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直到他劲腰僵硬,发出难以言喻的轻颤,这才放开…… 细密的汗从精壮的身子滑下,他双手紧紧握拳,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蕴娘,不闹了……”橐 “不好玩吗?我看大王很喜欢呢。”冯蕴低下头盯住他,声音带着笑,眼睫扇子般眨动,显得双眼极是无辜。 空气里充斥着紧绷的低气压。 冯蕴不知写了多少字,终于善心发现,拿起毛笔看了看濡湿的笔尖,轻笑一声,又突地低头,问他。 “乐正子的笔,最是好用。那天夜里,大王是不是这么用的?” 裴獗身子一怔,仰起脖子。 “你……” 他好片刻没有动。橐 好个冯十二娘,果然什么都知道。 之前佯装不记事是在骗他? 裴獗喉头微微一哽。 “够了,蕴娘……” 这惩罚已经够了吧。 让她玩了这么久,纹丝不动不反抗。 他的自制力,早已处于崩溃边缘……橐 冯蕴却道:“不够。” 在他耳边亲吻一下,她声音痴缠,“这怎么能够呢?刚刚开始,还有这样……” 裴獗闷哼一声,额际细汗涔涔。 冯蕴:“这样呢?” 裴獗脊背绷紧,身上如同爬了十万只蚂蚁,看着可恶的毛笔在身上游走,汗水淌得更是厉害,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双眼幽暗深深。 “蕴娘,不要玩火自焚。” 冯蕴轻呀一声,“好害怕。”橐 又眯起眼,看着他莞尔。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把大王手脚捆起来。放心吧,我捆得可牢实了,今晚必会给大王一个难忘的……啊……” 冯蕴真的捆得很牢实。 她方才还用力拉了一下,是怎么都拉不开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裴獗居然可以挣脱出来,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在她以为他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到他手上。 她整个人被掀翻,让男人狠狠钳制,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橐 “裴狗,你耍赖!” 裴獗低哼,“我怎么耍赖了?” 冯蕴道:“说好的,是你错了,你要接受惩罚……任我为所欲为……” “还不够为所欲为吗?”裴獗擒住她的下巴,抬高视线,像是难以解恨似的,低头轻咬一下,哑声: “冯蕴,从没人敢这般对我,只有你……” 冯蕴双眼微眯:“大王玩不起。” “你玩我,我玩你,都一样。”橐 “……”冯蕴抬脚想踢他,被他按住,不由气喘,心虚地望一眼那毛笔,“你想做什么?” 裴獗沉声:“我决定给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恶妇,一点惩罚。” 谁恶妇? 冯蕴瞪大眼睛。 “你疯了?” “正好。”裴獗轻轻拭了拭她额际的浮汗,把她身子放平,又吻在她鬓发,说道:“你醉了,我疯了。” 作茧自缚,冯蕴第一次被裴獗的力量所震撼。橐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憋得这样狠过。 狠成这样,疯成这样…… 自她重生以来,裴獗冷是冷漠了一点,但在她面前素来规矩,恪守礼数,从吃饭睡觉这种日常,到言行举止的细节,可以说挑不出什么毛病。 要不是冯蕴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要把他当成谦谦君子的…… 换言之,她没有看过裴獗大动肝火。 严格来说,现在动的也不是肝火,是邪火,还是她自己挑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要死在他手上。橐 克制什么,不存在的。 怜香惜玉更是无稽之谈。 她就似他手上一个随意摆布的人偶,只能由着他搓圆捏扁…… “裴狗,装了这么久正人君子,不装了,是不是?” 裴獗不说话。 浑身的力量好似都用到了她的身上。 如万马奔腾。橐 冯蕴感觉自己真的要死在他手上了。 香汗淋漓,娇莺婉转。 门外突然传来环儿压低的声音。 “大郎君回来了,要不要禀报娘子知晓……” “娘子盼大郎君都盼好多天了……” 小满说了什么,冯蕴没有听清。 因为裴獗将她的耳朵蒙了起来,用被子连眼睛一起捂住。橐 “裴狗。”冯蕴咬牙,“我兄长回来了……” 裴獗盯住她,沉声对外面道:“温将军这时过来,定然没有用膳,别慢待了,好酒好菜招呼,就说娘子歇下了,明日一早再去拜见……” 他像个男主人,替冯蕴做了主。 小满竖着耳朵听半晌,没有听到冯蕴的声音,应声退下。 冯蕴身子一颤一颤的,整个人好像浸在温热的水里,良久才伸出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想去陪大兄用膳……缓和一下矛盾……” “你吃得很饱了,无须再用。”裴獗声音未落,掐着那一把细腰,骤然用力。橐 冯蕴呜地一声,指甲几乎掐到了他的肉里。 裴獗抽气,头皮发麻,稳了稳,轻抚她额上汗湿的头发,低头吻下。 