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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羡,心里盘算着糖水的价格,再看岸边排得整整齐齐的木桶,不由咋舌。 别的不说,就说王妃抬过来的这些茶水和糖水,都得花费不老少了。 “好甜。” 喝的人赞不绝口。 还在岸下开凿的人,眼热得很,不停地嚷嚷。 “给我留一口。”滥 “哎留一口!” 岸边热热闹闹,众人七嘴八舌。 冯蕴道:“不要着急,都有。一会儿还送来。” 她心不在焉地笑着,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慢慢延伸到远方…… 天边堆积的乌云被风吹散了,晴空万里。 远近的河堤,到处都是人。 她看了好久,才看到裴獗,正在跟都水台的官员说话。滥 那个人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裴獗突然朝她这边望过来…… 隔着很远的距离,人都看不清晰,冯蕴却凭直觉知道,裴獗在看她。 她微微一笑。 不消片刻,裴獗朝这边走过来。 冯蕴示意小满盛一碗茶水,端上去,迎他。 “忙吗?”她问。 裴獗摇头,“今日动工,方才和都水使去下头走了走。”滥 他说着侧目看向那些桶子,眉尖拧了拧。 “蕴娘不必如此劳累。” “不累,又不是我亲自熬的。”冯蕴乘人不注意,朝他偷偷眨了个眼,声音低低的笑,“我也是为给大王争面子嘛。总不能让人觉得,我白占了便宜不是?” 裴獗眸色深深,慢吞吞接过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得回一趟安渡。” “嗯。”冯蕴答应着。 裴獗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滥 “你不问我做什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有他的公务,她有她的私事。 各人忙各人的事情不就好了? 冯蕴犹疑地看着他眼里的那一抹暗光,想了想摇头。 “大王操劳国事,我不便多问。” 冯蕴说得诚心,因此一本正经。滥 但她昨夜忙着码头动工的安排,一直到深夜才睡,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听在裴獗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眉头一蹙,面色郑重地道: “自我切断与邺城来往的商道,李宗训便频频扰边,掠夺民财。近些日子,楚州摩擦不断。敖七昨夜来报,说楚州盛传,李宗训要派十万大军,反攻石观……” 十万大军? 冯蕴看了裴獗一眼,淡淡地道:“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要入冬了,他怎能不急?” 裴獗神色自若地嗯一声,忽然问: “你那边如何?”滥 冯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左右看周围无人,压低声音。 “任汝德已联络上郑寿山的妻弟,准备发二十万颗煤球前往楚州,大概就这两日。” 裴獗:“好,我心里有数了。” “大王有数就好。”冯蕴脸上带了一些笑意,看到那边取水的繁忙,又催促一声,“大王有事就自去忙碌吧。” 二人是夫妻,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就有默契。真正要紧的事情,也可以在被窝里说,无须在外人面前道。 裴獗点点头,带着侍从沿村道打马离开。 河堤上的风很大,入秋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爽,长风过处,他的披风猎猎翻飞,影子被阳光拉长。滥 冯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好片刻,她才收回视线,“走吧,打道回府。” 秋老虎也晒人,小满打着伞跟在她身后,见她越走越快,不由着急。 “娘子慢些,走这么快做甚?” 冯蕴道:“赶时间赚钱。” 小满:…… 冯蕴还真没有瞎说,回到长门庄,她便叫来邢大郎,捧着账本将手上的银钱算了算,等到入夜下工,村里凿河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她即刻让人去请什长和伍长。滥 杨什长今日带着两个儿子去了长河,累得腰酸背痛,刚回家,就听到冯蕴有事找,饭也来不及吃,草草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就巴巴地赶到了庄子。 另外的几个什长和伍长也都到了。 冯蕴做事周全,知道他们从河道回来,特意让灶上备了点心。 看到果盘上盛放的精致糕点,杨什长几个拿了也没舍得吃,放兜里,准备拿回去哄媳妇孩子。 冯蕴等他们坐定,微微一笑道: “今日叫诸位前来,是为花溪村的未来,共商大计。” 还商量什么大计啊?滥 他们那脑子,能和里正娘子相比吗? 杨什长挠着头,笑了笑:“里正娘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是啊,里正娘子有事就直说吧。”其他人也随声应和。 