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答复我,我也不急。等有一天,你认为我的才干,足堪胜任,再说。” 半开的窗户,透过一抹带着热气的风吹过来。 九月了,还这么热。 裴獗低下头,盯着靠在怀里的小娇娘,掌心落在她的后背上,安抚般轻拍两下,没有言语。譚 冯蕴靠着他,也是寂静。 他们是这样古怪的一对……夫妻。 亲密时有着足以毁天灭地般的爱欲,冷却时又有那样多的不解和顾虑。 冯蕴心头微动,突然抬高手臂,用力搂紧裴獗的脖子,像鹰、像狼,像捕猎的母兽,冷不丁咬在他滑动的喉结上…… 无比快速,又无比缓慢,仿佛要把人逼疯。 裴獗嘶声,低头。 轻纱暖帐,油灯昏黄。譚 女郎白皙的肌肤犹如瓷器,一双黑眸深邃明亮,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颦一笑,美得动人心魂。 “蕴娘……” 裴獗勒住她的腰,将人提到胸膛,紧紧压住…… 冯蕴这才寻到机会,用力啃他的嘴。 裴獗眼眸漆黑,盯住她,有一瞬的冰冷。 “只是想亲你,与提不提拔无关。”冯蕴媚眼如丝,看着他,将温柔敛去,“大王不要误会,这不是色诱。” “没有误会。”裴獗眼神锐利,好像要刺穿她,“我宁愿是色诱。”譚 “那好。”冯蕴扬眉,扣住他的脖子拉近彼此,吻上去,声音轻柔地荡在唇边,好似化不开, “大王……杀了李桑若,替我出气吧?” 第400章 敞开心扉 “为何?”裴獗掌心伸过去,顺着她细窄的腰身往上爬,指腹的茧子,搓得冯蕴头皮一麻,当即嗯咛一声,将他的手摁住。隤 “李太后得罪我了。” 裴獗:“如何得罪?” 他只是询问。 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冯蕴听在耳朵里,却像是在无形中为李桑若开脱…… “你说怎么得罪?”冯蕴瞥一下眼睛,唇角挽住一丝嘲弄。 “大王这是明知故问。”隤 裴獗眉头微微一蹙,没有说话。 冯蕴道:“她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面首,这还不算是冒犯我,得罪我吗?” “算。”裴獗道。 “那大王杀是不杀?” 冯蕴仰头问罢,见裴獗沉默,坚决而用力地推向他的胸膛,在他恍然失神的刹那,不甚在意地冷笑一声。 “裴獗,我们和离吧。” 连名带姓的称呼,一出口便是最为狠绝的话。隤 裴獗眼底掠过刹那的沉郁,想也没想,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冯蕴一把拉了回来,用力搂入怀里。 冯蕴猝不及防,双脚突然离地,两只手牢牢攀住裴獗的脖子才没有摔倒…… 然后,激出一身反骨。 “你做什么?” 她眼神冷冷,声音凉薄,每一句话都好似要碾碎他们之间所有的情分,一只葱节般的手指,几乎要掐入他颈间的肉里。 “不愿就不愿,何须动怒?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是护着她的,她从前做那样多诬蔑我陷害我的事,你睁只眼,闭只眼。即使她要我的命,你也一再容忍。 既如此,你去跟她好吧。你娶了她,李宗训便安心了,她也就消停了。你们合二为一,大晋就不用分裂,一免百姓流离失所,二免生灵涂炭,三无战争,四无饥荒……你看,只要你我和离,你去跟李桑若睡一个被窝,万事皆可圆满,简直就是替苍天行善……”隤 她一口气说下来,气都没有喘一下,说得耳红脸热,差点把自己都说得相信了…… “说到底,你跟李氏父女的矛盾,全由我而起。你心里肯定怪我,一再挑拨离间,害得你们反目成仇……” 越说她越觉得有理。 越有理,语气越生硬。 “你明明恨着我,为何还要伪装,克制,装模作样的对我好?你说我有野心,一直防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冷冷看着裴獗。 本是无心的争吵……隤 说到这个时候,前世今生所有的不满都浮上心来,累积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假的。 裴獗的好是假象。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就会改吗? 冯蕴将那些深藏的埋怨压下,一双美眸黯淡下去,将手从他的脖子上收回来,默默覆在他的手背上。 “大王,既然你我猜疑至此,何不撕毁姻盟,各自安好?” 裴獗这时已抱着她走到木榻前,低头看她一眼,弯腰将她放下来,倾覆而上。隤 冯蕴深深吸气,“裴獗,我在跟你商量,和离之事?” “闭嘴。”裴獗抬起她的下巴,以额相触,轻轻啄吻…… 冯蕴想挣扎。 让他猛地噙住…… 掌控的力道,征城伐敌的姿态。 就是不肯开口解释半句。 冯蕴推着他的肩膀,纹丝不动。