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会恪守礼数,周全行事,不会给你丢人的,放心吧。” 裴獗目光不着痕迹地挪开,低垂着眼,继续为她按捏。 “好了。我舒服点了。”冯蕴脚往后收,微笑道:“大王也累了,去洗洗睡吧。” 裴獗嗯声去净房。菜 冯蕴自己居住的地方很是讲究,净房里干净整洁,走进去便能闻到幽幽淡淡的香味。 仆女备好热水和沐浴的用品,裴獗简单看了看,托盘不算巾子,至少有五六种他弄不清楚的东西。 他从中挑了一个木樨香的胰子,旁的一概没动。 等裴獗出来,冯蕴正安静地躺着,认真看书。 裴獗:“不是说早些歇了?” 冯蕴道:“脚痛,不太好睡。再说了,我明日哪里都去不成,横竖是要躺床休息的,恰可以补眠。” 裴獗没有说什么。菜 上榻,躺在她的身边,规规矩矩。 冯蕴眼风偷睨着他。 这人当真是有点毛病的吧? 在她出门前,还心急火燎要跟她阴阳调和。怎么就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戒欲僧? 生气,吃醋? 冯蕴觉得以裴獗的性情,不至于。 她抿抿嘴,放下书卷,宽衣躺下来。菜 裴獗没有动,继续阖着眼睛。 冯蕴看着帐子,沉默片刻:“熄灯吧。” 裴獗嗯声,挥一挥手,熄灯拉帐子一气呵成。 除了没有什么话,几乎和平常没有差别。 冯蕴思忖一下方才的事情,慢慢侧过身子,因为挪动碰到伤处,她轻轻嘶一声。 “大王帮我转个身。” 裴獗伸臂过来,“你要转向何处?”菜 冯蕴低笑,“转到你怀里。” 裴獗:…… 他搂住冯蕴的腰,将人拎过来,冯蕴顺势将自己塞过去,枕在他的肩膀上,长腿翻上来夹住他的腰,舒服地叹口气。 “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时节,不会特别热,也不会特别冷,暖和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把他当暖炉似的,搂得紧紧。 裴獗在她后背上拍了拍。 “睡吧,睡着就不痛了。”菜 冯蕴摇摇头,那脑袋慢悠悠在他胸膛蹭动,“睡不着。大王突然待我冷淡,恨不得离我三尺之距,我便禁不住地思考,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大王不喜,哪里还能有睡意……” 裴獗低头。 就着黑暗的光线,他看不清冯蕴。 脑子里却适时浮现,她暗藏笑意恶人告状的样子。 裴獗垂着眼帘,“我不离你三尺远,难道还做一个娘子受伤都不肯放过的禽兽?” 冯蕴噗声,被他逗得乐不可支,身子在裴獗的怀里笑得直抖。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菜 裴獗身子微微一僵,就像垂死的囚犯突然得到特赦,呼吸沉沉间,便搂了上来…… 垂帐轻荡。 冯蕴那身细软的寝衣从帐子里垂下来,慢慢滑落在地。 一件烟雨色的肚兜,轻飘飘覆在衣衫上…… 木榻的对面,鳌崽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皮毛,默默走到墙角,换了个姿势,继续躺下去睡觉…… 冯蕴脚上的伤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偶尔碰到的时候会嘶一下,裴獗就会放慢动作,而更多的,是比往常更为沉浸和投入的情浪。 她双手紧紧揪着被角,低低吟叹。菜 裴獗的双眼在黑暗中盯住她,像猛兽在咬断猎物脖子前那般,轻吻一下她的唇,声音喑哑相问: “喜欢?” “嗯……” 得益于那潜藏在身上的毒性,冯蕴每每这时,意识便有些混乱,如一只修得仙术的妖精,会将前世今生的感受凑到一起,揉碎、模糊,于是对裴獗的情感便漂浮不定,折腾起来更是不要命不要脸…… “蕴娘。”裴獗汗湿脊背,抓住冯蕴的手臂,声音低哑,“仔细你的脚。” 冯蕴摇摇头,虚汗淋漓,脑子里出现的是裴獗上辈子握着辟雍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让她回安渡时的样子。 “你好狠的心,你这人,真的好狠。”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整个人便有些癫狂,浑然不顾那点伤,死死缠住他,甚至都忘了去害怕……菜 “呃……”她下意识想躲,被裴獗按住后腰,有力送回去。 “我若狠心,还能容得了你?” 冯蕴长长抽一口气,差点没去了半条命,仔细品他的话,好似说得咬牙切齿…… 她困惑地半眯眼。 奈何看不懂男人的表情。 热浪起伏间,她也无暇他顾,无法细思…… 第423章 方寸之间 冯蕴养伤的日子极是无聊。绾 没时间看书的时候,她天天想得闲暇,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守在房里,可当真哪里都不能走了,被困于方寸之地,又觉得整个人仿佛要被憋疯了似的。 “我这脚,也没那么严重,无须卧床……” “娘子,你看你的脚都肿了。”小满即刻反对。 