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开了。戤 冯蕴倚窗望出去,看着春日暖阳,心脏不知不觉地颤了一下。 征客不知期,烽火照故城。 无言见驿吏,只盼麾下骑。 这一封迟来的捷报,她等得太久…… 上辈子没有大晋的分裂,北戎部落也没有来犯,这是一场完全不在原有轨道上的战争,冯蕴其实心头从来是悬着的。 西北地形复杂,再是常胜将军,去了也说不得会遇到什么…… “娘子,娘子,捷报!捷报来了——”戤 小满以为她没有听到,双脚踩在庭院里,飞奔过来。 冯蕴走出去,面容清淡,“慌什么,以后这种捷报有的是。” 小满嘻嘻地笑。 官差过来,将捷报呈上。 “报王妃知晓,雍怀王大军已过苍岩山,北戎部落在苍岩山设陷偷袭,被大王识破,乘胜追击,把北戎部落联军打得落荒而逃,疯狂往腹地逃窜……” 冯蕴:“雍怀王呢?” 官差挠了挠头,龇着牙笑,“宵小犯我,自是要一鼓作气,把他们打回老家。王妃且放心,大王很快就能班师还朝了!”戤 冯蕴嗯一声,微笑,“阿楼,带官差下去休息,吃点东西。” 官差沿途没停,着实是累坏了,见王妃这么客气,又给吃又给钱的,笑得嘴都合不拢,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下去。 冯蕴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北戎控制着允州苍岩山外的大片土地,天高地阔,纵深极长。虽然天气恶劣土地贫瘠,不事生产,但那里地形复杂,大军难找突破。 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是强龙和地头蛇的较量,谁占便宜谁吃亏,不好说。 所以,过了苍岩山,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331章 征客知期 那一天,整个花溪村都欢欣鼓舞,劳累了一天的农人,会特地绕到长门,对里正娘子说几句恭喜的话。境 顺便客气地问一声。 “大王何时班师还朝啊?” 村人大多不懂国事,雍怀王在遥远的西北打胜仗,对他们的实际影响也有限。随口这么问,就像问今日的天气,要么为唠嗑,要么为了关心。 冯蕴应着,笑盈盈的,“快了,快了。” 随捷报传回来的,有一封裴獗的家书。 “安渡已春,边塞仍寒。蕴娘体弱畏凉,勿劳苦,起居安泰,平安为宜。” 字少简洁,如他那个人,少言寡语,不说思念,那铁画银钩的字迹上,甚至看不出多少烽火边塞的艰难,但字迹潦草,已然暴露了写信人的心思。境 在那种地方,粮食补给不到,挨冻受饿是家常便饭。 他不说。 将军半生戎马,征程漫漫,马蹄踩过千山万水,早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 可再是铁石心肠,也难免有刹那柔软。 故而,在信的最后,又端端正正地写了几个字。 “言尽思卿,心中欢喜。” 村里没什么新鲜事,这事的热度持续了两天,葛义从鸣泉镇回来了,顺便捎回了金志通一行人。境 牛车里满满当当的箱子、桶子,许多人过来围观,金志通也不说话,在冯蕴的眼神里,沉着脸指挥两个仆从往里搬东西。 冯蕴把葛义叫到里屋,“怎么回事?” 葛义笑容满面,从怀里捞出一个小包,递到冯蕴的面前,摇了摇,小声道: “银子,还有珠宝。娘子快看。” 鸣泉镇的收益年前已经盘点过了,这才刚开张,断不可能有这么多。 葛义道:“陈夫人来了鸣泉,偷偷塞给我的。托我好好照顾小公子和小女郎。” 冯蕴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是一大锭银子,还有两三件珠宝首饰,看着能值不少钱。境 收买人心? 冯蕴道:“你怎么想的?” 葛义连忙摇头:“小人在长门有吃有住的,用不着这些,但陈夫人有心,小人觉得拿着也无妨,正好长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这行事风格完全是跟冯蕴学的。 “再说了,原本娘子也不会真的弱待了小公子和小女郎,拿钱不亏心。” 冯蕴瞥了一眼,“你倒是机灵。” 她将布包塞回到葛义的手上,“拿着吧。”境 葛广当即变了脸色,觉得这东西烫手似的,“娘子要是觉得不妥,小人等下便还给金总管,让他带还给陈夫人。” “傻啊,你给他,还不是被他没下了。”冯蕴看着葛广道:“你和你哥两个也到岁数了,指不定哪天有合适的姻缘,就得成个家,需用钱,这是你靠本事赚的,自己拿着。” 这叫什么靠本事啊? 葛义面红耳赤,硬是塞到冯蕴手上,急得脸都红了。 “我们哥俩爹娘早过世了,没家没业的,长门就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处,往后的姻缘还得靠娘子帮衬,这钱我不能要,娘子要是不收,我便还回去……” 拉拉扯扯不好看,冯蕴看他坚持,便笑着收了下来。 