深深的,更深的…… 屋子里靡靡声更甚。 这是冯蕴重生以后,遭受的最凶狠的一次掠夺,毫无保留地,供他入侵翻云覆雨,将一方小小的天地搅个彻底…… 两个人神奇的节奏合一。 好似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橐 从来如此。 一直如此。 风雨歇尽已是凌晨。 将她洗净放入被窝里,裴獗躺在一侧,看着她。 灯火朦胧,他的眼深邃难明。 对视着,久久的,冯蕴才幽幽叹一口气。 “大兄会来花溪,是原谅我了吧?”橐 裴獗:“睡吧。” 他嗓音低哑,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冯蕴打了个哈欠,“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想到要见大兄,竟是忐忑。” 裴獗沉默片刻,轻轻扳过她的脸。 “不想睡,是还可以来?” 冯蕴拉上被子,闭眼。 夜深了。橐 长门庄沉在浩瀚的星空下,寂静一片。 天亮了。 太阳从云层里露出来,羞红了脸。 又是一个大晴天。 冯蕴很不愿意睡懒觉,让温行溯久等,可昨夜被裴狗折腾得太疲惫,一觉睡过去,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她慌不迭起来洗洗,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走过去,发现温行溯正在花厅里,跟裴獗说话。 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陈夫人的事情,两个人相谈甚欢。橐 温行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眉目亲和,看到冯蕴,几乎没有犹豫就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 冯蕴突然有点愧疚。 打陈夫人的时候,她没有。 打完了,也不曾后悔。 毕竟那顿打,是她积累了两辈子的怨恨,堆垒而成的宣泄和爆发。 但温行溯不知道那些事。 他是无辜的……橐 没有那个孩子能眼睁睁看着亲娘被打,而无动于衷。 所以,此刻看到温行溯眉眼里流露的宽容,冯蕴更像心窝子让人用刀扎了似的。 “大兄,陈夫人的事……”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温行溯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裴獗的脸,停顿一下,才道:“本就是我母亲有错在先……也怪不得你下手重。” 他说得云淡风轻。 好似就此一笔带过。 冯蕴心里不是那么好受。橐 但温行溯能这么说,她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不见大兄过来,敖七大婚你也不出现,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温行溯笑道:“这不是来了吗?” 冯蕴嗔声,“我看你是来找大王的吧?” “确有公务在身。”温行溯温声一笑,又道:“但也是专程来看你。” 冯蕴看他全无芥蒂的样子,整个人松弛下来,就连昨夜被裴狗折腾出来的那些酸痛,都好似荡然无存。 “那你们小坐片刻,我去看看灶上有什么吃的。大兄今日一定要在家里用饭,我亲自下厨。”橐 温行溯眼里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好,那就叨扰了。” 裴獗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看到冯蕴满是笑意的脸上,是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过的,由衷的开心,全无防备的信任。 第445章 难解姻缘 冯蕴亲自下厨的时间极少,且多半也是为了温行溯。徐 解去一个心结,她整个人都充盈着快活的笑容,便是灶房里那几个厨娘也看出来了,主子今日极是高兴。 还没到晌午,裴媛便带着敖七小两口来了。 冯蕴得到消息迎出去的时候,他们人已经到了中庭。 裴媛领着阿左和阿右,走在前面。小两只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敖七小夫妇俩跟在后面,沉默无言。 新婚的敖将军没着甲胄,一身新做的宽衣常服,清俊高挺,脸上没有做新郎的喜悦,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新娘子低垂着眸子。徐 昨日冯蕴没有把她瞧得太清楚,今日一看,眼前一亮。 不是那种格外美艳的清秀佳人,却是她喜欢的那种长相——浓眉大眼高鼻深目,走路衣带飒飒,干脆利落,掩不住的异域风情和一身野性。 阿左和阿右看到冯蕴便扑上来,小鸟投林似的,格外亲昵。 “舅母。”敖七也跟着行礼。 冯蕴笑着应下。 裴媛看新妇没有动静,轻咳一声。 新妇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徐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冯蕴,着实吃了一惊。