相识已久,这些人的品行冯蕴都了解,于是她不再说废话,只道: “码头建在花溪,这对我们村来说,可谓百年难遇之大机遇,我们不能错失,一定要牢牢抓住。” 第405章 无限憧憬 一听说百年不遇,众人眼睛都亮了。艟 “娘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是啊,我们都是大老粗,搞不清行道,娘子说怎么做,我们就听娘子的招呼去干。” 众人都很配合,脸上着急。 冯蕴道:“起初,我们村子只有农庄,接着才有农具坊,成衣坊,陶艺坊,煤球工坊,为应对往来客商,我让村里几个能做营生的,在村头开了食肆、茶寮、杂货铺……” 她说话的时候,众人频频点头。 冯蕴接着又道:“当时很多人眼热王屠户和周寡妇他们,也想不种庄稼,赚便宜钱过活,要效仿他们做营生,却都被我阻止了。我知道,有些人心里对我有怨言,以为我是得了什么好处,才没有一碗水端平……” 几个人面面相觑。艟 杨什长道:“里正娘子是什么人,为村子做了多少事,大家伙儿心里头都很清楚,那一个两个的乱嚼舌根,无须理会。” 众人跟着称是。 冯蕴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时我不许他们效仿,不许他们开店,恰是为了他们。” 她见众人不吭声,知道不说清楚,疑惑就会一直在。 于是顿了顿,又道:“那时候来花溪村的客商才多少人?大家都不种地了,东西卖给谁,食肆茶寮多了,谁去吃喝?把积蓄都砸进去,最后只是打水漂。” 杨什长叹息一声,“娘子总是为村里人着想的,往后哪个蠢蛋再敢多嘴多舌,我头一个不饶他。”艟 冯蕴笑道:“现在机会来了。” 众人双眼发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冯蕴道:“有了码头,从此,安渡郡再没有哪个村落敢和花溪村比客流……有了人,就会有生意。” 杨什长道:“那敢情好,这回想开什么铺子,大可去开。” “不。”冯蕴沉着脸道:“铺子也不能想开就开,我今日找诸位来,正是想说此事。以前咱们是个小村落,怎么舒服怎么来,以后则是不同了,我们须得有统一规划,才不至于乱套。” 统一规划? 几个人似懂非懂。艟 冯蕴也没有想过他们会懂。 在请他们来以前,冯蕴已经画好了图…… 这些人都不太识字,但图纸浅显易懂。 杨什长看着那标好的街道,铺面,画得明明白白,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嗓音激动得发颤。 “娘子是说,花溪村往后,会有这样的街面,还有这么多铺子?” “不止。”冯蕴想着码头带来的货运和客流,脑子里也是无限憧憬。 “会有更多,会建设得更好。”艟 杨什长倒抽一口气。 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娘子,那我们能做点什么?” 冯蕴道:“未免将来失序,从现在开始,就得提前规划……” 说着她用手点了点图上的标注。 “这条村道,以后就不是村道了,而是官道,是安渡郡通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也是来往客商到达安渡的第一站。所以,店铺不可再沿村道而建,要留出拓宽的路面……” 她一桩一件,娓娓道来。艟 这哪里是一个村庄,分别就是一座城池的未来规划啊。 杨什长激动得语无伦次。 “好,这个……好是很好。” 接着,便有人眼尖地发现。 “里正娘子,这一片大多都是你家的地吧?” 冯蕴浅浅嗯一声,又在图上点了点。 “这里,除了任先生的住处,其他全是村里的荒坡,为免损害农田,在此兴建集市,最是合适。”艟 当时任汝德落户花溪,特地选到了长河边上。 那里的地很荒,离耕地远,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选,而他恰是因为附庸风雅,又要行事方便,不跟村里人过多接触,便选择了大多数人不选的地方…… 不料他倒是赚着了。 杨什长羡慕不已,“难怪说人要得多读书,多长见识呢。任先生饱读诗书,见识就跟我们不一样,眼光就是看得长远啊。” 冯蕴笑了下。 任汝德选择那里,只是想独门独户罢了。 “要是诸位没有异议,回头我便做一个更详细的规划……但我们也不用着急,在码头建成前,有的是时间。”艟 说罢,她又沉下脸,扫向众人。 “从今天起,一定要捂好自己的土地,别轻易出手,转卖于人。” 一个伍长感慨。 “早知如此,我落户时,宁愿要贫瘠一些的荒地野岭,也要靠码头近些。以后码头人来人往,我就算在家门口摆一个炊饼摊,也能拉扯一家子。” “不用羡慕别人。”冯蕴道:“今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离码头远一些的,也要紧紧捂在手上。说不定哪天,就比码头还值钱了呢?” “会吗?会比码头的地还值钱?” “你们看看鸣泉……那时候就一条小街,如今已发展成什么样子?”艟 众人突然沉默。 因为他们想起来,冯蕴也是鸣泉镇最大的地主。 与其说任汝德目光长远,不如说冯蕴,算无遗策。 杨什长感慨,“娘子真是如有神助啊。” 冯蕴口头上谦逊,心里也不敢得意半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外人肯定会说,她是占着裴獗才得了这些好处。艟 为一个“利”字,不知多少人眼红。 又不知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把码头商铺的兴建,交到村里来办的原因…… 她当然可以自己吃这一口独食。 