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去,淡淡地道。 “这就是飞蛾扑火。” 小满闻着那香味,眯起眼看着远处的火堆,“娘子,这个真的能吃吗?” 冯蕴道:“能,但石墨烧的,还是不要吃了。” 她指了指那些网兜,以及还在奋力撒网捕虫的人们,认真地道:“需得把捕捉到的蝗虫装起来,饿几个时辰,把肚腹里的东西都排尽了,再来油炸,或是干炒蘸料……” 起初大家都以为只是一个玩笑。 没有想到娘子真要把蝗虫当作食物……鉌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极为怪异。 这场蝗灾闹到半夜才结束。 死的死,被捕的被捕,剩下的蝗虫飞走了。 村子里安静下来,农人们长长吁一口气,才发现浑身都是汗水。 冯蕴回了庄子,派邢大郎跟着几个什长,临夜去各家各户核实灾情。 次日一早,什长们聚到大槐树下议事。 杨什长摇头叹息。鉌 “养鸭子的人家,粮食大概被啃食了三成。没养鸭子的,足有五成,像卢贵全家这种,田在村西,离沈家村近的,遭受了两三波攻击,地里几乎不剩什么了,运气好的,大抵还能收个一二成回来……” 邢大郎看冯蕴沉默不语,也跟着道: “娘子,我们的田地,也是三成损失。” 能保住七成,已是不错。 冯蕴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 众人却是心有余悸。 邢大郎小声问:“蝗虫飞走了,还会再来吗?”鉌 冯蕴摇头:“蝗虫不会原路返回,但如此持续高温高旱,蝗灾还会再来,等几个月,说不定下一波就会卷土重来,甚至规模更大。” 邢大郎脸都白了。 几个什长都是靠天吃饭的人,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冯蕴道:“度过这一劫,先熬到秋收吧。村里没养鸭子的,再继续养一些,养肥了也好过年……” 众人皆点头。 冯蕴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小满就去了灶上。 厨娘见她,皆是惊讶。鉌 “娘子要做什么?” 冯蕴道:“准备给玉堂春,再上一道新菜。” 又吩咐邢丙道:“去张贴告示,就说长门庄大量收购蝗虫。” 第363章 离心离德 玉堂春的新菜名叫“踏青”,好几种不同的口味,听上去美妙,可得知它就是蝗虫,很多人表示敬谢不敏,难以下口。烈 但吃过的人都说香脆焦嫩,别有一番风味,也引来一些人跃跃欲试。 文慧看着这个销量,听说冯蕴还在大量收蝗虫,有些忧心。 “娘子收这么多回来,卖不掉要如何处理?” 冯蕴道:“烘干保存,以备用。” 文慧很是不解。 她道:“有吃才会挑食,到了没吃的时候,就不嫌弃了。” 而且烘干出来的蝗虫,是真的香脆,就和炸的河虾小鱼差不多……烈 文慧见娘子有自己的主张,不再多问,照常将这道菜挂在大堂上。 长门一直在收蝗虫。 收购的价格很低,但这个时节,乡里有很多闲人,听说哪里闹蝗虫,便都跑过去捉。 人多到一块田地的边上,人比蝗虫还多…… 又是鸭子又是人,又是篝火又是赶,这次的蝗灾慢慢过去了。 贺洽做了统计,损害还是不小的,但比他起初预计的,也是好了许多。 到了七月底,长门就不收蝗虫了。烈 秋收将至,长门又要办喜事,很是忙碌。 鸣泉镇那边的甘蔗,七月收一茬,也在准备秋播入土。 一切都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但连续大旱,滴雨都无,村里的老井,长河的水位越来越低,市面上的粮价越来越贵。 人们嗅到了空气里的紧张。 渐渐地,粮食荒潮越演越烈…… 粮店里抢粮,一日一个价,风声越传越厉害。烈 冯蕴从昨年开始,就让村里人囤粮。 可真正照着她说的做,又有那份闲钱囤粮的人,并不多。 好在这一季,尚有些收成,有些农户受了蝗灾,也能从村里买一些,求到长门,也能以市价购得,这才能稍稍安定,比其他村落少了些焦灼…… - 初五那天,冯蕴天不亮就起床,村里割谷子的香味传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洗漱罢,便去养心斋接上元尚乙,一同出街。 她是去为文慧的婚礼而采买的。 这是长门第一次办喜事,冯蕴很上心。烈 但马上要做新娘子的文慧,却生怕耽误了东家的生意,样样事情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 这几日,冯蕴另外派了两个姬妾——涂蓝和顾珠,去玉堂春相帮,等文慧成婚那几日,也好有人顶替…… 元尚乙这是第二次到安渡城里来,还是采买新娘子的东西,两只眼睛里满是快活。 集市上正热闹。 比起乡下为秋收忙活不同,城里的茶寮酒肆里,闲人们聚在一处,都在议论,安渡即将成为大晋辅都的事情。 冯蕴早先得到消息,是裴獗透露的。 