环儿也跟着道:“大王出门前特意吩咐过,要娘子好生休养,不可乱跑乱动,伤上加伤……” 冯蕴眉头一扬,“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环儿缩着脖子垂下头去,“娘子说得算。” 冯蕴泄气,“罢了罢了,拿我纸笔过来吧。”绾 偌大的长门,那么多人事,不会因为冯蕴的脚伤就停止运转。 尽管手底下有不少人相帮,她每天也需要处理大量的事务。 尤其…… 眼下还有敖七的婚事。 以及从长门运出去的那些煤球。 侯准和任汝德离开花溪已经三四天了,仍然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内心隐隐焦灼,害怕再生纰漏…… “纸笔来了。”绾 木案和文房四宝都摆在床前,两个丫头小心搀扶着冯蕴下来,坐在团垫上。 冯蕴撑着腰,看了看肿胀的脚踝,呼一口气。 “此情此景,当真想作一幅画,留着纪念。” 小满道:“画娘子脚伤的样子吗?” 冯蕴笑着嗯一声,“今日不画,等我有空的时候吧。” 又吩咐,“你们下去休息吧,鳌崽守着我就行。” 鳌崽尾巴和耳朵都动了动,贴在她的腿边,表示自己知道了。绾 小满却不肯,“那怎么行的?大王吩咐过,要寸步不离地……” 冯蕴双眼含笑地盯住她。 小满赶紧把没说的话,咽回去。 “我可有用了,我留下来,能给娘子磨墨。” 她说着便挽起袖子,拿起墨条,再示意环儿和佩儿。 “你们下去吧,有我和鳌崽守着娘子就行,有事叫你们。” “喏。”绾 相比小满,其他仆女没有那么随便,在冯蕴跟前行事,很是小心谨慎的。 冯蕴没有反对,等她们下去,白了小满一眼。 “看把你惯的。本来想再多留你几年,既然你这么招人讨厌,那便要早早地打发出去了……” 她说得严肃,板着脸,把小满吓得够呛。 就差那么一点点,要是冯蕴不笑,她就要跪下来了。 “娘子不要……” 冯蕴嘴角抽搐一下,“我玩笑的,你看不出来?”绾 小满哈哈作声,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我也是开玩笑的,娘子也没有看出来。” 可把她得意坏了。 冯蕴笑着摇了摇头,无意间想到大满。 从前她二人在跟前侍候,小满也是活泼开朗的,倒是大满,常让人觉得胸有城府,满腹算计…… 冯蕴思忖片刻,收回心,在纸上写了起来。 她有做事前先写好章程理清计划的习惯,可这次下笔却很是费劲……绾 她没有操持过婚礼。 “小满,差人把韩阿婆和常娘子请来。” 常娘子是随敖府车队一起过来的管事,以前在裴夫人的院里侍候。冯蕴初初看着她像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没有留在庄子里,而是让他们去了敖七在安渡的宅子。 韩阿婆倒是来得快。 她年岁大了,冯蕴便不爱让她操心,偏生韩阿婆是闲不住的,今儿大清早就背上竹篓去挖草药…… 刚落屋,听到冯蕴召唤,便巴巴赶来。 “可怜的十二娘哦,脚又痛了?来,阿婆替你揉揉……”绾 冯蕴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的脚没事,我的脑子有点问题。” 韩阿婆呀地一声,紧张地望定她。 冯蕴笑道:“敖府托我替小七操持婚礼,有些礼数我也一知半解,还得靠着阿婆解惑……” 韩阿婆长长松一口气。 “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如此。小事,包在阿婆身上……” 她以前的娘家姐姐就是替人做媒的,对大婚礼数和筹备并不陌生,说起来如数家珍。 她一边说,冯蕴一边写。绾 等常娘子从安渡城赶过来,她已经写好。 “常娘子请过目,若有不妥的地方,你指出来,我们再仔细商榷……” 常娘子脸上挂着笑,十分客气,“不用不用,夫人交代了,万事由王妃做主,我一个下人,哪里能指手画脚,说王妃的不是……”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是拿起了冯蕴所写。 世家大户的主母身边,会有那么几个识字的人。 常娘子便是一个。 她看了片刻,眉头突然一拧。绾 “仆斗胆,敢问王妃,这迎亲的礼数会不会太繁复了?” 常娘子的意思便是敖家的意思。 冯蕴微微眯眼,“依常娘子之意?” 常娘子道:“新妇娘家远,听夫人说,上月底已从苍岩山出发了……” 又笑一下,好似不好指正冯蕴的意思。 “乌合大酋派了二百二十人的送亲队伍,带了不少嫁妆。也就是说,送亲早已开始了,咱们在府上大宴宾客便是,其他章程能免则免吧,横竖这桩婚事,郎君也不是太欣喜……” 冯蕴听出来了。绾 不是敖七对婚事不上心,敖家对这房媳妇,也不太满意。 他们心里的准媳妇,应当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女,而不是来自遥远荒漠的酋长女儿…… 乌合大酋在黑背峡谷纵横睥睨,但在敖家人眼里,大概跟野人差不多…… 当然,敖家不缺这点钱。 他们觉得儿子委屈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敖家需要一个姿态,让那些私底下笑话敖七的三亲四朋知道,敖家并不是迫于无奈才娶的酋长女儿…… 个中微妙,一言难尽。 