又出门清点了一下金志通收来的束脩,有布帛粮食也有银钱,她让邢大郎过来点数,记到村学的账上,那锱铢必较的样子,看得金志通牙都快咬碎了。境 “十二娘,这可是府君和夫人凑了好久才凑够的,往后小公子和小女郎在贵府,还望你多多担待……” 冯蕴:“放心放心。我这人最讲规矩。小满,从即日起,冯小郎不必再跟仆役同食。” 什么?跟仆役同食? 金志通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这要怎么禀报府君和夫人? 还不得把人怄死啊? 好狠的冯十二。境 冯蕴面不改色地点清了钱物,叫小满送客。 小满低头应一声,金志通却不动,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恨恨的,看着冯蕴不转眼。 冯蕴笑道:“怎么,金总管要留下来吃饭吗?正好,我家大王在西北打了胜仗,明儿村里要排流水席,金总管要是不嫌弃,便留下来同乐同乐?” 这是炫耀还是威胁? 金志通甩袖离去,临行,恶狠狠瞪了小满一眼。 - 收到捷报的第三天,庄子里摆了流水席。境 青黄不接的当下,土地上荒凉一片,作物全冻死了,粮食是稀罕物,里正娘子这流水席一摆,整个村子都来了。 人多,席面只是最简单的五大碗。油烧豆腐,上面一层肉,下面是炖豆腐,肉包子,炒粉条,还有一碗熏香浓郁的鸡汤,虽说汤碗里瞧不到几片鸡肉,可那是实实在在的鸡汤啊,盛一碗喝着,从嘴里暖到胃里,好多人家过大年,也不过如此了。 这是长门第一次正儿八经摆席。 整个庄子的桌子拿出来都不够用的,于是,各家各户就把自己家的桌子凳子搬过来,锅碗瓢盆,有用得着的,说一声,转头就有人拿来。 众人都说,这是里正娘子为征战在外的丈夫讨的吉庆…… 因此,没有人空着手来,哪怕是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也要挂上红纸,拿到冯蕴面前说上几句喜庆话。 冯蕴早交代了下人,不收礼,可备不住大家热情,你来我往的推拒几回,很是客气一番,才坐下吃席。境 冬天让大雪积压了那么久的情绪,大家伙难得放松一回。 坐在太阳底下,吃饭说话,好生热闹。 冯蕴当然不是白请客,饭后,当着大家的面,再次重申了花溪村的规矩,接着便说农具坊、成衣坊和山上开矿的事。 “村里作坊开起来,肯定会耽误农时。所以,大家要想好,只能去一处。农具坊和矿山都是体力活,原则上只招男子。” “有属意的青壮,饭后到邢大郎那里记个名字。” “须得和家里商量着来,尤其是矿山,能赚钱,风险也高,勉强不来。” 有钱赚的事,优先着村里人。境 大家都对冯蕴感激涕零,可听说有风险,就又都犹豫了。 谁家的亲戚听谁的亲戚说了谁的亲戚,曾经死在矿井里的说法,多了起来,竟没几个人找邢州记名…… - 捷报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了西京。 新朝廷振奋不已,民间市井也喜气洋洋。 朝中很多人并没有冯蕴的忧虑,习惯了裴大将军打胜仗,胜就变成了一种常态,理所当然。 对新朝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一场胜仗更重要了。境 替大晋挡住来犯之敌,那便是对西京朝廷的正统说,最有力的佐证。 李宗训那个“先帝遗诏”,究竟是从哪张书案上伪造出来的,谁说得清楚? 西京朝廷欢庆胜利,邺城朝廷则是在“招兵买马”,疯狂敛财。 新登基的淳德小皇帝全然就是一个摆设,临朝太后李桑若依然是傀儡,成天醉生梦死,在酒肉男色中,麻痹自身。 而相州节度使葛培,倒是有几分领兵之才,奈何勇则勇已,谋略不够,朝政大权几乎由李宗训一人独揽。 当初李宗训逃离中京,带走了一批官吏,但事出紧急,很多人的家眷和属官都来不及离开,全留在了中京。 于是,大量空缺下来的官位,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境 许多豪绅大户,有钱有粮,未必有官,一看风水轮流转,今岁到我家,便争先恐后地抢官买官。 一个个托人情,塞好处,几乎要打破头。 李宗训眼下正是大量需要用钱用人的时候,都懒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自己专门搞一条门路,自己收钱,明码实价地卖官,不让任何中间人赚这个差价…… 此举最显著的效果,便是在极快的时间内,为邺城新朝空虚的国库,积累了大量的钱财。 李宗训手段狠,人也阴。 等卖得差不多了,他合计合计,就给买来的官位,设了一个入职障碍,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竞职”。 