隤 她用力掐他,仍无反应。 她深深吸气,索性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裴獗的胳膊当即一软,略微松开。 冯蕴趁机夺回呼吸,撑住他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生气。我也是不想让你为难,成全你们……” 裴獗拉开她的手,眼底清清淡淡,“是你在生气。” 冯蕴:“我没有生气,只是见不得大王心虚的姿态……想护着她,就光明正大的护着,别再虚情假意……” 裴獗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哑。隤 “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蕴娘计较?” 冯蕴呵呵冷笑,连嘲带讽地看着他,“她再不算什么东西,也让雍怀王费心了呢?” 裴獗将她抱得更紧,“和离休想。” “不想和离,那你就把李桑若给我杀了。”冯蕴用力抬起手,推他。 四目相对,裴獗看着她几欲喷火的眼神,不紧不慢,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杀,留给蕴娘杀。” 放屁! 冯蕴冷眼讥嘲。隤 “大王也会说谎哄人了。” 裴獗的表情,情不自禁的柔和:“那你能为我……杀了萧呈?” 冯蕴:“做不到。” 裴獗眼底一暗。 就听她道:“你以为杀个皇帝是宰只兔子吗?说杀就杀?” 裴獗:“杀太后,也不是杀鸡。” 两个人眼对眼看着对方,也不知是哪一根弦被触碰到了,冯蕴突然噗嗤一声,冷眼转柔。隤 “不好杀她我当然知道,但你可以哄哄我,骗骗我,就说找到机会就动手,为何要板着脸……” 裴獗:“你也没哄我。” 冯蕴笑得更大声了。 肆无忌惮的。 好似某种情绪突然决堤而出,她笑得眼泪都淌了下来,眼尾红透,泛着一丝湿漉漉的水光。 裴獗微微眯眼:“如此好笑?” 冯蕴:“大王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就是很好笑啊。”隤 裴獗根本就没有说笑。 他看着冯蕴。 突然托住那一截柔软的腰,固定住她的双手,往头顶一按,带着攻击的重量顿时压在她的身上。 冯蕴的笑容凝固了。 “你……” 吵架的时候也能有反应? 裴獗冷峻如常,不露半分笑容,那张脸在氤氲的夜灯下,冷如神祇,好像半点也看不出那藏在衣袍下悄然而起的欲望。隤 这个男人…… 冯蕴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裴獗也是。 他按住冯蕴不盈一握的腰,慢慢分开她。 “不要。”冯蕴低低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拒绝,更像是邀请。 她总是抗拒不了…… 罢了。隤 肉到嘴边,没有不吃的道理。 回头再找他算账! 裴獗:“嘴除了笑,还能做点别的……” 冯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很快便气喘吁吁地瞪大眼睛,只剩下一串投降的呜咽。 “裴狗……裴狗……”伴随着男人的撞击,珠帘里是一串低低的呻吟,“不了不了,我下次不说和离了……嗯……受不住……” 裴獗的手臂伸过来,托住她,在她耳边咬牙。 “弄死你好了。”隤 冯蕴心底发麻。 又来了。 那种裴獗其实恨着她的感觉…… 她明显察觉到了危险。 他真的要弄死她。 冯蕴手忙脚乱地掐他、踢他,然而,男人就如铜墙铁壁,她那一点花把式,半点作用都没有……直到他将积攒的解药悉数喂给她,那股子戾气才终于散去。 “蕴娘,可还好?”隤 “滚……” “……”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冯蕴算是有点明白这个道理了。 裴獗一言不发地由着她叱骂,闷着头将她抱起来,传水沐浴,亲自侍候,宛若世上最温良的郎君,和方才那个兽性大发的裴狗,如同两人。 半个时辰后,花窗的灯火才熄灭。 暗夜里,许久没有人说话。 但气氛与吵架时已不同。隤 裴獗的手,一直牵住她,不容抗拒的禁锢着,就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冯蕴一动不动,沐浴后的她疲惫不堪,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半晌才幽幽地叹一口气。 “大王何时才能敞开心扉,同我说说心底的话……” 裴獗沉默了许久。 就在冯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道: “我心底无话。” “那你有秘密吗?”冯蕴问。隤 “蕴娘有吗?”