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有成算?” 裴獗道:“取你命,足矣。” 萧呈的唇角敛去笑意,“刺杀齐帝,破坏两国联盟,这个罪责,将军只怕担不起。” 裴獗:“与小人为盟,不足以信。有何罪责,本将一力承担。”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繰 只可惜…… “身为人臣,往往身不由己。” 萧呈一笑,百感交集。 他也做过人臣,深知掣肘与无奈。 也深信,裴獗一生都走不出那个皇权的桎梏。 果然,他声音未落,就见官道上几个人飞奔而来。 马未至,声已到。繰 “太后有旨,请大将军交出兵符,回城觐见!” 宣旨的人是太后跟前的陈禧,与他同来的还有裴冲身边的长随,段维孝。 他不等裴獗开口,便跃下马来,单膝跪到裴獗跟前,抱拳行了一礼,焦急地小声道: “大将军,速速撤兵,不可妄为……” 萧呈微微一笑。 这一刻,他似乎有点明白冯蕴的用意了。 狡诈如狐,一箭几雕,逼的不仅是他,更是裴獗,对付的不仅是他,更是李桑若和大晋朝廷。萧呈再次怀疑,阿蕴是为什么变成这般……繰 端看裴獗要如何应付了。 “告诉父亲,儿不孝。”裴獗面色肃冷,语气淡淡,看着段维孝紧张的面容,突然下马朝信州的方向,揖拜三下。 “幸得家祖荫庇,妄之得以加官进爵,领北雍军,勋赫一时。今明知圣意,一意孤行,愧对祖宗之灵,愧对慈父教诲,不配担大将军一职。” 声音未落,他从怀里掏出兵符,递给段维孝。 “齐国不守约定,撕毁盟约,掳我妻室——我必杀之。” “大将军!”段维孝瞪大眼睛,不敢接兵符,更不敢阻挡。 只见裴獗转头跨上马背,“侍卫营,随我拿下敌首,救出夫人。”繰 裴獗语气满是肃杀,如平地惊雷,砸在众人心中。 侍卫营是他的亲随,齐声而应。 北雍军不是亲随,他交出兵符,甚至都可以不归他管…… 但三千铁甲,竟是齐声呼应。 “愿凭将军差遣!” “我们与将军祸福与共,生死相随!” 敖七更是一马当先,杀了出去。繰 战事突起,仿佛只在眨眼间,三千铁骑刀枪齐出,如疾风般卷向渡口…… 齐军慌忙应战。 火光,刀光。人声,马声,乱成一团。 陈禧吓得骇然变色,“裴大将军,你不尊太后圣令,是要造反吗?” “反又如何?”裴獗转眸直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明亮的尖刀,吓得陈禧马上的身姿晃了晃,差点摔落下来,声音也软了。 “大将军……太后和裴老将军尚在议馆等你……不可意气用事。” 裴獗满脸冷寒,不看他,更不看段维孝。繰 “杀!” 侍卫营大喊,“杀!” 敖七厉吼:“北雍军儿郎,随我杀上去,救回夫人!” 一干将士随裴獗风里来雨里去,同灶而食、同锅而饮,彼此以性命相托,这样的情分,不归那一道虎符管。 热血点燃,军魂凝集,三千骑兵抱团出击,坚不可摧,势不可当。齐军叫喊着堵在船头,摆开阵势,嘴里大声吆喝! “护驾,护驾!” “保护陛下!”繰 北雍军是晋国的精锐。 这三千铁骑,又是北雍军的铁甲。 开膛剖肚,不顾性命,也要一雪夺妻之耻。 裴獗已不受晋廷约束,北雍军又全然听命于他,一场浩劫眼看就要再现,谁也没有料到会发展至此。 即使是萧呈,也没有想到裴獗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裴獗反。” 他低低一笑,对大满道:繰 “这可是你主子想要的结果?” 大满眉头蹙了起来,“主子不想两国再起争端……” 狼烟已燃,史书势必会浓墨重彩的记下这一笔,她不想,又有什么用?就算她是执棋的人,也没有办法面面俱到。 萧呈看着潮水般厮杀过来的北雍军铁甲,淡淡地一叹。 “说吧!告诉裴獗真相。” 黑压压的人群挤在岸边,在北雍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下,齐军难以招架。 大满听到萧呈吩咐,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人群里突然大喊起来。繰 “云川世子来了。” “快看,是云川世子。” 来人确实是淳于焰。华丽的马匹,华丽的衣袍,一脸慵懒的笑意,就像置身世外看百戏表演的时候一样,对眼前的事情没有半点情绪。好片刻,才漫不经心地扬声道。 “本世子来迟一步!诸位且休战,听我一言。” 第292章 一辩再辩 淳于焰的庄子离这里不远,上次他出现在这里还是上次看裴萧争执的时候,又一次不期而遇,当然不会是巧合。緲 萧呈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 “愿闻其详。” 裴獗高居马背,辟雍剑遍体寒光。 “世子没事站远些,以免血溅在身上。” 淳于焰慢条斯理的走近,带点晃晃悠悠的闲态。 “冯十二的消息,妄之兄都不想听了吗?” 裴獗不耐烦,他已认定冯蕴就在那艘船上。緲 如果不在,萧呈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认下来,也不会有那张纸笺。 