也就是说,买了官能不能走马上任,还得看能不能竞争过别人……境 有本事的就留下来,为李家卖命。 没有本事的,那便留一个散官头衔,无实权无俸禄,自己可以摆摆架子,在亲朋面前装一装老爷,除了娱乐身心,别的屁用没有。 这招阴毒,邺城到处是骂李宗训的人。 有些急眼的甚至在家里焚香祷告,盼裴獗快点打入邺城,统一大晋,将李宗训这个烂人赶尽杀绝…… 对这些埋怨,李宗训全不看在眼里,坦然自若。 “能者居之,天经地义。” 有本事你上啊,没本事上不了,怪得了谁?境 冯蕴在庄子里听到这些事,笑了笑,竟然觉得李宗训这一招,十分的绝。 可以说,半点毛病都没有…… 不是要官吗?一手钱,一手货,又不是没给。 毕竟买的是官位,不是权位。 大家都得偿所愿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又丰富了国库,又打击了本地豪绅,吃相虽然难看了一点,但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这损招,没有二十年为非作歹的经验,干不出来。” 邢丙、阿楼、葛氏兄弟几个都在侧,闻声不住的点头,小满却很是不懂。境 “那他不就把世家豪绅都得罪了吗?” “不。”冯蕴浅抿一口香茶,淡淡地道:“手可遮天的世家,无须买官,新朝自己就要巴结上去,拉拢收买,许以官位。花钱买官的,恰是那些手头宽裕,有几个钱,但地位身份够不到的人。这一部分人,最好收割……得罪他们又如何?无非抱怨几句,无兵无势,还翻得了天不成?” 在绝对的势力面前,愤怒即是无能。 “李宗训这人,不可小瞧。” 第332章 燃眉之急 忙碌几天下来,庄子里的田地都翻得差不多了,冯蕴看了一下水田的情况,准备先育秧苗。礎 育苗那天,几个什长伍长恰好过来议事,顺便凑过来观看。 冯蕴没有把苗放到田里去育,而是专门为稻种安排了一间暖房,搭上数层竹架子,取田泥置于上方,均匀撒上稻种,屋子里用木炭保暖加热,密不透风,再派人按时添加水分…… 徐嫂子也在旁边,整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娘子让人捯饬屋子的时候,俺还不知干啥用的。哎哟娘也,原来是给稻子住的呗。” 众人齐笑。 杨什长问道:“里正娘子,把稻子撒在竹垫上,这能成吗?” “能成。”冯蕴道:“先育苗,等苗出芽,天气暖和了,连同竹垫一起,整个放入苗圃里养着,等五月份,秧苗长到二十来公分,再移栽到水田里去。”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个什么说法?为何要如此麻烦?” 但凡下过地的人,都知道,稻子是直接丢在水田里播种的,里正娘子这么倒腾,不嫌麻烦吗? 冯蕴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那些解释,一时半会跟他们说不清。 她只道:“这么做至少有三个好处,一是给稻种保温,加快育苗速度,弥补雪灾误了的农时。二是育苗的时候不占用田地,田里可以种一些蔬菜,还有那些种了冬小麦的田,等到五月收割再整一遍,不受影响,土地利用率就高了。三是育好的苗,等到一定的大小,可以看出苗种好劣。我们只移植那些长势好的,差的便淘汰掉。如此,产量便会比直接播种好上许多……” 村人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礎 尽管里正娘子很有本事,可看她细皮嫩肉的,也不是种过地的人,他们不信冯蕴比自己家世代传下来的手艺更强。 看了半晌,笑盈盈地离去了。 嘴上没说什么,显然是不信。 冯蕴当然不会相劝。 播种是大事,勉强不得。何况用育苗法代替直播法,她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有经验。弄不好少了收成,那不就是害了别人吗? 忙碌一上午,冯蕴累得腰酸背疼。 其实她有耐心也喜欢做这些事,可备不住身体不够强壮,稍稍累一下,就感觉虚弱……礎 这个时候,她就有些感慨人不够用了。 摊子铺得太大,到处都需要人…… 冯蕴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叫来邢丙,让他从部曲里再挑几个得用的人,锻炼锻炼。 往后用人的地方多,单靠他们几个,转成陀螺也转不开。 邢丙满口答应。 冯蕴这才想到什么似的。 “大郎呢?怎么不见人影?”礎 邢丙笑了笑,“好似是矿山报名的人少,小子发愁,想着怎么挨家挨户去游说……” 冯蕴眼皮一跳,“你把他找过来。” 十五岁的少年揪着眉头被父亲叫到冯蕴面前,满脸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娘子。”邢大郎看着冯蕴,便撇了一下嘴唇,这才递上册子。 “统共才五六个人记名。这可怎生是好?” 花溪村现在的日子比别的村落好过,村里人的选择也多,因此更为惜命。得知那矿山有性命风险,没几个人想去…… “就册子上这几个,也是碍于情面才来记的名……”礎 冯蕴拿着册子看了一眼,数了数人数,不慌不忙地放下。 “这才好呢。” 邢大郎愣了愣,急得什么似的。 “娘子是不是糊涂了,马上就要上山了,找不到人,怎生是好?” 冯蕴道:“矿山上,我原也没打算用本村人。” 有风险的事情,尽量不要用村里人。一旦出事,不好扯皮。可是如果不叫村里人吧,又怕他们觉得长门的肥水流了外人田,说不定心里就会有意见,影响邻里关系。 “矿井里有毒气,矿山常死人的消息,是我让人传播出去的。”礎 冯蕴轻描淡写地一说,邢大郎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敢情在背地里拆他台子的人,是自家主子啊? 邢大郎看冯蕴一副早有盘算的样子,苦巴巴地问:“那我们矿山上紧着要人,上哪里去找?” 冯蕴道:“回头找刺史君拿一份名单。有的是人。” 矿山开采的风险系数大,冯蕴不想让农人去涉险,几个报了名的人,让邢州叫到庄子里培训,以后可以做小管事。 井下最危险的活儿,她率先想到的是贺洽手头的人——信州囚犯。 信州眼下有五郡,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杀人放火。新朝百废待兴,律令尚在混乱之中,这些人斩也不是,不斩也不是,杖责和徒流无论哪一种,对贺洽来说,都是十分头痛的问题。礎 大部分走上这条路的人,都无家无业无依无靠,犯的罪够不上死刑,把他们打一顿放出去吧,隔几天又会出来为非作歹。 说到底也是为了填饱肚子,怎么着都难办…… 冯蕴找上门去的时候,只那么一提,贺洽便喜不自胜。 “正愁没地方处置这些人,王妃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贺洽说着便要带冯蕴去提人,冯蕴看他着急的样子,笑了一下。 “不急,还得刺史君管上几日,待我那边有眉目了,你再给我送过来。” 贺洽眉头松开又揪紧,点点头,捋着胡子叹气。礎 “粮仓不丰,流祸四起,今岁日子难过哦。” 说起来他便又感慨李宗训不要脸,公然卖官敛财,狠狠薅了一把大户人家的羊毛,冯蕴看他愁眉不展,笑着建议。 “此计,刺史君也可一试。没什么大不了的,取敌之长,补己之短嘛。” 贺洽啊一声,瞪大眼睛,“那我与李狗何异?” 冯蕴不多说什么,笑盈盈地岔开了话题。 不到万不得已,确实没必要学李宗训铤而走险,坏了声誉。可不得不说,要快速充盈国库,利于民生,歹计也是好计。因为在这件事里,还有一个掩藏的好处,开罪了这些大户,换得老百姓高兴,李宗训其实没亏。 -礎 次日,淳于焰从云川找来的矿山匠人到了花溪。 冯蕴先带他们去农具坊看了看正在锻造的矿井工具,然后约好上山勘探的时间。 淳于焰在旁听着,眉梢一挑,问冯蕴。 “你要上山?” 冯蕴点点头,“山上积雪已化。孙大叔说,有他带路,不用绕,端端直直地就能找到那个山洞。” 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吗? 淳于焰冷笑,看着她娇不怜受的样子,“在家呆着。哪里就用得着你了?”礎 咦?冯蕴半眯着眼,半是嫌弃半是笑地看着他,“世子做好你云庄的主子就行,我不缺主子。” 这话硬气。 淳于焰听得心头生恨。 这小娘子是听不出好话赖话的吗? “登山之路,又湿又滑,险象环生。谁爱去谁去,反正本世子不去。”淳于焰大袖一拂,扭头走了。 看着那背影,冯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堂堂丈夫,这也太小气了吧?动不动就摆脸色,要不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才懒得惯他毛病。礎 冯蕴回到庄子里,就准备出行的衣服和靴子。 不是她固执,非得跟着上山不可,而是开矿不比其他,她须得亲眼看见地形地貌,山脉走势,以对照书上所学…… 不亲眼看好,她放心不下。 次日是个大晴天,冯蕴早早起床收拾妥当,骑上邢丙牵来的小马,等着匠人。不料一转头,就看到淳于焰骑在马上,施施然走过来。 还是沉着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看那行头却是准备同她一道上山去的。 “世子要一同出行?”冯蕴纳闷地问:“不是说又湿又滑,险象环生?” 淳于焰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礎 “本世子就爱冒险。如何?” 冯蕴:…… 第333章 旁支小户 山上风大,积雪化去,山路更是湿滑难行。