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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站在门外的炎生便走了进来,对着冯蕴深深揖礼。 “娘子,仆定会好好学,做好人,不会拖累娘子,更不会连累阿姐……” 冯蕴没什么表情,嗯一声。 “你们去送送冯家人吧。” 毕竟收了那么多钱,送一程的情分也是有的。 小满和炎生应声下去了。 炎生憋着气,走到外面,才慢慢吐出来。濝 “阿姐,娘子好凶,好吓人。” 小满噗一声,“别怕,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要你忠诚于她,不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就会对你很好很好了。” 炎生道:“我明白。只是爹那边……” 小满哼声,“不用管他。当初他把我卖了,现在也算是把你卖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青布荷包交到炎生的手上。 “你让段四带回去给爹,就说是你的孝敬钱。从此你跟冯家就算断绝往来了……” 炎生想了一下,耷拉着脑袋,“可是我是家生奴,我籍注冯家的……”濝 小满笑了起来,“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那边是冯家,这边也是冯家,做谁的奴仆不是做?再说了,他们可管不到娘子的事,到了长门,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炎生看阿姐信誓旦旦,这才兴高采烈的下去了。 他喜欢长门。 这里的仆从地位高,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主子,还可以学识字,学算术,学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除了冯梁,谁不喜欢长门呢? - 下午冯蕴以采购为名去了一趟安渡。濝 距离上次过来,有些时日了,她明显察觉到安渡城里的变化。 进出城门的人群和车辆变多了,前阵子闹得贺洽应接不暇的流民,却变少了。城防守卫变得更为森严了,街道上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更多了,很多还操着中京的口音…… 冯蕴在玉堂春坐了片刻,就看到了贺洽的儿子贺传栋。 玉堂春就像是他家的饭堂,每日午食基本都在这里。 只是今日来得比较晚,这时已经过了饭点,大堂上人少,文慧回头看一眼,眼里便生出一丝光来,跟冯蕴说了一声,就要过去招呼。 不料,冯蕴微微一笑。 “你弄几个酒菜到香月阁里,不要让人打扰,我和贺公子说几句话。”濝 文慧一怔,“娘子找贺公子是……” 冯蕴察觉到她神色异常,眉头一皱。 “怎么,不方便?” 文慧的面颊当即一红,垂着头道:“没有没有,妾是不知娘子找贺公子做甚,万一他问起,也好有个应答……” 冯蕴想到他二人上辈子的姻缘,唇角微微抿出一丝笑意。 “你跟他如今这么熟了吗?” 文慧的表情更显腼腆,这对玉堂春的掌事来说,可算罕见。濝 “贺公子常来照顾玉堂春的生意,但凡刺史府里有什么宴请,也都会安排在玉堂春,一来二去,也算是熟了。” 贺洽升任刺史后,他的儿子也做了刺史府的属官,替父亲管理诸曹文书,是个踏实的人。 冯蕴看文慧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放心,我不会为难他。” 贺传栋得知冯蕴相邀,很是谨慎地过来拜见,再三行礼,才又笑问,“不知王妃叫在下过来,有何指教?” 较之上次相见,冯蕴发现这位公子成熟了许多。 于是眼尾瞄一眼文慧,笑道:濝 “贺君希望是公事,还是私事?” 她看文慧那一眼,很妙。 贺传栋当即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拱手低头。 “娘子有话不妨直言。” 文慧也低下头去,在旁边斟茶。 冯蕴笑道:“玩笑话,贺君别放在心上。就是刚入城时,看到街上多了不少生面孔,城防也加派了人手,有些诧异,恰好碰见贺君,就顺便打听一嘴。要是不方便,贺君就当我没有问过……” 贺传栋温和的笑了一下。濝 “王妃言重了,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大事。近日长公主暂住安渡,中京城又来了不少宗亲贵族,家父很是谨慎,驱逐了流民,调派了城防而已。” “刺史君没有收到西京来的消息吗?” 冯蕴突然话锋一转,把贺传栋问愣了。 “什么消息?” 冯蕴看着他的表情,低低一笑。 “就是贵人们过来,是小住还是长住的意思?” “这就说不清了。”贺传栋笑道:“不过那日在下随家父拜访长公主,听殿下的意思,很是喜欢安渡,大有在此久居颐养之意……”濝 冯蕴又问:“宣平侯家公子的事,有眉目了吗?可有找到杀人的凶手?” 第340章 一一安排 外面都传是冯蕴家养的猞猁所为,她却问“凶手”是谁?