至于淳于焰,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谁给好处便帮谁,裴獗从不信他。 淳于焰不知道裴獗弃了兵符,见他黑眸冰冷,一张脸全是压抑的狂怒,略略心惊,脸上却不显半分。 “二位在此斗得你死我活,冯十二此刻说不定正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痛哭流涕,等着二位去解救呢。” 冯蕴就在那里,他却说这样的话。 敖七当场黑脸,“世子是来看笑话的吗?” 淳于焰轻描淡写地笑着,唇角微掀,“敖小将军看清了吗?陛下身侧这位,不是冯十二吧?”緲 敖七脸色一变。 他其实也是有疑惑的,只是年轻气盛,温行溯和裴獗不说什么,就认定了冯十二娘在船上,一心想把人夺回来,哪顾得那些? 听到淳于焰的揶揄,再看裴獗不言语,突然有些难受。 “阿舅……” 裴獗一言不发。 萧呈的视线落在淳于焰的脸上,却是笑了。 “世子到底是站哪一方的?”緲 淳于焰淡淡微笑,“本世子站在公道一方。” 又远远朝御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人是鬼,你出来走几步,说两句?” 萧呈看他一眼,没有情绪没有锋芒,只有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阿蕴过来吧,见见旧人。” 大满方才就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听到吩咐这才慢慢走上前来,风灯摇曳着,她就站到灯下,望着岸上的裴獗盈盈一拜。 夜下灯火映着那张脸。 有人低呼,“是将军夫人。”緲 淳于焰却笑了一下,“假冒将军夫人,你该当何罪?” “仆不是夫人。”大满眸色微垂,脸上略显惊恐,“但仆并非有意假冒,只是,只是逼不得已,求陛下恕罪……” 萧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夫人在何处?” 大满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在瞭望台,大满和夫人就失散了,大满幸得陛下所救,方才饶幸活命,而夫人……”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凄楚。 “大满不知夫人下落……” 这事听来玄妙,好端端的在瞭望台如何会失散?緲 萧呈听到不是冯蕴,表现得也太过淡定了。 众人满是疑惑,纷纷望了过来。 大满低低道:“李太后声称有邪祟作怪时,夫人便心神不宁,害怕出事。恰好大满与夫人有几分肖似,就自告奋勇,以保护夫人为由,打扮成夫人的样子……” 她望向众人,揭去花黄,当众让人端来清水,去除妆容,变魔术似的,那张像似了冯蕴的脸,换了眉形,去了眼妆和鼻影,也就剩下三五分相似了。 “夫人预知了风险,却没有想到会真的遇上邪祟……” 此言一出,众人吃惊。 没有人真的相信有邪祟作怪的。緲 可当事人说了,人们又不禁好奇。 “哪来的邪祟?快说,到底发生什么?” 大满的脸上,生出几分惧意。 “大满和夫人换了衣裳和妆容,一起去瞭望台。夫人和小满在台下等待,大满代替夫人上台,等伽律法师作法。当青布升上来的时候,法师让大满闭上双眼,这时便觉得头脑昏眩,接着整个人往下沉落……等恢复意识,大满便到了马车里,再睁眼,就看到了陛下……” 伽律法师是萧呈的人,这不就是萧呈把她带走的吗? 哪里来的相救? 无非萧呈以为带走的人是冯蕴,没料到狸猫换太子,弄错了人而已。緲 淳于焰挑眉,把话题引回来,“将军夫人去了何方,你当真不知情?” 大满摇头,“大满替夫人上瞭望台后,就没有再到夫人。也因偷偷扮成夫人的样貌,让陛下误会……后来,便不敢再说出真相,导致这场误会……” 音色弱弱,说罢她便跪在萧呈的面前。 “妾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这称呼这姿态,很是令人遐想。 萧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临幸了她,那她就是皇帝的女人,便有什么错,也得看皇帝的意思。 萧呈微微眯眼,看一眼那头不声不响的冯敬廷。緲 “你的事,朕容后再罚……” 说罢淡淡看一眼淳于焰,又问裴獗。 “既是一场误会,那裴大将军是否找寻夫人要紧?” 裴獗脸色未变,看着大满,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冷沉。 “那张纸笺,你从何而来?” 大满低下头,不敢看裴獗,“方才仆女怕被将军识破,不敢出声,无奈之下模仿夫人笔迹所写。” 模仿?緲 裴獗隔着夜色看过去,大满的面容模糊不清。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有相信她是冯蕴,令他做出判断的是那一张纸笺。 “在我回来前,还请齐君稍候。” 