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肌肤竟然可以这样白嫩,这样细腻,腰身竟然可以那样窄瘦,那样柔软,胸前鼓鼓,腿长肩削,举止投足风姿款款…… 在黑背峡谷,在苍岩山,何时见过这等俏人? 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看呆了。 直到裴媛再一次不满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眉梢不经意地挑了下,然后才垂下眼,朝冯蕴躬身行礼。徐 “见过舅母。” 她的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声音很脆。 裴媛是极重规矩的人,大抵觉得新妇不知礼数,脸色不是很好。 冯蕴却很喜欢,微微笑着。 “无须客气,快请里面坐吧。” 新郎新娘都没什么表情。 气氛不对。徐 裴媛扫一眼他们,含笑问冯蕴。 “阿獗呢?” “在里头跟我兄长下棋。” “下棋?他何时也喜欢附庸风雅了?” 裴媛一脸吃惊的样子,冯蕴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将人往里迎。 一群仆从紧跟其后。 冯蕴特地看了看,崔稚不在其中。徐 她微微笑了下,没有多话,裴媛今日却很热络。 “大老远就闻到你庄子里饭菜香,弟妹这是弄了什么好吃的?” 冯蕴笑着应和了几句。 成婚第二日就上门,她属实是有些意外,又吩咐小满去加菜。 裴媛道:“弟妹不用忙活,他们来给舅舅舅母敬了茶,就得离开。只我带两个孩子留下来,也吃不了什么,省得麻烦。” 她的表情,带了一点不快。 “敖家还有一大家子呢,总不能紧着我们裴家。小两口要不回去,又有得说法了……”徐 冯蕴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敖政和裴媛和离的原因,所以敖七和新妇的茶,也要两边都敬到。在母亲娘家,便是以娘舅为尊了。 “不麻烦的。”冯蕴笑道:“你们不来,我们也要吃。多添几双筷子的事……” “我们要留下吃饭。”敖七突然开口。 他看了裴媛和新妇一眼。 “父亲那边,我派人去说。” 裴媛的脸上明显亮堂起来。 自己养的儿子,当然希望他向着自己……徐 她笑着对冯蕴道:“那就真得有劳你们舅母了。这小子大块头,吃得多……” 冯蕴也跟着笑:“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敖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待几个人进了正堂,这才备好茶水,让新妇给舅舅舅母敬茶。 裴媛对新妇没有特别亲近,但她虽然喜怒都在脸上,骨子里却不是那种恶毒的妇人,因此也没有故意去为难。 在裴獗和冯蕴的面前,她特地交代,舅舅如亲爹,舅母如亲娘,是小两口必须敬重的人,叮嘱他们如何待爹娘,就要如何待舅舅和舅母。 新妇讷讷答应。徐 敖七没怎么出声。 冯蕴备好了礼,喝了茶便让仆从呈上来。 “盼你二人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冯蕴给敖七准备的是一对精铁打造的护腕,给阿米尔的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弓弩。 两样都是兵器,放在铺着锦缎的托盘上,看得裴媛心惊肉跳。 新婚次日,给新郎新娘送武器…… 也只有她这个弟媳干得出来。徐 幸得是在花溪,她自己也是武将世家出身,不怎么忌讳,要是在敖家,让她那婆母看到,只怕要当场气出一口老血。 冯蕴浑不知裴媛的内心活动,看着自己花了巧思准备的礼物,很是期待地看着小两口。 “你们快看看,喜不喜欢。” 敖七接过来,将护腕往手上一扣。 有一排铁制卡扣,可以收缩大小,在护腕的暗处,还有隐藏的推轴…… 他握住拳头往外一摁,一把锋利的小刀从中弹出。 敖七眸底一亮,猛地抬头看着冯蕴,惊喜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徐 只有冯蕴,懂他心意。 裴媛也没有想到这护腕有如此的神奇,她方才那些想法早抛到了九霄云外,惊讶又好奇地摸了摸。 “好东西,弟妹如何得来?” 她比谁都明白,好的武器对行伍之人的重要。 弟妹给她的儿子送好兵器,无异于延长她儿子的性命…… 冯蕴笑了笑,又看一眼正在研究那弓弩的阿米尔,淡淡地道: “是我托人在涂家坞堡打造的。外甥和外甥媳妇喜欢就好。”徐 裴獗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是有数的。 花溪村的农具坊,并不仅仅只打造农具。 他们造兵器的水平,来自涂家坞堡,也早已不输于涂家坞堡,他们披着造农具的外衣,其实没少造武器。 这东西一定是出自花溪农具坊…… 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会造出这样精巧的东西。 而且,第一个给的,不是他,而是敖七。