礔 贺传栋略微有些尴尬,低头饮一口茶,这才讷讷地道: “真人面前不说假,在下确有耳闻一些对王妃不利的传言,不过王妃无须往心里去,有家父坐镇安渡,便无人敢为难王妃……” 冯蕴想到贺洽明里暗里的劝告,淡淡一笑,望着他问。 “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贺传栋不料她会这般严肃,左右看了看,除了文慧没有别人,当即放下茶盏,面色凝重地问她。 “王妃再三试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冯蕴迟疑一下,淡淡地道:“没有,只是大王离开时曾交代我说,贺家父子是他最信重的人,可以以命相托,我不知是不是大王的一厢情愿?”礔 贺传栋暗抽一口凉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冯蕴弯腰行了一礼。 “王妃放心,我父子二人忠于大王,纵是一死,不改其志。” “好。”冯蕴直望着他,面不改色地道:“眼下刺史府想必也被人盯得紧,我不便常去叨扰刺史君,还请贺公子带句话,就说,大王深入苍岩山,恐遭李宗训暗算,如今生死未卜。为防信州生变,请刺史君早作打算。” 贺传栋当即变了脸色。 “怎会如此……” 冯蕴道:“我已派人前往西京打探消息,不日便会有准信,有备无患吧。” 她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了,就好像那个出事的人不是裴獗一样。礔 贺传栋有片刻的震惊,不可置信。 但他深知事态严重,很快冷静下来,大概问了一下冯蕴的想法,在香月阁里潦草地扒了几口饭,径直回去复命。 - 自从裴獗回京,北雍军里尚有大量人马留在如今的信州五郡,所以,无论事态如何变化,只要裴獗旧部仍忠于他,那信州五郡便在北雍军的实控中…… 这也是冯蕴不肯跟淳于焰离开的原因。 裴獗要是真的遭遇了不测,那她一走,往后还如何替他报仇?又如何替曾经的自己报仇? 她必须守住信州五郡,守住北雍军大本营。礔 毕竟裴獗还留了半块兵符给她。 怕只怕,人走茶凉。 毕竟世上的人,大多凉薄。来安度城以前,冯蕴的内心并不踏实,但贺传栋的回应,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退一万步讲…… 就算裴獗真的命殒苍岩山…… 她也能靠着他留下的北雍军人马,靠着信州五郡,保存实力,只等来日,为他报仇雪恨。 晌午出门前,冯蕴派了人手出去打探情况,又让人去北雍军大营通知温行溯,让他抽时间来一趟花溪。礔 等安排好这些事情,她才浑身疲软的回房。 “崽……” 鳌崽趴在榻边,看到她进门便站了起来,焦灼不安地围着她,蹭来蹭去。 “不要紧张,没事的。”冯蕴像搂孩子似的,将鳌崽圈过来,脸跟它贴了贴,轻声道:“姐姐最近事情比较多,怕顾不上你。想让你去云庄借住一阵子,好不好?” 鳌崽两只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好似已洞察一切似的,头蹭着冯蕴的肩膀,像孩子似的往她怀里挤。 “云庄就在隔壁,很近的。我得空就来看你,云川世子看着不是好人,但他爱钱,姐姐会给他很多钱和好处,他一定会善待你。等避过这阵子风头,姐姐就接你回来……” 宣平侯公子的事情,那些人肯定是怀恨在心的,鳌崽虽然有自保的能力,但跟阴狠毒辣的人类比起来,还是太单纯了。礔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鳌崽遇到危险,当然,最紧要的还是云川中立,一旦有什么事情,就算长门跟他们不对付,也不会影响到淳于焰。 鳌崽就像领悟到了什么似的,用头蹭一下她。 冯蕴便笑了起来,“乖。” 又道:“晚上姐姐让世子过来吃饭,你再跟他走。” 冯蕴的提议,淳于焰果然没有拒绝。 这只听得懂人话的猞猁,他觊觎很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带回去养,快要高兴坏了。 可嘴上仍不留情,开口便是。礔 “冯十二,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准备如何偿还?” “是是是是,我欠你。”冯蕴作揖,笑道:“鳌崽的伙食,我来承担,世子定要让它吃饱,吃好。需用多少钱,世子开口便是。” 淳于焰冷哼一声。 “看不起谁?我淳于焰竟是养不起一只猫?” 鳌崽趴在他脚边,脑袋耷了下去。 冯蕴笑了起来,“好,那就有劳世子了。” 淳于焰隐隐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吃了暗亏,但得了鳌崽,他大为高兴,双眼生光,嘴角含笑,浑然不计较。礔 孤男寡女常在一起用饭,多有不便。酒菜上桌,冯蕴便叫来了邢丙夫妻和孔云娥作陪。 席间,再次说起天下局势,淳于焰一副云淡风轻,只管看戏的样子,冯蕴却突然笑着问他。 “世子在楚州可有生意?” 淳于焰道:“有又如何?” 冯蕴思忖片刻,突然放低了声音,“听说楚州刺史郑寿山,和邺城朝廷不太对付,可有其事?” 淳于焰眯起双眼看着冯蕴。 这女人,心怎么就这么大呢?