嘴上说的是请,可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分明就是不让萧呈离开。 正好,萧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声一笑。 “将军自便。” 裴獗掉转马头,朝淳于焰走去,目光复杂。緲 “依世子所言,蕴娘身在何处?” 四目相对,淳于焰从他眼里看到了探究和怀疑,镇定地道:“那野草精不是说,被议馆里什么大宅妖带走了吗?既是宅妖,那走得了多远?会不会仍在议馆里?” 敖七听不得他胡说八道。 “议馆都快让我翻转过来了,哪里还能藏人?” 淳于焰笑了一下,“偌大的议馆,总有些地方,是敖小将军无法翻找的吧?” “多谢淳于世子提醒!” 裴獗不轻不重地哼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一言不发地与他错身,打马疾驰而去。緲 北雍军铁骑也一分为二,流水似的,一部分人随裴獗而去,另一部分人留了下来。整个过程纪律严明,甚至没有看到裴獗过多的指挥,他们便安安静静地完成了交接和布置…… 萧呈看着黑压压一群人,心底微凉。 方才好险! 淳于焰也在看。 这时他才发现了事态的蹊跷。 “我好似错过了什么?” 萧呈微微一笑,“世子可要到船上小斟?”緲 淳于焰扬眉:“不是鸿门宴吧?” 萧呈道:“是与不是,世子何所惧哉?” 淳于焰双眼紧盯着萧呈,声音低浅,似笑非笑。 “好。那本世子便陪齐君小饮两杯,恭贺齐君新得佳人。” 萧呈不置可否,“请。” - 李桑若换好衣服,躺在床上,小腹下坠般疼痛,她咬着下唇,忍着呻吟,让仆女把她扶着侧过身子,趴在榻上,仍是觉得不适,不由怒从心来。緲 “将军还没有回来吗?” 仆女没有回答。 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是唐少恭,阴沉着一张脸,盯住她。 李桑若吓了一跳,“少恭叔为何这般看着哀家?” 唐少恭垂目,脸上的嫌弃怎么都掩饰不住,“殿下不该背着仆,下旨夺裴獗兵符。” 李桑若抿了抿嘴唇,压着火道:“这也不完全是哀家的意思,还是裴老将军的意思。大将军不听劝阻,对齐帝兴兵,为一个女子破坏两国盟约,哀家要是坐视不管,还做什么临朝太后?” “裴老将军是裴老将军,裴大将军是裴大将军。”唐少恭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殿下莫不是忘了,眼下北雍军,都听谁的指挥?”緲 “当然听朝廷指挥,没了兵符,裴獗如何掌兵?” 听到她天真的言论,唐少恭脸都僵硬了。 “殿下难道没有想过,裴老将军只是客气客气,又或是试探一下殿下?” 李桑若倒不是没有想过,但裴冲推着轮椅在她面前,一声声请罪,可做不得半点假。 “总归这次哀家没有做错,无论如何,阻止了晋齐两军冲突……” 声音未落,便见陈禧屁滚尿流地冲了过来,背后跟着两个推推搡搡的小黄门,好似受了不小的惊吓,说得结结巴巴。 “殿,殿下……裴大将军带人闯了过来,说要……搜,搜查……不,不是搜查,是寻找将军夫人。”緲 “岂有此理!”李桑若顾不得身子疼痛,翻身坐起来,青白着脸道: “他是要造反吗?竟敢到哀家的屋子里来找人?” 陈禧想说,他兴许真的敢造反。 转眼又把话咽了回去,低头沉默。 “将军寻夫人心急,在竹河渡口,和齐君大动干戈……” 他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剩下的话陈禧不敢说,也没有机会再说了,只听得里屋有仆女尖叫一声,紧接着便有人跑了出来。緲 “殿下,不,不好了,将军夫人……藏在,在殿下的衣箱里。” 第293章 大乱将至 李桑若脸色一白,即使是小产落胎滚下木阶,都不如此刻这般惊恐。莬 大脑好似停止了运转,心悸得几乎要从胸膛蹦出,怦怦乱跳。 “冯氏为何会在我的衣箱里?快……去拦住将军……” 嘭的一声! 木质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几个仆从哪里挡得住裴獗的侍卫营?好似专程来抓现行的,裴獗全然不等通传,径直闯了进去。 两个仆女正在手忙脚乱地替冯蕴松绑,动作惊慌异常…… 冯蕴整个人蜷缩着衣箱里,脸上毫无血色,嘴里塞着团起的破布,双手反剪着用麻绳捆束,一头青丝凌乱地垂落下来,挡住白皙的小脸,眼里不见半丝光亮。莬 脆弱、可怜,奄奄一息…… “女郎!” 敖七震惊又愤怒。 “阿舅,是她!是她!” 裴獗抢在前面,一手挥开仆女,将冯蕴从衣箱里抱了出来。 “蕴娘……” 仆女吓得脸色惨白,抖抖嗦嗦不敢出声。莬 “将军这是做什么?”李桑若在宫人的搀扶下,一脸怒火地走过来。在看到冯蕴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嘴唇翕动良久,才吐出那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冯氏为何在此?” 裴獗用披风将冯蕴裹在怀里,下巴轻蹭一下她的额头,这才将人裹实了抱在身前,慢慢转过来,迎上李桑若的视线。 “臣正想问殿下,臣妻为何在此?” 李桑若后退一步,一脸错愕之色。 四顾不见唐少恭,再看裴獗冰冷无情的面孔,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却回答得底气不足,心脏怦怦乱跳。莬 “哀家不知她为何在此,倒是将军,私闯哀家住处,是谁给的胆子……” 裴獗毫不避讳地抱着冯蕴上前,全无君臣之礼。 “请殿下给臣一个说法。” 窗棂未合,冷风一下子灌过来,凉飕飕刮在李桑若的身上。 李桑若觉得冷。 一字一字,裴獗的声音听不出愤怒,却如刃刮骨。 “你找哀家要说法,哀家找谁去?”李桑若快疯了,她死死盯着裴獗怀里的女子,只见她小脸苍白,紧闭着眼,脑袋侧靠在裴獗的胳膊上,气息微弱,那模样在火光下触目惊心。莬 她就算有千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而且,裴獗似乎也不想听她解释什么。 他只是在利用这个契机,名正言顺地与李氏切割。 李桑若察觉到了危险,甚至察觉到自己落入了圈套。 可比这种意识更为恐怖的是,她的对手早一步预判了结果,做好了局,让她百口莫辩。 这是冯蕴的阴谋。 这个阴谋里最重要的一环,却不是真相,而是裴獗的认知,裴獗的感情。莬 他心里的大秤偏向谁,谁才是赢家。 她没有机会赢,不仅仅是因为冯蕴挖好了坑,摆好了局,还在于裴獗的眼瞎了,心偏了…… 他既无情,她拿什么来赢? “少恭叔……” 李桑若嘴唇哆嗦着,崩溃般大喊,声音都在发抖。 “少恭叔,人呢!?” 唐少恭这才走过来,李桑若顿时如看到救命稻草。莬 “你说,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少恭淡淡地扫裴獗一眼,拱手垂眸。 “将军何须着恼?不如等夫人醒来再说?救人要紧。” 裴獗低头看一眼冯蕴,再冷冷扫向李桑若,眼神迅速变化,从对冯蕴的心疼怜惜,到看李桑若时,彻骨的寒意,只在一个转瞬。 “最好她无事。” 房门被人拉开,又咣当一声关上。 裴獗抱着冯蕴扬长而去。莬 李桑若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气得身子发抖,“这是在跟谁发脾气?反了,反了,他真的反了。” 唐少恭沉声:“殿下,慎言。” 李桑若猛地掉头看着他,怒不可遏,“哀家有说错吗?你看哪个臣子如他这般猖狂……” “殿下。”唐少恭低头,逼视着李桑若的眼睛,低声质问:“殿下当真想把大将军逼反吗?” 李桑若一怔。 混乱糊涂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 “你是说,将军真的会反?”莬 唐少恭眉头微微一蹙,瞄向她,语气平缓,“殿下莫非真的以为,有人会为皇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桑若如遭雷劈,一时冷汗直流。 她心里有气、有妒,有愤怒,但不想真的跟裴獗翻脸,也从来没有想过忠诚如裴獗,会真的背叛朝廷,行大逆不道之事…… “哀家做错了吗?哀家什么都没有做?” 唐少恭看她一眼,回头问陈禧。 “兵符在何处?” 陈禧抖抖索索地低着头,双手奉上来。莬 “当时将军递给段维孝,段维孝不肯受,将军将兵符掷于泥地上,小人左右为难,只得捡了起来……” 李桑若大喜,“拿来,将兵符呈给哀家。” 有兵符便可以号令千军万马。 有兵符便可以拥有真正的、绝对的实权。 有兵符,她和她的儿子就可以成为大晋朝真正的主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李桑若几乎是颤抖着手去接的兵符。 一只手伸过来,拦住她。莬 唐少恭从陈禧掌心拿起兵符,看一眼,收入掌中。 “殿下躺着休息,仆去找将军,但愿可以化解这一场危机。” 李桑若错愕。 唐少恭的眼睛里除了冷,还有轻视。 就好似在看一个无知的蠢妇。 李桑若踉跄一下,看着他离去,再看一眼空空的掌心,怔愣片刻才像散了架似的,跌坐在榻边。 一个人呆坐,她身子冰冷,泪珠子滚滚落下。莬 她委屈,难堪,更有痛恨。 她是临朝太后,裴獗跟他使脸色就算了,唐少恭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她不冷不热?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仆女奉上手炉,她一时怒火难抑,叭地一声摔落在地上。 “这么烫,是想疼死哀家吗?” 仆女跪了一地。 李桑若冷着脸默默流泪。莬 “滚出去!都滚!” 一个人坐上了至高无上的尊位,却没有操控这一切的能力,那就只能沦为摆设和傀儡。 她是临朝太后,也只是一个三岁小儿的母亲。 她是儿子的依靠,儿子也是她的依靠。可归根结底,她得背靠李宗训,靠着裴獗…… 一念起,一念落,她的命运从不在自己手中。 她不想坐以待毙,就得有实打实的东西抓在手上。 以前她想抓住裴獗,现下……莬 她该怎么办? - 天边乌云滚滚,好似有暴雨将至。 