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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冯蕴静静看着他。 敖七也看着她,强势的,倔强的,好似被什么愤怒的情绪挟裹着,眼神难得的没有躲闪。 冯蕴略微蹙眉,目光存了几分探究,敖七一言不发地回视着,渐渐让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终是败下阵来,在冯蕴的盯视中,耳朵通红,心底懊恼,莫名就生气了,恶狠狠瞪回去。 “女郎这样看我作甚?”眅 冯蕴微笑,“我在想,敖侍卫准备给我定一个什么样的罪?” 敖七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 日头从花窗斜晒入内,女郎的肌肤透出一种玉质般的光感,再往下是修长的颈部和纤细的锁骨…… 她从容淡定,气质怡然,反而是他这个来兴师问罪的人,不知不觉就在她面前乱了分寸,越发紧张…… 这冯十二娘,收留齐军细作还敢反过来质问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敖七很生气,气得面红耳赤。 气她有恃无恐,一副吃定他的样子……眅 偏不要如她所愿。敖七别开看她的眼,冷哼一声,“女郎还是不要做出让大将军失望的事情才好。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冯蕴朝他微微欠身。 “多谢敖侍卫提点。可我一介女流,命如草芥,将军要我生,我便强颜欢笑,要我死……我令不令他失望又有什么紧要?” 敖七眉头一跳,整个人凝固了似的。 从那天入营到现在,敖七未见冯蕴说过半句丧气话,她始终平静温雅,不卑不亢,天大的事情都可以从容不迫,怎的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来…… 更恼火的是,看她这般心酸,他无端端的觉得难受,恨不得暴揍一顿欺负她的人…… 看来阿母说得对,美貌的女郎万不可轻易招惹,那是会让男子迷失心智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眅 敖七不想那样,当即警惕了几分,整个人又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不满地从冯蕴的身上扫过去。 “女郎不用多虑,只要女郎守令,将军不会为难——” 冯蕴笑着退到一边,默默的等待。 上辈子温行溯是死在裴獗手上的,难道历史的齿轮终究还是要转回到这里? — 小屋里安安静静的。 好一会儿,濮阳九才从里面走出来,双手满是鲜血,看得冯蕴心脏猛跳,但仍是耐着性子没有冲进去。眅 “濮阳医官,伤者如何?” 濮阳九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去捕捉她的眼神,不见紧张,当即挑高了眉梢。 “烦请女郎差人端一盆清水净手……” 冯蕴朝阿楼递了个眼神。 等濮阳九洗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位郎君好似有什么毛病,清水换了一次又一次,帕子用了一张接一张,好不容易才洗净了他那双尊贵的“玉手”,回答她的问题。 “女郎救治及时,伤药用得很好,病人身子骨也强壮,再养些日子,就能好起来……”眅 冯蕴微微一笑,“让濮阳医官费心了。” 濮阳九看着冯蕴,眼里意味深长:“兵荒马乱的世道,安渡郡也不太平,女郎还是不要随便往家里捡人得好。小心引狼入室,惹火烧身……” 冯蕴略微低头,“濮阳医官提点的是,下次小女子会谨慎。” 濮阳九不多话,看了敖七一眼。 “那我先行一步,将军等我复命。” 将军?冯蕴眉宇微动。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裴獗。眅 那濮阳九查伤也必然会有所发现…… 冯蕴垂下眸子,行礼拜别:“医官慢行,阿楼送一送。” 濮阳九还礼,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在敖七的催促下,似笑非笑地告诉冯蕴。 “大将军已布下天罗地网,捉拿南齐细作。