但她没有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人不能什么都要的…… 杨什长几个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艟 入夜时,温行溯从大营回来。 自从裴獗放弃将军府,入住花溪村,他就很少过来。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 冯蕴看到他,整个情绪都松弛下来,杀鸡宰鸭,让灶房很是忙活一番,特地为温行溯准备了好酒好菜。 温行溯却道:“不用麻烦,我等下就得回营……” 冯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怎么刚回来,就要走?”艟 温行溯面色温和的一笑。 “这阵子军务繁忙,走不开。等闲下来,再回来小住” 冯蕴哼声,不满地瞥他一眼。 “大王都没有你忙。” 她眼睁睁的看着温行溯,眼里写满了眷恋和不舍。 也只有在温行溯的面前,她才是那个会脆弱会撒娇的小姑娘。 温行溯温声轻笑。艟 “又不是不回来,腰腰无须担心……” 冯蕴道:“你是不是有所忌讳?” 因为裴獗在,所以不好意思? 温行溯看着她澄澈的双眼,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脸上却只是微笑。 “你我兄妹,有何忌讳?不要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垂下眼皮。 “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说……不用为我修宅子,我一个行伍之人,用不着浪费……”艟 冯蕴道:“又不花我的钱,我不浪费就行。” 温行溯之前已听她说起过,眉头微微一蹙,“那我更是无福消受。” 他说着看一眼这个花厅,淡淡道: “腰腰这个宅子倒是见小了,再往后,只怕会住不开。依我之见,你与其另起一宅,不如将宅子再扩一扩……” “那怎么行?”冯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还答应了濮阳漪,要把温行溯的宅子建在她庄子的旁边呢,要是现在反悔,那收的高价可怎么办? 钱可以退回,信誉却毁了。艟 “大兄不用多想,此事自有我来安排。你啊,就等着回来住新宅子就行了。” “腰腰……”温行溯皱着眉头,仍是拒绝。 冯蕴轻轻抿唇,不满地道:“那样久不回来,回来也不肯说点让我高兴的……” 温行溯见她如此,无奈一叹。 “那由你安排便是。但那宅子,我受之有愧,腰腰自行收下便是……” 冯蕴噗的一声。 “好大方的兄长,动不动就送人一座宅子?”艟 她玩笑罢,又敛住表情,认真地对温行溯道: “大兄不要因为我成了婚,就跟我生分。当初在信州,我不也住在春酲院,堂而皇之把自己当女主人吗?我也没有同大兄见外啊。” 女主人…… 温行溯喉头微哑,表情苦涩。 “那不一样……” 冯蕴扬了扬眉,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了,大兄早晚会有意中人,会成家生子……这不得需要一座宅子?” “腰腰……”艟 他不需要成家生子。 温行溯略一犹豫,就让冯蕴笑着把话接过去了。 “你就别再客气了,花别人的钱,享咱们的福,必须心安理得,听见没有?” 温行溯暗自叹息,不知当说什么才好。 恰在这时,下人禀报,“平原县君来了。娘子见是不见?” 濮阳漪的宅子今日落成,尚未入住。 今儿刚来巡园,就听说温行溯回来了。她二话不说,拖着自己的败家兄长濮阳纵,就一路杀到长门。艟 第406章 丢人现眼 “蕴娘蕴娘……”廎 濮阳漪还没有进来,声音先到,很是兴奋的样子。 冯蕴朝温行溯看一眼,起身迎出去。 “平原县君。” 她招呼完才看到悻悻然过来的濮阳纵,微微一笑,又略微低头,朝他行礼。 “丹阳郡王。” 濮阳纵眼皮抬了抬,草草回个礼,似乎极为不悦。 “见过王妃。”廎 濮阳漪看到温行溯,双眼便是一亮,那张白皙的脸庞,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含笑生光。 “温将军也在这里。” 温行溯是个守礼的人,再是不喜濮阳家的兄妹两个,礼数也不会少。 在冯蕴起身的时候,他也跟着迎出来,很是周全。 他不露声色,濮阳漪却看得出满满的嫌弃。 温将军不喜欢她的哥哥。 濮阳漪在心里叹息一声,不好厚着脸皮与他套近乎,扭头拉着冯蕴的手,便亲热地邀请。廎 “蕴娘可得空,去我的新宅看一眼?” 冯蕴看了温行溯一眼,“什么时候?” 濮阳漪道:“随你方便……” 又略带忸怩地道:“我看你的庄子里,处处是景,别致雅趣,想请你去帮我掌掌眼,可还有改进之处?” 女孩子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冯蕴有一种说不出的同情。 就像同情上辈子月牙巷那个追逐萧三脚步的少女……廎 新做了糕点,新种了一盆花,点点滴滴都想让他看见…… “那我明日去可行?今日大兄回来,我得作陪。” 说罢嘴角微扬,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温行溯,淡淡地道: “县君好久没在我庄子用膳了,恰好今日我招待大兄,你不如留下来用饭?