濮阳九准备去为冯蕴诊治,刚拎出药箱,就被濮阳礼叫住。 “阿九,你过来。”濮阳礼坐在木案后,脸上略显疲态。 濮阳九走过去,这才发现父亲手握的杯盏里不是茶,而是酒。 “阿父,怎么了?”莬 濮阳礼双唇紧抿,盯住她一言不发。 “阿父?”濮阳九有些着急,“妄之等着我,去给嫂夫人瞧病呢。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濮阳礼慢慢将杯盏放下,双手放在盘起的膝盖上,混沌的双眼里是隐隐的暗光,藏着千言万语,开口却只有一叹。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决断,为父本不该多言,但艰屯之际,尽是动荡,你我行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啊。” 濮阳九愣了愣,“阿父是说……” 濮阳礼没有应声。 片刻,才道:“我濮阳家数代行医,不恋权势,不涉朝政,方才保得子孙昌盛,性命无虞。为父也不求你出将入相,富贵显达,只盼你安安稳稳做个医者……”莬 濮阳九沉默一下,才低头拱手。 “阿父,儿从无争权夺利之心,更没有做人上人的想法……” “可我儿已身处漩涡,不自知也。” 濮阳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今日的事情,如同敲响的警钟,让他不得不为家族的生计,做出决断。 “阿父准备辞官归隐,回平城种地去了。等你回来,我们便收拾行囊,自去吧。” “阿父……”濮阳九错愕不已。莬 就算要辞官归田,也用不着那么着急吧? 濮阳礼微微阖眼,低叹一声,“大乱将至,我儿要好自为之。濮阳家百余口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濮阳九放下药箱,在濮阳礼的面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 “阿父放心,儿都明白,一生只行医行善,不碰权术。” 濮阳礼苦笑一声,摆摆手,“去吧。” 儿子年轻,尚不知权力争夺的残酷和血腥。 杀人不见血,无数人都将沦为牺牲品。莬 李宗训和裴獗之间,已成死局,就算今夜没有撕破脸,来日也一定会。夹在中间,落不着好,说不定就会连累全家。 他得走。 越快越好。 - 裴獗没有在议馆停留,带着昏迷的冯蕴回了春酲馆。 等唐少恭带人赶到的时候,春酲馆内外已有重兵把守。 唐少恭在门外求见裴大将军,直接被门房回拒。莬 “这里没有大将军,先生走错了。” 裴獗不肯见唐少恭,更不肯重接兵符。 如此一来,那兵符竟成了烫手的山芋。 送还不了,拿着也烫手…… 没有人知道裴獗是怎么想的。 信州城在乌云笼罩中沉入黑暗,寂静得反常。 “不受兵符,当真要和晋廷决裂,分庭抗礼?”莬 “裴獗全无反心,是晋太后无知,不顾大局,争风吃醋,硬生生逼出一身反骨。” “北雍军十二万余,陈兵信州。裴獗真有谋反心,何不趁乱出击?他在犹豫什么?” “拿住一个晋太后算得什么?晋朝的主子在中京,是金銮殿上的三岁小儿。” “师出无名,谋位不正,时机未到啊。” “我赌,裴獗必反。” “我猜,裴獗不会反。” 当夜冷月当空,春酲馆里一片寂静,竹河渡口的御船上,萧呈和淳于焰对坐而饮,看着灰蒙蒙的月亮在云层里出没,畅聊天下,清谈乾坤,尚不知命运的轨迹,已在这一夜悄然变化,历史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莬 第294章 窃国之贼 清纱影动。鎒 灯火落在男人挺拔的脊背上,帐中女子呼吸浅浅。 裴獗亲自替她擦身更衣,再喂下汤药。轻飘飘的一个女郎,絮柔风轻,没有重量似的,压不塌被褥,玲珑婀娜不盈一握,双睫浅浅颤动,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一时醉了长夜。 裴獗手指轻抚那脸颊,双眼晦暗不明。 “将军。”左仲的身影出现在帘外,拱手道:“小满找到了。” 裴獗侧身看一眼,没有说话。 左仲继续道:“昏迷在议馆的柴房里,属下将人带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看?”鎒 仆女身份卑微,便是有什么不适,大多都是硬挺着,或者随便找个游医抓点药吃,但大满和小满跟着冯蕴,从未受过亏待,左仲觉得应该这么做…… 尤其是小满,常给他留些好吃的,笑得酒窝甜甜,当左仲看着她蜷缩在柴火堆里蜡白着脸的模样时,心里很堵。 裴獗没有抬头。 “你看着办。” 左仲应声,但没有离开,略微迟疑着道: “外间下雪了,唐少恭仍然捧着兵符候在门外。” 裴獗道:“随他。”鎒 左仲不再吱声了。 濮阳九和姚儒在外间,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没有什么交流,左仲过去相请,濮阳九正要动,姚儒就站了起来,温和地笑道: “姚某去看看小满吧。” 在花溪村是邻里,姚儒跟小满很熟。 