裴獗反问。 “有。”冯蕴回答得很老实。 裴獗没有说话。 这其实本质上已经是一种交心的方式,至少他们都告诉了彼此,内心藏着为对方所不知的秘密。 月夜落在窗口,轻纱微动。 两个朦胧的身影,枕在迷离的纱帐中,并排而躺…… 冯蕴看着帐子,忽然道:隤 “大王,我们做个约定吧?” 第401章 静水深流 就着窗户照入的朦胧光线,裴獗低头,只能看到怀里模糊的轮廓。淶 平静下来的冯蕴,其实并不比闹腾时好应付。 冯蕴踢了他一脚,“行不行?” 裴獗:“说说看。” 冯蕴道:“若有一日,我想告诉你我的秘密了,你想听,你便要用一个你的秘密来交换,如何?” 裴獗侧过脸,眯一下眸子。 好似是为了把暗夜里的女子看清。 “快说,同不同意。”冯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半合着眼,用力撑着眼皮。淶 裴獗:“好。” “那就说好了,一言为定。”冯蕴身子微微朝他靠了靠,从疲惫里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很是满足地钩住他的腰,将头埋入那一片坚实的胸膛。 “方才我说和离,你怎么想?” 裴獗略微沉吟。 克制的情绪和欲望得以释放,那些压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顺着二人交颈般亲密的灼热呼吸,轻易便说了出来。 “我很不愿意。” 冯蕴察觉到他的变化,笑着扣住他的手。淶 “今晚很好。” 裴獗嗯一声,“什么?” “你,我们。”冯蕴凑到他的耳边,夏虫叽叽般低语几句,说她喜欢的那些好的感受,说抛开情爱后他带给她的那些头皮发麻的畏惧、紧张和疯狂的快乐。 黑夜遮掩下的半夜絮语,听得裴獗身子都绷了起来,呼吸渐渐重了,用力捏她一把。 “不想睡了?” 裴獗事后的嗓音很是令人遐想,如寒潭深流,沉静悦耳…… 冯蕴听得耳朵发热,压着心窝里怦怦直跳的情绪,连忙背过身去,离他远着些,拉上凉被。淶 “歇了。大王安寝吧。” 没有听到男人的回应。 他只是慢慢挪过来,像一张有力的大弓,松松地搂住她,呼吸浅浅落在她的后颈。 冯蕴张嘴想说点什么,咽回去。 累出一身酸软和满足,褪去上辈子的悲情所带来的潜意识猜测,还是身体最诚实。 她笑了笑,温柔而依恋地靠过去,扯了一条胳膊压在颈下当枕头,静静阖上眼睛思考。 原来她也是容易受挑拨的人。淶 因为金戈一句话,就对裴獗生出了怀疑…… 她看到的,听到的,谁知是不是萧呈想让她看,想让她听的?金戈迫于无奈下的投诚,又会不会是萧呈的反间计? 她不能太相信人,也不能太自信。 裴獗好与不好,他们的关系如何,该由她自己来判断,而不可受人撺掇…… - 次日冯蕴起个大早,原想去书房里替裴獗查开凿人工河渠的典籍,不料打着哈欠迈步进去,就看到临窗端坐着一个挺拔的人影。 精神奕奕,正在看书。淶 这男人…… 把她折腾得够呛,自己倒是半点影响都没有? 冯蕴面无表情地坐过去,一动不动地看他。 裴獗看着她的脸色,“蕴娘说过,房里的书,我可自由借阅。” 冯蕴发现他误会了,以为她是不高兴他在这里看书。 她挑一下眉,也不解释。 “大王可有看到有用的?”淶 裴獗眉目微沉,环视一眼书斋。 “品类繁多,尚无收获。” 冯蕴瞥他一眼,掀了掀唇,伸手过去拉住他的大手,“跟我来。” 裴獗不知所以,乖乖地起身,由她牵着在书斋里行走。 这个书斋是冯蕴搬来后修葺改建过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存她那些宝贝书籍,有内外两间,比她的卧房要宽敞许多,里面那间还有一个木梯,通往阁楼。 阁楼上更为防潮,也满满当当塞满了书籍。 裴獗每次进来,看得都眼花缭乱,但冯蕴对书籍的位置却是了如指掌,说起品类来,如数家珍。淶 裴獗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为何不贴上标识?” 冯蕴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我又不是为了方便别人。自己记得住,何必贴标识?麻烦。” 裴獗不说话了。 冯蕴带着他走了一圈,找了约莫十来本书,一起抱下来,坐回窗前,对着满庭盛放的繁花,嗅着幽幽的清香,相对而坐,各自阅读。 期间小满进来续水,两人头也没抬,安静得就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这静谧的美好,分外和谐。淶 小满出门,和左仲对视一眼。 没有说话,却看明白了对方所想…… 那两个认真阅读的人,真是般配,也令人艳羡。 - 裴獗是晌午后离开花溪村的,冯蕴已在纸上,做了满满的五页记录。 她准备奋战一天,早点落实此事,不料裴獗前脚刚走,冯敬廷后脚就来了。 “陛下说,同意十二娘所请。