礔 他心下凉恻恻的,语气却平静:“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冯蕴勾了勾唇,“我能做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撬李宗训的墙角呗。” 淳于焰看她片刻,严肃地道:“淳德小皇帝登基,郑寿山第一个表示归顺,请封,你说这墙角能挖吗?” 冯蕴轻笑一声。 “第一个归顺请封,是因楚州州府离邺城葛培大军太近,离石观北雍军太远,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说了,只要好处足够,哪有挖不倒的墙角?” 淳于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本世子好处没有给够啊……冯十二,你直说吧,你要什么?”礔 冯蕴看他说着就偏离了轨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戏谑模样看着自己,冷笑一声。 “我要云川国,世子给不给?” 淳于焰重重哼一声,白眼赏她。 冯蕴也不玩笑了,“郑寿山这堵墙,有机会我定要挖上一挖。”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这个郑寿山就反叛了李宗训,但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当然,如果到了必须那么做的时候,就算郑寿山和李宗训之间没有矛盾,她也会为他们创造出矛盾来。 就像……礔 宣平侯之于她。 本无恩怨。 生生弄出了一笔血债…… 布局的人,不可谓不狠。 只不过使这阴招的,到底是南边的萧呈,还是东边的李宗训,又或是安度的长公主,暂时只能存疑了…… 这阵子,冯蕴其实没有闲着。 她以农具坊、矿山,鸣泉镇的甘蔗林和制糖坊需要大量用人为由,发出去许多的招工布告,在信州五郡大量吸收青壮和一些战时上山的散兵流民,充盈部曲……礔 邢丙统计了一下,从最初安度郡接收的一百多梅令部曲,一直发展到如今,长门统共的部曲人数,已逾千人,只是分布各处,又都是以做工和务农为幌子,并没有太引人注目。 在这样的时代,上千人已经可以打一场小型的战争了,梅令部曲这么多人,假以时日,不可小觑。 邢丙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兵曹,他按照冯蕴的要求,一批又一批地训练梅令部曲,农具坊里也不停地打造出硬度韧度远高于时下农人所用的锋利兵器,但他从来不问什么。 即使早就察觉出冯蕴的居心,远不是守卫庄子里那点庄稼和铺子里那点生意那么简单…… 去西京打探消息的人,久久不回。 到北雍军大营里报信的人,在次日凌晨回来了,脚步匆匆,把冯蕴从梦中惊醒。 “娘子,营里的人说,温将军接到西京来的旨意,昨儿晌午便去了西京,不在营里……”礔 去了西京? 冯蕴心里一凉,急忙从榻上坐起,来不及穿上外裳,只将风氅往身上一裹,系上束带,就叫来葛广。 “快,你即刻快马出村,一定要在大郎君赶到西京前,截住他,让他速返安渡。” 葛广大惊,张了张嘴原本想问什么,可察觉到冯蕴的表情有变,应“喏”一声,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冯蕴胸脯起伏,一颗心怦怦乱跳。 坐在榻沿,她看着计时的沙漏,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天边星光未落,璀璨一片,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礔 连绵不绝的苍岩山外,黄沙漫漫,无边无垠,同一轮冷月下,却好似不同的人间。 第341章 马合部落 冷风拂过山谷,呼啸如同呜咽。涨 一行人沿着山间陡峭光秃的岩石蜿蜒而行,山势跌宕,悬崖高耸,行进速度很慢,但人数众多,从远处看过去就像蚂蚁一般,横跨在山腰中间。 山上没有高大的树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黄土极是荒凉。 行至山腰腹地,只见山谷里出来一个披着羊皮袄的老者,脊背佝偻,声音却很洪亮。 “前方来人可是晋使?” 敖七没有说话,侧过脸点点头。 牵着马匹的侍卫丁聪连忙拔高嗓子,大喊道: “正是我家敖将军,老人家是马合酋长的人吗?”涨 老者当即笑烂了脸,上前便是行礼作揖,“正是正是,大酋要我在此恭候各位贵客。敖将军,鄙姓谢,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无须多礼。”敖七奉命前来苍岩山,一路上风餐露宿,马不停蹄,早已是心急如焚,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客套话。 他看老者的面相,不是北戎部落的人,连忙将人搀扶而起,回礼便问: “敢问尊长,可曾见过雍怀王,可知他的下落?” 老者笑吟吟地道:“还请敖将军入得谷中,亲自面见大酋再说。” 