徐 他看了冯蕴一眼。 冯蕴察觉到男人扫来的眼风,微微一笑。 “外甥媳妇可喜欢?” “我喜欢,我好喜欢。”阿米尔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 从昨日入门到现在,冯蕴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露出牙齿,肉眼可见的快活。 授人以物,盼人喜欢。 冯蕴也很满意。徐 “你们喜欢就好。时辰差不多了,入席吧。” - 饭菜摆上木案,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 没有大鱼大肉的油荤,大多是家常菜式,但冯蕴很是用心,看着摆盘平平无奇,却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两个小孩子,吵着要住在花溪。 阿米尔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欣喜。 “好吃。”徐 她低低说着,喝一口用肉末和鸡蛋搅成丸子再加菜心煮出来的瓦罐汤,突然侧目,望着坐在身侧的敖七,压低声音。 “这便是你心里喜欢的吧?” 敖七心里一跳,像是受到惊吓般,猛地掉头,死死盯住她。 碗筷碰撞出剧烈的声响。 众人看过来。 敖七表情僵硬地笑了笑。 “烫到手了。”徐 裴媛关心儿子,埋怨道:“这么大的人了,吃东西都能烫到……” 敖七低下头,不再说话,那新妇也垂着眸子,认真而快速地吃起东西来。 好半晌,见没有人再关注他们了,敖七实在忍不住,看着她问: “你什么意思?” 阿米尔目光疑惑,看着他。 “方才的话。”敖七补充。 “难道不是吗?”阿米尔问,看他沉下脸,又指了指盘中餐食,“这不是你喜欢的?”徐 敖七方才惊得脊背都出了一身细汗。 恍悟发现自己的误会,他松缓下来,哼声不语。 阿米尔笑道:“舅母也很招人喜欢。” 敖七后背一个挺直,再次变得僵硬。 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坐得又是下首,离长辈远一些,没有旁人听见。 但冯蕴看着他们不时眼神相对,低头交谈,内心竟莫名感觉到一丝欣慰…… 男人果然要成了婚,才能成熟起来。徐 新妇看着很是不错,想来洞房花烛夜,也是美满。 敖家人饭后小坐片刻就离开了。 阿左和阿右两个吵闹片刻,被敖七抱起来丢到了马车上。 冯蕴去更衣出来,见温行溯等在庭院吹冷风,香樟树下的身影,挺拔孤寂,抬眼望着落在树端的两只鸟儿,久久不动。 她诧了一下。 “大兄有话要说?” 温行溯扭过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徐 “腰腰,我来向你辞行。” 第446章 割舍不得 冯蕴唇边的笑意僵住。侩 “才将将来,就要回营吗?” “不是回营。”温行溯说罢沉默片刻,又瞭眼望她,“岁入隆冬,年节将至,我想回去看看。” 冯蕴微怔。 她内心希望温行溯留下来过年。 在她心里,如果一定要论亲情——就是温行溯,也只有温行溯。 那是两世呵护带来的,旁人无法取代的情感。 没有大兄的年节,不完整。侩 更何况,对温行溯回去她有些担忧。 回去南齐,会不会生出事端? 她有很多顾虑,但不能阻止温行溯去尽孝。 尤其在发生那件事情以后,陈夫人对他肯定是多有埋怨。原本母子关系就不亲厚,出了这事,只怕更是雪上加霜。 “大兄。我对不住你……”冯蕴不后悔揍了陈夫人,但对温行溯,怎么都绕不开歉疚。 “我总让兄长为难。” 温行溯注视着她,浅浅地笑。侩 “有腰腰这句话,尽够了。” 冯蕴心里像被温柔的羽毛拂过,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 “回去也好,眼看你那些兄弟都成家立业有了子嗣,你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次回去,他们肯定会为兄长张罗嫂子……” 温行溯沉默半晌,轻抬眼皮,“但愿有那么个人。” 冯蕴笑了起来。 温行溯向来清冷寡淡。 以前每次说到嫂子,温行溯都是不置可否,让她常常担心,这个兄长要成铁光棍。侩 好歹是松了口。 看来娶嫂子那天不远了。 她道:“难得回去一趟,你多待些时日,我来给大王说……” 温行溯看她热情的样子,笑了一下。 “我已和大王言明,会多逗留些时日,大王恩准了。” 已为晋将,再回南齐,虽说两国如今是盟国,还是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温行溯不仅要得到裴獗的首肯,还得应付和抵御无数的唾弃和流言蜚语。 冯蕴心疼他。侩 “那大兄一路平安,我在花溪等你回来。” 温行溯望着她清艳动人的小脸,眉头微微一蹙。 “腰腰不跟回去过年?” 冯蕴问:“回哪里?” 温行溯抿住嘴角,迟疑了那么一下,才道:“之前听大王提及,过几日要带裴老将军和陛下返回西京过年。怎么,腰腰竟是不知?” 冯蕴没说话。 她确实不知情。侩 尽管昨夜才颠鸾倒凤温存一宿,裴獗却半个字都没有提。她嘴角微微抿了抿,笑道: “大概还没有来得及说。陛下来花溪这么久了,没理由过年也不回去,何况端太后还在西京,孝道也是要尽的。大王也不能久不还朝,一直留在安渡处理政务,回京是对的,正该如此。” 