但消息传到民间,也就这两日。烈 市井坊间,当即沸腾起来。 从齐到晋,再到晋国的辅都,安渡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改变太大。 百姓自然欣喜若狂。 一个个都在猜朝廷的意图,扳扯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说得一套又一套,好似亲眼看到太极殿上的决议似的。 “置辅都于安渡,一是有龙气滋养——小皇帝到安渡养病不久,多年沉疴都此好转,你们说,安渡是不是福地?” “是!”烈 “这只是其一。其二嘛,置辅都于安渡,一个节制南齐,二个兼吞邺城伪朝,天时地利,可徐徐图之也。” 安渡人都称邺城是伪朝廷。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边才是一脉正统的传承,李宗训扶植的熙丰帝侄辈,不是什么真命天子,做不得数。 “安渡恰是处在一个十分险要的战略之地,可进可退自不必说,最紧要的是,安渡隶属信州,水路发达,运兵运物资都极为便利,雍怀王什么眼光啊,早把局势摸透了,这会子,只怕李宗训的屁股底下都快烧起来,坐不住了……” “哈哈哈哈。” “这么说,建了辅都,就要打邺城?” “什么时候打,那还得看雍怀王的心思……依老夫看,刚和北戎打过一场,眼下民生凋敝,粮草不丰,又遇今岁的蝗灾,只怕要拖上几年。”烈 那老夫子说得头头是道。 一群人围着他,频频发出叹息。 冯蕴的马车慢吞吞地从茶寮经过,晃眼一看,就见任汝德坐在里头,旁边跟着金戈。 二人手捧清茶,很是惬意。 她问小满,“我记得任先生的茶寮,是开在城门边吧?” 小满点点头,“仆女也记得,是在西城门那头。” 一个开茶寮的人,跑到别人的茶寮里喝茶,听老夫子瞎扯,可真有闲心。烈 她回头问阿楼。 “任先生在村学的课时多是不多?” 阿楼每月会给任汝德算工食,所以很清楚他的课时。 当即说道:“任先生每两日来上半天,算是清闲。学子们都喜欢上任先生的课,说他讲课风趣,知识渊博,什么都懂。” 一个周游列国,饱读诗书的人,当然有办法把小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任汝德,可是萧呈帐下的第一幕僚。 他真沉得下心,在花溪村养老?烈 萧呈也舍得让这样的人才,在花溪村教小孩子读书识字? 冯蕴又问了一些任汝德的事情。 但阿楼说,他在花溪村十分规矩,从不违反村规,待邻里极为和善,又是许多孩子的老师,很受敬重。 要不是冯蕴事先知道他的底细,只怕也看不出半分破绽。 他们意图不明,冯蕴也决定按兵不动。 看谁耗得过谁吧。 冯蕴没再说什么。烈 元尚乙却突然发问。 “娘子,我们很缺粮食吗?” 冯蕴再看小皇帝时,发现他脸色都凝重了。 六岁的孩子,以前养在深宫,从不知道粮食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金贵。 这阵子在村子里耳濡目染,他已然懂得了很多道理。 冯蕴笑了一下,“阿元都知道了?” 元尚乙点点头。烈 冯蕴道:“看来年纪太小的时候,体察民情也不完全是好的。” 孩子都变得不快乐了。 冯蕴摸摸他的头,“不要想太多,你的臣子们,会处理的。” 他的臣子们。 元尚乙想到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脸雍怀王。 他突然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冯蕴。 “娘子跟雍怀王吵架了吗?”烈 冯蕴笑了起来,“为何这么说?” 元尚乙道:“不然雍怀王为何不回来?你们不是夫妻吗?夫妻该住在一起。” 这是小孩子最朴实无华的看法。 以前他没有这种认知。 但花溪村里的夫妻,都是这样。 他特地请教了林女史,这才弄清楚基本的伦常…… 林女史的口中,对冯蕴其实是没有什么好话的,但来来去去,也无非说她妇德有碍,这让元尚乙听了很不高兴。烈 冯蕴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和小孩子说清楚的。 她只能认真应道:“我们跟寻常人家的夫妻可不同。大王公务繁忙,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是一样,我们都太忙了。” 元尚乙问:“那你们不会想念对方吗?” 冯蕴看着他,迟疑一下,“会想。” 元尚乙突然把手放在冯蕴的手背上,诚恳地道:“娘子,我愿意回京了。你陪我回西京去吧。” 小孩子赤诚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烈 他不是想回京,是他以为冯蕴因为他才留在安渡,没有跟雍怀王在一起,还招来养心斋那些人,背地里嚼舌根。 