这个部落恰在苍岩山北面的峡谷,在北戎各个部落中,势力也算佼佼,但没有参与十二部联合侵扰晋边,一直在隔岸观火。 尽管传到中京的消息说,裴獗极大可能遇难,但敖七不信阿舅会如此鲁莽,摸不清敌情,就贸然追击数百里,更别说那样一支大军,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背峡谷。涨 “请。” 事到如今,既来之,则安之。 敖七眼神示意大部队在外等待,只带了随从十余人,随老者进入山谷。 战时讯息传递,最是艰难,而且极易出现差错,在苍岩山这样的地方更是如此。 黑背峡谷的险峻,敖七早有耳闻,阿舅带大军深入已是音讯全无,他这一点人,不熟悉北戎的地形地貌和气候,如何敢贸然进入黑背峡谷——传说中的死亡绝境? 因此,他准备拉拢这位酋长,说服他与大晋结盟。 马合酋长没有和十二部联盟的原因,是因为争抢地盘有过宿怨。那么,他拉拢这位酋长的办法,就是许以承诺,一旦晋军消灭十二部落联盟,那这片土地,就数他马合部落独大。得晋朝支持,往后马合酋长便是这里的土皇帝。涨 没有人能拒绝权力的诱惑。 马合大酋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水酒牛肉,摆上桌案,大有痛饮一番的意思。 敖七从善如流。 他以前从未发现自己有如此能言善道的一面。 到底是敖政的儿子,父亲的三寸不烂之舌,他学了个十足十。 少年将军,身披铁甲,侃侃而谈,脸上有年少的热血,可神情气质,却有不该这个年纪拥有的冷静、果断,眉目英俊,挺拔如松,这样的人物,把马合部落翻转过来也寻不到一个。 席间,有十余个年轻女子相陪,其中一个眼睛最大,肌肤最白,看上去最美的姑娘,坐在大酋的身侧,从敖七进入大帐,那双好奇的眼睛就落在敖七的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涨 敖七被她盯着,看得有些不自在。 神色怪异地抬头扫一眼,就让马合大酋看见了。 大酋哈哈大笑,指了指那些个姑娘。 “敖将军看中哪个,今夜便让哪个去帐里侍候。来了我这里,就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敖七眉头微锁,拱手道:“敖七此番来马合部落的目的,想必大酋已然知情。咱们就不兜圈子了,还请大酋如实相告,苍岩山一战后,双方境况如何?我家大王眼下又在何处?” “敖将军别急。”马合大酋摸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流露出一丝黯然。 “北戎诸部落臣服大晋多年,原本无心与晋廷为敌,奈何昨年入冬极寒,牲畜冻死大半,活不了人,这才不得已出去打点口粮。本就是些散兵游勇,哪里是雍怀王大军的对手?”涨 敖七道:“大酋此言差矣。晋臣李宗训,混淆先帝血脉,在邺城另立新朝,招兵买马,十二部本是大晋属臣,与谋国篡位的逆臣勾结,越苍岩,毁盟约,在晋土大肆烧杀抢夺,这才迫使雍怀王出兵。马合酋长重情重义,最明事理,此时正该与晋军同仇敌忾,而非找理由为逆臣开脱。” 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心直口快,一双眼睛坚定而果决,就像一头年轻的雄狮,随时会伸出利爪,扫清眼前的障碍。 敖七的身上,浑然没有半分惧怕。 马合大酋停顿片刻,端盏仰头,痛饮一口,这才笑着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苍岩山一战,北戎十二部落就被雍怀王大军重创,输得一塌糊涂,毫无招架之力,不得不往北边更深的黑背峡谷腹地逃窜……” 敖七道:“可我们得到消息,峡谷腹地埋伏了李宗训的秘密部曲,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马合大酋摇头失笑,指了指天上。涨 “要说有天罗地网,那也是上苍布下的。依我看两军形势,就算有李宗训的队伍埋伏,雍怀王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敖七听完长吁一口气。 “这么说,雍怀王如今平安无事?” 马合大酋皱了皱眉,“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前些日子突发沙尘雨土,鬼哭狼嚎如遮天蔽日,那样极端的恶劣天象,便是当地人都未必能全身而出,雍怀王大军只怕确有危险,若无援军前去,确也凶多吉少……” 敖七注意到,马合大酋说话时,不时和那个谢姓老者对视。 他目光微微一闪,笑着拱手道:“不知马合大酋有何高见,还望不吝指教。” 敖七猜到了马合大酋另有所求。涨 然而,马合酋长的话,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酋看着身边的姑娘,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我马合部素来与十二部井水不犯河水,我虽愿意护送敖将军进入峡谷寻找大王,但此举无疑要得罪十二部,到那时……我的生死暂时不提,我的女儿阿米尔,可如何是好……” 敖七道:“有大晋相助,北戎辽阔的疆土,足够马合大酋一逞威风,何须怕十二部?” 