她说得轻描淡写。 但温行溯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一丝暗色。 - 总是有一些离别,让人伤感。 冯蕴把温行溯送到村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打马离去,再往回走,不免落寞。侩 大兄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有家人的。 大兄走了,好似又成孤女。 冯蕴不常胡思乱想,更不会顾影自怜,可人非神佛,难免会有情绪上来的时候…… - 裴獗坐在书斋,面前的书本久久没有翻动一页,身侧的红泥小炉里,茶水沸腾,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钱三牛替他沏好茶,退到门口。 左仲进来,看一眼沉静而坐的男人,拱手道:侩 “大王,王妃回来了。” 裴獗抬头,左仲又道:“一回屋就阖上了门,把仆女都屏退出来。听房里的人说,似有不悦。” 钱三牛闻声,嘿嘿笑道:“定是因为大郎君离开。我们娘子最舍不得大郎君了,每次他来,娘子就高兴,他走了,娘子总会郁郁一下。” 他跟着裴獗很久了,但说到冯蕴,还是会用“我们娘子”来称呼,好像他一直是冯蕴的人。 裴獗从不纠正他。 “知道了。下去吧。” 左仲抬眸应是。侩 裴獗又道:“养心斋那边,要早些准备妥当,等过了腊月十五,就动身。” 左仲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愣愣抬头看他一眼,才又领命下去。 纪佑性子急躁些,看不得大王不瘟不火的样子,眼看他不动弹,忍不住便道: “大王才是王妃最亲近的人,正该去多跟娘子说说话才是……” 裴獗抬头看他。 纪佑怕他的眼神,搔了搔脑袋。 还是忍不住的嘴碎。侩 “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要什么就须得说出来。你不说,哭死了也没人知道为什么……” 裴獗目光变厉。 他猛然察觉“哭”这个比喻不适合大王。 又赶紧补充道:“王妃很关心大王的。我听阿楼说,大王在苍岩山失踪,王妃连续派了好几拨人打听消息,还求到淳于世子面前……” 裴獗听不下去了,“就你话多。” 那时他生死未卜,冯蕴已在准备后路。 打听他的消息,也无非是便于进退罢了。侩 当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辈子的冯十二娘,活得越发清醒。 纪佑撇唇,浑不知大王在想什么,又壮着胆子规劝,“过几日就要回京了,大王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让王妃收拾收拾,一起回京过年啊。” 裴獗道:“她不会去的。” 纪佑纳闷:“大王没问,怎知她不愿?” 裴獗冷冷看他一眼,“都下去。” “喏。”侩 纪佑和钱三牛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裴獗端起茶盏,默默端详。 炉火的光线映在他身上,玄衣染赤,俊脸生光,明明那样暖和,他整个人却仿似罩了一层寒霜。 “抛开羁绊,各取所需。不入后宅,不孕子嗣。相处时尽欢,分开后不缠……” 她一直想要跟他保持距离,最讨厌他管束,更不愿随他回府…… 他怎可背弃承诺,要求她那么多? -侩 腊月里寒风萧瑟。 冯蕴一个人在屋子里听着风打竹林盈满窗的声音,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喜欢独处疗伤。 有些事情,与旁人分享不了,也无人可以分享。 等她再出门,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的笑,眉目暖暖。 小满跑来告诉她。 “大王走了,说娘子小憩便不来打扰,差仆女向娘子说一声,今晚不回来了,让娘子早些入睡。”侩 冯蕴嗯声。 横竖都是要走的。 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区别。 她打起精神,去了书斋。 快过年了,手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跟着他的兄弟,也不能让人家英雄白干活,该给的要给,该赏的要赏,这些都得盘算一下。 年后,她还要新开一个工坊,事情多得忙不过来,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屋子里静悄悄的。侩 红炉里的炭火已经熄灭,可坐近还能感觉到余温,就连坐垫上,好像也残存了些许裴獗的温度。 冯蕴怔忡,目光落在那张榆木制的旧木案。 铺陈的纸张墨迹未干,是裴獗新写的字。 她拿起一看。 是他摹的《平复帖》,字迹大气磅礴,一笔一画稳健有力…… “我不知乐正子,不懂平复帖。” 冯蕴想到他说过的话,慢慢拿起来欣赏,嘴角慢慢弯起,想笑一下,终是慢慢从唇边隐去……侩 如今的他们,不好,不坏。 一切如她当初所愿。 彼此慰藉,却不说情意。 互相尊重,但不涉隐私。 多一分太过。 少一分太浅。 