元尚乙过意不去。 冯蕴看着这样的元尚乙,不经意就想起上辈子小小的渠儿,在沥沥的雨天,撑着一把伞跑到她的面前,告诉她说。 “渠儿长大了,想自己搬去昭德宫住。渠儿去看过了,昭德宫很大很好看……” 哪个小孩子愿意离开母亲? 无非怕母亲为了护他,在父皇面前为难。那时候萧呈每每到冯蕴宫里,看到萧渠情绪就不太好,孩子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是不讨喜的,是父皇和母后之间的阻碍…… 稚子之心,纯粹如洗。烈 冯蕴自然不同意。 渠儿也是这般,明眸的双眼如星辰般盯着她,柔软的小手握上来,轻轻地道: “母亲,你就允了孩儿吧,稚鸟长大了都要独自飞翔,儿子也该要独立,才能长出大大的翅膀……” “娘子?”元尚乙握紧她的手,“你陪我回西京,好不好?” 片刻,冯蕴才回过神,听清楚这孩子在说什么。 下意识地,她握住元尚乙的小手,将他的身子搂紧。 “多谢阿元为我着想,但我眼下走不开,如果你要回去,我可派人送你……”烈 元尚乙眼里果然露出异色,小嘴巴抿了起来。 冯蕴明白了,淡淡地一笑,“阿元不必担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夫妻团聚了。安渡不是马上要置辅都,建离宫了吗?” 元尚乙问:“娘子当真不是因为我才留下的吗?” 冯蕴很心疼他。 “当然。” 元尚乙马上开心起来,“那好,我们就留在花溪。” 只要能跟娘子一起,在哪里他都高兴。烈 - 马车从茶寮过去。 任汝德手上的折扇微微一收,回眸看金戈。 “方才那辆是冯娘子的车?” 金戈刚才也看见了。 他垂眸,“属下没有注意。” 任汝德看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烈 他没有说话,起身走出门外,眼望长街上远去的马车,默默站立片刻,这才轻轻一叹。 “陛下等得太久了。我们做下属的,还是要多上心,为陛下分忧才是。” 金戈知道他在说什么,沉默一下才道: “冯娘子一门心思做营生,依属下看,并无回齐之心……” 又抬眼看着任汝德,“恕属下说一句冒昧的话,与其无望的枯等,任先生不如多在陛下跟前谏言几句,让陛下收回圣心,另谋良缘。” 任汝德笑了起来。 “你小子可真敢说!”烈 他瞥一眼金戈,懒洋洋将折扇打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若陛下这么容易被说服,我哪会等到如今?你啊,妄自跟陛下那么久,竟是丝毫不懂陛下的心意……” 金戈沉默。 比起任汝德,他确实不会猜萧呈之心。 任汝德哼笑一声,瞥着他,回到西城门的家中,摊开信纸便写下给南齐的密报。 “自六月离去,冯十二娘和裴獗数月不曾往来,依臣所见,二人离心离德,只怕早晚要劳燕分飞。” 金戈看得直皱眉头。烈 这任先生不是胡说八道,火上浇油吗? 就算冯十二娘不跟裴獗往来,那也未必肯跟陛下回去。 他满眼不解。 任汝德却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表情告诉他。 “放心,陛下就爱看这个。等着受赏便是。” 金戈:…… 一边拿着赏钱。烈 一边在安渡逍遥快活。 说来,这差事真是不错。 - 置办好东西回到庄子里,冯蕴就让人将一批冬衣送去北雍军大营。 其实离入冬还早,但这批冬衣是昨年剩下的料子做的,再留下去也是占仓库。 她让邢丙亲自去送,顺便问一下温行溯,何时过来吃饭。 邢丙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不等把马匹拴好,就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三步并做两步,惊慌失措的样子。烈 “禀娘子知晓,大王受伤了。” 冯蕴微微一惊。 “他在西京雍怀王府,有侍卫营守卫,为何会受伤?” 邢丙抬眼看她,“雍怀王是在回安渡的路上遇袭受伤的。” “回安渡?” 自从上次那封短到不能再短的来信后,裴獗就没有过只言片语。 她忙来忙去,也没有主动写信。烈 两个人从离开前火热的纠缠,到分别后的疏离,当真如同一对苟合的男女,除了那点子事,旁的一应没有来往。 冯蕴全然不知裴獗回安渡的事情。 她问:“伤得重吗?” 邢丙迟疑一下。 “听说大王昏迷了过去。想来是重伤吧?” 冯蕴的目光逐渐变冷。 邢丙又道:“消息是今日刚传到大营的,大王回来参加刺史府的婚礼,不料突遇大批山匪劫道……”烈 普通山匪,如何能奈何裴獗? 冯蕴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邢丙看她面容冷静,怦怦直跳的心,也缓和下来。 “大郎君说,已经派人去了。让娘子这边通知濮阳医官,速去万宁城接应……” 冯蕴凌厉的眸子微微收敛,淡淡地道: “你去叫濮阳医官,准备伤药。