左仲点头,“有劳姚大夫。” 姚儒拎着药箱就走,濮阳九也跟着站起来,朝他施了一礼,递上手上的医案。 “姚大夫看看,若无异议,我便呈给将军。”鎒 濮阳是御医世家,有写医案的习惯和独有方式,姚儒很自然地接过,翻看一下,“濮阳公子医术精湛,姚某没有问题。只是夫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沉默。 他们都为冯蕴请过脉,问过诊,对冯蕴的身体情况最了解不过。 伤了身子却不肯好好服药的病人,是最令大夫头痛的。 起初濮阳九是以为冯蕴怕苦,尽量为她调整药方,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她娇气,怕吃苦、怕受累,很喜欢享受的一个人,却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子,有时甚至会故意放纵,恣意妄为,好似只有今朝,没有来日。对不能生育的事情,更不在意。 濮阳九苦笑。鎒 “越调理越亏损,我这个大夫谈何医术精湛?” 姚儒深深叹息一下,同左仲离开了。 将军夫人的身上疑点重重,十分矛盾。 姚儒不知个中隐情,也不会去问。 这个世道,谁没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 濮阳九走入里间,脚步很轻,脸上也没有平常见到裴獗那般轻狂。今夜的他,格外严肃沉稳。鎒 “妄之。” 尚未说话,他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将医案放在几上,垂眸道:“你过目。” 濮阳九和裴獗是同一天生辰,家里大人说,他比裴獗小两三个时辰,自从知道这件事,他便很爱黏着裴獗。起初,裴獗冷漠,不怎么爱搭理他,后来他死缠烂打,裴獗仍是冷漠,但身边有了他的位置。 多年兄弟,裴獗不用回头,就察觉到了濮阳九的异常。 他回头,看一眼濮阳九,再看向医案。 “夫人可有不妥?”鎒 濮阳九苦笑,摇头。 “嫂夫人这是老毛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昨夜又受风寒,不死也要半条命,慢慢吃药调理吧……” 裴獗慢慢站起身,示意他坐。 “不了。”濮阳九抿了抿嘴唇,没有看裴獗的眼睛,“嫂夫人的病情,医案上都有记录,姚儒此人,深藏不露,医术不在我父亲之下,可以信任……” 裴獗:“你到底要说什么?” 濮阳九眼皮一颤,鼻子突然就酸了。 “我要走了。”鎒 他想笑一下,说得轻松点,可是看到裴獗双眼下那一圈青黑,内心突然酸得受不了,抬袖掩面,定了定情绪,这才双手一揖。 “家父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不便在宫里行走,准备辞官归隐,回平城休养。我身为人子,自当侍奉父亲左右……” 刚到四十,正当壮年的濮阳礼,说年事已高,这样的借口没有人会相信。 但裴獗没有问,就在冯蕴的榻边坐下来。 “行。” 简洁的一个字,没有情绪,濮阳九却瞬间泪崩。 “你为什么不留我?”鎒 裴獗低头端起几上的凉茶,倒在杯子里,满上。 端起一杯,另一杯递给濮阳九。 “信州大雪,我让纪佑带几个人送你们去安渡。” 他生就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语气又平静,听上去颇为绝情,濮阳九气得胸膛起伏,几乎是咬牙切齿。 “裴妄之!” 他抢步上前,夺过他手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杵在桌子上,双眼瞪得像牛眼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不遵太后懿旨,领兵包围竹河渡口,对齐君大打出手。不顾君臣之仪,私闯太后寝殿,弃兵符而不受,勒令十二万北雍军严阵以待,你告诉我,你要做甚?裴妄之,你到底要做甚?”鎒 他声音压得很低,不知是愤怒还是气恼,双眼赤红,后牙槽咬得咕咕作响,情绪显然放大到了极点。 裴獗看他一眼,再将杯盏斟满凉茶,递给他。 濮阳九低头看一眼,在他面前坐下来,没有接杯子,只是盯着他。 “你可知你的行事,拎出哪一桩都是倒行逆施,犯上作乱?” 裴獗:“我不在乎。” 濮阳九恨不得一拳打醒他。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妄之,我快要不认识你了。”鎒 要论大晋朝谁最忠诚,非大将军裴獗莫属。 裴家三代忠烈,受人景仰。 祖父裴郢有开国之功,享庙食,传千秋,其父裴冲骁勇善战,开疆拓土,一身残疾,一代忠良。到了裴獗这一代,少年英豪,战功卓著到熙丰帝赞之“世上无双”。 临终托孤,更是将小皇帝双手捧到裴獗的面前,亲口说。 “有裴卿辅佐,嗣子大业可成,大晋江山稳固,朕绝而瞑目矣。” 裴家三代人戍守的江山,先帝的临终遗言,他都不顾了吗? 濮阳九不信。鎒 这不是他认识的裴獗,不是那个为了大晋疆土宁愿力战而死的裴大将军。 “告诉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他望一眼轻垂的帐帘,慢慢抬头,指着里面。 “为她?为一个女人?” “濮阳九。”裴獗缓缓看过来,“放下你的手。” 濮阳九霍然一怔,被他眼里的冷光刺痛了眼。 “好。”他慢慢垂下手,“你说,为什么。”鎒 裴獗转开脸,不与他目光相触。 “我的生辰,并非跟你同一天。” 濮阳九愣了下,“你说什么?” 裴獗道:“我出生在熙丰三年三月。” “什么?你竟比我小一岁半?!”濮阳九好像听了一桩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脸色大变,接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似的,整个人如坠冰窖,灰白了脸。 “为何如此?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说什么?” 裴獗这才将手握的杯盏举高,遥敬他一下。鎒 “回去吧,别让太医令久等。” 没有解释,便是不想解释。 “你傻啊!”濮阳九气到脑子发热,“她在逼你。你不知道吗?” 裴獗喉结用力滚了一滚,“我知道。” “她这破身子,完全是自己搞的,她身上的病,自己就没有想好,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议馆是她所造,瞭望台的秘密旁人不知,她一定会知情,你抵赖不了吧?”鎒 “抵赖不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不顾先帝陵前发下的毒誓,也不怕身负滔天罪名,当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手段狠辣的女人?” 濮阳九着恼至极,脸色发青。 他是个大夫,不想看权力倾轧,血流成河。 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窃国之贼”。 更不想他为了一个女人与大晋兵戎相见,毁了自己。 “她一身反骨,狼子野心!她不是在逼你,是想要你的命啊!”鎒 裴獗垂眸,沉浸在冷寂中,“无妨。” 濮阳九气得拍桌子。 “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裴獗蹙了蹙眉,回望垂落的帐子。 冯蕴服过药,睡得很熟。 窗外的雪,下得似乎更急了。 他沉声,“纪佑,送濮阳医官。”鎒 第295章 夫妻情深 鼻翼里是浓重的药味,弥漫在室内,有些压抑。坨 被子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十分温暖。火光摇曳间,冯蕴一时恍惚。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前世种种如同历劫,她一度以为深陷梦魇,再也挣扎不出来…… 幸好! 她还活着。 隔着帐幔,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端坐在那里,挺拔颀长,落在帘帐上,真实而亲近,她踏实下来。 “将军……”坨 嗓音全无往常的清灵,破锣似的,开口便痛得她要命。 当即咳嗽起来。 帐幔被人一把掀开。 裴獗看她一眼,唤钱三牛。 “请姚大夫。” 冯蕴虚弱地抬了抬眼,“我这是……怎么了?” 裴獗面色沉静,慢慢坐下来,手背贴在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停留片刻,松了松她的被子。坨 “你在发热。”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冯蕴不确定他知道多少,屏息看他,眼里好似藏着星子。 “可是我很冷。” 裴獗低头,把松开的被子掖回去,把她紧紧裹住。 冯蕴趁他的胳膊伸过来,软绵绵地拉住他。 裴獗看过来,一言不发。坨 她也抿唇不语,手指慢慢爬到他的脖子,将人拉低一些,贴着他的脸,“果然很烫。” 外面有脚步,裴獗想起来,冯蕴不让,拉扯住他便缠在脖子上,裴獗气息微滞,身子陡然僵硬,呼吸变得急促。 床帐簌簌晃动,姚儒跟着左仲过来,看两人在帐子里纠缠,赶紧背转身去。 左仲轻咳一声。 “将军,姚大夫到了。” 裴獗黑眸凝视着那双狡黠的眼,慢慢拉开她的手,起身而立。 “进来吧。”坨 姚儒低头走近,请了脉,说法和濮阳九差不多,无非是身子亏损,要好生调养。 裴獗让人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冯蕴的面前。 冯蕴不太想用,可裴獗冷脸站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她暗叹一声,忍着苦咽下去大半。 刚要放碗,就听他道:“喝光。” 余这两口都不行吗? 冯蕴晓得他眼下很是不快,迟疑着,将汤碗递给他。 