饭后要是得闲,我们再一同去你庄子里走走?” 离得这么近,就是走几步路的工夫,冯蕴并不觉得麻烦。 濮阳漪当然也想留下来吃饭。 但温行溯不冷不热的表情,足够让她生出退意。廎 “会不会太过叨扰……” 喜欢一个人,让她变得小心翼翼。 冯蕴微微一笑,正要接话,她旁边的濮阳纵就来劲了。 “多谢王妃盛情相邀。那我们兄妹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躬身行礼,答应得极是爽快。 濮阳漪始料未及,错愕一下,当即红了脸。 “哥哥……”廎 濮阳纵轻咳,“你不是还有事和王妃说吗?正好留下来吃顿便饭,不麻烦……” 这些日子濮阳纵过得极其痛苦。 无人侍候,衣食都得靠自己,这也就罢了,他每天只能在村学里跟那些先生搭伙吃饭,村学的饭菜当然不能跟大长公主府的厨子相比…… 他吃在嘴里,味同嚼蜡,无时无刻不想回府。 奈何大长公主这次真是铁了心要让他吃点苦头,来花溪村这么久了,一次都不来看他,也没有让任何仆奴来侍候他。 所以,长门有美食招待,他是厚着脸皮也要把饭吃完再走的。 冯蕴瞥他一眼,笑了笑,给濮阳漪面子,将他们一并请入屋子。廎 饭菜很快上桌。 濮阳纵的眼珠子都快掉入碗里了。 从前锦衣玉食,他就没有珍惜过饭菜,等吃过苦头,再看到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他感动得简直想哭。 于是这顿饭,濮阳纵难得的安静,专心干饭。 濮阳漪看他如此,还是在温将军的面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和他划清界限…… 太丢人了。 她尴尬,“看来我哥在花溪是当真得到磨炼了,往后也能改一改心性……”廎 冯蕴微笑,“大长公主教子得当。” 明明是一句夸赞的话,濮阳漪却听得脸热。 要是教子得当,又怎会有小界丘的事,又怎会让人打得要生要死? 她看一眼温行溯面,再看濮阳纵厚着脸皮继续吃东西,浑然不觉的怂样,几乎要原地去世。 “哥哥……” 她小声提醒。 “王妃在说话。”廎 濮阳纵抬头,懒洋洋地道:“听着呢,王妃夸我。” 濮阳漪扫一眼低敛着眉眼的温行溯,恨不得掐死濮阳纵这个祸害。 她暗暗瞪濮阳纵,暗示道:“来村里讲学这么久,难道哥哥就没有什么体会?” 她是想让濮阳纵借着这个机会表现一下,顺便向冯蕴道歉,深刻反省。 以便让温行溯听见,了却她一桩心事。 奈何濮阳纵筷子都没有放下,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全无世家郎君的风度,皮笑肉不笑地道: “要论体会,那就多了。”廎 又指了指面前的木案。 “只是美食当前,我的体会说来不雅,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濮阳漪看不得他吊儿郎当的模样。 那只会让温行溯对他们家人的观感更差。 “哥哥。”她轻咳,“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濮阳纵扬眉,终于放下了筷子。 “非得让我说体会,那我就不客气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蚊子咬,老鼠叫,上个茅房如放炮,村舍凄寒,谁住谁知道……”廎 还挺顺嘴? 冯蕴都听乐了。 村学条件有限,普通人兴许觉得可以遮风避雨就行,容易得到满足,但丹阳郡王是什么人? 在村学里的每一天,想必都如同坐牢。 “看来花溪村学的设施,须得再改进。多谢郡王提点……” 她煞有介事地朝濮阳纵行了一礼。 濮阳漪羞得满脸通红,“蕴娘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花溪村学我去看过,宽敞明亮,冬不冷夏不热,哪里像他说的那般不堪……”廎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濮阳纵受了这么久的闲气,哪里容得她抵赖,“要让你去,保管不到三日,就要哭爹喊娘地回去找阿母告状……” 濮阳漪那张脸啊,火辣辣的,像被人放在火上烤。 兄长如此,让她怎么在温将军面前抬头? “诸位慢用。”温行溯突然起身,朝他们行了一礼,“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不等濮阳家兄妹回应,又望向冯蕴。 “腰腰,我回营了。” 冯蕴眼看一眼濮阳漪红得滴血般的脸,当即站了起来。廎 “我送送你。” “不用。你陪县君和郡王用饭。” 温行溯再次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慢慢退席,走出门去。 冯蕴跟上,对濮阳漪道:“我去去就来。二位慢用。” 他们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留下濮阳漪兄妹两个大眼瞪小眼。 濮阳漪气得脸色发青。 “你故意的?”廎 濮阳纵抬抬下巴,“是又如何?” 其实并非完全故意,东西好吃,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吃。 不过濮阳漪问起来,他非得这么说,以报她的一箭之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那个温将军,有事没事往花溪跑,还非得说服阿母在这里修房造屋……濮阳漪,你知不知羞啊,倒贴男人有意思?” 