冯蕴思忖一下,抬头笑道:绾 “我差人去问问小七,再做定夺吧。” 敖七的婚事,该由敖七来做主。更何况,要是因为她承口怠慢了新妇,到时候说法更多…… 冯蕴不当这种冤大头。 常娘子喏喏着,除了赞同,也没有别话…… 冯蕴差了葛广去石观的赤甲军大营给敖七捎信。 不料,葛广带回来的,却不是敖七的回复,而是另外一个消息。 葛广道:“小人去赤甲军大营,没有见到敖将军。守卫说,李宗训集结数万大军,昨夜突袭文昌宫,敖将军天不亮便领兵出战去了。”绾 冯蕴拿起茶盏,仔细拂去茶沫,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这李宗训,来得可真是时候……” 葛广抿了抿嘴唇,有些踌躇,声音也低了几分。 “小人离开石观时,无意碰上侯将军的信使。他身上有伤,托小人速速回庄禀明娘子……长门运往楚州的煤球,被人打劫了……” 他微攥拳头,满脸紧张,偷瞄着冯蕴的眼神,更是切切。 娘子那般操心煤球,为了这一单生意忙活好久…… 葛广不敢想象她听到消息会气成什么样子,回来的路上,一个人在脑子里反复地演练了无数次这个场景……绾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冯蕴一听,便扬起了笑容。 “劫得好!” 第424章 你计我计 葛广听得满脸错愕,全然弄不懂娘子的心思。绝 看着冯蕴的笑,一时不知说什么。 “娘子难道是气糊涂了?” 冯蕴摇头,思忖片刻,慢慢扶着椅子站起来。 “备车。” 葛广应声,没再胡思乱想,听令出门去套马车,小满和两个仆女紧张得心都悬了起来,想阻止又不敢,急得说话结结巴巴。 “娘子脚伤未愈,大王走时说过……不可以出门。娘子要办什么事,交给仆女去办……可好?” “不好。”冯蕴踮着一只脚,“我乘车,又不走路,怕什么?来替我更衣。”绝 小满连忙过来扶住她,环儿和佩儿更是心惊胆战。 这时,庄外传来一阵马蹄。 冯蕴的氅子刚披到肩膀,葛广又跑回来了。 “娘子,大王回来了。” 冯蕴示意小满扶她出去。 不过转眼,就看到裴獗骑着踏雪入庄,在院子里停下。 他摸了摸踏雪的头,一袭素淡的衣袍在清风里翻飞,面容平静,回头看到冯蕴被仆女扶着一瘸一拐走出来,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绝 冯蕴微微欠身行礼,“大王怎生这样早回来?” 裴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冯蕴微笑回视,她身侧的仆女却吓得低垂着头,全然不敢多看一眼。 四目相对。 好片刻,裴獗没有说话。 旁边的纪佑焦急不已,终于忍不住了…… 他大声笑道:“王妃,今日大王天不亮就进山了。有好收获,快来看看。”绝 说着,便见左仲姗姗来迟,牵着马入庄,马背上驮着好几只猎物。 冯蕴这才想起裴獗说过,得空了要进山给她猎皮做冬衣的事情。 其实,市面上的皮子,在猎人那里收也不贵。即使是最好的皮子,以雍怀王夫妻的财力,也不是什么问题。 因此冯蕴根本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以为裴獗只是随口一说…… 雍怀王日理万机,哪里得闲? 她看着左仲和纪佑将猎物抬下来,低低笑一下。 “大王怎么没说要进山?”绝 裴獗道:“我起得早,怕吵醒你。” 声音落下,他的视线便转向葛广套上的那辆马车。 “要出门?” 冯蕴嗯声,蹙着眉头将煤球被劫的事情告诉他。 “我要去一趟石观。” 小满等人都将视线转向裴獗,等着他说服娘子。 不料裴獗俊脸微凝,一点迟疑都没有,摸了摸踏雪的脖子,便道:绝 “我陪你去。” 裴獗平常是真的很忙,不说庄子里的其他人,便是在冯蕴眼里,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出晚归,常常不见人影。 可以说,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不清闲。 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责任,冯蕴也习惯彼此不干涉,愉快做自己的现状…… 这冷不丁又是进山打猎做冬衣,又是出门随行的,她有些不自在。 “大王有事,自去忙碌便是。我有部曲,还有叶闯他们跟着……” “我没事。”裴獗让纪佑牵踏雪下去饲喂,当着众人的面,将冯蕴拦腰一抱,放在马车上,接着自己也坐了上去。绝 “走吧。” 冯蕴怔了下,轻轻开口,“启程吧。” - 马车徐徐驶出庄门。 冯蕴坐了片刻没听到裴獗的声音,侧头望向他坐得笔直的模样,道了一声。 “这一趟我必须去,不是任性,也不是逞英雄。” 旁人都不理解她的行为,但她觉得裴獗应该懂的。绝 “老天爷都在帮我,我不能因为崴了脚,就坏了全盘计划。” 裴獗侧目,视线深邃而温柔:“明白。” 她去了,长门丢失煤球的焦急,更有说服力。 冯蕴得到鼓励,微微松一口气,慢慢仰躺在马车壁上,勾起嘴角。 “李宗训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裴獗回睨着她,“蕴娘妙计。” 冯蕴其实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笑了一下。绝 “全仗大王相帮。” 要是没有裴獗的首肯,那任汝德纵是有什么门路,也绝无可能将煤球运送出去…… “当然,也是被逼急了,别无他法……” 裴獗盯着她。 许久,捏住她胳膊将人拉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以后不要那样辛苦。” 温柔低哑的嗓音,最是容易让人迷醉。绝 冯蕴嗯声,“我有分寸的。” 裴獗静静看着她,没再言语。 - 冯蕴和裴獗到达石观的时候,侯准刚好带着一群部曲回来。 在城门遇见,部众看到冯蕴受着伤,还亲自过来,又是愧疚又是无奈,低眉垂眼,一副沮丧模样。 冯蕴没什么表情,只问侯准。 “可有伤亡?”绝 侯准目光闪烁一下,当众致歉。 “敌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属下谨记王妃交代,关键时候舍财不舍命,带着兄弟们抄近路跑了,有几个兄弟受伤,无人死亡……” 他迟疑着又道:“流匪遇悍匪,有负王妃所托。” 冯蕴目光扫视一下众人,淡淡开口。 “一批煤球而已,长门赔得起。只要大家无碍,我便心安了。” 这表情语气,好似她专程到石观,不是为了煤球被劫,仅仅只是关心他们。 侯准手指微微一紧,又是说了几句歉意,这才让部众开拔回花溪。绝 他没有走。 带着两个侍卫跟着裴獗和冯蕴,一路到了赤甲军大营。 这才低低对冯蕴说道: “幸不辱命。娘子脚伤没事吧?” 冯蕴低头看一眼受伤的脚,又看看侯准的表情,笑了。 “脚伤是真的。” -绝 敖七是入夜时分回来的。 大营里刚刚掌灯,他看到坐在厅中的二人,微微怔愣一下才上前施礼,然后紧蹙眉头道: “邺城军已从文昌宫撤离,退守花梨坪……”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说罢望了冯蕴一眼,略带愧疚。 “仗打胜了,但那批煤球没能追回来。” “煤球没了就没了,打了胜仗就好,小七辛苦,赶紧去垫垫肚子,换身衣服,我们再说话。” 从昨夜出发,到现在,敖七就啃了半个馍馍,此刻确实又累又饿又渴,他闻声朝裴獗抱了抱拳。绝 “大王稍坐,末将失陪片刻。” 裴獗嗯声,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看冯蕴的视线,越发冷肃了几分…… 他全程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厅里无人,他才道: “被劫的煤球,有多少?” 冯蕴不妨他有此一问。 沉默一下,她道:“没多少。” 裴獗道:“蕴娘,你这次赌得很胆大。”绝 冯蕴望着他的眼睛,“我细思过了,煤球造假才是此计里最关键的一环。一来,我不舍得大冬天给敌人送燃料。二来,只有李宗训劫到假的,才会在郑寿山面前说不清楚。哪怕他想缓和局势,也拿不出真的来赔,这样才会进一步激怒郑寿山……” - 塘州,上塘城。 李宗训面无表情地坐在厅中饮茶,火炉里的茶水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屋子里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寒气。 半个时辰前,下属来报,邺城军不敌敖七赤甲军,退回了花梨坪休整。 吃了败仗,李丞相一反常态,没有半句责备,整个人心情看似不错。绝 下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少恭心下明镜似的。 “此仗挫了敌人的锐气,虽败犹荣,接下来要准备过冬,丞相是不准备再同北雍军开战了吧?” 李宗训哼声一笑,看着他道:“还是少恭了解我。” 自从在邺城不费吹灰之力就通过卖官手段大量充盈了国库,这位李丞相算是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 买煤球,不如抢煤球。 一面让郑寿山绕着弯子去买。 一面让人假扮流匪去抢。绝 一举两得。 至于这场仗,不过是为调遣人马掩人耳目罢了…… 归根结底,以邺城现在的实力,李宗训很清楚没有把握跟西京决一死战。 他素来奉行韬光养晦,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乱了方寸? 所以,他并不诚心想打。 唐少恭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表情,垂了下眼。 “那眼下这批煤球,可要送到楚州?丞相,邺城比楚州更需石墨和煤球……”绝 李宗训眉头微微一皱,“邺城是有短缺,可事先与郑寿山说好的,不给他,说不过去……” 唐少恭眼眸漆黑,声音却浅淡。 “以属下之意,可与郑公商议商议,分拨一些给邺城。