的主妇,做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高看她一眼。铎 现在在花溪村却是不同。 只要有本事,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能得到重用。 这里有更多人敬重她。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事,一件接一件的,在长门发生了。 徐嫂子满心喜悦,回到庄子后,就带了厚礼,前去拜谢冯蕴。 “若非娘子成全,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今日。大郎他爹说得对,娘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说着,她双膝跪地,欲朝冯蕴行大礼。铎 “徐嫂子。”冯蕴唤住她,将人托起,“你们也帮了我的大忙。是不是我也得跪下去?” 徐嫂子吓一跳。 “我们为娘子做事,那是应当应分的……” 冯蕴微笑,“世上没有什么情分是应当的。” 她握住徐嫂子的手,“我们乘的是一条船,往后同舟共济,勤勉做事就好。” 徐嫂子感激涕零地走了。 回头便找到儿子邢大郎,一顿苦口婆心地教导,让他往后要掏心掏肺地为冯蕴办差。铎 邢大郎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好了好了,娘,全村人都知道你当了个九品芝麻官,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 徐嫂子啐他一口。 “不着调。娘说的话,你得记住……” 邢大郎一听又要开始了,就要开溜。 “等我爹回来,你再给他说说吧,我这边,绝对听话。” 徐嫂子哭笑不得,点了点儿子的脑袋。铎 “我这不是寻不到他吗?不然,有你什么事?” 邢大郎吃笑,“好了,我得交账本给娘子了。阿娘自个儿偷偷乐着吧。” 邢丙近日不在花溪,带着麾下的部曲和侯准在小界丘的那几百人,一并去了通惠河。 这是冯蕴的交代。 她说,战场才能练兵。 梅令郎们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可离真正能打仗的军队,还有很大的距离。 她要让他们近距离地看到,战争最原始的模样铎 冯蕴让邢丙和侯准带人去的时候,只说是民间自发组织的人,前来帮着北雍军做一些押运辎重的事,不用发饷。 前线正是缺人手辎重运送,温行溯自是点头应下,把人交给申屠炯来带。 申屠炯起初不以为然。 除了侯准,剩下的人也就是空有一把子力气。就算是侯准的部下,当初秀峰山的那些山匪,他也没那么看得上…… 所以,申屠炯笑盈盈地应下,当真只安排他们做一些运输粮秣和物资的杂事。 没有想到,在他们运粮到楚州的途中,居然遭遇了小股邺城军的偷袭。 申屠炯大为紧张,生怕他们出事,没法向冯蕴交代……铎 不料,在侯准和邢丙的指挥下,这群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战事,没有慌乱,排兵、布阵、围堵,厮杀,直到将敌军打残,再一鼓作气地迂回包抄,乘胜追击,一举御敌,竟是胜得游刃有余…… 这可是不得了,申屠炯饭都顾不上吃,即刻找到温行溯。 “将军,这全然不是部曲和散兵的模样啊,他们分明训练有素……” 顿了顿,他目光炯炯。 “十二娘,可知情?” 他是为冯蕴感到担心。 手底下有一支这样的队伍,要是浑不知情,可要出大事的。铎 温行溯眉头微拧。 他一直知道冯蕴招揽了这些人,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梅令部曲的战斗力,会这样悍勇。 他沉吟一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侯准当初在秀峰山,大出风头,你亲自领教过的,他可不是什么庸碌之辈。有好将,自会有好兵,不足为奇。更何况,葛培手底下那些人,全是溜须拍马的饭桶,自然不堪一击。” 申屠炯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可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十二娘养这么多部曲,还是有些超过了,不说西京朝廷会不会多心,就说她自己,万一压不住怎么办……”铎 一个弱女子。 一群悍勇的士兵。 申屠炯想想都替冯蕴捏一把汗。 温行溯却不以为然,瞥他一眼,淡淡地笑。 “哪里就超过了?她手底下那么多工坊……农具,铁器,矿山,煤山……哪一样都要重体力。