兄妹俩从小吵到大,嘴上从来是不肯相饶的。 但是,以前濮阳纵说得再难听,濮阳漪除了跟他吵架,便是跳起来揍他,兄妹俩追得满院子跑…… 她从来没有哭过。廎 从来没有。 所以,当濮阳纵看着从她眼里唰唰流下的泪水,当即慌了神…… “我,我说什么了?你哭什么哭?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哎,我说得也没什么不对,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对你没有兴趣。你赶紧收收心吧,人家是北雍军副将,面如冠玉,才能卓绝。你也不看看自己,嫁过一次人,放火烧过前夫家的宅子,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成,哪一点配得上人家……” “濮阳纵!” 这是濮阳漪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以前再吵再闹,她也没有这般。 “你滚!”她指着门,“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廎 濮阳纵看不得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但输人不输阵,这位丹阳郡王,还没有学会要如何在妹妹面前示弱。 “凭什么我出去?要走你走,我还没吃饱呢……” “好。我走。”濮阳漪方才气急攻心,这一反应过来,当然不会喧宾夺主,撑着矮案便站起来,风一般往外冲。 恰好撞在送温行溯回来的冯蕴身上。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濮阳漪流泪,愣了一下,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去看。 “怎么了这是?” “没事。”濮阳漪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不停地吸鼻子。廎 “你哥欺负你了?”冯蕴问。 “没有。”濮阳漪摇了摇头。 虽然濮阳纵那些话说得难听,可她知道,她的眼泪并不是因为濮阳纵说得不对,而是他说了老实话,伤到了自尊心。 “今日多谢蕴娘招待,我便不久留了,明日你得闲,再陪我去庄子就行。” 濮阳漪朝她福了福身,似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从怀里掏出钱袋,一股脑塞到冯蕴的手上。 “我哥的伙食费。要是方便,你让人给他弄点好吃的,解解馋。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图一张嘴爽快,就爱吃好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廎 濮阳纵站在里面,恰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呆怔着,半晌才喃喃问: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冯蕴冷冷瞥一眼他,扭头走了。 濮阳纵一个人站在那里,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不走不是,走也舍不得…… 正尴尬,庭院里过来一个小厮,上前行礼。 “丹阳郡王,有人找。” 濮阳纵一怔。廎 自从被母亲放逐到花溪村讲学,昔日的狐朋狗友都断了往来,谁会找他? 第407章 突然惊魂 他狐疑地应着,整理一下衣襟,慢吞吞地走出去。骭 庄子外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车帘撩开,露出元铿的笑脸,“子放兄。” 濮阳纵愣了一下,兴奋地抖了抖袖袍,上前抱拳行礼。 “存坚兄。” 二人相视,濮阳纵上下打量他,哈哈大笑。 “看来存坚兄身子是养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骭 元铿在小界丘调戏冯蕴,差点让淳于焰剁了,事后身负重伤,九死一生,此事安渡郡无人不知,元铿更是觉得丢脸至极,又哪里爱听? 他笑了笑,眼里流露的冷意,一闪而过,濮阳纵并没有察觉,像往常那般信步过来,熟练地上了元铿的马车。 “存坚兄怎么也到破地方来了?怎么,专程来看我?” 元铿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张瘦削的脸,衬上过分突出的鹰钩鼻,更显阴冷。 “我来找姚大夫拿药,顺便看看你。” 元铿的伤,起初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好,荥阳惠王府遍寻良医,后来还是找到花溪村的姚大夫,这才渐渐好转。 这事濮阳纵是知道的。骭 可元铿的表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身上就像被什么毛刺剐蹭到了似的,突然觉得不自在。 “你这伤都养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大好吗?” 元铿苦笑,摇摇头,突然看着濮阳纵,目光定定的。 “子放,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濮阳纵一听,大眼珠子瞪着他,“这还用说?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元铿放下帘子,突然撑住濮阳纵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好兄弟,帮我一个小忙。”骭 濮阳纵迟疑一下,道,“你说。” - 冯蕴是在濮阳漪的新宅子门外,追上她的。 人还没有走近,就隐隐听到她压抑的哭泣。 两个仆女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冯蕴唤她一声,仆女连忙让到两侧。 “王妃。”骭 濮阳漪爱面子。 偷偷抬袖抹了抹眼泪,回头朝冯蕴一笑。 “我没事的,蕴娘不要担心我……” 冯蕴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微微一笑。 “不是县君邀请我来,看看你的新宅?” 濮阳漪一愕,脸色当即轻松下来。 “那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好些地方拿不定主意……”骭 她说着便走回来,亲密地挽住冯蕴的胳膊。 濮阳漪身上香香软软的,冯蕴并不排斥她的靠近,轻轻笑了一下,由她挽着手往里走,视线不经意投向百步开外新起的宅子。 温行溯的新宅,上个月底就已经动工了。 一眼看过去,地基初成,工匠正在往里面抬基石…… 建房之初,她征求了温行溯的意见,可他没有意见,所以最后的修建方案,还是由冯蕴做的主。 冯敬廷为了表示诚意,专门派了个总管过来负责此事,没有拖泥带水,耽误工期。 但那总管捎来一封信。骭 不是冯敬廷所写,而是萧呈。 信交给冯蕴,却不是写给冯蕴的。 抬头便是行溯兄,叙旧几句,然后道:“建宅一事,我知非你本意。谦谦君子,一毫不取,行溯兄定是为难。但依我之见,我们都无须拂了阿蕴的好意,依她便是。” 客客气气,温润有礼,又不失风度。 就好像写信之人,不是齐君,只是温行溯的旧时知交,是冯蕴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婿…… 冯蕴方才忘了把信转交温行溯,看到宅子想起来,再扭头看濮阳漪的时候,眸色便暗沉了几分。 为她难过,也为上辈子那个冯蕴难过……骭 这座新宅完全承继了濮阳漪的喜好和风格,石砖雕花,门廊开阔,奇草仙藤、鱼池假山,古琴铜镜,宝砚笔筒,无一处不精致。 可以说,这是花溪村目前最为精美的宅子了,对得起大长公主府高贵的门楣。 濮阳漪介绍房舍,边走边说,笑靥如花,冯蕴偶尔插上几句话,绝口不提她方才失态的哭泣,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有些人是不愿意将伤口示人的。 濮阳漪不想说出来,是不想让冯蕴来同情她…… 冯蕴不提,是慧至心灵,不必要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 情感之事,旁人最是无力。骭 那些微妙的心绪,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透…… 她当真给濮阳漪的宅子提了些看法,然后就在濮阳漪欢天喜地的感谢声里,告辞回家。 元铿来找濮阳纵的事,冯蕴回家就得到了禀报。 那两个人说了什么,门房也不知情。 但濮阳纵上了那辆马车,就没有下来,只撩着帘子冲门房喊了一声。 “我有急事离村,替我在村学请假三日,回来再补。” 他是丹阳郡王,门房管不了他。骭 他在村里讲学也是大长公主的指派,旁人更是干涉不得。 不料冯蕴听得脸色一变,起身便去了隔壁。 药斋里,姚儒正在用碾磨药,看到她来,擦了擦手,便上前行礼。 “娘子……” “姚大夫,我有事问你。”冯蕴声音很急,示意他不用多礼,开口便道:“荥阳惠王府的世子,可是来过?” 姚儒点头,“来过,但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冯蕴道:“他来做什么?说了些什么?”骭 姚儒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是拿药。但说来也奇怪,以前荥阳惠王都是派人来接我去城里,这次却是世子亲自前来。世子劫后余生,为人倒谦逊了不少……” “我明白了。” 冯蕴没等姚大夫说完,匆匆拱手行了一礼,大步出来,便让葛广套车。 “快,我要去一趟安渡。” 别看濮阳纵是大长公主自己塞到花溪村来的,要真出了什么事,这笔烂账,她一定会记在冯蕴的身上。 冯蕴来不及追上濮阳纵,她坐上马车,让人去和濮阳漪说一声,直接驶向安渡…… 安渡和别的城池一样,一到时辰,城门就要关闭,百姓无法自由出入。骭 马车抵达安渡,冯蕴撩帘子看一眼巍峨的城门。 “葛广,快一些。” “喏。”葛广应声,一鞭子下去,马车便加快了速度…… 冯蕴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即将关闭的城门上,浑然不觉身侧有一匹快马经过。 紧接着,马车似乎顿了顿,一个晃眼间,就有人钻了进来…… 冯蕴吓一跳,来不及看清,察觉有人闯入马车,伸手便抓向藏在靴子里的翦水…… 手腕被人拉住。