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讨的。” 濮阳纵双眼无光,冷冷看着她。 “无家可归,王妃留下我吧。” 冯蕴看他一眼,沉默片刻,侧头看阿楼。嬺 “带郡王去洗漱,好好安置。” 阿楼拱手,“喏。” - 入黑时,濮阳漪得到二哥已经被冯蕴请入了庄子的消息,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我去向母亲复命。” 今日的事情,全是她撺掇长公主促成的。 濮阳纵本就懒散,不思进取,再跟着元铿那帮子王八蛋混,只怕真的要废了。嬺 长公主是溺爱孩子,可她也不想孩子真的变成个废人啊。 有濮阳漪整天在耳边洗脑,她再三思量,觉得女儿虽然天真,但此计倒也可行。 只要把濮阳纵留在安渡,他就免不了跟元铿那群人混,而眼下她与雍怀王关系紧张,正是因为小界丘调戏一事…… 何不借这个机会,让儿子跟元铿那些人划清界限? 她是这样想的。 濮阳漪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阿母,我家隔壁是温将军的宅地,我听阿蕴说,看好日子就要动工了,我把工匠推荐给了她,价格要算得便宜一些……”嬺 长公主也是女人,怎会看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东西!” 她低笑一声,“你把你二哥塞到花溪村去,也是为了跟那个温将军套近乎?” 濮阳漪瞪大眼睛:“哪里有的,我这不是为了我二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 长公主哼声,手戳到她的脑门上。 “我还不知道你?” 濮阳漪摸了摸额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原本温将军待我还算和气,可因为二哥的事,他都不理我了,我还有什么套近乎的机会?”嬺 长公主凝视着她落寞的面容,许久才叹息一声。 “但愿你二哥,不要怨我。” 濮阳漪想到二哥灰头土脸的回府,被阿母狠心拒绝,门都不让进就赶出去了的可怜样子,知道阿母是铁了心的,当即又出声宽慰他。 “不会的不会的,二哥会想明白的,阿母是为了他好……” “世上哪个当娘的,不是为孩子筹谋……” 长公主嘘叹。 皇室式微,世家逐渐衰落是看得到的结果。嬺 那裴獗不是朝中新贵,而是一手遮天的贵中之贵。 有她活着一天,尚可庇佑一双儿女。 可她要哪天双腿一蹬,走了呢? 人走茶凉,何人还肯给长公主府的脸面?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可是,想到儿子独自一人拎着包袱怏怏离开的背影,她又心疼难耐…… “明日你去花溪村,看看情况。”嬺 濮阳漪一听,眉头皱起来。 “使不得。二哥但凡看到一点机会,只怕又要反悔。阿母,你不做已经做了,何不再忍忍?” “可是……”长公主仍在犹豫。 “没有可是。”濮阳漪握住母亲的手,双眼定定地看着她,“阿母放心,蕴娘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二哥在花溪村,最多是死不悔改,绝不会变得更坏……” 长公主苦叹,“罢了。” 濮阳漪松开母亲的手,目光突然凝住。 她这时才发现,素来精心保养的母亲,方才四十许,已生白发。嬺 “娘……” 她突然扑入长公主的怀里。 长公主搂住她,“怎么了?” 濮阳漪心里十分难过,来不及说话,眼眶已然湿透,喉头也哽咽了。 “我跟二哥……都不是娘的好孩子。从小到大,正经事不做,只会让母亲操心……” 这是长公主头一次听到女儿如此动情地说话,一颗心胀胀的,酸酸的,笑容却浮上了脸。 “我是你们的娘,不替你们操心,替谁操心?”嬺 她慢慢抬起濮阳漪的头,盯着她道: “你跟冯蕴结交,是对的。今后,阿母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你记住,你要替阿母看好你二哥……” “娘……”濮阳漪泪目,“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种话?” 长公主摇了摇头,微微阖眼。 许多事情,濮阳漪不明白,她却看得很清楚。 这两天秀峰山剿匪如火如荼,裴獗带伤上阵,震惊世人。 民间议论纷纷。嬺 茶寮酒肆,每天都有人在谈雍怀王的神勇。 但民间不知道的是,裴獗的重心,其实不在秀峰山,而是在邺城。 大晋尚未分裂前,邺城很多物资都需从外地购买,商贩来往频繁。眼下一分为二,明面上的生意少了,但私下从未断绝,官府也没有认真作为。 这次裴獗动了真格。 不仅下令商贩不得和邺城做买卖,更是派了大量的人马,清查私下买卖的商贩。 一旦查到,便以通敌罪论处。 今日缴获的一批物资,显示背后的东家是元铿之父,荥阳惠王元滔。嬺 顶风作案,胆大妄为。 荥阳王和宣平侯这伙人,如果跟邺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是要被裴獗清算的。 