马合大酋捋着胡须摇头,“敖将军有所不知,我从不希望战火蔓延到苍岩山来,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空气,如此纯净,我们这里的人儿,如此淳朴。他们不该受战争拖累……” 敖七笑了一下,淡淡不语。 这种废话听听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涨 马合大酋见他不吭声,叹口气。 “北戎疆域辽阔,但气候恶劣,难以耕种,活不了人啊。晋军即便帮我攻占十二部,我也无法占据这样广袤的土地。你们的人,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得退回苍岩山南部,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我自己来收拾……” 他摇摇头。 “不值当,不值当啊。” 敖七低低哼了一声。 专程托人捎信,让他过来商量大计。 现在又当面“委婉拒绝”,无非是条件给得不够。涨 敖七道:“大酋的担心不无道理。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马合大酋看向身侧。 那个叫阿米尔的姑娘已然羞涩地低下头,双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大酋道:“我的女儿尚未婚配,要是敖将军肯娶她为妻,你我之间有了姻亲关系,我自是义无反顾,不会再有犹豫和顾虑。纵是十二部来找麻烦,我也有话可说。” - 冯蕴这几日觉浅,哪怕是半夜,听到细微的响动,也会骤然惊醒。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娘子这几日情绪不太好,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涨 这日从老虎口回来,还没有等到西京的消息,冯蕴沉着脸把自己关在房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蒙头大睡,好好补个觉,睡到天亮,果然有好事找上门来。 “娘子。”小满在外面,打着呵欠道:“来了个自称是太平园的寺人,说长公主有请娘子,过府一叙。” 冯蕴坐在榻上沉默片刻,才慢慢笑开。 “进来,帮我更衣。” 第342章 以牙还牙 小满领着环儿和佩儿进屋的时候,冯蕴的神色很是平静,坐在妆镜前,背对着她们道:瘬 “取我朝服,梳缓髻,配步摇,簪珥。” 环儿和佩儿对视一眼,再和小满交换眼色。 三个人都很诧异。 冯蕴在庄子里的打扮,可以说素净到极致,平常出门除了发簪,首饰一概不要的,走在村子里都不显突兀。 她志向高远,趣味从不在那些闺中之物,仆女也习惯了那样的她。 这冷不丁要隆重打扮,让她们心下惶惶。 环儿和佩儿梳妆时手都在颤抖。瘬 冯蕴挺直肩背,回头看一眼。 “抖什么?” 环儿垂下脸,“仆,仆女没有抖……” 佩儿低声:“娘子这样严肃,仆女害怕。” 冯蕴心平气和地嗯一声,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月符,“怕什么?一会儿到了太平园,记得给我挺起胸膛来。” 大晋对女子的服饰有规定,二千石夫人以上,着蚕衣,冯蕴这身朝服从未穿过,但绣品工艺尤为考究,宽衣束腰,质地顺滑,裹着柔软的腰肢,如诗如画。 她本是绝艳女子,配上这样的衣饰,姿容娇艳,发髻高挽,走出门去,当即引来一声声低低抽气。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冯蕴的身上。 庄子外的田垄地间,村人也翻上田坎,前来观看。 “里正娘子如此美貌,仙人不及。” “我没有见过仙人,只见过里正娘子……” “这身衣裳是蚕丝制的吗?好软好轻,好想摸一摸甚么感觉……” “呸,就你那地里刨食的手,摸一下还不得把衣裳刮坏了?里正娘子这样的美人儿,才配穿这样的衣裳。” 冯蕴没有说话,在众人的窃窃声里,坐上马车,拉上帘子,一张脸隐在帘后。瘬 平常她看到村里人,都会微笑着回应几句,今日那张肃然的脸色,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冷肃。 村人让到两侧,心下都有些紧张不安。 到太平园,被侍人引入花厅,长公主没有见到,就陆陆续续有一些皇室宗亲和世族夫人过来瞧她。 她们就像看猴儿似的,对雍怀王妃极是好奇。 裴獗在两军阵前一意孤行娶冯氏女的事情,中京无人不知,宣平侯公子被冯蕴养的猞猁咬死的事情,也无人不晓。 可见过冯蕴本人的,寥寥无几。 不过,好奇归好奇,想法归想法,在冯蕴面前,她们也不敢太放肆……瘬 一直到长公主带着濮阳漪过来,冯蕴都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地接受着众位夫人的目光审判。 长公主落座,气氛这才缓和。 “走菜吧,我们边吃边说话。” 长公主的面子大。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应笑。 “多谢长公主。” 冯蕴上辈子和长公主几乎没有打过交道,也没有近距离看过,因此这张脸对她来说,仍然很陌生……瘬 但长公主豢养面首,也算名声在外,想不知道都难。 她比冯蕴想象中的更显年轻,与濮阳漪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姐妹,甚至她的声音其实比濮阳漪要温柔婉约,清丽动人,全然不像濮阳漪那样直接,快言快语…… 酒菜上来,夫人们嘻嘻哈哈,全无正经。 一看便知她们和长公主私交不错。 她们打成一片,说的全是冯蕴没有听过的家长里短。 如此独坐一侧,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濮阳漪看了长公主两眼,见她不动,轻轻一笑:“阿母,你怎么能冷落了贵客呢?雍怀王妃可是我们席上最尊贵的客人,我代阿母敬一杯水酒可好?”瘬 冯蕴微微抬头:“县君客气。长公主面前,臣妇哪里敢称尊贵?”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带一丝笑意,平静、沉稳,嘴上说“不敢”,可那坐姿、体态,无不是说她就是比在座的诸位都要尊贵。 长公主的目光这才落到冯蕴的身上,端详着她赞叹。 “都说雍怀王娶了个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瞧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许州冯氏出美人啊,妹妹嫁齐君,姐姐嫁大王,个顶个的有出息。” 堂上有人低笑。 冯家姐妹关系不睦,为抢萧郎闹得人尽皆知。 长公主轻描淡写,恰好戳在冯蕴的软肋上。瘬 冯蕴面不改色,“得亏裴郎不嫌,不然臣妇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呢。” 长公主垂袖弄了弄茶盏,“雍怀王夫妻和睦,恩爱至极,真是羡煞了我们,可怜我这女儿,跟她母亲一样,是个没福气的人,守寡多年,也没个如意郎君……” 濮阳漪眉头一皱,想到濮阳纵做的事情,想到对她冷淡的温行溯,突然有些来气。 “阿母,你说这个做什么?没得让人笑话。守寡也是我自愿的,不是不想嫁,是不肯嫁。就没哪个男人我瞧得上。” 长公主被女儿嫌弃了,也不生气,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一口,又抬眼看冯蕴,那表情里竟有些慈眉善目的笑。 “王妃见谅,平原娇蛮惯了,我也纵着她,说话不分场合,让你见笑了。” 冯蕴道:“无妨。我和县君相识已久,知根知底。”瘬 长公主打量她两眼,确认她这句“知根知底”没有旁的意思,这才无奈地道:“也是怪那李宗训,闹出这等丑事,弄得国无宁日,家业萧条,过不上清静日子。” 又笑道:“雍怀王出征北戎,这么久了,王妃该想坏了吧?” 冯蕴:“家国在上,如何顾得上儿女私情?” 长公主道:“阿郎不在家中,妇人难免会受些闲气……” 她话锋一转,好像无意识地问:“雍怀王留下那么多兵马在信州,可还听你招呼?” 冯蕴笑了笑:“军中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插得上话?” 长公主叹息一声,“说得也是。不过,雍怀王对你可谓是挖心掏肝了,把家底都留给了你,这不就是怕你被人欺负了去?”瘬 冯蕴心中微动,淡笑一下: “长公主此言差矣。夫君调兵遣将自有国事安排,并非为我,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让有心人听去,又该给大王乱扣帽子了……” 长公主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王妃说得极是,瞧我这张嘴,口无遮拦,雍怀王最是顾全大局,要是我那个逆子有他半分稳重,也不至于干出这等辱没门风的事,犯到王妃的手上了……” 冯蕴浅浅一笑,不言语。 长公主挑眉,看她不动声色的样子,心里沉了又沉。 冯氏女之名不是第一次听说,人却是第一次见。 也是这时,她才相信此女并不是单有美色的草包……瘬 她心机深到让人看不出她有心机。 不十分狂妄,又不会过分谦卑,尺度恰好在一个当权臣子的妻子,该有的位置。 要是以前,长公主是懒得理会这种跟她沾不上半点关系的妇人的,但如今形势逼人…… 裴獗一死,京中便有人蠢蠢欲动。 皇室出身皇室长大,没有人不想成为那个执掌江山权柄的人。 坐上了这艘船,就容不得她退缩。 一旦大权旁落,往后子子孙孙都得看人脸色,甚至死在权斗中,无声无息……瘬 长公主想探一探冯氏兄妹对北雍军的掌控力,摸一摸冯蕴的底细,看她到底是裴獗养在府里的一只金丝雀,还是如外间盛传那般,其实是裴獗的左右手,在北雍军里极得人心,才干威望,都可服众。 长公主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雍怀王的消息,原本西京太后叮嘱过的,就怕王妃伤心,可我觉得总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事……” 冯蕴笑了一下,“是说夫君在北戎遇难的消息吗?” 