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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极为严肃,但温声软语的,就像每次“有所求”时,露出的乖觉来。 冯蕴无奈又好笑,飞去一眼。 “那你可有得等。” 两人说着话,夕阳收住,天色渐渐沉入黑夜。 这个时节天黑得很早,时辰一到,花溪村便褪去了白日的喧闹,在灯火幽幽间,宁静一片。爈 于是,村道上急切的马蹄声,尚在很远的距离,便传入了庄子。 小满知道冯蕴在等涂家来人,匆匆跑出去看一眼,又急吼吼地跑回来,惊喜地道: “娘子,娘子,回来了……” 冯蕴看向裴獗,“大王先歇着,我会晚些,不必等我。” “无妨。”裴獗长腿一迈,重新坐回木案前,随手拿起冯蕴放在桌上的账簿,“我等。” 油灯轻闪,火光跳跃。 没有那一身坚硬的甲胄,男人英挺的身形在木案前显得俊朗无匹,格外出众。爈 冯蕴多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带着小满出去找涂夫人。 第440章 心悦之人 冯蕴在看到阿母的札记和书信前,还有些忐忑,涂夫人当时犹豫的样子太严肃了,她情不自禁胡思乱想。帹 看到以后,却只剩会心的微笑了。 阿母是一个很爱记录的人,还写得一手绢秀小楷,札记很是工整。 这个习惯她应该是保持了很多年,才会在涂家坞堡,以及卢家,冯家都写下那么多的手书,为他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但坞堡时期的母亲,明显要活泼开朗许多,札记里常见小姑娘的语气,还有偶尔的小脾气,和小任性。 所思所想,跃然纸上。 冯蕴常常觉得阿母是鲜活的。 她就在书里,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叉着腰,指点她……帹 “我阿母竟然如此可爱。” 年少时期的卢三娘子,与冯蕴记忆里的母亲形象略有出入,她看得津津有味。 “这里,夫人看这里……” 在她手指的地方,卢三娘子写了一句感慨。 “倪蓉让男人勾走魂儿了,半夜说梦话,还在叫少堡主,听得我这个单身狗从头麻到脚……今夜睡不好了,明日不写札记,累。” 接着第二日,她又写: “还是写札记吧,不然就只能看蓉娘思春了。”帹 冯蕴一笑,涂夫人的脸就红了。 “啐,是你阿母没个正经,常玩笑我……” 她俩年少的事,是扯不清的。 冯蕴看她害羞的样子,好像瞬间回到少女时,忽地笑问:“我阿母可有喜欢的男子?” 涂夫人闻声,脸色突然沉寂下来。 她将卢三娘子离开涂家坞堡时留下的信,推到冯蕴的面前。 “看了你就知道了。”帹 这就是她方才犹豫,要不要给冯蕴看信的原因。 在信里,卢三娘子用轻松地语气告诉涂夫人,她有心上人,一个令她狂热喜欢着的人。 在涂山三年,没有等到他来接,她等不及了,要去寻她的真爱。 还说,她原本早就要走的,就为喝一口她和少堡主的喜酒,要亲自把她送入洞房,看着她得到幸福,这才等到了今日……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开涂山以后,她不会再回来了,祝她和涂伯善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在信的最末,她一反前面的戏谑语调,凝重地说,自己逐渐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她还有冥冥中赋予的使命,必须得去拯救苍生,让倪蓉不要找她…… “我当时对你阿母极是担心,我怀疑她……”涂夫人指了指头,“是不是落水出现幻觉,这里有问题了?上涂山那年,她才十二,比我还小一岁,哪里来的心上人?还说什么使命,什么苍生的……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帹 冯蕴微微一笑。 阿母说话的方式确实与别人有异。 可冯蕴知道,在这一点上,涂夫人多虑了,阿母肯定是正常的,比正常人还正常。 至于说什么心上人…… 少女情事总是幼稚单纯…… 她不也一样狂热地喜欢过萧呈吗? 可最终,都会烟消云散的。帹 涂夫人叹道:“离开涂山前的那一段时间,她整日整日不出门,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她又叹息一声。 “也怪我,每日为婚礼忙碌,忽略了她。你说你阿母,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冯蕴道:“阿母最是清楚她要做什么,不会受人左右。” 其实在无数次思念阿母的时候,她都会问自己,她的阿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凭着模糊的记忆,给出结论。 