那她…… 只怕也会被当成他们的靠山,记上一笔。 皇权倾轧最是不堪,等裴獗腾出手来,会不会再掀风雨,犹未可知。 长公主轻抚着濮阳漪的后背,内心波浪汹涌…… 这种时候,她还能做点什么?嬺 第383章 奉旨讲学 次日天亮,冯蕴起床洗漱,坐在镜前梳妆时,突然想到昨晚闹腾到半夜那个养尊处优的丹阳郡王。梜 她侧目问小满,“去看看,贵人起了吗?” 听到“贵人”二字,小满便噗声笑了出来。 “昨夜睡得那样迟,怎么可能起得了身?” 冯蕴眉头微微一扬。 昨天晚上濮阳纵刚住下来,就开始各种不适。 床太硬,有蚊子,没人侍候,饭菜不好,总之,没一点合他心意的地方。 当然,在大长公主府里舒舒服服的日子习惯了,哪里受得住庄子里的闲气?梜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丹阳郡王,自己更衣自己洗漱,单是普通人的生活,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闹腾到半夜,整个庄子的人都不得安宁。 冯蕴也不惯着他,直接让人拎了个方便用的木桶进去,再把房门从外面上锁,由着他在里头折腾。 到后半夜,大概是累了,这才消停。 冯蕴想到这尊“活菩萨”带来的麻烦,打了个哈欠。 “去,叫贵人起身,准备去村学。” 小满笑着应下。梜 半晌,她又苦着脸回来了。 “郡王说时辰尚早,要再睡一会儿……” 冯蕴二话不说,起身便朝侧院的厢房走过去。 其实阿楼真没亏待这位,选的是眼下最好的房间,就这样他还不乐意,冯蕴准备晚上就给他换一换。 “去,叫起来。” 她身侧跟着葛义和另外一个部曲。 葛广闻声上去,拍门。梜 门锁已经打开了,但濮阳纵没有睡醒,又满肚子的火气,翻个身,压根不理会。 冯蕴朝葛义努了努嘴,“拉起来。” 葛义:“喏。” 两个部曲推门进去,片刻,屋子里传来杀猪似的喊声。 濮阳纵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在他看来部曲就是下人,下人揪主子,揪客人,简直是反了天了。 “放开我,放开我!” “我堂堂丹阳郡王,岂是你等可以乱来的?”梜 “松手!再不松手,信不信我回头就弄死你们……” 濮阳纵边吼边骂,闹得两个部曲头皮发麻,到底还是把他从塌上衣裳不整地揪下来,按头穿好衣裳,拖到冯蕴面前。 冯蕴面带微笑,对着他微微一礼。 “郡王早,该去村学了。” “你也知道早啊?”丹阳郡王火气冲天,可冯蕴不是部曲,这一点分寸他还是有的,咽下喉头的骂声,他抖了抖衣袖,横着眉眼看冯蕴。 “这便是王妃的待客之道?” 冯蕴微微勾唇,“郡王既然到我庄子里来做客,那就须得守我庄子里的规矩。这里没有人可以例外。”梜 濮阳纵眉梢挑高,压着嗓子。 “王妃故意整我是不是?” 冯蕴微微蹙眉,抿唇看他,但笑不语。 濮阳纵咬牙,双眼盯视着她。 “旁人不知道,王妃心里最清楚了。那天在小界丘,我根本就没有调戏过你,我甚至还试图劝说元铿……我这种好人,王妃却记恨我,在我妹妹面前上眼药,又说动我母亲,把我丢到你这破庄子里来,受你的气……” 冯蕴慢慢抬手,指着庄子大门的方向。 “我从未强留过郡王,只要你想,大门在那边。”梜 濮阳纵狠狠咽一下唾沫,重重哼声。 “你以为我想留啊?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冯蕴面不改色,甚至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过,云淡风轻地道:“是走是留,郡王定夺。但还是那句话,走出庄子,我不管你。踏入庄子一步,郡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最后一句,她稍稍加重语气。 “发狠是吧?发狠谁不会啊?”濮阳纵舔了舔嘴唇,双眼死死盯住她,用力指着她的脸,“你给我等着。” 冯蕴语气淡然:“我等着郡王。去吧,收拾收拾,跟我去村学。” 濮阳纵看到她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就来气。梜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冯蕴:“不肯去,那郡王请回吧。我的庄子不养闲人,要吃饭,就得干活。” 濮阳纵恨不能拔腿就走…… 可他知道,他不能。 母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把他丢在这里,如果不让她老人家满意,大长公主府回不去,他往后的日子不会好的。 “成,成。我讲学,我听你们的,我去讲学,但好歹要让我睡饱再去吧?大早上的,还不让人睡觉怎么的?” 说罢,濮阳纵打个呵欠,用力推开面前的部曲,大喇喇地示威。梜 “回屋睡大觉去……” 声音未落,阿楼就喜滋滋过来了。 “娘子,陛下说,他已经准备好了,问娘子什么时候带他去村学……” 濮阳纵吓得踉跄一下,踢到门槛,差点摔倒。 “你,你说什么?谁要去村学?” 没有人理会他。 冯蕴淡淡笑着,“我去请陛下。”梜 她轻拂广袖,正准备往养心斋走,元尚乙就在董柏的带领下,小跑着朝侧院奔了过来。 “娘子,我来了,我来了。” 濮阳纵看着奔入院子里的那一个小小的身影,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元尚乙扑在冯蕴身上,雀跃地跟她说话,小脸满是笑容。 “我今日早早就起身写功课了。” “阿元真用功。”冯蕴摸了摸元尚乙的头。 濮阳纵本来已经迈入门坎的那只脚,慢慢的,退了回来。梜 哟喂,那不是小皇帝吗? 小皇帝看到雍怀王妃,怎么跟看到亲娘似的? 濮阳纵整理一下衣冠,赶紧上前行礼。 “臣濮阳纵见过陛下。” 元尚乙回头看他一眼,又看看冯蕴,小小声地道: “表哥为何会在此?” 他是认识濮阳纵的,对他会出现在庄子里很是好奇,濮阳纵却更好奇小皇帝在冯蕴面前一副小绵羊的样子。梜 “陛下。”他接过话,笑道:“臣奉母亲之命,来花溪村讲学。” 元尚乙恍然大悟。 又看冯蕴一眼,他转过身来,背着小手。 “那丹阳郡王你便好好讲学吧。” 濮阳纵:“臣遵旨。” 他低头说完,抬头一看,元尚乙已经拉住了冯蕴的手,欢喜地仰头道: “娘子,我们走吧。”梜 冯蕴瞥一眼濮阳纵,笑着嗯一声,走在前面。 濮阳纵心头快要纠结死了。 原本只是母亲之命,现在,怎么想都是领旨讲学的意思了? 小皇帝也是皇帝。 君无戏言啊。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元尚乙和冯蕴的后头,出了庄子。 一群宫人侍从和部曲默默跟上。梜 太阳红彤彤地挂在天上,霞光万丈。 濮阳纵抬手遮了遮眼,突然有点想流泪。 他是多么可怜。 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 冯蕴没有再理会他,牵着元尚乙的小手慢慢往村学走。 孩子很兴奋。 冯蕴的笑容里,却有隐忧。梜 从花溪的小桥上经过时,她发现花溪的水已经彻底干涸,溪床露出被冲刷干净的石头,泛着苍白的颜色。 许久没有下雨了。 前两日杨什长来说,村民们现在都去长河湾洗衣和挑水灌溉,但是的水位也在急剧下降, 他跟刘伍长往上游看过,好多地方都开始露出河床。 花溪村人依靠花溪,而花溪倚靠长河,这是一条生存的链条,花溪水干了,长河也好不了。 今年是大旱三年的第一年。 灾害远没有结束,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梜 第384章 悍匪投靠 村学里的孩子,起得很早。妘 一行人尚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冯蕴低头看一眼元尚乙,见他双眼晶亮,就知道他喜欢这里。 “等丹阳郡王试讲时,阿元可来监察督责。” 说是监督,其实是让他感受一下村学里孩子的学习氛围。 元尚乙果然开心起来,回头看一眼濮阳纵。 “表哥他,能讲好吗?会不会误人子弟?” 濮阳纵不远不近的跟着,恰好听到这句话,脊背一挺,心里话,当初在京里读书,他可是那群人里的佼佼者。妘 哪个不说他肯用功,读书好? 但小皇帝背后的质疑,他不便反驳。 只轻轻哼一声,表示他听见了。 元尚乙吐一下舌头,冯蕴轻笑拍他。 “没事,讲得不好,我们便不要他讲了。” 元尚乙小脑袋点一点,“好。” 濮阳纵脸色一沉,心里刀割似的,再次品尝到被人鄙视的滋味。妘 一声不吭,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让人嫌弃透了。 可怜,可怜如他。 从此度日如年。 冯蕴将濮阳纵交给负责村学的先生,又将村里孩童的课本找出来,让元尚乙观看。 这边正听他们安排课时,杨什长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里正娘子,里正娘子……不好啦。” 元尚乙正在看村学的算学,闻声受惊地抬起头。妘 冯蕴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肩膀,朝杨什长使个眼神。 “不着急,慢慢说。” 杨什长从来没有近距离的看到过小皇帝,瞥他一眼。 小家伙浑身绫罗绸缎,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刚送来读书的公子,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就着急的向冯蕴汇报。 “卢贵全家的和喻宝川家的打起来了。” 冯蕴皱眉,“为何要打?” 杨什长叹一口气,“为了抢水。两家住得近,用的是同一口井,这么久了,一直相安无事,可近来不是天旱吗?井水也少了,这家挑多了,那家就不够用。这不……从骂到打,差点要动刀子。”妘 冯蕴听着,许久没有吭声。 卢贵全那家人,上次闹蝗灾的时候,她是见识过的,是只肯占便宜,不能吃半点亏的主。 