我去换身衣裳,跟你们同行。” 第364章 药不能停 冯蕴和濮阳九紧赶慢赶,在万宁城外碰上了几个北雍军兵卒。藺 他们告诉冯蕴,温行溯派了申屠炯过来接应,大约一个时辰路过万宁,此刻应当已经接到雍怀王。 他们还说,申屠炯随行带了医士和一千兵卒,准备一举剿灭秀峰山的土匪。 冯蕴让两个兵卒带路,横穿万宁城,刚上官道不久,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嘚嘚的声音。 濮阳九道:“万宁山匪猖獗,嫂子要不要避一避?” 冯蕴待要说话,就听到前方战马嘶鸣,那马背上的人,吼声如同洪钟一般。 “军务紧急,行人避让!” 这条官道不太宽敞,是通往万宁唯一的道路,冯蕴一驾马车行至其间,几乎挡了大半的道路。藺 但她没有避让,而是露出一丝惊喜。 “是申屠大哥!” 申屠炯和杨圻是温行溯的好友,冯蕴从小就认识他们,他们随温行溯降晋,眼下在军中很得重用。 此次温行溯让申屠炯领兵接人,顺带剿匪,也是为了托举好友。 冯蕴撑了伞下车,在烈日下等候。 片刻,前方烟尘滚滚,申屠炯带着约莫二十来人,驾着一辆马车,飞快地驶来,速度快得车轮子仿佛要在地上磨出火星来…… “驭!”申屠炯看到冯蕴,长长松一口气。藺 “见过王妃。濮阳医官可有同行?” 冯蕴点了点头,看一眼那辆安静的马车,大热的天,脸色竟是微微发白。 “大王如何?” 申屠炯表情很严肃,摇摇头。 “尚未苏醒。” 他声音未落,车帘子从里面打开,露出左仲的脸。 虚弱、苍白,一看便知他也伤得不轻。藺 “王妃,大王重伤!” 冯蕴嗯一声,招呼两侧的侍卫。 “把人抬到我车上。” 去接人的时候,几个侍卫在城里卸了两扇门板,做了一个简陋的木架,马车也是从万宁郡守府上临时拿的。 这么大热的天,车厢里气温很高,酷热难耐。 所以,冯蕴在途经安渡的时候,特地绕去玉堂春带了窖藏的冰盆。 此刻冰盆没有融化,她的马车里要凉爽很多。藺 平常冯蕴拿着大蒲扇呼哧呼哧地扇风,也舍不得用,今儿可算是奢侈了一回。 几个冰盆摆放整齐,用褥子包裹着。 帘子一撩,便是沁心的凉气。 从马车上转移伤患的时候,左仲和纪佑还好说,人是清醒的,行动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以撑着自己上车。 裴獗则是不同。 人高马大,大手大脚大长腿,两扇木板架并排,要抬过来须得好几个人。 冯蕴生怕他磕着碰着,很是小心地用手护着,热得浑身是汗。藺 准备妥当,申屠炯在车外拱手道:“既有王妃和濮阳医官在此,末将就不同行了。” 左仲闻声,虚虚地问:“申屠将军可是要去秀峰山?” 申屠炯道:“是,我即刻赶回秀峰山,势必将山匪一网打尽。” 左仲道:“大王遇险时,山匪人数众多,早早准备了绊马绳,还有弩机等重器,申屠将军务必要谨慎行事。” 申屠炯感激地拱一拱手。 “多谢左侍卫提点。” 能重伤裴獗的人,申屠炯岂会掉以轻心?藺 他一一行礼,拜别。 冯蕴道:“申屠大哥,你替我问清楚,是哪个害大王重伤。劳烦把他的胳膊卸了,给我带回来。” 四周寂静了一下。 众人看着这个目光如炬,说得云淡风轻的女子,久久说不出话。 冯蕴微微抿唇,“去吧。” 申屠炯回过神来,用力吸气,“告辞!” 申屠炯带着几个随从,绝尘而去。藺 剩下的人,一路护送冯蕴一行人,返回万宁。 车厢里十分安静。 左仲、纪佑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女子,屏气凝神,一言不发。 濮阳九跪伏在车厢里,正为裴獗检查伤势。 申屠炯带去的医官已经为他们做过伤口处理,此刻,裴獗的身上包扎着白布,除了衣裳上溅的血迹,看不出伤情。 她沉默片刻,问左仲。 “大王是如何伤的?”藺 左仲也受了伤,手捂着伤口,表情还算平静。 “天气炎热,大王想早日返回安渡,就带着我俩抄近路,进了秀峰山。没有料到,中了别人的埋伏……” 左仲迟疑一下,又道:“那些山匪训练有素,依我看,似是当初万宁守将关平的旧部。万宁城破后,这些散兵游勇便上了山,落了草。” 万宁守将关平当初作战勇猛,跟北雍军血战数日,兵败后不肯投降,自刎身亡,全了气节。 冯蕴还记得,万宁城破那天,安渡城也是四野悲歌,冯敬廷回府时,拖着双腿,脚步虚软得差点栽倒在地。 冯蕴道:“关太守英雄气概,我曾有幸得见一次。他部下几员虎将也是个个悍勇血性,没有料到,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竟是落草为寇了。” 关平在齐军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员猛将。藺 只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裴獗。 裴獗多次赞扬过关平,左仲闻声也频频点头。 “万宁城破时,关平手下的一员偏将,叫侯准,带了二三千人突围。大将军派青龙军胡宜去追,后来胡宜回禀,说残部悉数剿灭,他亲自将侯准斩于刀下,剩余一些散兵游勇,全被冲散,成不了气候,大将军就没有再赶尽杀绝。” 后来,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韩绪、楚长阵前倒戈,胡宜率兵谋反,试图围困裴獗于并州。 冯蕴琢磨一下,冷冷抿嘴。 “如此说来,这次刺杀与南边有关?”藺 左仲沉默。 纪佑在旁大骂。 他伤的比左仲更狠,整个脑袋都被白布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脸,有两道浅浅的划伤,看着狼狈。 但他说话的时候,中气比左仲更足。 “狗日的萧呈,一定是他干的。嘴上说两国结盟,又是修桥又是铺路,向大晋示好,背地里只怕没少谋算我们大王……” 冯蕴回头看一眼濮阳九,又问:“将军伤在何处?” 纪佑:“腰上。”藺 左仲:“肩膀。” 两个人异口同声,冯蕴扫视一眼尚未醒转的裴獗,看着他二人。 “你二人当时离大王远吗?” 两个贴身侍卫,伤得不如裴獗严重,竟让大王重伤昏迷。如此凶险,三人其后又是如何脱险的? 冯蕴满是疑窦。 纪佑想说点什么,牵动伤口,嘶的一声,龇牙咧嘴的含混过去了。 左仲道:“是属下无能。”藺 冯蕴没再多说什么,等濮阳九看完伤势,回头对冯蕴道: “伤可见骨,还须好生休养才是。” 冯蕴嗯声,“有劳濮阳医官。” 濮阳九无奈地叹息一声,“如此客气作甚,我帮老裴看伤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家伙,刚入营那会,三天两头受伤,小擦小刮的不断,我都习惯了。” 冯蕴目光落在裴獗那张苍白的脸庞上,听濮阳九说着那些她没有参与过的事情,想象着年少入营的裴獗是什么样子…… “如此说来,这人要全须全尾的长大,也真是不易。” 濮阳九说:“可不是不易么。”藺 他脸带笑容,表情看上去也太轻松了一些。 冯蕴再次沉默,一路无言。 一直到马车驶入长门,她差人将裴獗抬入内室,又叫了水来,亲手帮他擦洗一下身上的脏污,把仆从等屏退下去,这才板着脸,在榻边坐下。 “还不醒,是要等我请人来跳大神吗?” 室内静悄悄的。 冯蕴垂眸,“我数到三,你再不醒,我就懒得管你了。一,二……” 她数得极快。藺 榻上的人好似生怕她嘴里喊出“三”来,噌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吃痛地呼一声。 “蕴娘?” 冯蕴盯着他,突然用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裴獗嘶声握住她的手。 冯蕴用力缩回来,怒视回去。 “我用了四盆冰,你赔。” 裴獗眉头拧起,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冯蕴收回手,亲自检查他的伤。藺 盯着他的眼睛,用手指一点一点到处戳。 左仲和纪佑都没有说谎,确实两处都有伤,但伤势不重,最严重的是肩膀那处,也就是她在马车上看到濮阳九细心包扎的那里。 裴獗见她停手,慢慢将手捉住,深深看入她的眼底。 “赔你便是。下手这么狠,真不怕我疼啊。” 冯蕴沉默看他,慢慢抬手,一把将他外袍松开,扯开腰带。 “怎么回安渡也不说一声?” 第365章 歪瓜裂枣 裴獗看她面无表情,将他外袍除去,束带解开,沿着他精壮的腰腹而下,剥得只剩下一条裤头,浑身上下除了包扎伤口的敷料和白布再无其他,这才幽幽一叹。詉 “够出气了吗?” “不够。”冯蕴盯着他,声音冷淡,“将军又不是不知,我药不能停。” 裴獗差点让她气笑了。 看一眼身上包扎严实的伤口,再看看做得气势汹汹,其实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伤口的小妇人,脸色缓下来。 “伤势颇重。蕴娘要解药,自己来取。” 冯蕴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哼的一声,“美得你……” 她想把手抽回来,不料让他反过来扣住。詉 很轻的动作,修长的指节,若有若无地夹着她的手指,慢慢地摩挲几下。 “都是你的。” 冯蕴横他一眼,将冰盆再往榻边挪近一些,掏出绢子弯下腰,拭了拭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还热吗?” 裴獗摇头。 冯蕴不作声,默默在他的腰间搭了一件薄透的丝缎巾子,比他方才那一身衣袍更加透气舒适。 “有伤,别捂着。”詉 裴獗扬一下眉,“原来脱衣为此?” 冯蕴竖眉,“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裴獗想到她方才说的话,眉头蹙一下,吐出四个字。 “药不能停?” 冯蕴眯起眼打量他,从上到下,慢慢定格在某一处,“还行?” 裴獗将她的手抓过来,冯蕴用力去掰他的手腕,却被他稳稳攥着,生生将人拉入怀里。 坚硬的胸膛,呼吸起伏。詉 “可要一试?”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喷出的气息好似带了火,大掌上的茧子,透过薄薄的衣裳,蹭得她头皮发麻。他却不耐寂寞地高涨起来,鼓囊囊的支起轻柔的巾子,隆如山包…… 这还用试吗? 冯蕴仿佛被烙铁烫到,猛地直起腰来。 “别闹!” 她再是丧心病狂饥渴难耐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跟他乱来。 见他受了伤也不肯消停,冯蕴稍稍用力,拍在他的手背上。 “将军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不说一声,偷偷摸摸回安渡?”詉 裴獗看她好半晌才道: “急送解药。” 冯蕴冷下脸来,“正经点。” 裴獗正了正脸色,“原是想给你个惊喜。” “是怪惊喜的。”冯蕴浅浅抬起眼皮,睨视着他,“山匪当真是齐军残部?” 裴獗眉头皱了一下。 “不好说。”詉 他没有像左仲和纪佑那么笃定,停顿片刻又道:“是我心急,暴露了行踪。” 冯蕴道:“他们当初从万宁逃得一命,苟且偷生已是万幸,为何还要半路袭击你?不要命了吗?” 袭击裴獗,对山匪来说,其实没什么好处。 就算他们能侥幸把裴獗杀掉,也必定会引来北雍军的疯狂反扑。 明明可以苟活一命,为何招惹北雍军,引来彻底清剿? “我不懂。”她说。 裴獗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美眸,喉结微微一滚。詉 “许是他们的主子下了命令?” “萧呈?” 两个字尚未落下,冯蕴瞬间噤声。 裴獗的目光冰冷地看过来,好似她有意提萧呈似的。 “想什么呢?”冯蕴不满地问。 裴獗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我在想,有多少人,等蕴娘做寡妇。” 冯蕴:……詉 其实山匪背后的人,是不是萧呈都合理。 她道:“不用猜了,只等申屠大哥捉来山匪头目,一问便知,背后的人是谁。” “嗯。”又是低低一声,裴獗没有下文。 但他的手,并没有闲着,大热天的,非得把她抓过去紧紧相贴,力度不重,却烫得她浑身发麻。 “老实些。”冯蕴喉头呜咽一下,退过去坐远一点,这才有力气相问: “大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昏迷,又是剿匪的,准备如何收场?” 裴獗道:“我回安渡,原是为建离宫,置辅都,如今受伤也不耽误正事,恰好可以在家中静养些日子。”詉 冯蕴盯着他,不发一言。 二人相对而视。 裴獗遂又叹息一声。 “多年征战,我也该休息了。花溪不便,我住安渡将军府也可行。” 当初冯敬廷败退,郡守府成为将军府,贺洽主政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升任刺史,信州改制,州府设在安渡郡,又另外置府。 如此,那座将军府便空了下来。 但冯蕴后来一次都没有去过。詉 尽管她在那里住了几年。 裴獗注视着她。 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裴獗按住肩膀,嘶的一声。 冯蕴抬头,黑眸里流露出紧张。 “扯到伤口了?” 裴獗沉默。詉 慢慢的,握过她的手,将人拉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冯蕴怕挤压到他,很是谨慎,他却全然不管,用力一拉,就将人紧紧搂住,低低地问:“后悔吗?” 冯蕴仰头,“后悔什么?” “嫁给我。”裴獗盯住她,黑眸幽深。 “为何要后悔?”冯蕴问。 裴獗看她许久,打破静默。 “跟了我,这辈子你清净不了。”詉 冯蕴笑了起来,声音低低,容色淡淡。 “我这辈子要的,就不是清净。” 裴獗问:“那蕴娘要什么?” 隔着不远的距离,冯蕴却看不穿他的心思。 一阵风吹来,帘子便荡了起来,房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敷料的味道。 她将眼半眯起来,认真地看着裴獗。 她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教裴獗无法完全掌控的妇人,对他来说,这辈子的兴趣远大于上辈子。詉 但她无法告诉裴獗,那些只有噩梦找上来时,才会出现的往事。 她无法全然地给予信任,他也是。 他也不会无休无止的任由她索取,宠爱都有代价。 淡淡一笑,她黑瞳生光,倾身看过去,目光落在他火热的胸膛上。 “要将军早日伤愈,以便夫妻敦伦。” - 新月如钩。詉 天已然黑静了,邺城的芳云殿里,却是箫鼓声声,仿佛将夜色也融入了一抹靡靡丝竹之韵。 李桑若半醉而躺,身子软在贵妃椅上,看着眼前几个俊俏的郎君,摇头,再摇头,突然拿起桌上的酒壶砸了下去。 “歪瓜裂枣,全是歪瓜裂枣。” 芳云殿内跪伏一地。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从中京到邺城,李太后更疯了。 “寻遍邺城,就找不到一个相似的人吗?庸才,你们这些庸才,我要你们何用?废物,全是废物!”詉 一句比一句骂得狠。 骂得她自己气喘吁吁,好似喘不过气来。 芳云殿寂静无声。 自从方福才死在缇骑司的大狱,李桑若就觉得身边再没有合用的人。 眼下芳云殿的大太监邓培,是她的父亲派来的。 李桑若觉得不是为了服侍她,而是监视她。 于是她不干别的,成日就差邓培去找人,满城满地寻找……一个长得像裴獗的人。詉 她就像入魔了似的。 天下相似的人有,神韵气质要和裴獗一般无二的人……哪里去寻? 邺城后宫乌烟瘴气。 芳云殿里的宫人,也让李桑若折腾得苦不堪言。 李宗训气不是,骂不是,看她破罐子破摔,索性也不理会她了。 反正在他眼里,李桑若就是个废物。 唯一的价值,在于她依旧是熙丰帝的皇后,是大晋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詉 李宗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歌舞醉,醉歌舞,好景良宵无裴郎,如何使我有欢颜?何处寻,何处寻,你且看,良宵又过了……” 李桑若醉醺醺地起身,含含糊糊地笑着,脚步踉跄地走到那几位屏气凝声的公子面前,麻木地笑着,捏捏这个,摸摸那个,好像突然生出了几分兴致。 “你,你,还有你……” “你们随哀家来……” 她拉住一个郎君的腰带转身,猛地撞到一堵墙。 不。詉 是一个人。 李桑若醉眼惺忪,半晌才认出来,那是唐少恭。 她用力推唐少恭一把,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嘶哑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 “你滚,你快些滚,我不想看到你。你害死我的儿子,夺走我儿子的皇位,你是奸臣,佞臣,是我父亲有眼无珠……” 唐少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平常不喝酒,李桑若在他面前还是得体的,一旦醉酒便脾性大发,但像今日这般把他当成仇人一样,又恨又骂,还是第一次。 宫人噤若寒蝉。詉 半晌,待李桑若跌坐下去,他才挥挥手,让试图搀扶的宫人,都退下去。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到李桑若的面前。 “太后殿下疯够了吗?” 李桑若发狠地瞪住他,冷笑一声…… 两声。 声声冷笑。 “滚!”詉 唐少恭弓腰,慢慢蹲下来,看着可怜的临朝太后,目光里有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有人帮殿下报仇,殿下不高兴?” 李桑若半眯眼,冷静了一些。 这是他父亲跟前的红人,心腹之人。 她这个女儿,也得罪不起。 “哀家……听不懂少恭叔在说什么。” 唐少恭盯着她憔悴的面孔,“你不是恨裴獗吗?恨他负了你。臣得闻,裴獗在秀峰山遇险,被落草的齐军残部打废了,昏迷不醒……”詉 李桑若胸腔大动,猛地坐直身子。 “什么?你说什么?裴郎怎么了?” 唐少恭道:“我说,有人替你报仇了。裴獗伤重,无数人看到,他是被几个兵卒抬上木架,抬到花溪长门的……” 李桑若失焦的眼瞳,因“花溪长门”几个字,悲声大恸。 “活该,活该他遭此一劫。人都要死了,还要去找那个小贱人,他该的,活该的……” 李桑若每每骂人,都极癫狂。 唐少恭等她骂够了,这才淡淡地道:詉 “西京刚结束战事,裴獗一出事,必将乱成一锅粥。为今之计,正是陛下大展宏图,趁势出兵的好时机。” 李桑若心头微微一震。 慢慢的,她转过眼睛来看着唐少恭。 又是一声冷笑。 “少恭叔跟哀家说这个,不觉得可笑么?这邺城朝上上下下,文武百官,谁不知哀家跟小皇帝都是傀儡,摆设?少恭叔要打谁,什么时候打,为何不找我父亲商议?” 唐少恭叹息一声。 “新朝刚立,丞相顾虑颇多。”詉 李桑若冷冷瞥他一眼,酒气未散,双眼满是醉意,“少恭叔是在讽刺哀家吗?丞相都在顾虑的事情,我一个窝囊太后,能有什么作为?少恭叔……你可高看我了。” 唐少恭道:“太后临朝,天下子民认的是太后,不是丞相。殿下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要把握时机啊。” 