这样便是正正好吧?侩 她叫来小满,刚让她把《平复帖》收起来,又想到什么似的。 “送到城里去找个好的匠人,裱起来。” 小满低低地笑,“喏。” 冯蕴看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扬眉,“你笑什么?” “仆女笑娘子。”小满是个胆大的,半分不怕冯蕴,盈盈一福,便带着东西溜走了。 冯蕴哼笑,“惯得毛病。” -侩 冯蕴没有想到,回京的正式消息,最先是从元尚乙的嘴里听到的。 小皇帝在花溪住惯了,对冯蕴也多有眷恋,得知要回京,书也不读了,更不顾林女史的阻拦,径直跑到长门来找冯蕴。 看到她,二话不说就扑上来,将人抱住。 “娘子,可要同大王回京?” 冯蕴沉默一下,弯腰将孩子抱起来,坐在软榻上,摸摸他冰冷的小脸。 “跑这么快做甚?看把脸吹得冰冷冷的,再出一身汗,仔细着了凉,又得让林女史说你……” 元尚乙仰头看着她。侩 沉默片刻,没问她为何不答,而是领悟到什么似的,失望地低语。 “娘子果然不回去吗?” 冯蕴轻笑,“为何要说果然?” 元尚乙眸子垂了垂,“林女史说,她看到了御驾回京的章程和名册……上面没有娘子。” 冯蕴想了想,笑道:“这次我有事回不去,阿元乖乖回去陪端太后过年,以尽孝道。安渡如今是陪都了,等离宫修葺妥当,你要来住,也没人能拦你。” 元尚乙道:“雍怀王可以拦我。” 冯蕴看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笑起来。侩 “雍怀王为何要拦你?” 元尚乙的小脑袋耷拉下来,“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在安渡,都要让我回京。他们说,皇帝就该坐在金銮殿上……” 孩子的声音软绵绵的,说着,双手突然用力地抱住冯蕴,将脑袋贴了上去。 “娘子,你去跟林女史说说,回京前我不读书了行不行?” 冯蕴低头看着他,想将小脑袋扳起来,他不肯,愣是要贴在冯蕴的身上。 冯蕴无奈,笑道:“为何不想读书了?” 元尚乙撇着嘴道:“我想陪着娘子……”侩 冯蕴心里一暖,再次轻抚他的后背,“阿元真乖,但娘子是大人了,不需要阿元操心了呢。” 元尚乙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我们都回京了,娘子便一个人留下来过年,会很寂寞的。阿元想多陪陪你……” 冯蕴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喉头是干哑的。 只怕一出声,就让孩子发现异常。 “不会。怎么会呢?”她低低地笑:“我还有韩阿婆,有小满,阿楼,还有葛广葛义,邢师傅,阿州,还有长门好多好多人……” “那不一样。”元尚乙蹙着眉头看她,又严肃地重复,“不一样。”侩 冯蕴莞尔,哄着他。 “好好好,阿元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但书还是要读的……” 元尚乙道:“就这几天不读都不行吗?” 他是个很听话的小孩,也清楚自己的责任,很少任性,很少恣意妄为,哪怕他已贵为皇帝。 冯蕴有些心疼他。 “好,我明日就跟林女史说,过年前不让阿元读书了。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她的。” 元尚乙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很甜,很乖,很温暖。侩 “我想陪娘子,也想让娘子陪我。” 冯蕴低低地笑,不知该怎样疼他才好了,便又听他道:“我怕我回了西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娘子了……” 说罢,他再次将冯蕴搂紧。 “娘子,做皇帝好累。阿元不想做皇帝……” 第447章 年关节前 年节前的安渡郡,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年货,街巷里人山人海的拥挤。堲 时不时传出几道唱喏人,卖这卖那。小贩吆喝,孩童嬉戏,这一番热闹景象,一年一度,无可替代。 元尚乙永远能从烟火味十足的市井里,感受到快乐。 “娘子,要是我每日都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冯蕴忍俊不禁,“等阿元长大了,就不会这么样了。” 元尚乙问:“那娘子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我也很感谢阿元相陪呢。” 冯蕴细心地收藏着一个小小孩儿赤子般的心,带着元尚乙在外面疯玩疯跑,又哪里是不喜欢呢?堲 元尚乙听她这么说,又快活起来。 “那我们去吃茶吧。” 小孩子当然不喜欢吃茶,但他喜欢在茶寮里听书,听那些说书匠讲三教九流,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故事。 冯蕴自是满足他,“走。” 小二将他们邀请入内,冯蕴要了个二楼的雅间,一道帘子与大堂里的众人分隔开来。 茶肆里不时的有人来去。 说话声,沸沸扬扬,很是嘈杂。堲 没有人知道,雅间里坐了位小皇帝。