阿洄在花溪的宅子,一应由我们来承担,往后你就不要操心了……”淶 冯蕴是在花厅见他的,此刻脑子里还全是书上看来的那些东西,冷不丁听到冯敬廷的话,她冷笑一声。 “那我岂不是要跪谢齐君,恩重如山?” 冯敬廷看她表情不愉,尴尬地一笑。 “那,那也不必……陛下也不是白给银钱。” “原来府君也知道啊?”冯蕴沉着脸,冷冰冰地道:“这是交换,是买卖,不要说得像施恩一般。” “是是是。”冯敬廷从善如流,顺着她往下说,“但修房造屋,也须得有定数,不能铺张浪费,所以,我们得商议一个限额才是……” 冯蕴冷冷淡淡地笑了一声。淶 “那府君请回吧,恕不招待了。” 她也是真横,声音未落,起身就往外走,把冯敬廷晾在那里,心里咯噔一声,想到此番前来的差事,三两步跟上去。 “十二娘,阿蕴……停一下,你且听为父说完……” 冯蕴平常待人接物极为温和有礼,从无半点差错,唯独对冯敬廷,没有半分好脸色,说翻脸就翻脸。 庄子里的人,都看着老爹跟着女儿走…… 冯敬廷气喘吁吁,就差跪下求她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不兴撂你阿父的担子。十二娘,停下,停下听我说……”淶 冯蕴冷笑一声。 她发现冯敬廷这个人,就是欠虐。 对他再好都没有用,掏心掏肺也打动不了铁石心肠。 反过来给他一点颜色,立马老实。 冯蕴双脚如风,越走越快。 “冯十二。”一声轻唤,似笑非笑。 迎面的郎君,玉环绦带,轻衣锦袍,步态从容而挺拔,声音藏在那一张令人生惧的面具下,格外柔和。淶 是淳于焰。 他看到冯敬廷,不失礼数地颔首示意一下,却不同冯敬廷说话,而是笑着看向冯蕴,声音轻柔如同丝绸一般,却满带看好戏的意味。 “你要修什么宅子,由云川来修。长门算学也教给云川。” 第402章 第一奸夫 冯敬廷脸色都变了。扸 原本冯蕴就极难应付,又来个捣乱的云川世子。 要是交不了差,他白跑一次花溪都在其次,关键是萧呈那里如何交代? 因为萧呈并没有说过,要限制修宅子的银钱,更没有说铺张浪费那些话…… 那全是冯敬廷自个儿的主意。 一来是为邀功。 二来也是想从中得点好处…… 别看许州冯氏蒸蒸日上,可他们幺房,在冯敬廷和陈氏两口子的“努力”下,一日不如一日,手头紧张得很。扸 冯敬廷想想就头皮发麻。 “世子,世子啊,你就莫要与老夫玩笑了。”他疾步上前,笑容满面地看着淳于焰,双手作揖。 “老夫皇差在身,还请世子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做生意游走四方,淳于焰惯常是不爱得罪人的,尤其不得罪世家大族。 但面对冯敬廷,冯蕴的亲爹,他却像跟人家有仇似的,皮笑肉不笑地扶了扶面具,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意。 “冯公见笑了,利字当头,本世子自是当仁不让。”他作揖还礼,闲闲地道:“谁不知长门算学冠盖天下,能求得冯十二传授,莫说一座宅子,就算是十座宅子,也是值得的。” 冯敬廷听得心里咯噔直响,大呼不妙。扸 淳于焰要是存心和他抢,那冯蕴很大可能选择云川,而放弃他呀。 “十二娘,十二娘唉,你听为父说。” 他不和淳于焰周旋了,掉过头,就放低姿态,对冯蕴妥协。 “宅子怎么修,你说了算,要多少银钱,我请示陛下,定会给阿洄办得妥妥当当。” 冯蕴和淳于焰对视一眼,面无表情。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和世子不仅是近邻,还多有生意往来,自该优先于他……” “不不不,使不得。”冯敬廷急了,拔高声音道:“凡事都要讲个道理,老夫先来,世子后到,怎可让世子抢先?这不合规矩嘛。”扸 冯蕴蹙眉沉吟,一副很难抉择的样子。 淳于焰云淡风轻,似笑非笑。 两人不时眉眼相对,似有深意。 冯敬廷心急如焚,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 “十二娘,我们是父女,我也是阿洄的继父,由我出面来帮阿洄修宅子,再合适不过,旁人又哪得那些便利?” 冯蕴好似被他这句话打动,蹙了蹙眉,无奈地问淳于焰。 “世子怎么看?”扸 淳于焰与她四目相对,默契地叹息一声。 “既如此,那让给冯公也罢。” 冯敬廷松口气,自是感激不尽。 他哪里知晓,冯蕴为了跟淳于焰往来账目更为清明,早在鸣泉比试后,就讹了淳于焰一笔,把算学教给了他和屈定。 屈定一学成痴,研究了几个月,一遇到问题就到长门找人相问,早已是个中高手。 冯敬廷完全被他二人蒙在鼓里,尚在欣喜中,就见冯蕴皱着眉头,不是很情愿的叹息。 “我素来不喜与冯家人往来,这笔买卖,还是愿意跟云川做……”扸 她说得如此直白。 让冯敬廷万分尴尬。 “十二娘……” 她也姓冯。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呢? 