而喻宝川眼下在界丘山的石墨矿场做管事,是村里最先报名的五个人之一。平常冯蕴有什么安排,喻家也是最积极响应的人,就是性子有些软。 如果不是逼急了,喻宝川家里的人,是断断不会跟卢贵全打起来的。 她思忖片刻,对杨什长道:“你先把两家人安抚住,让他们冷静冷静。能握手言和,自然最好。实在说不好,再到长门来,听我处理。” 杨什长当即点头,喏喏地应声离去。 元尚乙放下手头的书本,“娘子,他们为何要抢水?”妘 小皇帝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冯蕴微微一笑,正要为他解释,濮阳纵就抢在前头说话了。 “因为今年干旱,到处都缺水。” 冯蕴意外地看他一眼。 没想到,这纨绔居然也关心民生? 元尚乙问道:“那怎么办?” 这下把濮阳纵问住了。妘 他只知道缺水,但身为皇族,什么事情都可以得到优先保障,缺水也缺不到大长公主的府里去,因此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没有水,该怎么办…… “原来表哥也不懂。” 元尚乙瞄他一眼,又眼巴巴望向冯蕴。 “娘子,缺水怎么办呢?” 冯蕴苦笑一下。 要避免水旱灾祸,首先得有积蓄。 打井挖塘,多备粮食。妘 但人是没有办法跟天斗的。 她道:“大旱之年,百姓只有流亡。没有水,便去有水的地方生存……” 但遇上大面积的干旱,很多人就只能活生生地死在灾荒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元尚乙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原来这世上也有娘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冯蕴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忍心。 小小的皇帝,已经知道忧心百姓了,她怎能让孩子失望呢?妘 于是她想了想又道:“安渡本是靠水之地,水资源丰富,兴许是有别的办法,容我想一想。” 小皇帝当即兴奋起来,拉住她的手就道: “我就知道,娘子一定有办法的。” 冯蕴内心暗叹。 为了在小孩子面前逞英雄,今晚她又得挑灯夜战,再翻书籍了…… 冯蕴回村的时候,以为闹事的两家人会不肯消停,找到庄子里来,做好了要回去化解纠纷的准备。 不料,看到的,是少年敖七。妘 一人一骑飞奔而至,马蹄在干燥的空中留下一路的烟尘,一直到庄门才“驭”声停马,然后一跃而下,朝冯蕴大步走来。 冯蕴很是意外。 高大的骏马闯入眼帘,马背上驮着挺拔俊朗的的少年人,仿佛踏着炽烈的日光,从遥远的天际朝她奔过来。 久不相见,她停下脚步愣了片刻,才缓缓笑开。 “小七?你怎么来了?” 敖七满脸的欣喜,在她平静的语气里,慢慢敛去。 方才那一刻,他的耳朵里安静一片,眼睛里没有旁人。妘 唯有冯蕴。 整个长门,整个天地,他就只看得见冯蕴一人而已。 可这时回过神,他才看到冯蕴手里牵着的,是当今小皇帝。 “臣敖七,见过陛下。” 敖七拱手,声音已低沉几分。 等他再转向冯蕴,低低道出一声“见过舅母”时,喉头的嗓音更是喑哑。 “我奉命前来,为舅母报喜。”妘 “报喜?”冯蕴这些天遇到的全是头痛的事情,哪里来的喜事? 她慢慢走上前,静静地看着敖七。 “喜从何来?” 敖七望向她背后的霞光,双眼发出点点光芒,好似盛满她俏丽的身影,纯粹而炽烈,声音却不得不克制而清醒。 “三日前我途经万宁秀峰山,随阿舅剿匪……” “山匪剿灭了?”冯蕴不等他说话,便接过话来。 对万宁守将的那一群残部,她是心存怜悯的,因此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裴獗能快点解决此事,不再任由民间担惊受怕,议论纷纷……妘 又希望山上的人能侥幸逃过一命,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敖七看出她眼里的光亮,拱了拱手。 “秀峰山匪首侯准,答应放下武器,归顺长门……” “什么?”冯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是归顺北雍军。 而是归顺长门? 冯蕴凝目,低头看一眼元尚乙。妘 “外面热,进屋详谈吧。” 她倒不是顾虑元尚乙会有什么想法,而是小皇帝身边跟着那些人,不知道是何人的心腹,听入耳朵里,又会说些什么。 敖七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高兴了,措辞不对,连忙改口道: “不是归顺,而是投靠。” 他瞥一眼小皇帝,见他沉默乖巧,薄唇微微一抿,暗暗松了口气。 “剿匪多日,山匪却是据险而守,越战越顽强。阿舅说,新朝刚立,不宜大开杀戒,故而,要以劝服为主。” 这个冯蕴猜到了。妘 裴獗亲自去,就不是为了屠杀。 她问:“后来如何?” 