反正数量如此之巨,过冬应是无碍……” 李宗训握着茶盏尚未说话,便有斥候小跑着冲过来,着急忙慌的模样,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丞相,不好了……” 李宗训低斥,“慌什么?发生何事了?” 斥候抬眼,“那些煤球,不是煤球……”绝 李宗训听得双眼一瞪,猛地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斥候语气满是紧张,“我们劫来的煤球里,掺杂着用墨汁浇淋过的石头渣子……只有箱子表面有一层是真的煤球……” 墨汁浇过的石头渣? 郑寿山定的这一批货,有成品煤球,也有半成品的石墨。 石头渣子被墨汁浇灌以后,乌漆麻黑的,与石墨倒有几分相似…… “岂有此理!”李宗训面色剧变,当即大怒。绝 “冯十二娘用心歹毒!” 啪的一声,茶盏被他拂到地上,四分五裂。 唐少恭默默看一眼,蹲身捡起碎片,一字一句,平静地安抚。 “丞相息怒。当务之急,是将此事告之郑公,以免他心生嫌隙才好……” 李宗训气得胸膛起伏,经他提醒,又慢慢平复下来,闭了闭眼睛。 “你说是冯十二娘混装的石头渣,还是花梨坪那帮子人在糊弄老夫?” 唐少恭迟疑一下,“皆有可能。”绝 说了如同没有说。李宗训不满地看过来,唐少恭抿了抿嘴角,又道:“长门的生意,有口皆碑,只怕郑公那边,很难接受冯十二娘出售假煤的说辞?” 第425章 招招逼人 李宗训在上塘焦头烂额的时候,冯蕴跟着裴獗在赤甲军大营看大军操练。萮 裴獗来巡营,敖七和赤甲军将士都有意表现一番,但裴獗只简单看了几个队阵便叫他们休整了。 有一些人是刚从战场退下来的,他不愿意折腾…… 侯准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初跟北雍军打了近一年,近距离接触到,难免有更多的窥探欲。 裴獗也不藏私,就像当初让温行溯参观营地一样,对侯准也是悉数相告。 冯蕴在旁看着,总觉得此举很不寻常,又找不出根源。 这裴王真把侯准当自己人啊?萮 当着裴獗的面,她笑道:“回花溪,侯将军也替我依葫芦画瓢,操练操练梅令部曲……” 侯准哈哈大笑,“王妃不嫌,侯某自当听令行事。” 他答应得很是爽朗,裴獗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冯蕴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眉梢不经意地扬了扬,“大王可是不喜?” 裴獗道:“你的事,我不插手。” 冯蕴浅浅一笑。 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插手,可神情里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不放心她……萮 - 夕阳西下。 马车一直走到日落时分,方才赶回花溪。 来去匆匆,冯蕴整个人仿佛要被摇散架了似的,又有伤在身,很是疲乏。 仆女备好水,她正准备洗漱歇下,任汝德就带着金戈回村了。 遇到劫匪时,侯准派了小股队伍护送任汝德先行离开,然后就走散了。 再次相见,原本斯文儒雅的任先生衣裳凌乱,头发蓬松,就连下巴上蓄养极好的胡须,好似也沾染了灰尘,灰巴巴的……萮 冯蕴在客堂接见了他,免去寒暄和礼数,直接相问。 “任先生为何这时才回来?可是有煤球的下落?” 任汝德哀叹一声,抬袖行礼,表情呈现出一种克制着愤怒的僵硬。 “任某有违王妃所托。煤球被劫,至今没有下落……” 冯蕴脸上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 她盯住任汝德。 一直盯得他都心里发虚了,这才叹息一声。萮 “任先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没有落入流匪之手,已是万幸,无须自责。” 失去这么大一批煤球,她能有此气度,让任汝德更生钦佩…… 不说妇道人家,就算是生意场上的男子,遇上这种烂事也没有不大动肝火的…… 冯蕴却能迅速冷静下来,还周到地询问。 “看任先生模样……没有受伤吧?可要我差人去唤姚大夫来看看?” “无妨无妨。”任汝德垂着眸子,一声叹息。 “任某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幸而有金戈等人舍命相护,任某没有受伤,只是回程途中跌了一跤,很是狼狈,让王妃见笑了。”萮 冯蕴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站在他身后的金戈。 他手臂上用撕碎的破布扎着,看着好像有受伤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轻轻晃动一下手里的茶盏,问道: “任先生可知山匪,是何来头?” 这个问题任汝德在路上,已经反复思考过了,闻声便道: “依任某所见,与文昌宫滋扰的邺城军脱不了干系?” 冯蕴就等着他来说这句话。萮 故作讶然地看他片刻,这才迟疑相问:“郑寿山可是李宗训的心腹,他断断没有劫道自己人的道理啊。” “哼!”