李桑若丝丝冷笑,“时机,何谓时机?我是个废人了,我儿驾崩,我便是个废人了。” 唐少恭浅浅皱眉,低头在李桑若的耳畔,轻声道: “只有打回中京,夺下安渡,太后殿下才可如愿以偿……即使太后做不到,也比如今这样流连男色,什么都不做要强上许多……” 顿了顿,他半眯一双阴鸷深沉的眼睛,盯住李桑若。 “臣得悉,丞相稳定朝纲,是为禅让做准备。”詉 李桑若怔住。 她的父亲将淳德小皇帝送上帝位,要的只是掌控朝纲。 李桑若知道,一旦时机成熟,她的父亲就会逼小皇帝禅让,名正言顺地登上大宝,再让他心爱的儿子,来继承大统。 到时候,她这个无用的前朝太后,会是什么下场? 第366章 心安理得 雍怀王在府中养伤的消息传开,安渡各路皇室宗亲,世家大族就都动了起来,上帖子送问礼,一家比一家积极。葴 冯蕴特地派阿楼在大门口接待。 拜帖留下,随礼则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只道:“大王身子欠安,要在庄子静养,贵客心意领受,待大王伤愈,长门再设宴相邀。” 阿楼如今锻炼出来了。 再也不是那个驾着小驴车出城,吓得哭鼻子的少年。 见多了大人物,他仪态端方,谦逊有礼,不会再卑微。 来客的礼物虽然没有送到雍怀王手上,但得了大管家的笑脸,也落下几分心思,不会再胡思乱想。葴 拜帖雪片似的递进来,冯蕴一一清点,记上名讳,指头在案头敲了敲,对裴獗笑道: “安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齐了。连宣平侯府,都送来了问候的帖子。” 因为宣平侯的公子被猞猁咬死一事,侯府原本要大动干戈,派人上山清剿,后因刺史贺洽的一纸“封山布告”,只能作罢。 但怀恨在心,肯定有的。 只是裴獗活着回来,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冯蕴思忖一下,想到金戈给的消息,笑盈盈对裴獗道: “这个宣平侯,据说和邺城李家的关系,颇为亲厚。”葴 裴獗点点头。 烛火照着他英俊的脸庞,略带一丝病气。 “论辅国之能,李宗训是有的,也善于笼络人心。宣平侯与他本是故交,在中京时,又多次得李宗训施恩。他没去邺城,是时局不允,而不是他心向西京。” 冯蕴抿一下嘴,微微一笑。 “大王心胸开阔,尽夸对手。李宗训可能不这么想……” 裴獗看她一眼。 “若非淳德太后搅动风云,大晋不会一分为二。”葴 冯蕴低眉浅笑。 李桑若为什么搅动风云? 是因为她冯十二娘的出现,先有她搅动乾坤,才有李桑若失去爱郎,失心发疯…… 这么说来,搅动风云的,就是她自己。 冯蕴总觉得男人意有所指。 但裴獗不说破,冯蕴也不拆台,低头似笑非笑地摆弄果盆。 那是环儿刚端上来的瓜果,在花溪不缺,在军中却是稀罕物。葴 冯蕴昨日看裴獗吃着很喜欢,今日就让人多备了一些。 他胃大,所以果盆的分量很足。 两人停止谈论,待环儿退下去,冯蕴这才将切得平整的一片甜瓜放在裴獗的面前。 “妾听说,李太后派人拿着画像,在相州到处搜罗貌美男子……” 眼儿一撩,她笑盈盈盯着裴獗。 “我托人在相州高价买来一幅,将军可有兴致一观?” 裴獗眉头微微一皱,云淡风轻地道:“不必。”葴 冯蕴低低地笑。 她都知道的事情,裴獗这个“画像上的男子”,又怎会不知? 既然他不想看,冯蕴也不强求,淡淡地道:“李太后一番心意,倒是令人动容。这么多年了,大王就丝毫不为所动?” 裴獗脸色阴沉沉的,许久没有说话。 冯蕴神情自若,下颌缓缓一扬,“吃瓜。” 裴獗拿起来慢慢地啃。 她却道:“大王对李太后着实是能忍则忍,手下处处留情。若非大王护着,李太后只怕都没命活到邺城,去寻她的貌美郎君。”葴 裴獗停下动作,慢慢抬头看着冯蕴。 “我对她,绝无男女之情。” 冯蕴问:“那是什么情?青梅竹马之情?” 裴獗与她四目相对,幽幽一叹。 “蕴娘宽心。我无情。” 噗!无情这话倒是说得实在。 冯蕴笑道:“吃瓜吧,下午大兄要过来,说不得又有公事相禀,大王有得忙活。”葴 她放下帘子就出去了。 就好像她只是随口说一说,从没有将李桑若放在心上。 她倨傲孤清,不会像别的妇人那般,拈酸吃醋。 裴獗正值思量,冯蕴突然打帘子进来。 “大王伤情还行吧?” 裴獗不知她为何这么问,迟疑一下,挑眉:“里正娘子要召本王侍寝?” 冯蕴给他一个白眼。葴 “长公主差人捎了话来,说要过府探望大王。旁的人都好拒绝,但这位长公主殿下……总是避而不见,只怕说不过去。” 裴獗眉眼不动,“拒了。” 冯蕴:“当真?” “嗯。”裴獗道:“除去为娘子侍寝,旁的事,一概拒绝便是。” 狠人。 狂妄。 长公主背后可是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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