这些人,都只是长门的工匠罢了,想来是侯准有练兵的习惯,带着训练了一下,不值得担忧。” 申屠炯私心里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但温行溯这么说了,他再唱对台,更不合适。铎 于是笑了笑,换个话题说起邺城军的糗事—— 谁知,温行溯又把话说了回来。 “西京捷报,只字不许提梅令部曲。有人问起,就说民众自发相助,为北雍军运送粮草和辎重之物……” 申屠炯拱手,“明白。” - 花溪。 冯蕴也得到了梅令部曲打胜仗的消息。铎 是邢丙快马来报的—— 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毕竟行伍多年,他从来没有痛痛快快地打过一场胜仗…… 冯蕴笑了下,抬头凝目。 “旗开得胜,易生骄心。得让大家把心收回来,切莫疏忽大意……” 邢丙笑道:“娘子放心吧,我们省得。这两日,温将军准备要攻打宁城了,兄弟们都抢着要去打前锋呢。” 邢丙训练了那么久,终是看到了成果,他此刻比那些梅令郎更为亢奋,恨不得即刻冲上去,和邺城军大战三百回合。铎 不料,冯蕴听罢,脸色沉了下来。 “辎重不好吗?” 邢丙赶紧敛住表情,“好是好的,就是不够尽兴。” 冯蕴眉头蹙起,目露厉色。 “我让你带着他们去,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战场,不是去送命……多学习,勿轻敌。老实做好内务,旁事不许插手。” 邢丙一怔。 仿佛被劈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冷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冯蕴,点点头,整个人从狂热中冷静下来。铎 “俺记下了,也会转告侯将军,一同约束他们,绝不轻敌冒进。” 冯蕴嗯一声,这才露出笑容。 “告诉他们,凯旋之日,我重重有赏。” 邢丙大喜,拱手一拜。 “是。多谢娘子。” 第496章 转眼变天 一场被所有人认为棋逢对手,至少要胶着三到五年之久的战事,因为敌军将领的投诚,瞬间变了风向。秶 郑寿山大开楚州之门,北雍军转守为攻,渡过通惠河,铁蹄犹如雪亮的长刀划破昏暗的夜色,将李宗训传说中固若金汤,铁桶一般的五十万大军的严密防守,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温行溯令敖七、石隐、渝忠分兵三路,沿通惠河而上,阻绝渡口、码头,夹击邺城军。 三人久经沙场,行动异常迅猛,速度快如刀剑出鞘,短短半个月,便蚕食了邺城朝廷大片领地,宁城、郓城、寿安相继失守。 郑寿山在归降西京以后,再无别的选择,也只能背水一战。 为表功,他一面带着楚州兵马在战场上卖力,一面亲手书信给几位知交,细说与李宗训的恩怨情仇,为自己的背刺添油加醋…… 如此一来,几个以前与李宗训眉来眼去的地方军阀,当即关门闭户,与邺城划清界限。 郑寿山再添一功。秶 一个月内,温行溯传到西京的捷报,多达十五次,朝野为之震憾,包括阮溥在内,以前对温行溯多有怀疑的老臣,无不盛赞龙骥将军“旌旗蔽空遮日月、宝剑寒光耀边疆”…… 朝廷嘉奖一到,温行溯也为裴獗正了名。 他身体力行的让世人看到,他可以成为北雍军统帅,不是因为裙带关系,就算他不是裴獗的大舅子,也当之无愧。 北雍军势如破竹,越战越勇。 邺城军节节败退,由于步兵居多,移动速度远不如北雍军,每次都是仓促应战,打得身心俱疲…… 但是—— 数十万人的大军,又有重重防御工事,就算其力不敌,也很难一击即溃。秶 六月,李宗训任命亲信李深为丰州刺史,督丰州诸军事。 同时,他派出长子李宰道,游走各地,招募百姓从军,并在民间广选贤能献策,军中提拔良将,以安军心。 七月,温行溯兵抵丰州。 敖七自请为前锋,率一万精锐骑兵,夜袭丰州秦皇关,烧毁粮草…… 当夜双方鏖战一个时辰,敖七轻兵简从,快进快出,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比战损更惨重的是军心。 打扫战场的人发现,敖七留下了大量的劝降传单,细数李宗训数十条大罪,并直言此时投诚,还可以得到宽待,一旦北雍军打到邺城,再无投诚的机会。秶 三日后,丰州再起内讧—— 李深是个纸上谈兵的草包,为推卸责任,重重责罚了两个守卫秦皇关不力的将领。 两位邺城军将领,心有不甘,带着心腹,趁夜逃出大营,投奔北雍军。 这让本就元气大伤的邺城军,人心惶惶。 李宗训在邺城得到消息,勃然大怒。 他当日下令,让葛培率八万邺城军攻打允州,以便牵制北雍军,减轻丰州和邺城的压力。 北雍军双线作战,不得不调整战略。秶 温行溯在楚州布防,令石隐率五万紫电军,痛击葛培。他亲率北雍军主力,大举围攻丰州。 