女郎若是有心,不妨主动一点。” 冯蕴微笑,“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了将军什么。” 濮阳九看她装傻有一套,事到临头了,还在若无其事的耍猾头,不由兴味地勾了勾唇。 “人嘛,难免不犯错,女郎只要肯示好,即便做错,想来大将军也会从轻发落的。”眅 他就差把屋里那人是南齐细作说出来了。 可他偏不说,偏要让冯蕴急。 冯蕴也耐得住性子,陪着他打哑谜。 临走,濮阳九拍拍敖七的肩膀,“看好了。” 濮阳九带着药仆走了,院子里的北雍军兵士却没有撤下。 敖七仍是一动不动守着那里。 冯蕴皱了下眉头,“敖侍卫,庄子上粮食不多,可没有准备这么多人的饭……”眅 敖七:“别人的饭可以不准备,将军的饭,女郎还是备一份吧。” 冯蕴心里略略一沉。 盯住敖七,她尚未开口,就见敖七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女郎还有时间,备好饭菜,再想好怎么向将军讨饶吧。” 冯蕴:…… 罢了,裴獗虽然不限制她出入将军府,可从她入营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防备她,派出了敖七、叶闯这样的心腹,阵仗大得根本不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姬妾…… 这样谨慎的裴獗,怎会不知她救了个齐人? 冯蕴看一眼院子里披押执锐的一群侍卫,朝敖七笑了笑。眅 “敖侍卫说得对,那容我失陪了。” 第37章 计出田庄 冯蕴回到了灶房。譟 田庄里食物不丰富,油盐酱醋和米粮是从安渡城里带来的,柴火是邢丙带着梅令部曲四处搜罗的,全堆在灶房外,很整齐。 冯蕴在灶上忙碌,邢丙在灶房外的院子里走来走去,频频朝她观望,好像在等她下令,又好像在观察她的处境。 这段时间,冯蕴越发觉得邢丙得用,是个办事谨慎不多话的人。 冯蕴沉住气,薅了两把发好的豆芽煮下去,再切好藕节,下锅清炒,期间厨娘想来帮忙,被她拒绝了。 院子里烟火气渐浓,香气四溢。 北雍军这群侍卫平常在营里吃的,远不如冯蕴家里的丰富,干饼泡热水是常事,闻着那味儿,眼神都变了,唾沫咽个不停。 冯蕴招呼邢丙过来,指了指盛好的饭菜。譟 “端去给小屋那位受伤的客人。” 邢丙看她一眼,找个竹子托盘将碗盘放上去。 冯蕴小声问:“手底下可有信重的人?” 邢丙想了一下:“葛广、葛义。当年在俺手下,一个是伍长,一个是什长,武艺是俺手把手教出来的,忠诚可靠,亲如兄弟。” 冯蕴点点头,不再多问。 邢丙也默默做事,不说其他。 看两个人头碰头地说话,敖七抱着腰刀走过来,堵在灶房门口,剑眉高扬,带点不屑的稚气。譟 “藏着掖着做什么?想说什么就大大方方地说。” 冯蕴回头看他一眼,“敖侍卫想听什么?” 又轻扬眉梢,淡淡笑,“我在说敖侍卫长得真俊。这么好看的郎君,还来我的小庄园里当看守,大材小用了。” 敖七看着她眼里滑过的笑意,人就不行了,尤其那句“敖侍卫真俊”,这让敖七有点想骂娘。 明知道这女郎口是心非,为什么听着这样喜欢? 敖七有点婴儿肥的下颌紧绷着,慌不迭挪开视线看向灶头,不与她眼对眼。 可他对冯蕴做的食物,更是没有抵抗力,魂儿都像被勾走了似的,双脚情不自禁走过去,伸脖子去看那盘雪藕。譟 “这是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 冯蕴问:“想吃吗?” 这话说得温柔,敖七脸顿时潮红。 这个冯氏女当真可恶,用美食来诱他。 咕嘟!肚皮不争气地叫唤一声。 “不想!”敖七答得硬气,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尤其发现鳌崽正躲在食台下津津有味的吃肉,心情就更不美妙了。譟 他好想做冯蕴的猫! “不是开饭了吗?开饭。我端出去。” 冯蕴拦住他的胳膊,“不是说大将军要来,你不孝敬大将军了?” 提到裴獗,敖七眼神便蔫了。近来他不是很想看到舅舅,每次见到也很难像以前那般满心满眼的快活,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舅舅不要来…… “行吧。”敖七大脑属于胡思乱想的状态,脸一别开就傲娇上了,“那一会将军来了,看他怎么处置你和你的情郎吧。” “情郎?”