敖七俊脸微寒,眼中渐渐凝聚起一抹杀气,那肃然的模样,到底不再是昔日那个少年郎的模样了。 “困守多日,山上粮绝,昨日夜里,匪首终于肯与阿舅见面商谈,但只允许阿舅带两个侍卫上山。” 冯蕴身子微微紧绷,“他去了?” 敖七道:“去了。” 他深深凝视冯蕴,音色沉沉。妘 “阿舅一个人上山的。” 冯蕴惊讶地看着他。 那眼神,温柔,又心疼。 敖七慢慢低头,不去看那双眼神,“侯准自然不肯投降,但他大抵也敬佩阿舅只带一人上山的孤勇,没有为难,认真坐下来跟阿舅谈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瞥一眼冯蕴。 “具体说的什么,我亦未知。总之,后来的结果便是……侯准不肯投降北雍军,却愿意金盆洗手,解散山匪,投靠娘子,上山挖矿,下地种粮。” 第385章 声声女郎 冯蕴很是错愕,怔怔地看着敖七那张俊美的脸,半晌回不过神来。圗 “这事,是侯准提的?” 敖七摇头。 怕她误会意思,黑眸微闪,又补充。 “不知情。待阿舅归来,舅母可再细问。这次是我有公务要回安渡,特来告知。” 他没说是不是裴獗让他来的。 但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他很想“顺路”来看她。 自上次年节时离别,已是大半年过去,八个多月的时间,敖七长了个子,也长了心智,说话不再像往日那么鲁莽、冲动,变得都有些不像以前那个敖七了。圗 但看冯蕴的眼神,依旧炽烈有力。 冯蕴让他盯得身子有些发紧,微微一笑。 “忘了问你,还没吃饭吧?” 敖七怔了怔,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容。 “嗯,想吃舅母做的面片汤。” 冯蕴收回目光,笑道:“那你去书房小坐片刻,我很快就好。” 说罢又弯下腰,笑问沉默的元尚乙。圗 “阿元是回养心斋,还是留下来吃面片汤?”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选择的问题,元尚乙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我要吃面片汤……” 孩子小,但也机灵,几乎转瞬又想起身后跟着的那群随从,清了清嗓子,挺直小胸膛,朗声道: “朕与敖将军有事要议,去书房细说吧。” 敖七看着小皇帝严肃的样子,张了张嘴,拱手而应。 “臣领旨。”圗 元尚乙走在前面。 敖七跟在身后,一路到书房门口,冷着脸回头,对侍卫道: “外面等候。” 侍从应喏。 养心斋那一群“尾巴”也顺势停了下来…… 敖七带着小皇帝刚落座,窗户外影子一闪,他福至心灵,想到什么似的,走过去推开窗。 两只大爪子跃起来,趴在窗上,一颗大脑袋猛地钻进来,发出呼呼的声音。圗 敖七欣喜若狂,一把抱住那颗大脑袋。 “鳌崽!崽,真的是你。” “……”鳌崽欢喜地直往他身上扑。 “你长大了,崽崽,你长得好威风。”敖七托住鳌崽,让开身子,示意它从窗户跃进来。 鳌崽往里跳的时候,直接将桌子上的水壶撞倒,敖七见状哈哈大笑,捡起水壶抱住鳌崽就不松手,恨不得跟他一起在地上打滚。 元尚乙看得目瞪口呆。 方才在外头,敖将军可不是这样的。圗 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人似的,比六岁的他,更像小孩子? 元尚乙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敖七跟鳌崽疯够了,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慢慢转脸。 “陛下……臣失礼。” 人还歪倒在地上,也不爬起来。 元尚乙抿抿嘴,“无妨。敖将军不用多礼。” 敖七看着小皇帝,迟疑一下,小声问:“陛下,可要摸摸它?” 元尚乙是敢摸鳌崽的,冯蕴在的时候他就摸过了,可敖七的表情让他觉得,这位臣子似乎在鄙视他胆小。圗 他弯下腰来,在鳌崽的脑袋上揉了揉。 鳌崽眯起眼睛,很是舒服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见,还真以为这是一只家猫,而不是猛兽。 于是冯蕴进来,就看到“两个孩子”满脸是笑的跟鳌崽滚作一团…… 平常元尚乙跟她在一起,也很放松,但还是孩子在大人面前的模样,跟敖七在一起的样子浑然不同——俨然就是小孩子找到了玩伴,欢脱异常。 冯蕴笑道:“来吃东西啦。” 两个人这才回到桌案边,相对坐好。 敖七指了指,“臣坐这里合适吗?”圗 冯蕴看元尚乙。 元尚乙满脸天真的笑,“合适。你和鳌崽是我的好朋友,可以和我一起吃饭。” 敖七龇着牙笑,“那明日,臣带陛下去捉鱼?捉回来给鳌崽吃,鳌崽可喜欢了。” 元尚乙先是一惊,紧接着高兴得什么似的,就差跳起来拍手了。 “好呀好呀。” 冯蕴十分惊奇。 敖七真有哄孩子和小动物的本事呢?