好人,能人,心怀天下的大爱之人。帹 若不然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都想你阿母了。”涂夫人又把信拿过来看了一遍,上面全是她反复阅读留下的斑驳痕迹。 “我跟她是真的分开太久了。我从未想过,涂山一别,竟是永远……” “这些年我常常会想,她究竟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可许了人家,可生了儿女,夫妻可还和睦,子女是否乖巧……我想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她早已不在人世。” 涂夫人说着便哽咽起来。 冯蕴默默为她递上一张帕子,眼角湿润。 “我也想阿母了。”帹 屋子里便这样安静下来。 好片刻,涂夫人才叹息一声,略带犹豫地道: “这些年,我也常常在想,她所说的心上人是谁。因她是在我大婚第二日离开,我甚至怀疑过……” 她瞄一眼冯蕴,声音更低了几分。 “她心悦的男子,该不会是我们家……老涂吧?” 冯蕴一愕。 这个她还真没有想过。帹 要论长相,涂伯善远远不如冯敬廷。 但要论人品和担当,冯敬廷拍马都赶不上涂伯善。 冯蕴很难猜度,十五六岁的阿母,会不会芳心萌动,也喜欢上了年轻有为的少堡主,但因为是好姐妹喜欢的男人,这才克制下了情感,直到离开…… 从札记上看不出什么。 信上,更是不曾有半分苗头。 但涂夫人的猜测,又并非全无道理。 就冯蕴从冯家带出来的那些札记来看,卢三娘子对冯敬廷从来没有流露出半分如信上所写的情感……帹 那个令她狂热心悦的男人,不是冯敬廷,就另有其人。 看着陈旧泛黄的信纸,面对有同样疑惑的涂夫人,冯蕴竟也生出一丝好奇…… 信上所写,是何人? - 冯蕴顶着星光回屋,裴獗已经睡下了。 屋里留了一盏微弱的灯火,映着他清隽的面容,仍是那般规规矩矩的模样,好像宣纸上的泼墨山水,云雾缭绕,引人入胜。 冯蕴心里微微一动。帹 低头,抬手,想碰碰他的睫毛。 又在半空中停下,那悸劫的情思转瞬即过…… 她从屋外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没有去动他,径直洗漱,换了衣裳,回来便看到桌上摆放整齐的账簿。 她打个哈欠,将账簿收在抽屉里,又去拿裴獗搭在橼上的外袍,原是想拾缀一下,不料一个小瓶从里面掉出来,骨碌碌滚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来看。 没有标识,不知是什么药。 她眉头一皱,望向裴獗。帹 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子壮得跟一头牛似的,何须吃药? 冯蕴把小瓶放在木案上的显眼处,轻手轻脚地爬到里头躺下,生怕惊扰到他,而裴獗平常是极为警醒的,稍有动静就会睁眼,今夜却全无反应。 冯蕴侧着身子,手撑着脑袋,观察他片刻,困意袭来,躺下去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裴獗不在身边。 木桌上的小瓶子也不在原位,想来是被他带走。 冯蕴沉吟一下,决定找机会问濮阳九。帹 - 腊月初八,宜嫁娶。 许是老天赏脸,为敖七的婚事应景,大清早起床,太阳便露出了红红的脸庞。 因是嫡亲,冯蕴和裴獗会早一些去敖府,帮着裴媛张罗一下。涂伯善夫妻约好了淳于焰同行,去赶黄昏时的喜宴。 冯蕴差人把要送到敖家的礼品装车,等了许久不见裴獗,便转身去了膳房。 仆从刚将早饭上桌,裴獗便提着辟雍剑迈入了院子。 大冷的天,他满头大汗。帹 冯蕴看小满一眼,备好了温热干净的帕子,端过去给他,笑道:“恰恰好,要吃饭了。” 裴獗瞥一眼:“我洗冷水就行。” 他说着便回屋去了。 冯蕴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心下略略一怔。 这是哪条筋又抽了? 难道是嫌她昨天夜里回去得太晚? 早饭是他二人单独用的,相对而坐,冯蕴特地观察了一下裴獗的表情。帹 话少,但很平和,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深不可测的男人…… 那她就要测一测了。 “大王。”冯蕴伸手,搭在裴獗的手背上,眉头蹙起,“可是身上哪有不适?” 裴獗抬头,察觉到她的情绪,神态放松一些,摇头。 “我没事。快吃吧。” 他的声音与平常没有区别,冯蕴沉吟一下,道:“我昨夜看到你身上带着药丸……”帹 停顿一下,又故作纠结地道: “你要有什么不治之症,要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冯蕴。”裴獗连名带姓地唤她,脸色难看,“盼我早死,你再改嫁?” “啧啧……” 这种酸话可就不太像是裴獗说得出口的了。 