冯蕴看他要走,将人喊住,“敖侍卫说的什么?再说一次。” 敖七眼皮往上一翻,“我没说什么。”譟 冯蕴:“我听见了。” 敖七:“那你还问?” “信不信我让鳌崽撕你的嘴?” “……”敖七看她沉下脸,美眸里满是凶光,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于是那些不满的情绪一扫而空。 但嘴还犟。 “谁让女郎眼巴巴盯着他看?他又长了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怪不得别人会多想……” 冯蕴叫他气笑了。譟 敖七居然说温行溯长了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在台城,在冯家,谁不说温行溯正经正直正人君子? 他敖七初次见面,就给人看出一肚子坏水了? 冯蕴反问:“那敖侍卫长得也不差,我是不是往后都不能看你了?见着你得避着走。否则,你便是我的小情郎?” 敖七的脸是被冯蕴呛红的。 在冯蕴不带半点感情的揶揄里,他心乱如麻,一颗心跳得比平常快上许多,尤其她说“敖侍卫长得也不差”“我的小情郎”时,分明是损他的,可从她嘴里出来,竟如仙乐…… 冯蕴并不知道少年郎心思那么多,看他耳根都红了,不再调侃,只轻轻笑问:“误会解除,那我是不是可以去跟他说几句话了?”譟 敖七耳朵尖尖仍是粉红的,声音也软了,“说话可以,我须在旁。” 冯蕴看他一眼,没有拒绝。 — 温行溯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榻上,腰间盖了床薄被,眼睑沉阖着,像是睡过去了。 邢丙将碗盘放在几上,声音将他惊醒,睁眼看到冯蕴,他愣了一下,目光挪到倚在门口的敖七身上…… 冯蕴道:“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睡。” 温行溯嘴皮张了张,“多谢女郎搭救。”譟 冯蕴垂下眼皮,将清粥小菜端出来,又细心地添到小碗里,敖七这才发现温行溯的饭菜灶房里都没有。 女郎居然给这个人开小灶? 敖七脸上的不满肉眼可见,冯蕴却视他如无物,示意邢丙将温行溯扶起来,状似随意地问: “方才来的那个医官,和你怎么说的?” 敖七竖起了耳朵。 温行溯和冯蕴一样,就像看不到他似的,虚弱地指了指木柜上的小瓷瓶。 “药丸一日三次,一次一粒。”譟 冯蕴笑道:“没说旁的么?伤势如何,伤愈又要多久?” 温行溯摇摇头,道:“应是没有伤及要害,不然我也没命等到女郎搭救……” 敖七看他俩说着很正常但听着不正常的话,视若无人的眼神交流,嘴里酸得很。 他冷不丁就插问一句。 “壮士从何处来?为何人所伤?” 温行溯平静地道:“我是信州人,遇战事逗留安渡,无处可去,已逃难多日,今日偶遇流匪,为两个胡饼,差点丢了性命……” 敖七盯着他问:“兵荒马乱的,不好好守在家里,为何到处乱跑?”譟 温行溯苦笑,“不瞒小将军,我原在齐朝军中效力。” 敖七脸色微微一变。 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没想到这人会坦率的承认。 “你在营中何职?”敖七又问。 温行溯道:“不才是个什长,领了十来号人。战事一起,就和兄弟们逃散了……” 哼! 敖七挑了挑眉梢,不问了。譟 这人说得滴水不漏,表情神色与那冯氏女郎如出一辙,就好像他们本就是一样的人,那种熟悉感和亲密感,让敖七心里很是不悦。 但将军没说要杀,他便只能干瞪眼看着。 “好好养伤吧,北雍军优待俘虏,看你生得牛高马大的,往后跟着我们大将军,为北雍军效力,比跟着你们那个昏君要强上许多。” 温行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冯蕴将碗塞到他手上,“吃吧,少说话,费神。” 她的意思是有伤在身要少说话,费神。 敖七听的却是少跟他说话,嘴巴一撇,唇珠上扬,怄得很。譟 冯蕴看温行溯手上有伤,不太方便,索性拿过碗来,用勺子喂他。温行溯抬眼皮看她一眼,说声谢谢,冯蕴温和地笑,一口接一口地喂,细致而耐心,为免他唇上沾到食物,还将贴身的帕子掏出来,替他小心擦拭。 敖七看不下去了,背过身去。 “田庄里没有杂役吗?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冯蕴和温行溯对视一眼,放下碗,唤一声邢丙,便出去了。 