骭 下一刻,她来不及反应,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里。 而马车此刻仍然未停。 冯蕴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这时才回过神来,横眼相问。 “大王这是做甚?” “别出声。”裴獗声音冰冷,眼风都没有看她,而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车窗。 冯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一眼他的脸色,正要趴过去,车帘嗖地一下,插入一柄长剑,冰冷的光芒射丨入冯蕴的眼里,她瞪大眼睛,缩了下脖子,便将头埋在裴獗的胸前。 “大王小心。”骭 她扯住裴獗的衣襟,手心全是虚汗。 裴獗用披风将她往怀里一裹,伸手捏住那剑尖,用力一拉。 外面的人收势不住,朝马车直直地撞上来。 人车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裴獗顺势夺过长剑,眼睛都不眨地反手刺回去。 “啊!” 一声惨叫冲破云霄,鲜血喷溅在冯蕴的马车上,丁香色的帘子,染上一层血色,变得暗沉沉一片,格外骇人……骭 冯蕴惊觉,“有人刺杀你?” 裴獗沉默一下,“是杀你。” 冯蕴:…… 她尚未弄清原委,看一眼裴獗,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角,只道:“濮阳纵在花溪村被元铿带走了,我正准备去大长公主府,告知此事……” 裴獗嗯声,“不必去了,大长公主已然知晓。” 第408章 疯狂至极 冯蕴从他脸上瞧不出端倪,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怎么回事?”麉 裴獗没有说话,拉开被长剑刺破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除了那个被他一剑贯胸的人,另外两个同伙,也已经被纪佑和左仲制服,正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他朝左仲使了个眼色,放下帘子,胳膊顺势落在冯蕴的腰间,将人稳稳搂住。 “荥阳惠王,因与邺城往来货物,互通有无,被我严辞责问,罚没所得,心里生恨……” 冯蕴:“荥阳惠王派人刺杀你?”不等裴獗回答,她又摇摇头,“不对,你说,这是来杀我的?我糊涂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裴獗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神情淡泊,“皇族式微,荥阳惠王纵是万般恨意,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冯蕴扬了扬眉,看着他。麉 裴獗低头,看着她含在唇角的笑,眼角微动,目光深邃又温柔。 “倒是他这个不孝的儿子,胆大泼天,竟然想携带家眷偷离安渡,前往邺城,但如今的形势,元铿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冯蕴想了想,明白了。 “于是,元铿挟持丹阳郡王,是想逼大长公主出面,带走一家老小……” 裴獗浅浅嗯一声。 “大体如此。” 冯蕴扬眉,“这么说还有别的?”麉 裴獗低头深深看他。 “元铿没想到一家老小。” 他带着濮阳纵当挡箭牌,通关文牒,只是为了带走他自己和两个儿子。 妻子和父母,他是一概准备丢在安渡的。 冯蕴若有似无地点点头,“那你为何说,这些人是为了杀我?” 裴獗瞥她一眼:“一路从花溪尾随你而来,不是杀你,是杀我吗?” 冯蕴:……麉 一路尾随? 她脊背生寒,有些后怕。 方才离村的时候,她太着急办濮阳纵的事情,没有多带侍卫,也没有发现身后有尾巴跟着。 裴獗捏了捏她汗湿的手心。 “你近来守卫松懈了。” 冯蕴沉默着,点点头。 裴獗说的确实如此。麉 没有战事,她成天想着赚钱,以及如何建设花溪长门,根本没有多余的工夫想别的…… 她道:“是谁的人?” 裴獗没有说话。 冯蕴瞥他一眼,身子俯过去撩开帘,那个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地上一摊血迹,城门里有士兵过来抬尸体,清洗地面。 她想了想:“你杀人灭口?” 裴獗:…… 冯蕴:“是不是李太后?”麉 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冯蕴理所当然这么想。 裴獗:“无论是什么人,你都要加强护卫。明日起,出入带上叶闯。” 冯蕴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按捺住心底的情绪,迟疑相问:“那我和邺城的煤球生意,如何是好?” 裴獗定定地看着她,“原计划进行。” 冯蕴略略宽心,这才又想起濮阳纵的事情来,眉头一蹙。 “那元铿可有抓到?” 裴獗摇头:“他带着濮阳纵一路东逃。大长公主的心尖尖肉,北雍军也不好贸然行动……”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看向冯蕴:“蕴娘可想跟着去瞧瞧热闹?” 冯蕴眼睛一亮,“方便吗?可会耽误大王正事?” 