举座哗然。 众夫人面面相觑,大为震惊。 就连濮阳漪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瘬 只有长公主,微微一怔,脸上更多的是对冯蕴当众说出来的意外。 这个事情,属实绝密。为免动摇军心,朝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她没有想到冯蕴的消息这么快…… 越发对这个妇人的底细,摸不清了。 “雍怀王为大晋江山,鞠躬尽瘁,若当真命丧苍岩山,实在是大晋的损失,令人唏嘘呀。我这几日吃不香,睡不着,每日里担忧不已,王妃竟是平静,半点不见伤心?” 冯蕴看着她,“千里之遥,消息真假犹未可知,这时哪用伤心?退一万步讲,大王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更容不得我伤心。既然是李贼害他,我便扫清障碍,替他报仇雪恨,以牙还牙……” 顿了顿,又淡淡一笑。 “世上最无用的,便是伤心。长公主你说是不是?”瘬 当年长公主驸马死了,不到半月,长公主便有了新欢。 驸马在世时,他们夫妻也算恩爱,旁人问长公主为何不伤心,她道,世上最无用的,便是伤心。说驸马最是心疼她,舍不得看她难过,只要她过得快活,驸马在天有灵,也能得欣慰。 这件事情,在座的夫人,大多都知情。 冯蕴冷不丁冒出这一句,长公主当即变了脸色。 就连濮阳漪都尴尬了起来。 这就是冯蕴的以牙还牙。 来得这样快。瘬 第343章 大势所趋 离开太平园的时候,濮阳漪送冯蕴到门口。樲 “我替阿母,向你道歉。” 冯蕴微微一笑,“县君言重了。” 濮阳漪攥着衣袖,“蕴娘,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冯蕴嗯声:“县君请问。” 濮阳漪迟疑一下:“若有一日,我阿母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记恨她吗?” 冯蕴一怔,迎上她的目光,“臣妇惶恐。长公主是长公主,天潢贵胄。冯氏一介妇人如何敢记恨殿下?县君莫要捧杀了我。” 她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疏离,但也不是濮阳漪当初去庄子里玩耍时,二人促膝长谈的时候了。樲 在大势面前,人太过渺小,渺小到无力改变任何。 濮阳漪叹息一声,眼眶发红。 “我也不知为何,事态会发展到如今……短短几个月,竟是沧海桑田一般,好似换了人间。周围的人,不知不觉就都变了,阿母变了,你也变了。” 冯蕴见她看着自己,目光哀哀的。 张了张嘴,那些冷漠的话,难以出口。 她和濮阳漪算不得极好的朋友,但交往下来,彼此也算投缘…… 可她们又都知道,人随大势所趋,当面对抉择的时候,举起来的屠刀,该砍向何方,还是得砍向何方……樲 濮阳漪盯着冯蕴,道:“雍怀王出事,我劝你早做打算。虽然我说这话不应该,但乱世底下,女子当保全自身为要。那云川世子不是喜欢你吗?你不如跟他去云川,避一避风头……” 连濮阳漪都觉得她的母亲会为了抢夺权力,对她下手吗? 冯蕴笑了一下,突然低头,握住濮阳漪的手。 她的掌心,有渗出的细汗,脸色惨淡一片。 冯蕴道:“多谢县君,我会考虑的。” 濮阳漪好似松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搂了搂她。 “会好起来的,蕴娘。我相信,这天下,这人间,总有日月清朗的一天。你我可以生活在一个全无战争的世界里,安泰年年。”樲 冯蕴抬眼,“会的。” 濮阳漪看着她的眼睛,想说点什么,可怔忡片刻,又说不出口。 葛广的声音便是这时传来的。 在冯蕴的背后,在濮阳漪的眼前。 “娘子,大郎君回来了。” 温行溯未着战甲,一身劲装外罩草青风氅,头戴一顶黑色斗篷,看上去像是一个走南闯北的江湖侠士,眉眼如刀,锐气逼人,脸上的风霜为了他增添了疲惫,也让他整个人更显凛冽,骑在马上穿过春三月的满街乱花走来,好似一抹融化冯蕴心头冰封的暖阳。 “腰腰。”樲 濮阳漪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她换上笑容,想对温行溯友好一笑,但他的视线没有挪过来一点,完全忽视了就在冯蕴身边的她,跃下马,草草行个礼。 “见过县君。” 从头到尾,温行溯的眼神没有落在她身上,带着冯蕴转身离去,冷漠得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雅斯文的温将军。 濮阳漪低头,攥了攥衣袖,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直到他们走得远了,这才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仆女。 “回吧。”樲 仆女行礼。 她走近,顿住脚步。 “不许在阿母面前多嘴,不然,割了你们的舌头。” 仆女紧张地低下头,“不敢。” “不敢?