冯蕴看着冯敬廷的脸色,浑不在意地道:“这样吧,我还有一个条件,府君要是同意,即刻可签契书。” 还有条件?扸 冯敬廷脑子快炸了。 “阿蕴快说。” 冯蕴道:“秀峰山的侯准,如今投在我的门下。他成了我的人,那他的事,我就得管一管了。还请府君,将侯准家眷从江夏带到花溪。” 冯敬廷错愕。 侯准投靠冯蕴的消息,他当然听说了。 不仅是他,冯敬尧和萧呈也都知情。 在他们看来,侯准投靠的人其实是裴獗和北雍军,之所以到花溪,对外宣称投靠了冯蕴,无非是变相的脱罪之说。扸 投靠冯蕴叫金盆洗手,下地务农。 投靠裴獗,那就有通敌和投敌的嫌疑了。 他的老母亲和家人亲眷全在南齐,他们默不作声,并不代表就会这么放过侯准。无非是两国眼下有盟约,南齐又在大力发展国力,不想兴兵,所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无论如何,只要侯准家人在南齐,那始终会受掣肘。 所以,这不是单单托一个人情,把人从江夏带到花溪的小事,冯敬廷根本就做不得主。 他迟疑一下,“此事我会禀报陛下知晓,但若是十二娘也愿意答应为父一个条件,想来会更好说服陛下。” 冯蕴眉梢微扬。扸 “府君说来听听。” 冯敬廷观察她的眉眼,踌躇片刻才压着嗓音。 “听说你有一种叫金闺客的脂膏?” 冯蕴平静地嗯声,“听大满说的吗?” 她帮冯敬廷把借口都找好了,冯敬廷一怔,当即松了口气,点头称是。 “你妹妹近来染疾,病在腠理,见不得风,听说你那个金闺客有修复容颜的妙用。要是你能给个方子,使你妹妹容色如初,陛下定会同意此事……” 他心虚,说得很没有底气。扸 因为萧呈没有那么疼爱冯莹,哪里会为了她的一张脸,就改变行事? 他吃准了萧呈心里还有十二娘,很想和花溪交好,只要是十二娘提出的要求,萧呈都会满足,借机塞自己的私货,把自己的要求也一并搭进去罢了。 冯蕴表情随和,“那有何难?小满……” 她回头招呼小满过来,“你去把我房里的金闺客拿一罐过来,交给府君带回去。” 冯敬廷又小声道:“那方子呢……” 冯蕴看他一眼:“府君带侯家人来换。” 她是不肯吃亏的。扸 冯敬廷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要是她二话不说就拿方子,他说不定还得怀疑冯蕴在使诈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办妥差事,冯敬廷见冯蕴没有留他的意思,带着仆从告辞离去,自行去村头王屠户家的食肆用点东西,然后骑马上路。 淳于焰则是留了下来。 他让仆从将马车驶入长门。 马车上装满了货物,青布盖着,也不知是什么,鼓鼓囊囊的,驶入庭院桑幼就招呼仆从往里搬。扸 冯蕴狐疑:“这是长门,不是云庄。世子卸货,是不是弄错了?” 淳于焰笑道:“这次出去,得了不少新鲜玩意,拉回来你看看。” 冯蕴走近拉开青布。 有精美的瓷器,有上好的乌木沉香,还有几匹柔软丝滑的布料,一看就名贵。 “这样贵重,我哪里敢收?” 她连忙拒绝,揖礼道:“世子好意,冯十二心领了……” “又不是送给你的,急什么?”淳于焰抿着嘴瞪她一眼,很是不悦。扸 “都是客商送的,没花钱,让你帮我品鉴品鉴……真是的。你以为我舍得花钱买东西给你?做什么美梦!” 冯蕴这才放下心来。 桑焦和殷幼在一旁对视,看到自家主子那不羁的表情,心底就忍不住叹息。 明明就是看着东西好,想买回来给冯十二娘的礼物,偏偏说得那般生硬。 他们为淳于焰捏了一把汗,淳于焰倒没什么反应,整个人懒洋洋的,往冯蕴的花厅里一坐,胳膊肘在木案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冯蕴。 “方才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你该怎么谢我?” 冯蕴嘴里含着一口茶,闻声扬了扬眉,半晌放下茶盏,才道:扸 “没有世子,冯敬廷也会同意。” 淳于焰唇角往下一弯,“这么说,我全无用处了?冯十二啊,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还得数你最强。” 冯蕴低嗤一声,让他逗乐了,放松语气,“今日夜食有盐煎鸡翅,世子过来听吃吧。” 淳于焰哼声,唇角勾出一抹笑,说的话却酸溜溜的。 “裴獗回来吗?” 冯蕴瞥他,“你吃个饭,管他回不回来?” 淳于焰:“你见过哪个奸夫在丈夫面前堂而皇之上门来的?”扸 理直气壮地说完,看冯蕴没什么反应,他又徐徐一笑,找到什么乐趣似的,一双美眸里流露出怪异而温柔的笑。 “也好,本世子倒也不惧。天下第一奸夫,非我莫属了。” 第403章 挑灯夜战 还天下第一奸夫呢?橄 冯蕴让淳于焰这话乐疯了。 “你啊,就坏在这张嘴上,怪不得至今都求不得姜姬。