裴獗扬眉,吩咐葛广,“掉头,往石观县。” -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霞光落在秋收后苍茫的大地上,肃杀静谧。 几匹快马,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扬起的尘泥,在干燥的空气里飞舞,一条笔直的路,仿佛要通往天边。 冯蕴很久没有坐过速度这么快的马车了,整个人几乎要颠起来。麉 旷野上马蹄声声。 她的内心,此刻辽阔幽远…… “你说,跟邺城眉来眼去的,到底是世子元铿,还是他的父亲荥阳惠王?” 裴獗低头望住她,“一丘之貉。” “唔。”冯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父子不分家,出了这档子事,就算荥阳惠王想要把自己摘清,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知道裴獗会怎么处置,也没有问,因为马车驶出石观,刚抵达与楚州接壤的通惠桥不到片刻,就有人来禀报。麉 “大长公主到了。” 大长公主有一个儿子夭折,后来把濮阳纵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完全当得起一个“纵”字,惯得无法无天。 这个时候,她已经很后悔了。 后悔把儿子送到花溪村去,让他成了元铿的人质…… 又隐隐有些矛盾。 元铿这次绑了濮阳纵,就可以彻底保全大长公主府的名声了——至少可以证实,她跟荥阳惠王不是一伙的,跟邺城也没有往来。 大长公主急匆匆赶到,看着裴獗夫妻二人,竭尽全力敛住表情,不显慌乱。麉 “反贼元铿抓到了吗?” 裴獗摇头,淡淡一指,“被赤甲军士兵,拦在桥头。” 大长公主身躯一凛,目光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瞬,才慢慢平静下来。 “带本宫前往看看。” 她身上系着一件暗银色的斗篷,抵御秋风,行走时速度很快,衣裙摆摆,气度也在,但从安渡到通惠桥这么远的距离,她这么快就赶到了,足以说明心急如焚。 冯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裴獗,喟然叹息。 “为母之心,天地可鉴。”麉 她是站在母亲的角度,言辞多有感慨……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我,不要乱跑。” 冯蕴勾了勾唇。 他的话听来,就像是教小孩子似的,有几分别扭,又有几分怪异的宠溺。 两个人并肩而行,跟在长公主后面,朝人多的地方走过去…… 通惠桥是石观往楚州方向的必经之路,是一座拱形石桥,两侧皆是农舍田地,因今冬干旱,桥下河水干涸,水位线下降,桥墩下方的基柱都裸露了出来。麉 “元铿。”大长公主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上前去,沉声大喝。 “你从小与纵儿要好,大姑自问待你不薄,如今为一己之私,就要背弃大晋皇室,背弃朝廷,背弃你和纵儿的莫逆之情?” 元铿没有回答。 那辆马车上静悄悄的。 通惠桥,人潮涌动,前方全是驻守在此的北雍军赤甲军,桥头正面对着元铿车马的是一身甲胄,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敖七。 他站在一群骑兵前面,威风凛凛地吼一声。 “马车里的人没听到大长公主训示吗?还不快交出丹阳郡王,负荆请罪?”麉 马车上还是静悄悄的。 很显然,元铿没有投降的意思,是准备负隅顽抗到底了。 大长公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焦急。 裴獗带着冯蕴走过去的时候,她往回看一眼,眼圈都红了。 “雍怀王……” 她看了看四周的兵卒,当众朝裴獗深深一揖。 “请务必保全我儿的性命,有劳了。”麉 裴獗眉头细微地蹙了一下。 “殿下,刀剑无眼……” 大长公主眼眸阴沉,正要说话,那辆马车里突然传来挣扎的动静,紧接着,听到濮阳纵气喘吁吁地喊叫道: “阿母,这个王八蛋失心疯了,他要投靠邺城,背祖弃宗……唔……”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声音模糊下来,好似只有从喉头传来的呜呜声。 很显然,被元铿堵了嘴。 “大姑。”元铿没有撩帘子,也没有露面,声音徐徐从马车里传出来,听上去竟很是冷静。麉 “你想看到活着的儿子,只有一个机会……让他们放下武器,容许我前往邺城,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呜!”濮阳纵的声音再次传来,“阿母别听他的……啊!” 这一声惨叫直入云霄,伴随着疼痛的呻吟,落在众人的耳朵里,脊背都跟着绷直起来,汗毛倒竖。 “大姑,这是你儿子的手指头,请过目。” 元铿还是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笃定了大长公主舍不得儿子,不敢为难他一样,声音未落,一根带血的手指,就从车窗被人丢出来…… 血淋淋地落在黄泥色的路面上,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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