九月,丰州陷落。 在死守两月之后,邺城军不得不退守到沂水以北。 撤退那日,一群人甲胄残破,士气低落,马匹齐喑,从上到下疲惫不堪,心里茫然无措。 北雍军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葛培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队,且战且退,无法再与北雍军正面交战。 战线很快推进到相州。秶 数次交锋带来的惨痛代价,让穷途末路的李宗训,不肯再做困兽。 他召回葛培,集中兵力,准备扼守沂水,与北雍军决一死战—— 沂水是相州的边界,也是邺城的南大门。 一旦失守,邺城便危了。 - 芳云殿。 李桑若得到消息,心急如焚。秶 从开战到如今几个月过去,她心乱如麻,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时常在芳云殿内来回行走,歇斯底里发狂,动不动打杀宫人。 芳云殿里,人人自危。 邺城的百姓,也是惊慌无助,哭号遍野。 北雍军杀戮无数,铁蹄过处,几人得活? 城里谣言四起,无数裴獗茹毛饮血,北雍军生啖人血的传闻。 恐惧击穿了最后一丝防线,邺城的街市上,人烟稀少,家家户户囤粮囤物,然后关起门来,等着北雍军的铁蹄踏破城门的那一天……秶 恐惧、煎熬。 李桑若更是如此。 半夜从噩梦中惊厥,她把自己灌得烂醉,让内侍传李宗训过来,衣裳不整地趴在他脚下,泪水涟涟…… “阿父……” “爹爹……” “我们降了吧。” 她伸出双手,用力拖住李宗训的袍角,醉得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喃喃出声,反复说降。秶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我还没有活够呢……” 李宗训火冒三丈。 “还不到你哭的时候呢,哭什么?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是临朝太后,你有临朝太后的模样吗?丢人现眼,还不起来!” 李桑若仰起头:“阿父,我们走吧。” “走?”李宗训冷冷地盯着她,“你准备怎么走?” 李桑若道:“当初我们怎么离开的西京,我们便可以怎么离开邺城……阿父啊,我们快走,快走吧……打不过的,我们打不过裴獗……”秶 她一句一句,如泣如诉。 李宗训咬牙骂出一句“饭桶”,强压下心里的愤怒,冷冷道: “我已调集精兵强将,死守沂水,很快你就可以看到,邺城军是如何逼退北雍军,打败裴獗的。” 李桑若笑了。 双眼直勾勾地盯住李宗训。 “阿父……也学会骗自己了?” 李宗训冷眼看着她。秶 “兵败又如何?大不了继续北上,只要我们手上握着大晋宗室的血脉,就可以东山再起……” 李桑若轻轻摇头,做梦一般。 “宗室血脉?宗室血脉?阿父莫非忘了,我的匡儿死了,我的匡儿早死了……” 李宗训看她神色失常,稍稍缓下一口气,难得地好言好语。 “你别忘了,西京的元尚乙也命不久矣,熙丰帝没有别的子嗣了……你是熙丰帝的皇后,你抱养的宗室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家正统,何人不服?” “哈哈哈哈哈,阿父信了……自欺欺人,阿父信了……以为天下人都会相信吗?” 李桑若又哭又笑,秶 李宗训看着她醉得疯言疯语的样子,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若非你愚钝不堪,屡屡坏事,我们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慢慢蹲下来,盯住李桑若。 突然地,用力攥紧她的衣领,拎住她往上一提,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这才冷冷地道: “有时候,老夫都忍不住怀疑,邺城最大的叛徒,就是你——” 李桑若没有力气,身子软软地,看着他怪笑。秶 “我……堂堂临朝太后……你说我是叛徒?我看你……才是叛徒。大晋江山就败落在你的手上。偏居邺城,你不思苟活,明知不敌,还想反攻西京,不自量力,活该被裴獗压着打。是你,全是拜你所赐。我的匡儿……也是被你害死的!” 李桑若说话颠三倒四,并没有什么逻辑。 她只顾着发泄心中的不满,一句比一句说得狠毒,伴着嘴里丝丝的冷笑,披头散发,衣襟凌乱的样子,活像一个刚从坟冢里爬出来的女鬼…… “无能狂怒!” 李宗训冷笑,手指慢慢收紧,突然地上移,紧紧扼住李桑若的脖子。 “当初,我就不该选中你——这个蠢货。” 李桑若吃痛,酒醒了大半。秶 她从李宗训的脸上看到了杀气。 他被激怒了。 那双眼里,全无父女之情。 “来人——” 李桑若身子一颤。 她分辨不出是自己的臆想还是什么,被恐惧扼住心脏,声音尖利得仿佛要刺破芳云殿的屋顶。 “快来人——救呃——”秶 李宗训加重力气,虎口卡在她的脖子上,双眼冷冷逼视着她。 “皇太后突染怪症,薨于芳云殿,临终,着本相摄政,辅佐陛下……” “不……”李桑若呼吸顿时急促,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 她双眼无望地越过李宗训,看出去。 垂帐无风而动。 没有一个人出现。 没人来救她。秶 “阿父……我是……女儿……” 李桑若惊乱地瞪大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过往从脑海掠过。 悔恨,无助。 然后……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双手紧紧握住李宗训的手,用力瞪着他,不甘心地睁大,面孔渐渐变得扭曲,嘴唇颤动着乌紫一片。 “丞相。”一道清冷的声音,仿若雷霆乍响。 李桑若微弱的意识里,看到的是一角衣袍,绕过屏风朝她走来。秶 越来越近。 如同天神降临一般,走到李宗训的面前,拱手行礼。 “丞相息怒……” 第497章 相见亦欢 那人是唐少恭。頤 李桑若视线模糊。 她看不清唐少恭的脸,但那一道模糊的影子,还有冷静得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 让她如见救星。 “少恭叔……” 她喊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喉咙里滚出一串含糊的呜咽声…… 接着,就听到唐少恭说了一句。 “她活着,尚可掣肘裴獗,死了,还得花钱办丧……丞相何不留她一命?”頤 掣肘裴獗…… 李桑若听过无数次这句话。 以前她是信的…… 听得多了,盲目的自信。 认为她对于裴獗来说,是特别的,裴獗是一定会在意她的,他们之间有扯不断的缘分…… 可惜,直到逃亡邺城,她也没有见过裴獗受她左右。 从无。頤 她很想知道唐少恭说的“掣肘”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很想知道李宗训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裴獗会在意她…… 李宗训终于松手,慢慢地放开。 看着她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良久,冷冷一声。 “那便留着吧。” 唐少恭弯着腰,轻轻拱手。 “丞相英明。”頤 李宗训慢慢甩开袖子,将手负在身后,又忧心忡忡地瞥一眼李桑若。 “修书一封,正告裴獗,北雍军踏过沂水之日,便是他为妹妹……收尸之时。” 妹妹? 李桑若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乱作一团。 她好似想到什么,又没有力气去深思,虚弱地倚在地上,没有睁眼,任由虚汗顺着脊背往下渗,几近晕厥。 唐少恭平静地看她一眼,拱手应喏,“属下即刻去办。” -頤 自北雍军渡过通惠河后,捷报频传,花溪村里,也经常像过年似的,三不五时地庆贺一下。 从四月到九月,冯蕴也在忙着“招兵买马,修房造屋”。 侯准和邢丙带走了一大半部曲,她不得不重新招揽了一批工匠。 涂伯善夫妇得知消息,让丛文田从涂家坞堡派了不少人手,这才勉强将几个工坊运转了下去。 忙碌的夏季过去,入秋了,冬季也就不远了。 成衣坊的冬衣,小界丘的煤球,全是紧要的物资,冯蕴不肯把手底下的人一个当两个使,于是又添了不少人。 与此同时,小界丘的房舍,也越建越多,道路越修越宽……頤 由于她起初就存了心思,建筑有统一的规划,经过几年的陆续建设,从山脚、山腰,再到山顶,如今的小界丘,已渐渐有防御性坞堡的雏形了…… 而这些,全是在不知不觉中建成的。 由于小界丘防守极严,外面的人,只知招了不少劳工,工坊也在不停的扩大,全然不知里面翻天覆地的变化…… 冯蕴的生意越做越大,手下的能人,也越来越多,十郡八县行商的,无不想搭上长门的线,跟着雍怀王妃赚点舒服钱。 做生意就图一个利字。 冯蕴从不避讳自己想赚钱的态度。 反而是淳于焰,自账簿那事后,跟冯蕴就疏淡了许多,几个月来,他大半的时间都不在花溪,有生意往来,也都差屈定来谈……頤 冯蕴倒是乐见其成。 人不能什么都要,选择了分寸感,那她和淳于焰,就只能止步于此。 保持距离是合作伙伴最长久的关系。 暧昧只会加速死亡…… 临近十月,她开始为温行溯布置新房。 修在花溪的宅子,早已落成,但温行溯人在战场,错过了五月的婚期,当时置办的很多物什,就得要重来一次。 