任汝德轻嗤一声,“东西没到郑寿山手上的时候,就不是郑寿山的,而是长门的……” 冯蕴若有所悟的样子,“可那样不还是会得罪郑寿山吗?在楚州地界出现匪患,劫走节度使所购货物,丢的也是郑公的人……” 任汝德冷笑:“王妃别忘了,这桩买卖是走的暗道,见不得人的,郑寿山丢不了人。再说了,谁知是不是他和李宗训串通好的?” “串通?”冯蕴若有所思。 任汝德道:“李宗训把货劫走,王妃受制于收过郑寿山的定金,又极重信诺,要是郑寿山找上门来,难道不用补货?一份钱买两批货物,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概是这一跤摔得太狠,任汝德半点为李宗训和郑寿山说话的余地都没有,简直就是咬牙切齿……萮 冯蕴沉默,看了他片刻。 “要当真如任先生所言,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了。” 任汝德噎了一下。 一时嘴快,就成了他说的。 这小娘子好生厉害。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 其实,招招逼人。萮 任汝德缓了缓表情,“以上是任某猜想,作不得数。还是得等弄清真相,才能下定论。” 冯蕴打蛇随棍上,收住笑,一脸认真地道:“那就劳烦任先生去信楚州,问一问郑寿山这个小舅子,货是在楚州地界丢的,贼人到底找不找得出来了?”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提醒。 “任先生对他有救命之恩,想来他不会过河拆桥,陷任先生于不义才是?” 任汝德再次感觉喉头胶着,像卡了飞絮似的。 郑寿山那条线,是他搭上的,本为讨好冯蕴与她拉近距离。 他是中人,用的是自己的信誉,现在出了事,又是在楚州出的,那不得找他,找谁?萮 任汝德里外不是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拱手道:“正该如此。还请王妃给些宽裕时间,看他们如何交代。” - 楚州的郑寿山在接到李宗训说煤球有人作假的时候,反应和唐少恭所说一模一样。 暴跳如雷。 根本不相信。 他跟李宗训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分,更没有建立起牢靠的信任,全仗地缘关系以及李宗训的堂姐夫葛培从中斡旋。 本质上,郑寿山的楚州军,还是一个军阀。萮 眼看寒流降临,楚州资源短缺的困难,日益凸显。 在大晋没有一分为二前,楚州可以和各地来往互市,更不会被赤甲军切断商贸要道,从来没有像今年这般捉襟见肘。 所以,任汝德替他牵这条线,能从长门获得优质煤球,正如雪中送炭,他求之不得。 李宗训那个不要脸的“巧计”,郑寿山起初是不同意的,但碍于脸面,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提出要求,不要在楚州地界行事,要干一票,也得在西京的地盘上…… 李宗训自然是满口答应。 可是,哪怕他派出大军骚扰边界,他手底下的人还是没有寻到机会过境文晶宫,去抢劫长门的货。 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在货物送到楚州后才下的手……萮 从这里开始,郑寿山就已然火冒三丈了。 但事后想想,只要煤球能到手,解楚州燃眉之急,也就罢了…… 谁会相信煤球作假? “李老贼,好狠的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用不着旁人来挑拨,郑寿山自己就能迸发出诸多想象。 “楚州与文昌接壤,他这是对我有所防备,怕我投靠西京,这才借机渔利。既吞了我的煤球,又让我对冯十二娘怀恨在心,绝了我投靠西京的路……” 说着他重重一哼。萮 “说不定,他还得假意示好,从我被劫的煤球里分出一些,以示安抚……” 郑寿山话音未落,就有属下禀报。 “禀节度使,丞相托人送来两车煤球,说是车上所余……” 这是李宗训再三思量后做出的决定。 冯蕴用来充当门面的那些煤球,凑到一起,恰好可以装两车。 为免和郑寿山之间生出嫌隙,他一个没留,全部让人送到了楚州,并附信一封,再三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难得的下了矮桩。 “弟无须焦虑,老夫必定竭尽全力保障楚州,不让弟为难。为今之计,弟应当即刻找到中人,以定金已付货未交付为由,让冯十二娘把吃掉的煤球统统吐出来……”萮 称兄道弟,这可是头一回。 奈何郑寿山并不想领情。 看到码得齐齐整整的两车煤球,他愤怒到极点,犹如狂躁的野兽,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两车,两车就把我打发了?我郑寿山是要饭的叫花子吗?好个李老贼,欺人太甚,真当我跟邺城那些世家大户一样,由着他搓圆捏扁,巧取豪夺?” 火头上,郑寿山很是发了一顿脾气。 