冯蕴不跟他那刀子似的眼神对视,慢条斯理地接过小满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睛明亮,笑容温婉。 “吃罢,夫郎,别让长姊久等。”帹 第441章 鸳鸯叠被 装点一新的敖府,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喜气。蠿 冯蕴和裴獗到达的时候,敖家人在供奉祖先的家祠里祭祀,只有裴媛在外面张罗…… 崔稚跟在她的旁边,忙前忙后。 冯蕴观察,崔稚在裴媛身边的地位,半点不比常在身边侍候的几个仆女低。 她肯定是更合裴媛心意的…… 只不过,官奴之身,再怎么喜欢,也顶多能抬一个妾室了…… 崔稚以前就不是太多言语的人,如今更是沉默,默默地弓着身子上前,跪在木桌边,为裴獗和冯蕴奉上茶水果点,又默默端着托盘退下去,看上去十分恪守本分。 当然,她越是如此懂事,裴媛便会越心疼她,越对她内疚……蠿 冯蕴突然侧目,问裴獗。 “这个崔四娘子,你怎么看?” 裴獗不知在想什么,淡淡抬眼。 “没看。” 冯蕴半眯眼扫他一下,“那你快看一看。这般光景是要如何?你大外甥方才娶妻,难道就要纳妾了不成?” 裴獗道:“那是他的家事。” 对男子来说,娶一房小妾当然不是事儿。蠿 冯蕴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轻忽忽一笑,“你也不想你大外甥家宅不宁吧?” 裴獗看过来。 他似乎不明白,这个崔稚和家宅不宁有什么关系。 一个无关紧要的仆从。 出于同情,给她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冯蕴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笑。 男人似乎永远也辨不清女子的情绪。坏女人也往往比好女人吃得开,更容易让男人倾心,从而轻易拿捏他们,为所欲为。而一味付出的好女人,往往只能得到一个悲惨下场,还被那些被坏女人伤害的男人,啐一口“没一个好东西”……蠿 她眼睛盯着裴獗,脑子里想着萧呈和冯莹,低低嗤笑一声。 “反正我是不信,这般境况下,她的内心,没有埋怨和嫉恨……” 裴獗:“嫉恨又如何?” 嫉恨就会搞事情啊。 冯蕴看他不以然,“当我没说吧。” 像裴獗这种男人,目光自然看的是远方,而不是家宅,他大抵很难放低视线去看一个小女子,会在一座大宅子底下掀出多大的风浪…… 恰好阿左和阿右跑进来,冯蕴转身招招手,唤他们过来,便陪孩子说话,不再理会他。蠿 裴獗:…… 他摸不着头脑。 说崔稚,与他何干? 怎么就挨了她眼刀子…… “舅母,我大兄来给你和阿舅请安了。就在后头……” “快看,来了来了。” 两个小孩子跑得快,这才入了厅堂,敖七很快便跟过来了。蠿 脚步沉重,冯蕴抬眼望去。 一身喜服,将敖七衬得更为沉稳,严肃。 褪去少年气,他已是个高大俊朗的年轻将军了。 时下的世族婚礼,较之以前简单,婚礼的仪制也因为人口的迁移,变得多式多样,屏弃了许多传统,甚至有人将婚服做成纯白无瑕的颜色,以追求自然、返璞归真,渐渐盛行…… 但敖家仍遵循旧礼,喜服为玄纁之色。 黑配红,很衬敖七。 很俊。蠿 敖七走到冯蕴和裴獗的跟前,拱手行礼。 “阿舅,舅母。” 裴獗嗯声,看着他。 “良缘缔结,从此就是大人。勿妄言,勿妄思,勿妄行。”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见厉色。 敖七垂眸,“多谢阿舅指点,外甥自当铭记。” 冯蕴微笑端坐,没发一言。蠿 敖七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脸上扫过,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左胸下竟是痉挛般微微一抽。 痛。 还是会痛。 敖七眼皮微动,没敢再看她,拱起手揖拜告退。 “阿舅和舅母稍事歇息,外甥去听父母训话。” 裴獗抬抬手:“去吧。” 敖七是今儿天亮才赶回家的,也就只换了一身衣服,就跟着敖政去家祠里祭拜祖宗,很多事情还来不及交代。蠿 大婚之日,新郎官自然是最忙的。 他匆匆而去,走得很快。冯蕴端着茶轻抿一口,抬头便只看得到一个背影了。 她蓦地发现,敖七清减了不少。 瘦了。 又长个子了。 从此真的是个大人了。 冯蕴露出一个笑脸。蠿 也不知为何,想到敖七,她脑子里每次出现的,都是那个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手上用草绳拎鱼的少年郎…… - 明媚的太阳从木窗里飘过,渐渐消失。 黄昏将至,敖府里欢声笑语,冯蕴再不能像之前那般静坐小憩了,她这个当舅母的人,得出面帮裴媛招待宾客。 裴媛和敖政和离后,在人前始终有些不对付。 裴媛待敖政冷淡,敖政便处处小心,时不时要看一下她的脸色。 冯蕴看着他们,居然很得乐趣。蠿 红尘俗事里,百家有百事,各有无常。 