换谁能好好跟着你……” 她的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淳于焰心里忽生一阵欢喜。 冯十二也是嘴坏。 心里指不定有多关心他呢? 淳于焰眸子微眯,浅浅带笑。橄 “谁说是我求不得?” 冯蕴微笑道:“姜姬不肯理你,难道我有说错?” 女郎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但极为认真。淳于焰本想争辩两句,又觉得十分没有必要。 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否则,往后来长门的借口就少一条。 淳于焰半阖着眼睛,神态慵懒地笑:“是又如何?本世子有的是耐心,早晚会抱得美人归的。” 他盯着冯蕴,意有所指。橄 冯蕴却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姜姬近日都在成衣坊那边帮忙,世子若是有意,不如订我一批冬衣?便可常与姜姬相处。” 淳于焰胸膛一堵,倒吸凉气。 “你可真会算计啊?” 冯蕴道:“眼看就要入冬了,那么多人跟着世子忙碌一年,冬衣也是要发两套的,你找别人买是买,在长门买也是买。生意做了,美人也看了,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淳于焰听得火大。 钱钱钱。橄 跟他在一起,就算计钱。 他恨不得拂袖而去。 “冯十二,你想钱想疯了?” “是啊。”冯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然呢?” 淳于焰:…… 不然还能想他不成? 不会的。橄 这女人就没心肝。 但凡有几分普通妇人的情感,也不会那样歹毒心狠了。 淳于焰哼哼两声。 多想片刻,又有点喜欢。 这不是跟他一样吗? 冯十二正该跟着他。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志同道合啊。橄 裴妄之那人如此无趣,两个人全然不相匹配…… 淳于焰脸色好看了许多。 “冬衣我可以在你的成衣坊里订购,但布匹丝线,你得从我手上买,价格上比市面至少便宜三成。” “好说。”冯蕴笑盈盈地道:“我为世子创造机会接触姜姬,所以,布匹丝线等原料,世子也应当削价予我。” 全让她算计明白了。 淳于焰并不在乎能不能跟姜吟接触。 事实上,他每次回花溪,脑子里首先出现的是冯蕴,而不是姜姬。橄 原本以为的少年心事,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慢慢褪去,逐渐模糊…… 他那时候总想找到鸡鸣寺里的小女郎,就像受某种强迫的情绪左右着,不找到誓不罢休。 可当真找到那个人了,心事了去,竟不再有半分旖旎。 也是古怪。 冯十二这个妖女,许是她施法了吧。 淳于焰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唇。 “削价几成,你我等同。”橄 “正该如此。”冯蕴笑得眉眼生花。 她本就想找物美价廉的原料,云川世子肯削价提供给成衣坊,当然更好。 至于冬衣同等削价,那她也不吃亏。 成本降低,成衣价格也降低,本就合理,还多了订单和销路,这不就是互利共赢? 冯蕴还是很喜欢跟淳于焰做生意的,她笑盈盈的看着傲娇世子,表情友好。 “一来二去的接触多了,指不定姜姬就把世子的隐疾治好了呢?所以这笔买卖,世子纯赚不亏的。” 淳于焰一怔。橄 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但耳朵根却肉眼可见的变红。 他盯着冯蕴无辜的眼睛。 “冯十二,得寸进尺是吧?” 冯蕴:“难道世子不想治愈?” 淳于焰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掐死她,“你明知我的隐疾是为何故,还来气我?冯十二,你要真想我好,不如你让我弄一回,说不定我就不药而愈了?” 冯蕴:“你不怕裴獗宰了你?” 淳于焰冷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橄 他注视着冯蕴,乌沉沉的眼瞳里,仿佛蕴着光,恨不得从冯蕴的脸上挖出点什么孤男寡女的暧昧来。 然而,冯蕴平静如常。 不仅不羞,反问他。 “世子的风流,是哪种风流?” 淳于焰笑容凝固在唇角,盯着这可恶的女人,缓缓抿了抿嘴唇,发出“啵”的一声,然后轻舔唇瓣的湿濡。 “这种。” 冯蕴端详着她,突然起身出去,对桑焦道:橄 “赶紧去请姚大夫吧,你家主子病得不轻。” 桑焦一脸糗态,定在那里。 淳于焰整个人都僵硬了。 “冯十二!”他咬牙切齿,看着冯蕴纤细的背影,刚想说盐煎鸡翅他不吃了,就见冯蕴转头。 “世子何事?” 淳于焰敛住情绪,稳稳坐回去。 “无事。”橄 - 这日,淳于焰在长门用的夜食,但裴獗没有来得及赶回来用饭。 冯蕴吩咐厨娘为他留一点,韩阿婆便笑吟吟下去亲自指导如何保鲜…… 淳于焰看着她们为给裴獗留一碗盐煎鸡翅而笑逐颜开的忙碌,心里颇不是滋味。 要是他没吃上,冯十二会这么好心吗? 呵,他没吃上的东西多了…… 他什么都吃不上!橄 狗十二! 不是个好东西。 淳于焰又恨又气,可脑子里只要出现冯蕴的表情,那火气又散了。 有时候,他常会忘记冯蕴已经嫁人的事实。私心里,也总是刻意去回避这一点。毕竟裴獗不怎么回庄子,他二人也不若寻常夫妻,少有约束…… 他不是要等到有机可乘的那一天。 而是总想创造可乘之机…… 奈何这个冯十二,看似从不把裴獗和他们的婚姻当回事,可论真起来,除了裴獗,谁又能上得她的榻,一亲芳泽?橄 淳于焰想得有点多,盐煎鸡翅吃得没滋没味的。 临走前,厚着脸皮提要求。 “也给我包几个,我拿回去宵夜。” 冯蕴瞥他一眼,示意小满去拿。 这是一道她刚照着菜谱试出来的新菜,淳于焰吃着喜欢也是正常的。 她不至于舍不得几只鸡翅…… “娘子,大王回来了。”橄 环儿撩帘子进来,喜滋滋地告诉冯蕴。 冯蕴嗯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跟着环儿便出门去了。 淳于焰转身,视线顺着冯蕴的身影转动。 然而,她压根儿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她根本就忘了,他淳于焰还在这里。 在这里讨鸡翅! 淳于焰哼笑,牙根痒痒。橄 他跟着撩帘子出去,一眼就看到庭院里的夫妻二人。 裴獗牵着马缰绳,在抚摸那匹踏雪的脸,钱三牛拎了一个水桶到面前,踏雪好似渴极了,低头便饮用起来。 冯蕴蹲身在看踏雪喝水,满脸微笑,眼窝里仿佛都盛出了风情…… 他二人不说话。 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 可淳于焰站在台阶上观看,竟无端发现,他们所在的世界,自己无法插足。 马喝水有什么可看的?橄 冯十二却看得那样专注。 而裴獗也可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冯蕴看马喝水的模样…… 淳于焰目光里几乎要伸出钩子来。 被忽略得彻底,他不甘寂寞,轻咳一声。 专心侍候着马喝水的两个人,齐齐看了过来。 淳于焰微抬下巴,看着裴獗,行礼道:“妄之兄。” 裴獗朝他颔首,“世子。”橄 他不问什么,也没有多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淳于焰却觉得,务必让裴獗知道点什么,让他心里也犯堵才能爽快。 于是勾唇浅笑,轻描淡写地道: “承蒙冯十二挽留,在贵府用了夜食。冯十二准备的那道菜……叫什么盐煎鸡翅的,肉质鲜美,非普通珍馐美馔可比。可惜,妄之兄回来得晚了,饭菜都凉了。” 冯蕴撩一下眉。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似的。 冯蕴没有反驳,余光扫向裴獗。 然而,裴獗的表情是没有表情。橄 “嗯。”他若有似无应一声,将马缰绳交到钱三牛手上,低头牵住冯蕴的手,径直往里走,经过淳于焰身侧,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示意一下,便擦肩而过。 不徐不疾,步履沉稳,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醋意,更没有在意他半分…… 这便是丈夫和奸夫的区别吧? 淳于焰瞪了冯蕴一眼,大步走了。 小满从灶房出来,拎着食盒愣了愣。 “世子,你要的鸡翅好了……这,这……是不要了吗?” 小满后面一句是自言自语。橄 声音未落,那个拂袖离去的云川世子又停下脚步。 “桑焦。” 桑焦应一声,讷讷地笑着走到小满的面前,弯腰接过食盒,道一声谢,朝自家主子追了过去。 回到云庄,看淳于焰没什么表情,桑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小声询问:“世子不爱吃鸡翅膀,这……要不就赏了我等吧?” 淳于焰嘶一声,半阖着眼回头。 “我为何发现,你和殷幼近来胆子变大了?” 桑焦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橄 “是世子宽宏,小人才敢如此说笑。” “哼!”淳于焰冷冷地瞥着他,“说得很好,再说掌嘴吧。” 然后一把夺过桑焦手上的食盒,扬长而去。 - 长门。 夜灯如昼。 天早已黑透了,冯蕴和裴獗还在书房里,挑灯夜战。