呓 天空里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的凄厉长鸣,听得人心里寒瘆瘆的。 尤其入了山以后,马匹不便通行,一行人速度便慢了下来。 冯蕴专门准备进山穿的靴子,可踩在林间山道上,仍是时不时往下滑。 淳于焰看得皱眉,走到一个斜坡壕沟时,他跳过去,转身朝冯蕴摊开手心。 冯蕴站在原地,没有动。 淳于焰的手一直伸着,气氛便有些尴尬。 “我可以。”冯蕴慢慢说着,将手伸向小满。呓 小满很喜欢女郎依赖自己,仗着身上有点功夫,活泼又灵动,往前一跃便冲过壕沟,回头拖住冯蕴,用力一把便将她扶了过来。 一时得意,她还回头给了淳于焰一个笑容。 淳于焰手上空空,眼神如刀地盯住冯蕴,在仆从维持不住的僵硬笑容里,收手一拂披氅,哼声扭头,顺着湿滑的山路往上去,如履平地一般,越走越快,很快便没了影子。 向忠一看,哎哟,跺脚,跟着几个侍卫便追了上去。 小满愕然片刻。 “娘子,仆女是不是得罪了世子?” 冯蕴看一眼手足无措的孙大叔和那两个留下来的老匠人,微微一笑。呓 “世子怎会跟你生气?想来是去前面探路了。我们慢慢跟上便是……” 山风呜咽,将人的袍袖吹得鼓鼓胀胀,冯蕴却走出一身汗来。 “孙叔,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孙大叔回头,指着远处的山峦:“里正娘子你看,最远那边就是界丘山。这座山其实也是界丘山的山脉,当地人叫小界丘,我们山里人,一般叫老虎口。” 冯蕴微微吃惊,“为何要叫老虎口?” 孙大叔道:“这里的山坳,从界丘山看过来,就如同张开的老虎嘴巴。夜里,山坳风大,如同山大王在咆哮一般……” “有趣。”呓 她站在山坡上,顺着孙大叔的指引观察山脉,又让小满将纸笔拿出来,垫在石上,捉笔描画。 孙大叔看得叹为观止。 “里正娘子大才。” 冯蕴笑一笑,没有回答。 脑子里事情太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娘子。”邢丙突然从背后靠过来,小声道:“有人顺着左边斜坡往上爬,人不少。” 冯蕴抬头看一眼自己周遭,加上孙大叔统共有十个人。呓 她将描好的山势图收在匣子里,回头朝邢丙使了个眼色。 邢丙会意地点点头,招呼葛广和葛义守在路口。 叶闯今日也带了两个侍卫同行,一个叫谢晋,一个叫石久,全是裴獗从侍卫营挑出来给冯蕴的,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脸上不见慌张,但神情却肃然起来。 这种天气,除了猎户,一般人不会上山。 而猎户出行这么大阵仗的,少有。 “这见鬼的天气,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遭的什么老罪……” 几个年轻公子领着一群仆从,浩浩荡荡地从山坡往上走。呓 最前面的男人年岁不大,约莫就十八九的样子,瘦长脸,鹰钩鼻,大概是鼻梁薄而无肉的原因,显得鼻骨非常突出,一望眼望去好像整张脸都是鼻子,显得十分刻薄。 他们似乎也没有料到坡上有人,乍然看到葛广和葛义,当即停下脚步。 “哪家的看门狗,这么没规矩?挡在路中间,还不让开!” 语气霸道,表情蛮横,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话音未落,抬眼就看到了山风里的冯蕴。 今日冯蕴为了上山,穿得简便,没有梳妇人髻,头发如男子一般挽了起来,但那张明昳艳色的脸,一看便是女儿身。尤其在这样的荒山土坡,雪肤玉容就如一片灰暗里突然跳出来的芙蓉花朵,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哟!我说怎生这么横,原来女主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啊?”呓 葛广正要说话,冯蕴便笑着接了过来。 “山路这么宽,我们爱站那里站哪里,你管得着吗?” 几位公子衣着华丽,一看就知来自贵胄人家。 可冯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想不起安渡哪户人家出过这号人物。 没有头绪,她也不着急,话说得懒洋洋的。 那群人交换个眼神,嘿一声,看冯蕴的表情,添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暧昧。 “你是哪家女郎,这样狂?”呓 不等旁人说话,冯蕴便开口。 “安渡贺家。” 几个男子互视一眼。 “安渡贺家,不曾听过。” 一个道:“想是哪个旁支小户,不足为道。” 另一个道:“难道是刺史君府上?不对,刺史君家里只有公子,没有女郎。” 名不见经传的家族,他们不看在眼里。呓 等确定不是贺洽家的女郎,几个年轻人笑了笑,语气便肆无忌惮起来。 “小娘子为何撒谎?该不会是哪座山头的流寇吧?” “看这眉眼风情,许是谁家的压寨夫人?” 这话着实说得轻浮,一群人哄堂大笑。 鹰钩鼻旁边的年轻男子却是皱了一下眉,低声道:“铿兄,不要多事了。我们快些走吧。” 那个被称着铿兄的鹰钩鼻显然不是肯听劝的人。 “小娘子娇媚,有缘得见,怎能不认识一下?”呓 冯蕴生得是很娇媚,可那是她表情柔和的时候。这时脸若寒霜,板着脸的样子,很显端庄,一看便知是好人家的姑娘。 他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认定冯蕴出身低,无所畏惧。 看他往前一步,叶闯沉下脸便拔刀相向。 冯蕴拦住。 对方带的仆从很多,统共有二十来人,一个个孔武有力,手执锐器,要是打起来,就算不打输,恐怕也会吃点暗亏…… 她不愿意自己的人受伤,哪怕是小伤。 尚未摸清对方底细的时候,她可以忍让。呓 “让路。”她心平气和地说话。 对方一听,小女郎怕了。 “佳人识时务,更让人心疼了。” 人往往是得寸进尺的,存了那样的心思,目光看着便猥琐,除了那鹰钩鼻旁边的紫衣公子,一双双放肆的眼睛,落在冯蕴身上,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娘子。”到冯蕴面前,他挑了挑眉梢,“许人家没有?” 这样冒昧的话,可谓失礼至极。 冯蕴眉头微微一蹙,“与你何干?”呓 那人低笑,一副倜傥风流的模样,更显猖狂。 “娘子姿色上佳,哪家夫郎配得上?本公子这是为你思量,不如跟了我……” “公子越矩了。”冯蕴沉下脸,“萍水相逢,我已让道,公子何苦咄咄逼人,出言调戏?” “啧,原来小娘子也懂得调戏之事啊?那甚好,我们恰是情投意合……” 冯蕴扬眉:“不知是哪家的礼数,教出这等轻狂之徒?” “轻狂?”那鹰钩鼻回头看一眼同伴,“佳人说我轻狂,岂非对我有意?” 几个同伴哈哈大笑,跟着起哄。呓 “铿兄何不将娘子纳回家中,好生轻狂一回?” 鹰钩鼻兴致大好,摸着下巴瞅冯蕴。 “阅美无数,也不曾见过这等绝色。真是没有想到,安渡这小破地方,竟藏有如此绝代佳人……” 他自言自语般感慨一句,笑嘻嘻问冯蕴。 “你若肯跟我说一句软话,我便娶你做正头娘子,如何?” 越说越不像话。 这些人习惯了调戏良家妇女,如家常便饭,随行竟无人阻止。呓 冯蕴轻笑一声,“不如公子先自报家门,我看看高不高攀得起?” 那人一听乐了。 “平城元家。” 说罢又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那个个子最高的紫衣男人。 “这位是丹阳郡王。可有听过?” 冯蕴心里头有数了。 敢情是遇上了一群二世祖。呓 丹阳郡王名叫濮阳纵,不巧正是濮阳漪的二哥。 这位自称平城元家的鹰钩鼻,想来也是皇亲国戚。 因为李宗训的焚毁,中京受损严重,好多皇族宗亲和世家大族都离开了。 有些取道去西京,有些回祖籍平城,有一些则是去了别地暂居,更有一些家里人跟着李宗训去了邺城的,则在想方设法投奔邺城。 如果要借道去邺城,安渡确实很方便。 石观出去约莫二百来里,便是邺城朝廷的辖地,信义郡因为和齐国签订了城下之盟,更是如一块开放的飞地,坐船离开,比其他地方都要便利。 冯蕴吃不准他们是想走,还是想做什么。呓 面对火辣辣的目光,似笑非笑。 “贵人家门甚高,我高攀不起。还请不要为难才好。” “不妨事,你不能高攀,我可低就呀……”那家伙嘻嘻笑着,两只眼睛快掉到冯蕴身上了,语气越发暧昧起来,“跟了我,甭管你是什么破落户,往后便有靠山,不好吗?” 冯蕴扬了下眉梢,眼里的冷笑快要掩饰不住。 可显然有人比她更压不住火。 “哪来的狗胆,口出狂言……” 浓浓的讥诮声,是从坡道下方传来的。呓 正是去而复返的淳于焰,可他明明是往上走的,为何会从下面过来? 冯蕴正要询问,就见淳于焰一跃而上。 “桑焦。”淳于焰袖袍微摆,实在没有什么好脾气,“把这几个王八蛋从这里丢下去。” 第334章 不计后果 淳于焰声音平静,要不是目光里忽而闪过的一抹冷鸷,只怕会有人觉得他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堝 毕竟这么高的坡度,丢下去是要死人的。 “这位兄台,可是云川世子?”几个二世祖看到云川人执刀过来,愣了片刻,才有人出声。 正是那个紫衣少年,来自长公主府的丹阳郡王。 他们或许不知道淳于焰长什么样,却都在中京的某些场合见过戴面具的云川世子。 听到濮阳纵的招呼,元铿也回过味来。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我就说安渡郡怎会有如此曼妙绝色,原来是世子的人,失敬失敬,还请世子多多包涵……” 淳于焰黑眸幽深地扫过去,问冯蕴。堝 “受委屈了?” 冯蕴疑惑地问:“你看我委屈吗?” 