淳于焰是和涂伯善夫人一起进来的,男宾被迎到前厅,冯蕴便将涂夫人带到了招待女宾的小花厅。 两个人坐下寒暄了几句,外头便有仆女急匆匆跑进来,面带喜色地道: “来了来了,新娘子的喜轿抬过来了。” 马合大酋的女儿名叫阿米尔,冯蕴站在人群里,看着她落轿,看着她执扇遮面,款款走来。 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大家都很好奇。蠿 冯蕴也看不到全貌,只看到了团扇后的一半张侧脸。 她的肌肤,没有中京和安渡的女子白皙,是健康的颜色,鼻梁高挺,眼窝很深,眉色很浓,走路的姿态也不像中原女儿那样步态轻盈,即使身着喜服,也藏不住那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 很美的。 敖七有福分。 冯蕴在心里由衷地叹。 现在的她,越发喜欢这种略带野性的美。 这才叫纯粹自然,返璞归真吧?蠿 宾客们嘻嘻哈哈,不时传出小孩子的尖叫声,又很快被大人制止。 阿左和阿右一直跟在冯蕴的身边,小脸红扑扑的,双眼满是快乐。 “我们的嫂嫂好好看。” “我都看不到脸……” “看不到也好看。” “嗯,我们的阿嫂,肯定是好看的。” 小孩子天真的言语很暖人心,不知道阿米尔是不是听到什么,脚步略略一顿,似乎想回头看来,身侧的喜娘扶她一下,她控制住自己,略略低头,用团扇将脸掩住。蠿 “肃静,肃静。” 要拜天地,还有人吵吵嚷嚷,便有人前来制止。 喜堂上安静下来。 “天德相合,明堂吉期。羣祥既集,配尔夫妻……佳偶天成,鸳鸯叠被。子孙绵延,显耀光辉。德修宗祠,千古传承……” 一个身着黑色宽衣的老者,应是敖家的长辈,拿着喜帛念了长长一段祝词。 堂上庄重,肃穆。 等祝词说完,长者合上喜帛,昂首挺胸看着堂上的新人。蠿 “跪!” 敖七率先屈膝,跪倒在地。 阿米尔迟疑一下,也默默跪在他身侧。 “拜!” 敖七双手交叠,左手按在右手上,掌心向内,慢慢叩下,头一直低到碰上手背才停下来,动作缓慢。 拜天地祖宗,是九拜中最重之礼。 阿米尔再一次犹豫,好似隔着团扇在观摩敖七是怎么拜下的,然后才依葫芦画瓢,稽首而拜。蠿 “再稽首……” “三稽首。” 如此反复三次,再拜父母高堂。 最后,才是夫妻对拜。 礼仪不算繁琐,但到夫妻对拜时,两个人好似都有点耐心用尽,草草表示一下,便直起了腰杆。 “礼成!” 大婚之礼,庄重肃穆。蠿 长者一声长吆,敖七缓缓吐口气。 这时有人将新娘子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敖七面无表情地握住,当着众人的面,在哄堂而响的欢笑声里,牵着阿米尔往洞房走去。 新郎新娘吸引了堂上无数的目光,大家都在笑声里感受喜悦…… 只有敖七知道,自己不快乐。 就像空气里弥漫的香火味一样,他整个人有一种迟暮的,钝然的麻木。 不是太痛苦,也没有太消沉……蠿 鬼使神差,如邪魔的召唤,一点点收回,又一点点泛滥…… 他有时候不能接受,过往美好竟会如此短暂…… 他不该长大的。 少年敖七停留在了花溪村的阳光里,而他,是那个身上负着重担的敖将军,在逐渐成熟的认知里,迫使自己去做出痛苦但正确的选择,慢慢割裂年少时那一份最纯粹也最热烈的单相思。 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就那么淡淡地远去,如浸在一池冰水里,死不了,也活不成…… “阿米尔……” 冯蕴听到一声低泣。蠿 她侧目,是一个穿着长袍外罩的妇人,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毡帽,是从遥远的黑背峡谷陪嫁来的。 冯蕴之前看过陪嫁人员名册,猜她可能是阿米尔的奶娘。 方才大家祝贺新郎新娘的时候,她一直在笑。 此刻,大抵是忍不住了,泪如泉涌,哭得很是伤心…… 两个仆女模样的人走上前,与她一样红着眼睛,说了几句冯蕴听不懂的方言,然后擦干眼泪,跟着人群往洞房的方向流动。 冯蕴幽幽叹息一声。 裴獗问:“要去闹洞房吗?”蠿 冯蕴抿一下嘴,“我不去了吧。” 裴獗嗯声,“那入席吧。” 他伸出手来牵着冯蕴,稳稳的,十分有力。 冯蕴抬头看他,莞尔一笑,一起携手走到花厅门口,然后与他分开,去了女宾席。 第442章 媚眼如丝 院子里嘈杂声不断,外面酒宴上有人行酒令,声音穿透过来,听得冯蕴耳朵发麻。辢 涂夫人坐在她身边,看她表情。 “阿蕴昨夜没睡好?” 冯蕴道:“还好的。” 涂夫人笑道:“得了闲到涂家坞堡来耍子吧。就当过年过节,串门走亲戚。” 冯蕴点头,“我定会来的。” 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 很快,天彻底黑透了。辢 不等酒宴结束,涂夫人便起身告辞。 “我得先行一步了,再晚些走,天气更凉。” 冯蕴诧异地道:“急什么?