有外人在侧,裴獗没有多说,一手将她圈住,一手拿起药碗,使了个巧劲儿,便扼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把药灌了下去。坨 冯蕴:…… 骨碌骨碌喝光,看姚儒和左仲在旁忍着笑,她嘴苦心更苦,一时无言,唯有喘气瞪眼。 姚儒笑着拱手道:“夫人吃些东西,再睡一觉。多睡,好得快。” 冯蕴僵硬的脸稍稍和缓,谢过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姚儒行个礼出去了。 房里一片寂静。 光影投在裴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冰冷的神情不变。坨 冯蕴不知几时了,更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但对裴獗的性子多少知道一些。 她要是不主动开口,裴獗大概可以站个一生一世。 “将军在生我的气?” 裴獗沉默着,看过来。 冯蕴被他的目光逼得呼吸有些吃紧,才听他道: “我不是将军了。” 冯蕴微怔,心口怦怦急跳。坨 再出口的声音,恍惚得有些失真。 “发生什么事了?” 裴獗道:“不是全在蕴娘料想之中?” 冯蕴看着他眼底锋芒,再是掩饰,也难免流露出一丝局促。 四目相对。 那双黑眸里是捉摸不透的深沉,冯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李桑若的房里被裴獗抱出来的时候,她是有意识的,无法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当面对他撒谎。坨 “将军都知道了?” “我可以装着不知。”裴獗目光灼灼,慢慢弯下腰,扣住她的肩膀,“躺下休息。” 与他相触的肌肤,火一样烫。 冯蕴心里窒息一般发紧,倔强地硬挺着,迎着那冷漠的眼睛,仰头回视,“你心里有气,就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如果你也认为,我活该被别人陷害,一旦反击,就是大逆不道,那我无话可说。” 裴獗低头凝视她,“你没错吗?” “没有。”冯蕴直视着他。 裴獗黑眸深深,眸底似有一股悲凉的情绪,压得冯蕴喘不过气。坨 片刻,他松开手,将她放回去。 然后起身离开。 “裴獗你站住!” 冯蕴连名带姓地叫他。 裴獗回头看过来。 双眼幽黑如同古井,波澜不兴,却格外冷戾。 冯蕴不像上辈子那样怕他,可当他这样冷肃无情地站在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还是难免心悸。坨 “你说话。” 裴獗:“你叫我站住,不是你要说?” 冯蕴嘴唇动了动,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情形有点好笑。 两个人就像斗气闹矛盾的小夫妻,谁也不肯低头,不肯认错,都想让对方先开口。 想到他踹开房门冲进来的样子,想着那声略带惊乱的“蕴娘”,冯蕴心里莫名一软,苦撑的坚强和竖起的尖刺,慢慢坍塌。 她低低一哼。 “哪个女子被这样丰神俊朗的郎君盯着,还说得出话呀,你不是为难我吗?”坨 裴獗眼角微抽,站立片刻,一声不吭地走回来,用金钩将帐子挂起,弯腰扶住她,掌心在她后背摸了摸,察觉到一抹汗意,又拿干净的巾子来替她擦拭。 冯蕴知道他不生气了。 这辈子的裴狗,太好哄了一点。 “这是做什么?” 她软绵绵地叹气,“两句软话都听不得,耳根子这么浅,往后我不在了,你得被妇人骗成什么样子?” 裴獗低头,冷冷瞪她一眼,手指又绕过她的头发,笨拙地将那一头青丝挽起,用簪子固定好。 “生着病,就少说废话。”坨 冯蕴懒懒地靠上去。 “好,我不说,由你做。” 裴獗斜来一眼,拿个软枕放在她后背。 冯蕴轻笑,“我很正经的,没有邪念。” 要是不补上这一句,就真的正经了。 裴獗不理会她,“坐好。我让人传膳。” 冯蕴看他要转身,双手抱过去,将他劲腰搂住,脸贴在他的背上。坨 “你陪我吃。” 裴獗低头看那一截柔软的细腕,半晌才用力解开,唤来饭菜,等冯蕴细嚼慢咽地吃下半碗,皱眉说不用了,这才沉默坐下。 “为何不告诉我实情,让我来做决定?” 别扭了这么久,总算愿意交心了? 冯蕴道:“一不知鱼儿会不会上钩。二不知将军会做何选择,如何告知?” 她发烧后,小脸红润异常,双眼显得格外黑亮,如浸春水,涟漪一片,明明很严肃,却好似藏了万种深情。 “若是将军事先知情,那就是我的共犯。不是在逼将军决策吗?”坨 “现在又有何不同?” “不同。”冯蕴轻声道:“我做的事情,将军一概不知,尚有机会与我划清界限。只需一纸休书,旁人便说不着你……”
相关推荐:
异常乐园
惩罚蜜恋
互攻主义
异种奇闻 (H)
总有OMEGA想上我
欧总和娇娇,每天在线直播撒糖
娇媚娘子不谋爱,奸佞王爷借个种
[HP同人] 住蜘蛛尾巷的巫师们
重生后她娇媚撩人
火玫瑰(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