淳于焰:…… 只要她说一声委屈,那要杀要剐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我真是欠了你的。”淳于焰暗自咬牙瞪她一眼,回过头摆手,漫不经心地道: “还不丢下去,愣着做什么?” 桑焦面无表情地应是,向忠有点急了,凑上前道:堝 “世子,这是长公主家的丹阳郡王,这位是清河郡侯……” 他特地提醒一下,是怕淳于焰没有认出人来,以为这些是哪个普通官吏家的公子,闹出误会。 岂料,淳于焰一听就笑了。 “管他什么郡王郡侯,让本世子不高兴的,都丢下去。” “世子……” “丢!” 向忠哑口了。堝 桑焦和殷幼对视一眼,招呼侍卫就要上前。 其实淳于焰也只带了十来个人,加上冯蕴的随从,在数量上才有得一拼。 可备不住他狂啊,疯啊。 人一旦狂起来,疯起来谁也压不住,那给人带来的便只剩惧怕了。 濮阳纵看着这妖魔般阴冷无情的男子,如此云淡风轻地面对他们,全不看在眼里似的,也有些恼了。 “云川世子这是半分情面都不讲?” 淳于焰这时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堝 修长的身形,个子很高,看上去比元铿那几个稍显端正…… “讲啊,怎么不讲?”淳于焰淡淡开口。 濮阳纵随即松了松表情,拱手笑道:“我等轻狂,不该在世子面前唐突佳人,还请世子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淳于焰摆一摆袖袍,慵懒而笑,那两瓣唇片极是好看的一张一合。 “正因为讲情面,才要帮长公主清理家门,教育教育你这个不孝子啊!桑焦,殷幼,是要本世子亲自动手吗?” 众人大惊。 元铿急眼了:“淳于焰,你敢造次?”堝 啧啧啧!淳于焰看着他那一副天真又愚蠢的模样,难得的生出几分同情。 “这世间有我淳于焰不敢做的事情吗?” 说罢又轻蔑地瞥他一眼,“莫说中京朝廷七零八落,皇族宗亲已如丧家之犬,就算是从前,本世子又何曾怕过?” 元铿听他说“丧家之犬”,脸色微微一沉,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素闻世子宽宏大量,有容人气度,我们纵是有错,该致歉也致歉了,再揪住不放,就是你的不对……” 淳于焰同情地瞟着他那张纵欲过度的脸。 “本世子在救你呀,清河郡侯,不要不识好歹。”堝 濮阳纵心下微惊,“世子此言何意?” 淳于焰道:“丢下山坡,最多残疾,尚不致命, 我比裴獗可慈悲多了。” 裴獗? 与裴獗何干? 淳于焰看着他们全然不知的蠢样,没有拆穿冯蕴的身份,懒洋洋抬手,几乎就要失笑。 桑焦得令,冲上去便要抓元铿。堝 两侧侍卫见状,推搡着便迎了上来。 双方人马你瞪我,我瞪你,骂得有鼻子有眼的。 “做什么?别欺人太甚啊。” “少废话。大家各事其主,但凭本事。” 吼吼嚷嚷几句,转眼拔刀相向,叶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眼巴巴地看向冯蕴。 冯蕴微微抬了抬下巴。 得到指令,侍卫们大喜过望,大吼一声便冲了上去。堝 这一场山腰厮斗的结果,以元铿被两个人抬着从坡上丢下去,其余几个中京来的二世祖,受伤的受伤,滚坡的滚坡,最后带着侍卫作鸟兽散而结束。 淳于焰满意地轻哼一声,懒洋洋问冯蕴。 “冯十二,过瘾了吗?” 冯蕴问:“什么?” 淳于焰道:“你本可以直接道明身份,避免事端,为何不说?” 冯蕴不答反问,“我也想问世子,明明往山上走的,为何从山下来?” 淳于焰不说话,拍了拍巴掌。堝 只见两个仆从抬着一乘肩辇走过来。 淳于焰懒洋洋地示意冯蕴,“坐上去。” 冯蕴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有动,“我是来做事的,用不着这个。” 淳于焰突然来了火气。 “你看看你的鞋,都浸湿了。” 冯蕴:“那又如何?” 淳于焰侧过头,在她耳畔低语,“你忘了你中过什么邪药?湿了脚,不怕旧疾复发?”堝 冯蕴抬眼,对上一双仿佛就要揭穿她秘密的眼睛,心里寒涔涔的…… “威胁我?” “你说我告诉裴獗,他会如何想?” 冯蕴:“你以为我在乎?” 声音未落,耳边传来淳于焰凉薄的低笑,听上去极是不耐。 “裴獗不在身边,你若毒发,还不得求着本世子?我可不想将就。” 许是隐私被人窥探,又许是落在耳畔的气息太热,冯蕴耳根红透,羞容敛色,雪肤轻红,再添一点薄怒,娇态动人。堝 淳于焰几乎想要失笑。 看着冯蕴眼底的盘算和思索,他将人拦腰一抱,送到肩辇坐好。 像上次一样,俯身为她系上束带,淡淡地道: “我对你没有兴趣,如此防范做甚?只是不想你行动迟缓,误了正事。” 说罢眸光幽冷地扫过她,退开两步,懒洋洋地吩咐侍从。 “脚下稳健点。” 仆从当即应声,“喏。”堝 冯蕴不争辩了。 也懒得跟疯子计较。 