圗 趁着二人吃饭的工夫,冯蕴坐在一侧翻书,等他们吃完,她才温声相问: “小七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敖七眼神微微黯淡,笑了下,“回舅母话,我有三天休沐,接着就去大营。” 冯蕴意外地问:“你不回西京了?” 敖七道:“将领都应驻守在外,常年在京城享福哪里行?” 元尚乙听到这个答案,很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敖将军,西京不好玩,你就留在安渡,留在花溪村吧。”圗 这才片刻工夫,两个人已然如此亲厚了?说话都不用半点顾虑的? 冯蕴笑了一下,看着敖七。 敖七道:“我倒是想留在花溪。可是……微臣尚有军令在身,三天后,我就要去石观应卯了。” 冯蕴问:“石观?” 敖七淡淡嗯一声,在冯蕴和元尚乙面前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沉声道:“邺城近日很不安分,赤甲军即将调往石观,以防邺城反攻。” 石观再往东就是邺城朝廷的辖地,北雍军如此安排不奇怪。 奇怪的是……圗 敖七不是要成婚吗? 冯蕴还记得他在马合部落应下了一门亲事。 她方才没问,就是等着敖七说。 敖七不说,那她就关心一下。 “你去石观,婚事怎么办?” 敖七脸上的笑容收住了,剑眉微敛,淡淡地道:“我年岁尚小,不急。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本,等收复邺城,再打算不迟。” 收复邺城……圗 连裴獗都觉得三年内没有希望,敖七要等多久? 这个时代,局势动荡,战乱频繁,民间皆急于嫁娶,六礼也常常名存实亡。世家贵族遵守礼仪,较民间晚婚一些,但男子十六七岁结婚,也是寻常…… 她道:“那新娘子可等得?” 敖七抿着嘴唇沉吟片刻,“等得的吧。” 没有细说什么,冯蕴也不便再追问。 她吩咐仆女进来将碗筷收拾了,送元尚乙回养心斋,然后回书房看书。 敖七自去找叶闯等人叙话。圗 当初他们同在侍卫营,无人知他是敖政之子、裴獗外甥,大家亲如兄弟一般,无话不谈。 时至今日,境况已大为不同。 敖将军从西京归来,叶闯大为欢喜,呼朋唤友,叫来一群侍卫,在栽满月季的庭院里小酌。 下午的日头很晒,庭院里的花儿却开得极为明艳。 树荫下,众兄弟嬉皮笑脸,纷纷说起敖七阵前应下亲事的“壮举”,敖七却兴致缺缺,不时瞄向那一扇紧闭的门扉。 从那扇门进去,便是冯蕴的住处。 当初他奉命相护,常在她的窗外流连。圗 一开始,他心有不甘,满是埋怨,到后来,宁愿跟兄弟们换班,也要抢着贴身守护。 冯蕴不会知道,有多少个她已经睡熟的深夜,他挎刀站在那里,盯着月下的影子,生出一个个旖梦,又一个个破碎…… “喝啊,怎么不喝?” 叶闯肘他一下,瞥见他眼底的怅然。 “别看了。” 其他兄弟挤眉弄眼,不知他的心事,笑着打趣。 “才到安渡第一天,莫不是想小妻子了?”圗 敖七勾唇浅笑,低头饮尽杯中之酒。 尽是苦涩。 八个月的漫长岁数里,他努力克制着,克制着,不写信,不通有无…… 然而那份情感,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拉长而减轻,反而因为得不到和太思念,而刻骨铭心。 叶闯道:“你都不知有多少兄弟羡慕你。” 敖七侧目,“羡慕我什么?” 叶闯挑高眉梢,“还能羡慕什么?羡慕你得入将名,前途不可限量。”圗 世家子弟天然就有的优渥是羡慕不来的,叶闯却故意说得酸溜溜的。 敖七与他碰了下杯,垂下眸子。 “你却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可以在她窗前流连,可以整夜守护,可以推窗即见,可以参与她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 叶闯轻轻叹口气,低头饮酒不语。 其他人却轰然大笑着向他发难,说他虚伪,非得罚他喝酒。 敖七不言语,笑了一下,来者不拒。圗 休沐三天,他身上没有差事,可以畅饮,也就不避讳什么了,一直吃到黄昏入夜,到散场的时候,已是双颊通红,酩酊大醉。 “叶闯。”他摸着叶闯的肩膀,伸手就去夺他的腰刀,“我替你值夜。” 叶闯按住他的手,“使不得。” 敖七扬眉,一脸不喜。 “为何使不得?怎么使不得?又不是第一次。” 他小声咕哝着,推开叶闯,扶着腰刀就往冯蕴的屋子走。 叶闯看他脚步踉跄,赶紧上前扶住他,低声提醒,“今时不同往日,你不是侍卫敖七,是敖将军了。”圗 叶闯再次加重语气。 “属下怎敢让将军代职?” 敖七甩开叶闯的手,“有人替你办差是好事,一边去。” 叶闯深吸口气,揪他回来,“敖七,你听我说,你喝多了,我先扶你回去歇着。等你明早醒来,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知道。我什么不知道……” 敖七双眼瞪着他,“再不放手,我让鳌崽咬你了?” 叶闯:……圗 他慢慢地放开手。 不是因为敖七的话,而是因为冯蕴过来了。 鳌崽就跟在她的脚边,见状便跑了过来,围着敖七打转,嘴里嗯嗯有声,很是亲近他。 