酒罢同我一起回去,花不了多长时间……” 涂夫人摇摇头,笑着拒绝:“阿蕴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日便不留了,两个小孙子在家中,我放心不下。等下次得闲,我带他们到长门来……” 冯蕴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留。 “那路上要仔细些,此去涂山,可有得走……” “不怕,有老涂在呢。”涂夫人笑着说完,又拉冯蕴的手,怎么看怎么舍不得。辢 “你记得来坞堡找我。” 冯蕴微微一笑,“会的。” 涂夫人道:“你阿母留下的札记,我暂且保存在你那里。等你什么时候看完,再给我不迟。” 冯蕴温声称谢,也道:“夫人要是有喜欢的书,也大可以拿回去……” 涂夫人道:“还叫夫人吗?这么生疏。就论我和你母亲的情分,要你叫我一声蓉姨,不过分吧?” 冯蕴低低笑开,“求之不得。我也想改称呼呢,是怕唐突了蓉姨,这才不敢。” 涂夫人当即笑逐颜开,“你阿母不在了,阿父又是个死的。往后,涂家坞堡就是你的娘家,谁要是欺负你了,派人来说一声,蓉姨替你报仇……”辢 冯蕴连连嗯声,晃眼看到濮阳九从不远处走过,唇角笑意更甚了。 等将涂伯善夫妻送上马车,她没再回宴席,而是迈开步子朝濮阳九离开的方向,默默地跟了上去。 - 濮阳九从便房里小解出来,猛地看到冯蕴立在面前,吓一跳。 “嫂,嫂夫人,这是做什么……找我?” 冯蕴道:“这里还有旁人吗?” 濮阳九看看自己的小厮,再看看冯蕴背后不远处的两个仆女,摇摇头。辢 “没有。” 冯蕴行了一礼,“濮阳医官,我冒昧候在此处,只因厅堂人多,说话多有不便……” 濮阳九嗐地一声,失笑,用手抚了抚衣裳的褶皱,“嫂夫人有什么想说的,直说无妨。我跟妄之是兄弟,嫂夫人无须与我客套……” 冯蕴笑道:“若我问的,正是大王的私事呢?” 濮阳九表情一僵,明白了。 裴獗有什么事,是需要冯蕴来找他的?还找得这么偷偷摸摸,一副怕人看到的模样? 肯定是那个药呗。辢 说也奇怪!裴妄之宁可吃药,也不碰嫂夫人,是不是这夫妻二人有什么猫儿腻? 濮阳九自己脑补了很多,不等冯蕴开口便叫苦连天,添油加醋的将裴獗的病情和服药情况和盘托出。 “嫂夫人可好好劝劝他吧。说八百遍了,是药三分毒,少吃为妙,这现成的解药就在面前,何苦找我这个庸医?对吧?” 裴獗说他是庸医,他也自己调侃上了。 冯蕴略略有些吃惊。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裴獗在婚后,仍在服药…… 就这样她都受不了,要是不服药该当如何?辢 冯蕴脊背微微发麻,觉得濮阳九的眼神就像刀子似的,有毒。 于是不再逗留,只微微一笑。 “我会好好劝解他的,往后不要让濮阳医官操心。” 濮阳九看着她离去,抬高下巴笑嘻嘻的。 “好好劝啊,好好劝。可别说是我说的……” 冯蕴没有回头。 濮阳九嘿地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脊背冷飕飕的,就像被什么野兽盯住似的……辢 条件反射地转头,对上一双幽黑沉寂的眼,吓得他啊了一声。 “裴妄之,你要吓死我?” - 裴獗去花厅的时候,钱三牛迎了上来,笑吟吟地拱手。 “大王,娘子说,她身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花溪,让您这边忙完,自己回去。” 这场婚礼,不仅安渡郡有头有脸的来了,还有不少从西京和中京赶来的亲朋。 裴獗这个做舅舅的,走得太早不合时宜。辢 他沉默一下,点头去了花厅。 又耐着性子坐了两刻钟,陆续有宾客告辞离去,裴獗这才站起身,跟敖政和裴媛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去。 裴媛很快便跟着出来。 “留步!” 她身边跟着崔稚,手上拎了一个食盒。 “弟妹没吃什么东西,离开时说身子不舒服,我看她脸色不是太好,这些你带回去,晚上饿了,还能对付一口。” 说罢看裴獗没动静,她又道:辢 “这几道菜,是婚宴上请来的南齐厨子做的,弟妹应该会喜欢……拿回去,让她尝尝看。” 裴獗示意钱三牛接过,“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裴媛回头看一眼,大红的灯笼,“天怪冷的,早些回去也好。” 裴獗看出她的愁绪,眉头皱了一下。 “敖七大了,你少操心。” 裴媛叹息,“我省得的,你莫要管我的,快回去照顾你媳妇。” 裴獗点点头,突然想到冯蕴那些话,脚步还没迈开,又停了下来。辢 “我和长姊,单独说几句。” 单独说,便是不要崔稚在旁。 裴媛刚侧目看过去,崔稚便懂事的将食盒放下,默默退下。 “怎么了?”裴媛略带嗔意,“你看不惯这丫头?” 裴獗不置可否。 对崔稚,他是陌生的,无所谓看不看得惯。 只是冯蕴的话,他得重视。辢 “长姊准备怎么安置她?” 裴媛似乎没有明白,犹疑地看着他。 “阿弟此话何意?” 裴獗:“还用我说得更明白吗?小七刚刚新婚。” 