毕竟他也算是一番好心。 而且,那句话也成功威胁到了她。 虽说好久没有发病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可不想在淳于焰面前丢人。 大雪积压后的道路,很不好走,山里更是行路艰难,好在孙大叔确实是一个识路的山中强人,没弯没绕,直接就将他们带到了上次捡到石墨的山洞。 那是一个斜直往下的狭长石洞。堝 冯蕴跟着老匠人先在外面察石层,看土色。 等下洞勘探的时候,被淳于焰阻止了。 “上头待着。” 冯蕴有些累了,这次没有跟他争执。 淳于焰自己跟着老匠人下去了,冯蕴第一次发现,做事的时候,淳于焰并不是只会贪图享受的人,他很务实。 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才慢慢上来。 冯蕴问:“如何?有多少方量?”堝 淳于焰脸一沉,“你也不问问我如何?” 冯蕴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一袭锦袍华裘略有脏污,头发微显凌乱,全身上下,唯有面具还一丝不苟。 冯蕴勾了勾唇角,“世子就不该穿成这样上山。要是换一身劲装,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进山探矿,你打扮成这样,至于吗?” 淳于焰就像被鱼刺卡喉似的,说不上话来。 几个侍从忙将眼神看别处,只当没有听见这丢人的话。 上山前,向忠劝过世子更衣。堝 可世子讲究,要好看为主,那就只能牺牲这件造价不菲的衣裳了。 老匠人是个实在的,他没有察觉主子的情绪,笑一下,拱手回复冯蕴。 “恭喜王妃,恭喜世子,依小人看,此山矿藏丰富,采上数十载都不成问题。” 冯蕴大喜,“承您的吉言。” 说罢她带着老匠人在附近走了走,商议在哪里凿井,哪里装辘轳,窑井深度,宽度,如何运输,二人说得头头是道,聚精会神,全然把淳于焰忘到了脑后。 回去的路上,淳于世子拉着个脸,像一个被人欠钱不还的债主。 冯蕴发现忽略了他,到长门庄子外,下马朝他深深一揖。堝 “今日有劳世子了。” 淳于焰眉一扬,淡淡道: “别顾着谢,有你的麻烦在后头。” 冯蕴道:“此言何意?” 淳于焰迟疑道:“长公主护犊子又小气,今日开罪了丹阳郡王,只怕会找麻烦。” 冯蕴眉头一沉,便听他道:“但有人问,你就说是我干的,与你无关。” 冯蕴微微揖礼,“世子大义。只是,事由我起,不敢劳驾世子受过。”堝 顿了顿,再又一笑,“何况,此等宵小,我也未必看在眼里。” 原本她是诚心不想麻烦淳于焰,才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可这些话落到淳于焰的耳朵里,就好像在说,他多管闲事,人家根本用不着他。 “哦。”淳于焰扬唇,隐约带了几分讥诮,“我竟是忘了,你岂是一般女郎?你是雍怀王妃啊,怎会怕那等宵小?” 他说着便拂袖而去。 冯蕴极是无奈。 不料淳于焰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远水救不了近火,雍怀王远在边塞,王妃还是不要大意为好。长公主可不是什么普通宵小之辈,不论是西京朝廷,还是邺城朝廷,眼下只怕都不好轻易得罪她。”堝 冯蕴明白这话的分量,低头行礼。 “多谢世子指点。” 淳于焰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那张客气疏淡的脸,到底是扭过头,扬长而去了。 第335章 姻缘无续 冯蕴回去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院子里已是相当热闹。幂 许多村里人都围了过来,看他们拉回来的猎物。 今日上山,一些侍从趁着冯蕴和匠人勘查石层和土层的时候,跟着孙大叔在山里做了一回猎人。 孙大叔祖上就是猎户,很有些技巧,山上本就有他挖好的陷阱,这一趟众人收获颇丰。 除了野兔子,山鸡这些小动物,还有一只麂子,一只狐。 一群人笑盈盈地围着观看,鳌崽也趴在门缝里往外看,不停地舔嘴巴。现在鳌崽越来越大了,冯蕴怕它吓到村里人,引来非议,外人多的时候便让它待在屋子里。 看着这么乖的崽,冯蕴的心都快融化了。 她走近摸鳌崽的脑袋,“一会儿有得你吃。”幂 冯蕴走出去,韩阿婆便问:“娘子想吃什么?阿婆给你做一道鸡汤菜吧?用猪骨头、鸡鸭骨头先熬出味,待色白似乳,再加青菜进去同煮……” “阿婆看着
相关推荐:
春宫图(H)
都市药王医仙
快穿之这个女配有点怂
重生后她娇媚撩人
但求其爱(年下1V1)
徐安山梅及笄
文弱书生的顶级雌虫哥儿
神仙风流记
惩罚蜜恋
如何在1V1模式下达成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