可很快冷静下来,又觉得李宗训最后一句是对的。 不找冯十二娘拿煤,今冬怎么办?萮 取暖还可以用木炭顶着,那别的呢?没有石墨,楚州的冶炼将全部怠工,他的军队没有武器补充,是会出大问题的…… 郑寿山还没有来得及找冯十二娘的麻烦,他的小舅子便找上门来,哭诉。 “姐夫你看着办吧?任先生是救过我性命的人,他有意相帮,替我们穿针引线,解决困境。这下好了,货一到楚州就飞了,还有不少人受伤。姐夫要是不拿出个态度,我往后就不能再做人了,索性撞死在前厅的木柱上,说到做到……” 小舅子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就差揪着他撒泼打滚了…… 妻子得知原委,又在一旁哭哭啼啼。 郑寿山几近崩溃,咬着牙。 “笔墨侍候。”萮 第426章 一环不少 郑寿山的书信,很快经由任汝德之手,传到长门。著 在信上,他表示已派人清剿流匪,同时找到了失窃的煤球。 但令人遗憾的是,煤球全是假货,石墨更是石头渣子浇墨汁而成…… 郑寿山信中说,流匪在逃窜途中,不可能也没有机会造假。 故而,他认为假货的源头在花溪村。 为给他的小舅子讨还公道,他希望冯蕴能如期履行订单,补足这批煤球,否则便要将长门失信的事,公之于众…… 时人最重一个“信”字。 他相信冯蕴和她刚刚起步的长门,会在乎……著 事情传出,便在花溪村闹得沸沸扬扬。 那天侯准押运煤球出村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里正娘子和和气气,见人就笑,带着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姬,亲自到工坊监督出货。 换言之,煤球是从村里人的眼皮子底下运走的。 许多人都表示,自己亲眼看到了,车里全是黑不溜秋的煤球和石墨渣子。 怎么可能是假货呢? 很显然,里正娘子掏空家底发出去的货,被人坑了。著 村民们为此感到难过,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到长门来,打听情况,顺便诅咒一下郑寿山和李宗训,再留下一点自家的心意。 除了少数的红眼病,大多数花溪村人,都是真心感激冯蕴的。 全天下人都在疯抢的煤球,他们足不出村,就唾手可得。 再是货源紧张,村里人的用度都是有所保障的,不仅如此,他们拿的,还是最低的价格,数量不多,足够全家用度…… 更有些胆大的,偷偷省着卖出一些,也能换得不菲的收入。 这样的好日子全是仰仗冯十二娘啊。 可这么好的人,居然也有人陷害……著 没有人想得通。 痛骂“老天无眼”的声音,充斥在花溪村,就连大长公主都极为震怒…… “这李老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初李宗训在邺城大搞“竞职”卖官的事,大长公主便嗤之以鼻,这事传入耳朵,她对此更是不屑,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选西京不选邺城,是对的。 一个如此不堪的人,是没有前程的。 李宗训扶持小皇帝治下的邺城朝廷,长久不了。著 大长公主心里彻底认同西京朝廷的正统,因此她更需要与裴獗夫妇搞好关系。 她让人备上礼品,又亲自去到禁足在家的濮阳漪房里,恩准她出门。 “你带着东西,去庄子里看看王妃。这件事情,她受委屈了,若有人胡说八道,本宫亦可为她作证,那些煤球,不可能作假……” 濮阳漪眼睛一亮,从榻上滑下来,亲热地挽住母亲。 “阿母不怪她了?” 大长公主眉头一沉,“我怪她做甚?” 哼!濮阳漪的脸庞俏生生地扬起,目露狡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蕴娘霸占小界丘矿山,私造工坊的事,耿耿于怀……”著 大长公主眉目暗沉,没有吭声。 濮阳漪察言观色,又道:“再说了,她这次是不顾朝廷的禁令,偷偷和楚州做买卖,阿母当真不往心里去……” 大长公主睨她,稍微沉下眉眼。 “阿母没有这般小人之心。” 她当然不会承认。 接着,连借口都替冯蕴想好了。 “依我看,这个冯十二娘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做事也极有分寸。花溪的煤球,本就供不应求,若只为赚钱,她全然不必卖到楚州,惹来闲话。所以,我猜,此举应是得了雍怀王的授意……”著 濮阳漪全然没想那么多,听大长公主说得头头是道,也来了丝兴趣。 “授意何为?” 大长公主定定地看着她,手指突然抬起,戳在她的额头。 “笨蛋。你再想一想,冯十二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搭上郑寿山……” 濮阳漪甫一出生,日子就过得十分舒坦,很少去操心政事,闻言有些似懂非懂,“她搭上雍怀王就什么都有了,还搭上郑寿山一个老匹夫做甚?” 大长公主看着自己天真纯粹的女儿。 心底里幽幽叹息一声。著 “你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跟冯十二娘做朋友。” 