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事无巨细全向阿母禀报。以前的事就算了,从今往后,我的身边,再有这种多嘴奴才,要么自己早寻出路,要么就等着我打杀了了事。” - 冯蕴带葛广和温行溯去玉堂春打了个尖儿。樲 一路狂奔,温行溯早已饥肠辘辘。 在用饭的时候,冯蕴没有问他什么,他似乎也在思量什么,整个人很是沉默。 用罢饭食,葛广在门外守着,冯蕴亲手为温行溯递上温热的巾子。 “西京如何?” 温行溯接过来,手微微一顿。 “我没有进西京城。” 冯蕴撩起眼皮,默默看着他。樲 温行溯道:“腰腰可记得,雍怀王临行前,与我小酌到天明方休?” 冯蕴点点头,不打断他。 温行溯直望着她,双眼通红,脸色是冯蕴很少看到的凝重,“那,他特意交代我,不可离开信州,即使接到西京圣意,也不用理会,定要守好信州五郡,守好你……” 冯蕴颇为意外,“那你做什么去了?” 温行溯垂下眼皮,“来的果然是圣意。端太后说西北战况紧急,需我之力,让我速回西京。我一看就知大事不好……” 他幽幽看冯蕴一眼,目光里满是怜惜。 “要么是雍怀王出事了,端太后六神无主,这才召我回京,领兵支援。要么便是有人想把我调离信州,让我离开北雍军……”樲 “大兄认为是哪一个?” “我接旨时,觉得前者居多。端太妃一介女流,全仗雍怀王扶持,若非为此,断没有自乱阵脚的可能。为保险起见,我没有去西京,而是乔装前往允州,借机探个究竟。顺便给人一种我已听命离开信州的假象……”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允州如何?可有大王消息?”冯蕴急切地问。 温行溯道:“我在允州打听到,早在我接旨前半月,敖七已带兵离开允州石门关,前往苍岩山……” 冯蕴:“也就是说,朝廷没有召你回京的道理?” 温行溯嗯一声,再看冯蕴时,眼神略微黯然。樲 “边塞盛传,雍怀王率兵追击,深入黑背峡谷,遭李宗训叛军和十二部围攻,遇上沙尘雨土极端天象,恐遭不测……” 他怕冯蕴难过,一副安慰模样。 “不过传闻是传闻,形势如何,尚不明朗。敖七年岁不大,行事却谨慎,有他带兵支援,雍怀王一定能脱险。” “多谢大兄。”冯蕴嫣然一笑。 “你为何总在谢我?” “我总想感谢你,处处为我考虑。” 温行溯沉默片刻,看了她许久许久,方才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樲 “我做得不好,应提前告知,不让你担心。” 冯蕴与他相视一笑。 “大兄这么做是对的,若我提前知晓,没有了紧张,反倒令人生疑……” 她轻抚杯盏一角,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我没有想到,大王离开前早已安排妥帖,什么后果都想到了……” 温行溯心里有点难过,却不得不服,“大王多智。” 冯蕴微笑着抿嘴,点点头。 “朝廷那边如何交代?”樲 温行溯:“我已回函西京,奉大将军命,返回安渡。西京纵是不悦,也不敢为难。” “端太后是个软柿子,墙头草,没什么主意,只看风往哪边吹。大王活着,西京确实不敢为难。” 如果裴獗不在了呢? 冯蕴目光深了深,盯着温行溯道:“前路难测,在大王回来前,你我当同心协力,保全信州五郡。” 温行溯道:“我离开前,已和石隐、渝忠等人商讨过。北雍军在信州五郡,尚有赤甲、蓝定,紫电,橙鹤四支主力在。但有一点,北雍军虽悍勇,却难驾驭,要号令这支大军,非雍怀王本人不可……” 他慢慢抬头看着冯蕴,语调低沉。 “除非有北雍军兵符在手。”樲 冯蕴心里一跳。 迟疑片刻,她才缓缓地抬眼。 “半枚兵符,不知行是不行?” - 当天,温行溯和冯蕴密谈一个时辰,才从玉堂春离开,径直回营。 次日夜里,冯蕴刚睡着,就被敲门声吵醒。 “娘子,快起身。”樲 是小满在催促。 花厅里是温行溯、渝忠、石隐,还有敖七走后,暂代赤甲军的副将巫马奇,几个人穿着寻常的便服,一身不着战甲,打扮得就和村里的庄稼汉差不多,显然是乔装前来。 冯蕴朝他们行礼,“往后,全仗各位了。” 看到冯蕴,堂堂七尺男儿,竟有些红了眼睛。 “大王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王妃节哀。” 渝忠是个憨直的汉子,他们在营里分析情况的时候,基本认定了裴獗遇难。 不然,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樲 以裴獗的本事,只要他活着,不可能不让人传递消息出来。 除非是他不在了,残部被李宗训收编,又遇极端天气,这才断了外界的联系…… 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拖下去的时间越长,裴獗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可这傻子直接就让王妃“节哀”,也未免太不懂得迂回。 温行溯沉默。 石隐瞪了渝忠一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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