裴媛愕然一下,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似的,苦笑哼声。 “你把你姐当什么人了?” 她不无遗憾地道:“我是喜欢阿稚不错,但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我无意再撮合她和小七,更不会授意小七纳她为妾。”辢 裴獗没有吭声。 “都是命。”裴媛又感慨,“但敖家怎么着也是欠她的,婚事上,我们有错在先,我想补偿她……” 裴獗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淡淡而视。 裴媛又道:“她如今的境况,走到哪里,都少不得让人欺辱,我把她接到身边,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一是保全她,二是想等事情过去,找个契机,替她寻一个好人家……” 裴媛将军虎女,平常待人接物极是干脆火辣,脾气也急,但她刀子嘴豆腐心,看不得崔稚落难到这般地步。 “我啊,于心不忍,总得把她的事情解决了,才能安心。” 裴獗嗯声,没有反对。辢 “长姊自有主张,但有一点……” 他停顿,裴媛追问:“何事?” 裴獗沉声道:“她是李宗训的外孙女。” 在西京的崔稚举目无亲,却有最亲的亲人在邺城。 裴媛可以好心,但不得不防…… “我明白。”裴媛沉默一下,才苦笑,“这便是我要将她放在身边的原因。有我看着,出不了差子。” 裴獗对裴媛极是尊重,不会过分插手她的事。辢 见她这么说了,便不再多言,弯腰提起食盒,好像无意间提及似的。 “温将军没来?” 敖七大婚,北雍军驻军将领都收到了请禀。 温行溯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没有来。 他怀疑这才是冯蕴脸色不好看的原因…… 裴媛没有多想,笑道:“温将军托人捎来了贺礼,说是营里突然出了点事,走不开。不打紧的,正事要紧。莫说他了,我成婚的时候,我亲爹还没回来呢,我都明白。”辢 裴獗没再多说,拎着食盒离开。 紧赶慢赶回到花溪,踏雪的蹄子都快跑出了火花来,他以为冯蕴不舒服会在屋子里歇着…… 不承想,暖阁里灯火通明…… 冯蕴慵懒地坐在主位,有酒有肉,还有两个美姬在为她抚琴弹唱。 这优哉游哉的模样,哪里像不舒服的人? 裴獗站在门外,没有动弹。 经仆女提醒,沉迷女色的冯蕴才抬起眼睛,发现门口站了一抹男色。辢 她脸上全无裴獗担心的那些情绪…… 没去男宾那边,她甚至都不知道温行溯没有来敖七的喜宴。只是看着裴獗,想着濮阳九的话,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意。 “大王回来了?”她手上握着杯盏,似乎饮了不少酒,脸颊酡红,“噫,手上拎的是什么?可是下酒菜?” 说罢全然不等裴獗出声,便侧脸叫小满。 “去拿过来,给我下酒。” 小满应诺,小心翼翼地走近裴獗,不敢吭声,不敢抬头。 大王的样子太吓人了。辢 她悚。 裴獗默默将食盒递给她。 小满如逢大赦,赶紧拎过去,全放在冯蕴的木案上。 冯蕴看着精致的菜式,很是满意。 “有心了,长姊有心了。” 说罢,她示意姬妾停下曲调。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了吧。”辢 姬妾们抱着乐器,略略屈膝,“是。娘子。” 她们低垂着头,退下去。 小满和环儿几个,也鱼贯而去,大气都不敢出。 裴獗道:“听说蕴娘身子不适,提前回府?” 冯蕴不搭话,突然朝他伸出手,一截皓腕从袖口抖出,雪白如玉。 “过来。”她媚眼如丝地看着裴獗,“过来……受罚。” 第443章 闺中雅事 铜炉燃香,仙鹤衔烛。冯蕴乌发轻挽,做少女打扮,促狭的笑意里,藏了几分桀骜不驯,像丛林里没有驯化的兽,全无方才宴席所见的端庄温婉,得体大方……恈 她不止不端庄。 还很不正经。 那双眼,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看着裴獗,略带一点挑衅。 “大王是不敢吗?” 裴獗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冯蕴抬高下巴,轻轻挽唇而笑,温柔地补充,“难不成,害怕……你的长史君,吃了你?” 她的声音柔和悦耳,酥酥软软,如飞雪纷落,无限盈盈……恈 裴獗微微眯眼,发现暖阁的木案上,放着纸笔。 笔有点眼熟。 乐正子制。 裴獗瞳仁微暗,如染风暴。 那个雨夜,与这支笔有关的往事,纷至沓来…… “这不是蕴娘的珍藏?”裴獗没看那只笔,若无其事地坐下,将她面前的酒壶和酒盏一并拿走。 “怎么今夜有兴致拿出来临帖?”恈 冯蕴莞尔,促狭地笑。 “因为我要罚你呀。” 裴獗看着她,“蕴娘喝多了?” 冯蕴嘴角微勾,“大王真是不通风情。此乃闺房之乐也……” 裴獗眯起眼睛,看她眉眼并无异态,委婉地道: “事已至此,何必为难自己?