濮阳漪更是匪夷所思。 “阿母昨日还不许我去找蕴娘,说她替我瞎出主意……怎么突然就变心了?” 大长公主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变心?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事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就你这脑子,不好好跟着她,等阿母一死,好日子就到头了。” 濮阳漪:……著 “为何要说得这样直白,以前你就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女儿性子很是清澈,招人喜欢呢……” 大长公主:…… 母女俩对视片刻。 她道:“去吧,留在那边吃饭。” 濮阳漪很是纳闷:“为何?” 大长公主道:“我怕我看到你,气得吃不下。” 濮阳漪噗一声,笑盈盈应下,“女儿领命。”著 她当然不是真的蠢,只是脑子里没有钩心斗角的那些东西,更不会有意识地去揣测复杂的人性。 等东西都带好了,好奇的天性,又让她匆匆跑了回来。 “阿母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蕴娘要搭上郑寿山呢?” 大长公主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迟疑了许久,才道:“为瓦解分化李宗训势力,兵不刃血。” 濮阳漪恍然大悟,朝大长公主深深一揖。 “多谢母亲指教,女儿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一定会紧紧抱住蕴娘的大腿不放!”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大长公主失笑一声,摇摇头。著 - 每个人都在替冯蕴鸣不平。 冯蕴却是极为平静。 她在收到信的第一时刻,就复信楚州。 “货未到而遭劫,是我方之责。只是,当初为做成这一单买卖,不负任先生的多方奔走,我工坊已倾尽所有,连自己过冬的煤球都没有多留,存货全部发往了楚州。还请郑公多给些时间,工坊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制,一定不会让郑公的妻弟受了委屈。” 末了更是端端正正落款。 “长门冯蕴,敬上。”著 任汝德得到这个消息,不可置信地找到冯蕴核实真假,然后多方劝阻,表示不可吃这种暗亏。 冯蕴却道:“生意人,诚信为本。除非我们找到郑寿山劫道的证据,否则,煤球在我方手上丢失,就应该由我来承担责任。” 任汝德错愕片刻。 这气魄, 他可太看得上冯氏女郎了。 “娘子女中丈夫也。” 任汝德在冯蕴那里受了一番道德洗礼,回家就去信楚州,将郑寿山的小舅子大骂一通,说他忘恩负义,不知廉耻,并且表示,自己在南齐根基深厚,友人众多,他会知会三朋四友,不再与楚州打交道。著 狠狠出了一口气,任汝德也没有忘记,日常向萧呈汇报花溪发生的情况。 “冯十二娘受此恶气,仆见之,亦难为。” 金戈看他沉着脸,义愤填膺地封上信纸,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夜里,他偷偷去见冯蕴,他张嘴便问: “娘子这么做,值得吗?” 邺城方面的很多消息,都是金戈通过任汝德了解到,再传给冯蕴的。 他如今算是冯蕴的线人。著 所以,很多事情她瞒得了别人,瞒不住金戈。 冯蕴看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问: “你会告诉任汝德,告诉萧呈吗?” 女人心,海底针。 金戈完全看不透她的行事,嘴皮动了动,垂着眸子。 “我若要说什么,等不到今日。我已背叛陛下,不会再背叛你。” 冯蕴莞尔:“我知你是懂得取舍,也懂得大义的人。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和云娥。”著 金戈满心的矛盾,被她轻飘飘一句话抚平。 他沉默一下,“娘子当真要重新补一批煤球,给郑寿山?” “当然。”冯蕴扬了扬眉,“好人做到底,我肯定会让他满意的。” 满意到欠下这一笔人情。 满意到看到虚伪的李宗训就作呕。 满意到让天下人都眼红…… 满意到整个邺城朝廷都看不懂,言语攻之。著 满意到郑寿山除了倒戈西京,再无他路…… 金戈无言。 懂了七八分,更觉惊悚。 这一环又一环的计谋,滴水不漏,是一个普通世家女子可以想到的吗? 金戈甚至觉得,冯蕴的背后,有裴獗支招。 第427章 长史之责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下来。咶 煤球工坊加工加点,新招了不少工匠,农具坊里也新铸了不少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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