敖七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弯腰将鳌崽抱住,稳定身形,然后把头靠在鳌崽的脖子上,低垂着头,半晌,有低低的哽嗯声传来。 “只有你心疼我,崽,只有你才会心疼我……” 敖七很是失态。 抱着鳌崽泪流满面。圗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俱是惊讶。 冯蕴沉默片刻,“你们下去吧。” 她得为敖将军保住脸面,不然这件事今后就会成为笑谈,一辈子都有人提及,成为敖将军的污点。 众人应声,鱼贯退下。 敖七整个倚在鳌崽的身上,抱住它泣不成声。 冯蕴走近,叹口气,“幸亏鳌崽长大了,要是小的时候,非得让你给压坏了不可。” 敖七低头,望着眼帘里出现的那一双精巧绣鞋,慢慢地坐在地上,抱着鳌崽仰头看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圗 “女郎,我想去抓鱼……” “女郎,我想留下来陪鳌崽……” “女郎,我想做你的侍卫,守在你的窗下……” “女郎,我好想,做你的猫,做你的鳌崽……” “女郎……” “女郎……” “女郎……”圗 第386章 女中豪杰 入夜时的风,没有白日里那么炽热,徐徐拂来,带来些许凉意,就如敖七嘴里喃喃不停的话。儐 幸好把人都屏退出去了,冯蕴想。 敖七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小七,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敖七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冯蕴微微一笑,那双两世为人而饱经沧桑的眼睛,好似能读懂世间的一切。流露出来的,也不是被人冒犯的愤怒,更没有被男子表白的羞涩,而是岁月沉淀历经风雨后的坦然,以及成熟的女子才有的智慧和通达。 沉默许久,等敖七收住哭声,她弯下腰,递给他一张手绢。 “好些了吗?”儐 她温声软语,目光清亮。 像有一束刺穿所有伪装的光,让敖七羞愧难当。 “女郎,你不厌恶我,嫌弃我吗?” 冯蕴低笑:“不会。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也有过少女时的嗔怒痴怨,人前失态。那时候,我喜欢的郎君,也不喜欢我,那种矛盾、挣扎,如无法摆脱的枷锁,越是喜欢,越是卑微……我都明白的,小七。我理解你,不会看不起,更不会因此而厌恶你。” 敖七慢慢抬高下巴,错愕地看着她。 “这没有什么,不丢人,也不可耻。” 冯蕴目光有些恍惚,弯唇浅笑。儐 “那年,我在台城那个长满青苔的小巷子里,也像你这般,痴痴地等着那个一身洒满月华的萧三公子,打马归来,无须他的回应,只想多看一眼……” 如梦如幻的往事,现在说出来,心里已无半分波动。 她慢慢笑开,“你看,时过境迁,我长大了,他已早被我抛在脑后。” “是他蠢,才会错失了你。”敖七喉头发紧,声音喑哑。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看了冯蕴片刻,无言地苦笑。 “我喝多了……” “我知道。”冯蕴微笑看他,“现在好受些了吗?”儐 敖七重重地点一下头,“多谢。” “不用客气。”冯蕴伸手,试图扶起坐在地上的他,表情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起来吧,你今日也累了,赶紧回屋睡一觉。明日不是还要带陛下去抓鱼?可不能误了圣心。” 敖七定定看她,身子泛热。 夏季的暖风透过薄薄的衣裳,好似钻入心底的蚂蚁,酒后的燥热让他浑身热得如同铜炉,不做点什么,整个人都仿佛要爆炸开来。 “女郎……” 他低低唤了一声。儐 冯蕴侧眼,正要回答,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拢过来,轻轻圈住她。 半蹲的姿势,少年郎带着淡淡木樨香的气息笼罩过来,瞬间将她淹没。 冯蕴没动,视线撞入一双黝黑的眼,看见的是憔悴、痛苦,以及茫然的失落和无助。 “别动。” 敖七喉头发紧,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就想抱抱你。就抱一下。”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儐 明知道不该,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下手却很轻很轻。 女郎娇弱的身躯终于入怀,难以言表的满足涌上来,将长久的渴望填平,但他没有别的举动,甚至不忍心用力。 “你恨我,怨我吧,我无耻。” 冯蕴笑一下,轻轻推他的胳膊,像长辈对不懂事的晚辈。 宽容,和煦。 “好了,回屋去吧……”儐 敖七低头看她,双眼如同火般燃烧。 “大后天我就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和你说说话……” “小七。”冯蕴严肃下来,“我当你是弟弟,所以,我能容忍你的放肆。你须知道,在我心里,你和鳌崽是一样的……” “我不是鳌崽。”敖七凝视着她,眼里是深深的眷恋。 鳌崽尚可每日陪着他。 他呢? 敖七微微阖眼,摇了摇头,用力抱紧她,仿佛要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儐 是醉意变慢了他的意识,也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将冯蕴搂在怀里,温柔得像拥抱价值连城的珍宝,喃喃失神,以至于听到外面的喧闹和越来越近的脚步,都没有松手。 “你阿舅来了。”冯蕴说。 敖七寂然无语,就那么紧紧的,紧紧地扣住冯蕴,将少年的执拗和力气,用到极致。 冯蕴挣扎不开,无奈叹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獗是一个人进来的。儐 他没有说话,深深看敖七一眼,沉如深渊。 这一眼,仿佛要把敖七压垮…… 背德带来的自我禁锢,到底让他无力对抗。 裴獗轻轻一拉,他就松开了双手,无力地半跪下来,羞愧低头。 “阿舅,对不起……我克制了,我真的克制了,也尽力了……但我没有做到……” 裴獗喉结微微一滚,“抬起头来,看着我。” 敖七失声掩面。儐 裴獗加重了语气:“抬起头来!” 敖七仰头,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裴獗:“继续说。” 敖七与他对视着,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双眼睛里无限放大。 他消极。 他痛苦。 他万劫不复。儐 因为他伤害的人,恰恰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我有罪。”敖七低低苦笑,将埋在内心的贪嗔痴恋,剖开在裴獗的面前,“在我心里,女郎就像天上的繁星,让我忍不住抬头,驻足观看,感受她的光芒,我明知……星星是不会属于我的,却无力自拔……” 他带着醉意的声音,低沉而忧伤,一双通红的眸子,在极度悲伤下,有一种心碎的凄美。 他没有流泪。 尽管他很想痛哭一场。 但在阿舅面前,不能哭。 那是软弱,让他看不起,也让女郎看不起……儐 他更愿意裴獗拉他起来,打他一顿,狠狠地打,把他打醒为止。 如愿以偿。 裴獗胳膊微微用力,拽住他的衣裳便将他拽了起来。 没有拳头落下,耳畔只有淡淡的一声。 “叶闯、林卓,送他回去。” 叶闯和林卓就等在门外,其他侍卫离得更远。 二人应一声,默默上前架着敖七。儐 “阿舅……” 敖七用力回头。 对上裴獗冷漠的视线。 “再闹,丢下池塘。” 叶闯低声,“喏。” 敖七默默苦笑。 阿舅不打他。儐 这一刻的阿舅像极了父亲。 气他不争,怨他不孝,又舍不得真的去教训他,伤害他。 如此深沉的爱,他却一次次辜负。 敖七眼角湿润。 裴獗却没有再看他,默默将冯蕴半揽入怀,轻轻整理一下她的衣裳,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 冯蕴也只是淡淡地微笑,朝他投去一双笑眼,没有解释,没有惧怕。 就好像他方才抱着冯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更不会对他二人造成任何的影响。儐 两个人如此和谐如此默契地当他没有存在过,就像方才听到他撕心裂肺地诉说压抑的情感时一样,只是默默陪伴,由着他一声声的啜泣,平静如常。 敖七闭上眼睛。 女郎说,总有一日会长大,会忘记年少时的情感。 他希望,那一天快点来。 - “裴狗。” 冯蕴看着裴獗,突然开口。儐 “带我去骑马吧?” 这称呼绝了。 门外的侍卫眼皮直跳。 裴獗却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牵着她的手,大步走出庭院。 纪佑从马厩里将踏雪牵出来,裴獗将冯蕴抱上马背,再一跃而上,搂住她的腰,双腿一夹马背,“驾”的一声,策马而出。 刚入夜,天边的地平线上,好似还有一抹没有收住的霞彩,灰褐色的,照出远山的轮廓,为天边绚丽的云层勾出奇形怪状的金边,煞是美丽。 冯蕴迎着风张开双臂,抬高下巴,闭上眼睛,只觉胸膛开阔,方才因敖七带来的阴霾,被一扫而过。儐 “你生气吗?”冯蕴还是问了。 在没有人的时候问。 在温热的夏日凉风里问。 靠在裴獗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问。 “嗯。” 裴獗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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