橄 木案上,摆着冯蕴就人工河渠的开凿章程,足有二十几页纸那么多,写得密密麻麻…… “我查阅典籍,眼下能想到的就这些。大王可拿去给都水台参考,看能不能给他们一些启发。” 冯蕴说得谦逊。 裴獗看她一眼,眸底幽深。 “他们尚不如你周全。” 说罢,他让纪佑把图纸呈上,摊开在冯蕴面前。 “这是都水台所绘。”橄 冯蕴没有想到他会把公务带回来,专程让自己过目。这样的看重,是前世今生都少有的。 她眉梢扬了扬,深深看裴獗一眼,展开图纸,仔细来看。 都水台专司水利,都水使者更是个中佼佼之人,这张图纸比冯蕴写画的那些,尺寸更为精密,测量数据也更为准确。 冯蕴嗔道:“明明他们就比我好。” 裴獗摇摇头,“蕴娘的好,在于章程简单、实用,周期更短,花费更少。” 冯蕴笑了一下。 她所计算出来的,只是花费本身,但都水台的章程里,要考虑的因素更多,涉及官场,她不便多说,只是含笑相对。橄 有裴獗不明白的细节,她才仔细解答。 二人从书房出来,已是三更。 仆女在前引路,打着灯笼。 冯蕴慢慢走着,脑子还在思考方案,一只大手忽地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以扶携的姿态,将她半揽入怀…… 身后的仆从见状,全都垂下头去。 冯蕴看裴獗一眼,唇角微弯。 黏黏糊糊的,这人准没想好事。橄 回到屋子,冯蕴让仆女侍候洗漱,裴獗提着辟雍剑出门练功,等他大汗淋漓地回来,冯蕴已躺在榻上,抚摸着洗得香喷喷的鳌崽,看着书,几乎要睡着了。 已至深秋,天气渐凉。 寂静的房里,帘帷在清风里微拂,红烛灯盏映着女郎白皙的脸。 灯下看美人,愈发娇美。 她浑然不知诱惑,浅浅垂眸,慵懒而卧,榻侧躺着威风凛凛的猞猁,正在耐心地舔舐脚趾…… 裴獗双眼微沉,朝木榻走来。 鳌崽突地停下动作,默默抬头,然后起身让到木榻对面的窝里,很是乖觉。橄 冯蕴瞥他一眼,忽然有些感慨。 连鳌崽都怕狠人。 裴獗果然不是人。 她轻声道:“都这样晚了,少练一日也不妨事吧。” 在她的记忆中,,除了受伤那些日子,她把裴獗的辟雍剑藏起来了,他没有练功以外,几乎是风雨无阻,早晚都练的。 一个人要做一件事不难。 难的是坚持做一件事。橄 冯蕴很是钦佩。 不料裴獗却朝她走来,不知是不是会错了意,低头,黑眸烁烁望她片刻,突地捧住她的脸,落下一个缠绵而滚烫的吻。 “等久了。我洗洗就来。” 冯蕴的呼吸几乎要停止。 她哪有那个意思? “我……” “等我。很快。”橄 裴獗平静地放好剑,脱衣服的速度快如疾风,冯蕴来不及多说什么,好似一个眨眼间,他便只着小衣,赤着胳膊,大步往净房去了。 那精壮紧实的身躯,手臂和腰腹上的肌肉,还有那下腹鼓囊囊的一团,如同幻影一般在冯蕴面前闪过…… 她清了清嗓子,仔细将书放好,拉下帐子躺到被窝里,装睡。 第404章 夫妻默契 天寿元年十月,大晋西京朝廷兴建水利,开凿长河直达淮水,与鸣泉相接。疏浚扩建原有河道,开凿人工河流,在花溪建码头,扩建鸣泉码头,整个工期预计五年。滥 这一次建造河渠,除了当地驻军,各郡县村落都要出人工。朝廷下了严令,家家户户抽调男丁,服水利徭役,沿河的,不沿河的,都跑不了。 为免引发民怨,出了人工的,免一定年限的人丁赋税。 相比以前更为严苛的徭役制度,这次征召算是给了优待,可还是免不了引来民众怨恨。 裴獗的恶名,再加一条。 冯蕴身为里长,手底下的部曲比一般的世家大户更多,自然要出大力。 她派了二百五十名部曲,参与开凿河渠,算得上是鼎力支持,有一些统共就百十来户的小村,整个村子来的也没这么多人。 花溪村出工的人,是最多的。滥 因码头在花溪,他们几乎举全村之力…… 动工那日,冯蕴特地派了一群部曲,将一桶接一桶的凉茶和糖水送到长河码头的工地,还搭建了一个凉棚,供人歇息…… 冯蕴也亲自过去了。 这一截长河的水已然彻底干涸,一眼望去,全是翻出来的白鹅卵石。 凿河的大军,分布在裸露的河岸上,人山人海,来来去去,就如同蚂蚁似的,一眼竟看不到头…… 当真是好大一个工事。 冯蕴示意部曲把抬来的木桶放到棚子底下,站在堤边,大声道:滥 “诸位开工大吉,从即日起,长门将免费供应茶水、糖水,一直到十月底……” 人们看到王妃,起初是好奇…… 听说王妃带来了吃的喝的,不仅有茶水,还有糖水,心里头莫名就舒服了许多,甚至有些感动…… 今年天旱,粮食布匹嗖嗖涨价,糖更是稀罕物,普通人家哪里吃得起?想起那甜丝丝的滋味,有人吸溜一下,咽唾沫。 又累又热的时候,来一碗爽口的凉茶,还有糖水可饮,那是多么舒爽的感受? “王妃这是加的什么糖,好饮得哩。” 嘴里甜丝丝的,说话也甜。滥 冯蕴微笑:“是长门造的甘蔗糖。” 人群里不由又生出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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