再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思量……” 他说的是温行溯。恈 这些天,他没有来花溪。 对冯蕴痛打陈氏的事,也没有只言片语。 但事情闹得这么大,温行溯不可能不知道。 他以为冯蕴因此而难过,借酒浇愁。 冯蕴却全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低笑道: “大王要思量多长时间?无妨,你要等多久,就等多久。无非是不给解药而已,东家没有,我还不能找西家要吗?” 裴獗眉心拧起。恈 解药? 他扼住冯蕴的胳膊。 “你在说甚?” 冯蕴想推开他,没有推动,带着嘲弄的笑,眯眼逼视。 “大王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一声冷笑,她极是不满。 “也是不怕人家笑话,有妻有室的男子,还靠吃那伤身的药克制和压抑。幸亏濮阳医官嘴巴严实,要是一个不慎把话传出去……旁人还不知要怎么想呢?只怕会说你家娘子是死的,是石头,是木头,这才让夫郎不能动欲。又或是,以为夫郎在为谁守身如玉呢……”恈 裴獗这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 “不识好人心。”裴獗低哼。 要不是顾及她,他何须委屈自己? “再说,我何时守身如玉了?蕴娘讲理。” 冯蕴别有深意地朝他一笑。 她专门弄小酒喝上,就是为了蛮不讲理而做的铺垫…… 酒都喝了,凭什么讲理?恈 “我不想听这些。” 她拉开裴獗的手,鼻尖让暖阁里的炉火烤得沁出了一层细汗,说不出的柔媚娇憨。 “大王得罪我了,得受罚。” 裴獗身子腾地发热。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口渴难耐,好似被什么妖精勾了魂,血液直冲腹下,隐隐有抬头之势。 裴獗顺着她的话,“如何罚?” 冯蕴努嘴,慢条斯理地道:“喏,摹一篇平复帖……我瞧瞧。”恈 裴獗眉头沉下。 “我说过,我不懂乐正子。不知平复帖。”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呀。”冯蕴好似等的就是这句话,示意裴獗坐好,她整个人趴到他宽敞的后背上,将手伸过去,握住他的。 小手包不住大手。那画面看得裴獗有点眼热,像有火炭从喉咙滚下去,身子热腾腾的。 他哑声,“蕴娘,不早了。” 冯蕴低眉,轻轻一笑,“写完早点睡。” 她不满地握了握那只不听话的手,“来,顺着我。”恈 裴獗侧目,看着女郎红扑扑的小脸。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地说话…… 顺从就顺从吧。 他冷眸微敛,由着她握着手,在纸上横竖撇捺…… “你看,这不是写得很好吗?”冯蕴拖着柔美的腔调,“白山羊毫,玉螭笔管,真是好笔……” 写着写着,忽地笔尖一转…… “大王。”她眼波明媚,挺鼻朱唇,直直看过来,教人心乱如麻。恈 “这么好的笔,除了写字,是不是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裴獗喉头一紧。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清晰地浮上脑海…… 崭新的笔尖扫过滑嫩的肌肤。 按揉碾转…… 但是,那时她毒性发作,神志不清,是全然不知……他拿笔做过什么的。 裴獗轻咳,一本正经。恈 “笔除了写字,还能做什么?” 冯蕴道:“画画呀。笨。” 裴獗心头猛跳,面色不显,点点头,略略松了一口气。 不料冯蕴笔尖一顿,眼神突又狡黠地看来。 “……写写画画,普通笔也可以,为何偏生乐正子的笔那样有名?这笔,定有其他妙用……” 裴獗眼底泛沉,道:“蕴娘说过,乐正子的笔柔软劲挺,经久耐用。” “说得对极。”冯蕴低笑,笔尖在纸上轻轻一卷,“该柔软时,它柔软,该劲挺的时候,它就劲挺,可比大王……听话多了。”恈 “蕴娘……” 到这时,裴獗已不再心存侥幸了。 “那夜的事,你都记得?” “记得什么?”冯蕴一脸糊涂的样子。 裴獗喉头像卡了壳。 那夜事后,第二天醒来,她便浑然不记事,概不认账,绝无可能知道笔的秘密…… 裴獗垂下眼帘,“认真写吧。”恈 “真是个好学生。”冯蕴瞟他一眼,“你要肯诚心给我认个错,我兴许能手下留情。” 裴獗:…… 她问:“不肯吗?” “是我不好。”裴獗慢慢地反握她的手,冷肃地道:“蕴娘斥责得对,我属实没想到这一层,忽略了你的感受。” 真的服软了? 这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呢。 冯蕴从来没有想到,裴獗也有这么好欺负的时候……恈 她眼窝盛笑,审视般扫他一眼,目光落下去,笔锋再次急转,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墨迹,然后松手。 “平复帖不写也罢,写点别的吧。” 因平复帖是她与萧呈的风雅,裴獗内心抵触,半分不想沾惹。 只要不是它,旁的,又有何妨? “好。”他回答干脆。 冯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慢悠悠一笑,从软垫下摸出一本小册子,将其中一页摆在他的面前。 “照这个写。”恈 裴獗定睛一看,胳膊微紧。 “蕴娘藏书丰富。” “谬赞。”冯蕴就像看不出他的表情似的,抬抬下巴,“写啊。” 那是一本不正经的小册子。 上面的杂诗,也不太正经。 裴獗的手,写不出那样露骨的句子。 冯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更是来趣。恈 “大王有何顾虑?” 明知故问! 裴獗沉吟一下,放下笔,俯身过去,双手撑在她两侧,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的眼睛。 “我写这些,岂不让人笑话?换一个。” “唔。堂堂雍怀王,写些艳诗浪调确实不合时宜……” 冯蕴淡淡浅浅地说罢,点点头,很是体贴地道: “不写也可,大王念给我听。”恈 “蕴娘……”裴獗头疼。 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这种东西,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不肯吗?”冯蕴倾身过去,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呵气如兰,“我喜欢大王读给我听。” 裴獗低头看她。 发髻松散,玉颈修长。 这是要他的命。恈 “我写。”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一叹,挽袖蘸墨,当真提笔写了起来。 冯蕴伸头去看。 他停下。 冯蕴让开。 他再写。 冯蕴又一次伸头。恈 他蹙眉停笔,侧目盯住她。 冯蕴扬了扬眉梢,挽唇轻笑,拉过软枕垫在腰下,娇慵地躺下去,似是无趣,漫不经心地伸出脚尖,从他腰际滑落。 裴獗手一抖。 墨汁晕开。 “继续呀。”冯蕴温声带笑,小鹿般的眼睛盯着他,纯粹、无辜,好像浑然不知自己的恶劣。 裴獗没有出声。 夜灯勾勒出他俊朗的面容,严肃,板正。恈 笔下是: “细腰无力呀,唤郎轻尝……” 一个字一个字写着,缓慢,有力。 终是写得眼角赤红,脊背薄汗绵延…… 写不下去了。 那只小脚白皙清瘦,十分灵活,趾盖不涂丹蔻,却似粉蝶戏蕊,荡桨画舸,一点一拨,便掀起巨浪…… “蕴娘……”他侧目盯着冯蕴。喉结滚动,心窝里仿佛有一团燃烧的烈焰。恈 他将笔搁下,伸出胳膊要搂她,岂料手刚刚抬头,便被她笑盈盈按下。 “不急。” 小娘子心眼不好,挑了逗了不给尽性。一双略带薄醉的眼露骨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慢慢褪开他一身宽衣,命令一般。 “躺下吧。” 第445章 一笔带过 暖阁。橐 灯火暧昧地跳跃,纱帐轻摆出缠绵的味道。 火舌舔舐光源,仿佛要将黑暗吞噬…… 冯蕴漫不经心地骑在裴獗的身上,影子随着身子的扭动而浅浅晃动。 她一只手撑着他的胳膊,一只手带动毛笔,如同大文豪在耐心地挥毫泼墨,风姿妖娆间,绵软的笔尖受她驾驭,划过一寸寸偾张的肌理,如恶魔在拉人下坠深渊…… “大王猜猜看,这是什么字?” “蕴娘……”裴獗的声音有点哑,堵在喉头的喘息,变成喑沉的欲色。 “猜不中是吗?猜不中,那我就要继续写了。”橐 裴獗:…… 猜没猜中,全由她说。 从他同意接受惩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能求得公平。 他除了默默承受,由她处置,让她消气,似乎别无出路…… “再猜啊,夫郎……”冯蕴轻佻一笑,“猜不中,就要继续受罚哦。” 裴獗呼吸不稳,声沉若海,“恨?” “不对。”冯蕴道:“分明就是一个狠字。”橐 “……” “再猜。” “午。” “不对,牛。” “茶。” “不对,是荼字呀。大王你不行,怎么一个都猜不中?” 不用怀疑,她就是故意的。橐 全以形似字考问,对错全在她一念间,他猜一辈子也不可能猜中。 裴獗让她弄得血液逆窜,神经突突直跳,刚欲屈膝而起,又让她牢牢地压了下去。 “别动。大丈夫一言九鼎,大王可不能言而无信。”冯蕴低低笑着,带着三分醉态的脸颊满是笑容,双眼格外认真地盯着他,用毛笔从根部刷上去,再慢慢刷下来,来来回回让他猜字。 是个人都得疯。 裴獗隐忍着,有时难以忍受那股钻心的痒意,身子刚往上抬一点,便会让她牢牢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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