总有那么一些喜欢高谈国事的人,讨论起天下局势,分分合合,也说起摇摇欲坠的大晋江山。 “西京和邺城早晚会有一战。” “北边有办法的人家,要么南渡去了,要么都搬了家。别看安渡这欣欣向荣的,一旦开战,这房子铺子庄子,砰,灰飞烟灭……” “何以见得?” “两军前沿,战火一起,哪里避得开?” “雍怀王岂能让邺城打到安渡来?我看老兄是杞人忧天了。你们也不看看,邺城朝廷都烂成什么样子了,哪来的本事冲击安渡……” “邺城烂成什么样了?”堲 “前阵子的事情,你们是没有耳闻吗?节度使郑寿山买的煤球,让山匪劫了,山匪出没的地方,正是李宗训的邺城军驻地……李郑之间的梁子啊,结大了。” “山匪劫煤,他们结甚梁子?” “看来老兄是没听明白,这山匪,正是邺城军乔装……别看郑寿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在骂娘。咱们花溪长门那位,多仁义啊,大冬天的,直接补足了被劫的货物,又发往了楚州,这份胸襟,高下立见。郑寿山稍一对比,心下便明镜儿似的,那邺城要打西京,你说楚州会不会借道?” “老弟多虑了,我可是刚听人说,李宗训把本家的一个小侄女,嫁给了郑寿山的堂侄。这两家都联姻了,关系能差到哪里去?” “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迫不及待的联姻,才是有猫腻。总之……你等着瞧吧,邺城朝廷就如那朽木,难耐风雨。” “嘿小子,世事难料。兴许不等邺城内讧,西京朝廷先打起来……” “这又从何说起?”堲 “雍怀王何等样人?岂能允许小皇帝长大亲政……” “额?兄台是说……” 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冯蕴看元尚乙小眉头蹙起,知道他听见了,但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他。 这就是市井。 什么话都有人说。 她要让元尚乙自己去体会。 “娘子。”元尚乙抬头看着她,慢慢靠在他身上,却不继续往下说。堲 “怎么了?阿元不高兴了?”冯蕴问。 元尚乙摇摇头。 停顿片刻,他才问:“雍怀王想当皇帝吗?” 冯蕴心里惊了一下。 能让他这么问,肯定不是因为市井里的三言两语。 她反问:“阿元怎么想?” 元尚乙道:“他想做皇帝,我便让给他。”堲 方才的吃惊是意料之中,这句话却在意料外。 冯蕴低头,看着孩子的眼睛,又下意识看了看帘子。 仆从都守在外面。 她小声道:“阿元,你相不相信我?” 元尚乙点点头。 冯蕴道:“那这种话不可往外说……” 她停顿一下,又叮嘱道:“你无心之言,一个不慎,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堲 阿元性情良善,一听这话,小脸变了变,重重点头。 “娘子,我知道了,往后不说了……” 冯蕴被一个孩子信任着,内心很是感动,“好孩子。” 其实这样的流言,从裴獗被加九锡那天,就层出不穷了,堵是堵不住的。 反倒是煤球被劫的事,冯蕴没想到,民间都传遍了,直指山匪是李宗训的人…… 那李宗训和郑寿山,能不知道吗? 这个节骨眼上郑李两家联姻,不得不说,李宗训还是舍得孩子的……堲 “娘子,阿元不想听故事了……” 元尚乙拉了拉冯蕴,冯蕴朝他一笑,刚想说走,门外大街上,便传来一声吆喝。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安渡城里,茶寮酒肆素来热闹,有官差经过,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马蹄嘚嘚,正是在这间茶寮门口停下。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伸长脖子往外看。 紧接着,几个身着差服的士兵走过来,手拿武器,凶神恶煞。堲 “本官刚得到消息,有细作在坊间编排雍怀王的是非,引导百姓妄议朝政……是谁,自己站出来。” 茶寮里当即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话。 方才还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几个人,都吓白了脸。 “不肯站出来认罪是吗?”那官兵头目重重一哼,又环视着寮中众人,“细作不肯承认,那便由你们来指认,是谁?!” 他吼得很大声。 茶寮里众人跟着一抖。堲 就连雅间里的元尚乙都绷紧了身子。 冯蕴揽住他,轻抚一下,摇摇头,没有吭声。 这时,外间终于传来弱弱的回应。 不是指认,而是店家在试图申辩。 “官爷,我大晋民风自由,从来没有因言获罪的道理啊。” “哼!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指挥我做事了?怪就怪你们这些人窝藏奸人,容留细作,污言秽语诋毁雍怀王。不说是吧,行,你们都不肯说,那本官就把整个茶寮的人都带回官衙,好好审问……” 看他动了真格。堲 茶寮里再无法平静。 嘈杂声,此起彼伏,有大胆的,直接骂官差不仁。 这还了得?官差当即上前捉人…… 眼看这情形,那几个高谈阔论的人,倒也血性,不肯让旁人代自己受过,推开椅子站到人前。 “我等闲谈国事,各抒己见,却不曾诋毁雍怀王……我们是安渡百姓,而非哪里来的细作……敢问官爷,是何人指认?可有证据?” “证据?你们都承认闲谈国事了,还要什么证据?来人,把这几个不敬大王的奸细带回去审讯!” “喏。”堲 “还有这间茶寮,我看也干净不了。给我搜,一定要找出他们私通邺城的罪证来。” “喏。” 茶寮里都是瓷器瓦罐,乒乒乓乓一阵打砸,碎裂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冯蕴眉头蹙起,握住元尚乙紧张的小手,她低低唤了声。 “叶闯。” 因为带皇帝出行,她除了带梅令部曲,叶闯和林卓也一路随行着。 方才的事情,他们都听见了,看见了。堲 叶闯撩帘进去,抱拳道:“娘子请吩咐。” 冯蕴道:“看看是谁带头抓人,给我带到跟前来……” 叶闯愣了下,抿嘴道:“也是那些人放肆,嘴巴太乖张了些,听到些谣言就给大王泼脏水,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好的,杀一儆百,往后看谁还敢胡说八道。娘子还是不要插手了……” 冯蕴抬头,冷冷盯住他。 “听你之言,难道是大王授意抓人?” “这……”叶闯现在虽然跟着冯蕴,可他在裴獗身边那么多年,非常清楚裴獗的为人。 他要是在意别人说什么,就不会留下那么多难听的名声,早就清理干净了……堲 但身为下属,他也是希望这些人受点教训的。 不过冯蕴有令,叶闯不得不从,迟疑一下便拱手下去。 “属下明白了。” 不消片刻,叶闯回来了。 他道:“是安渡郡都尉,梁焕章。” 都尉是边郡的常设武官,专掌军事,麾下有两千至五千人不等的兵备,归地方管辖,用以维护地方日常。大晋分裂后,安渡郡也算是边郡,安渡里外都有重兵。 这个梁焕章,是新调派来的。堲 说起来,跟裴獗还有点姻亲关系。 他的妻子是敖政的堂妹,也算是跟着敖政鸡犬升天,才得了安渡郡都尉这个肥差。 冯蕴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世家大族里的人和事,最为复杂,姻亲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认真论起,在一个圈子里跟谁都能扯得上姻亲,她早就不看重这些了。 她只看,这个人行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打砸声越来越近,那些人上楼来了。 冯蕴朝叶闯使个眼神。堲 叶闯会意,走出去。 不知他说了什么,打砸声很快就停了下来,脚步也越去越远。 叶闯回来,拱手道:“他们走了,带走了六七个人,说是邺城细作。” 冯蕴微微一笑,牵着元尚乙的小手。 “大王今日在何处?” 叶闯愣了一下,摇摇头。 他们才是两口子,王妃不是最应该清楚大王的去向吗,怎么来问他了?堲 第448章 冯蕴带着元尚乙离开茶寮的时候,街上还没有恢复平静,仍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小声说着方才都尉府“抓细作”的事情。翢 冯蕴的马车驶过来,人群让到一侧。 梁焕章一条腿已经踩到马匹的脚蹬了,又收回来,拉着缰绳。 方才叶闯只说,有贵人在二楼雅间吃茶,勿要打扰。 他不认得叶闯,只看到他的腰牌,一直在猜是哪位贵人。 这定睛一看。 娘也。 原来是王妃在里面?翢 那天他在敖七的婚礼上见过冯蕴,但从来没有见过小皇帝,看冯蕴牵着个孩子出来,也没有多想,让到一侧,便弯腰行礼。 冯蕴面带微笑走过去,没有多看他一眼。 梁焕章轻咳,“下官见过王妃。” 冯蕴这才侧过头来,淡淡一笑。 “有劳都尉,为维护大王声誉,尽心尽力。” 她音色平缓温和,梁焕章却听得脊背浮出一层毛汗,隐隐有些不安。 “下官应尽之责。”翢 冯蕴没有久留,眼尾微扬,扫过他的脸,目光略微黯淡,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抱元尚乙上了马车。 车马徐徐而去。 待他们走远,梁焕章才问身侧。 “王妃牵的那个孩子……” 他越想越觉得慌,心里已经有隐隐的猜测。 侍卫直接给了他答案。 “回都尉话,属下在花溪远远地见过一次,应该就是养心斋那位……”翢 梁焕章面色一变。 不识君颜。 差点酿成大祸。 “走。回府。” - 不到晌午,裴獗就得到了消息。 是覃大金亲自过来禀报的。翢 “梁焕章带头去抓造谣生事者,还差点唐突了王妃和陛下。这般行事,分明是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啊。” 裴獗看他一眼。 覃大金和梁焕章,以前在中京有点小过节,但事情已过去多年,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早不放在心上。 但是…… 梁焕章突然到安渡上任,直接升任了郡都尉,手底下领几千兵马,这就让覃大金很不高兴了。 就那么个怂货,手下败将,连他的拳头都挨不住几下,凭什么做都尉? 还不是靠着敖政的关系。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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