上次时间仓促,她觉得不够完善,恰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置办,给大兄和濮阳漪一个满意。頤 这些日子,她收得最多的,就是濮阳漪从西京的来信,远远超过了惜字如金的裴獗。 比起裴獗简单粗暴的三言两语,濮阳漪信里字字句句的满带思念和甜言蜜语,更令冯蕴开心。 也因为她话多,冯蕴得以从另一个角度,了解西京的一切。 就连裴獗要亲自兵伐邺城,她也是首先从濮阳漪那里听到风声,然后才收到裴獗传来的确切消息。 李宗训把守沂水北岸,扼住通往邺城的要隘,沂水会战,迫在眉睫。 这一仗,他要亲自打。 没有人喜欢打仗。頤 大王出马,意味着战争就快要结束了,整个长门的人,都欢欣雀跃,他们振奋地找来炮仗,放得噼啪作响…… 冯蕴听到声音探头看一眼,就看到阿米尔抱着头往里冲。 “舅母……” 阿米尔性子素来直率,几乎不用冯蕴问起,她便瞪大双眼,笑逐颜开地道: “是不是阿舅要来了?” 冯蕴笑应一声,“还没启程呢。早着。” 阿米尔眉开眼笑的,“那也快了。”頤 冯蕴瞥着她红扑扑的脸,一副欲笑不笑的笑,“这是想敖七了?” 阿米尔当即涨红脸。 瞥冯蕴一眼,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大大方方朝她点头。 “我想他。敖七很英俊,不是吗?” 冯蕴笑道:“那是你的夫君,你说英俊,自然就英俊。” 阿米尔歪了歪头,冷不丁问:“他很好看,舅母不觉得吗?” 冯蕴眼皮一跳。頤 好看吗? 当年光着膀子背对着她站在池塘边的少年,不合时宜地跳入了脑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冯蕴不能欺骗自己。 她点头,“是的。外甥媳妇好福气。” 阿米尔道:“可是他喜欢你。” 冯蕴心里微微一诧,顿了顿,笑开,“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不要往心里去……”頤 “敖七说的。”阿米尔微抬下巴,双眼晶亮亮的,带着笑。 “我跟他是兄弟。他不瞒我。我也不瞒他。” 冯蕴:…… 阿米尔道:“我也不瞒你。我阿父要将我嫁到西京,是因为我告诉他,我爱慕我的堂兄……” 噗! 冯蕴斜眼睨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胡说,让人听去……”頤 阿米尔咧着嘴笑,上来挽住冯蕴的胳膊。 “那是以前。我人小,不省事,堂兄总是顺着我,帮着我,我便以为那是喜欢了,其实那浑然不同……” 她眼里的光芒,更炽烈了些。 “得遇敖七,我才知道,真正的爱慕一个郎君,是怎样的,怎么的……哦,心花怒放,万里晴空。” 冯蕴:…… 这词用得,还不错。 阿米尔朝冯蕴眨了眨眼。頤 “要是敖七哪一天,也像我这般就好了。” 冯蕴蹙眉,一时间让这姑娘搞得不知如何言语。 阿米尔却自己找到了自洽。 “我等他长大。等他明白,爱慕舅母的爱,和爱慕妻子的爱,不是同一种爱。” 冯蕴唇角勾了勾。 “你把我整不会了。” 阿米尔哈哈大笑。頤 “阿舅来时,我要同舅母一道去接。” - 十月,裴獗从西京抵达安渡。 冯蕴和贺洽,以及信州一众官吏前往安渡,出迎三里。 “怎么还不来?” “唉,怎么还不来呢?” 小满站在冯蕴的身侧,抻长脖子不时往前张望,整个人又激动、又紧张,眼圈都红透了。頤 西京一别。 她和左仲这么久没见了。 新婚分离,可以想见她的思念。 冯蕴瞥她一眼,脸色平静,面带微笑,可自己知道,心下一池春水,早已被吹皱一片…… 她也许久没见裴獗了。 一开始,以为很快就能再会,没想到就此被杂事拖住行程,竟是再也没去西京。 裴獗也是一样。頤 对外有战事,对内有朝事,他日理万机,根本不得机会来安渡跟她团聚。 半年时间,他的面容在心里,好似都淡了些…… 每每在恍惚间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率先跳入脑海的,也是他的气息、体温、紧实的怀抱,还有他低唤“蕴娘”的声音…… “雍怀王到——” 一声唱响。 冯蕴回过神,抬头看去。 裴獗带着数十侍从,风尘仆仆,如同浪潮滚滚,由远及近,疾驰而来。頤 十月的风,已有寒意,士兵们的面容,在冷风里掠过,十分模糊,但披甲持锐,军容整齐的样子,极为震憾。 众人当即敛目,整理衣冠,齐齐拜下。 “恭迎雍怀王!” “驭——” 尘土飞扬而起,裴獗勒住马绳,高踞马上,视线扫过人群,定格在冯蕴的身上。 “免礼。” 冯蕴抬头,与他目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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