敖七看她默不作声,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又紧跟着出去,走到冯蕴的身边。 “我也不是在骂你……” “女郎自己思量思量,你那么做,对是不对?”譟 “要让将军看见,不得剥了我的皮吗?” 冯蕴突地扭头,看着敖七,“敖侍卫不高兴,只是因为将军吗?” 敖七心弦猛颤几下,差点绷断,脸颊臊红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藏在心底角落的情绪,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却听冯蕴一声冷笑。 “敖侍卫分明就是憎恶我。你自己憎恶我,却拿将军作借口。” 敖七愕然。 看着冯蕴郁郁而去的背影,双脚像钉在地上似的,久久才搓了搓脑门,去到饭堂。譟 饭菜早就备好了。 冯蕴平静得像是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她让阿楼将锅子端到檐下,招呼院里的守卫都来吃饭。 敖七心里暖乎乎的。 女郎嘴损,但心是善的。 方才还说庄子里粮食不够,不养闲人,转头就煮这么多饭,还不是见不得侍卫们受饿么? 敖七坐下来,拿过自己的碗。 米饭下卧了两个鸡蛋,是猪油煎过的,散发着浓烈的肉香,吃在嘴里,那种绵软鲜嫩的滋味像要化在心里,让他情不自禁地愉悦起来,嘴角疯狂上扬,有一种浑然忘我的亢奋……譟 女郎待他是与旁人不同的。 别人都没有卧鸡蛋。 只有他有。 他一个人碗里有。 敖七用力呼吸一下,好不容易才压制住那种疯狂想要去找她,和她说说话的冲动,以极慢的速度品尝这一碗饭…… 吃着吃着,然后发现周围的情况不大对…… 食物里无酒。譟 他带来的侍卫好像都醉了? 敖七激灵一下,脑子里灵光闪过…… 但也只是闪过,刹那而已,他伸出手来不及拿刀,整个人便卧倒在了桌案上。 冯蕴从灶房里走出来,推了推他,轻叹一声。 “敖七精明,不卧两个鸡蛋,非得让他吃出怪味来不可……” 冯蕴回头,叫上邢丙,“行动!速度要快。” 她没有发现,敖七那双红得像滴血似的眼眶里,几乎就要淌出眼泪来。 譟 第38章 突然失踪 阿楼看着满院倒地的北雍军兵士,吓得腿都软了。悪 “女郎,这可怎生是好?” 冯蕴一言不发,迅速回屋将斩蛟剑用粗布包裹起来,塞在温行溯的怀里,“大兄,快走!” 温行溯明白她的心思。 他是信州守将,大齐宁远将军,一旦落入裴獗的手里,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怕的是生不如死。 但温行溯怎么能丢下冯蕴? 他眉头微蹙,“腰腰,跟我一起走。” 冯蕴摇了摇头,不忍心看温行溯的眼神,回头喊:“邢丙。”悪 温行溯身上有伤,靠他自己是没有办法离开安渡的。邢丙将门板卸下,找两个部曲把温行溯抬上去,又用布条将他缠在门板上,免得路上颠簸下来。 冯蕴道:“我备了条小船,他们八个会护送大兄过河,直接回台城。然后他们就不回来了,等到战事结束,再看缘分。” 八个得令的部曲眼圈潮红,低低应喏。 “我们必不负女郎所托。” 冯蕴点头,“往东走石观县,不要回信州。” 走信州看似很近,又有齐军驻守,但沿途必有大批北雍军士兵巡逻,反而危险。石观县和安渡城商路未断,来往民众较多,这条路最安全。 看冯蕴把一切都规划好了,温行溯心里一酸,伸出长臂想去拉她,“腰腰,要么我留下,要么你跟我走!”悪 冯蕴双眼带笑看着他,“大兄,我回不去了。你这次回去不要再来,好好养伤。以后再有战事,不要那么拼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不行!”温行溯瞳孔震动,手指死死拽住门板,试图挣扎起身,但邢丙将布条缠得很紧,又在上面搭了条被子,只剩一双胳膊还能动弹,又怎么敌得过四个梅令郎的钳制。 “腰腰!”温行溯低吼。 空气里充斥着难言的悲凉。 来不及多说,冯蕴摆摆手:“走吧。” 四个梅令郎抬着温行溯,迅速往庄子外走。 冯蕴跟着走出大门,看着越去越远的人影,又叮嘱邢丙。悪 “你带几个人跟上,远远护卫,以保大兄周全。” 邢丙抱刀行礼,“喏。” 庄子外不到二里地就有一条小河,是花溪村长河的支流,一路往东便直通石观。 等敖七醒来或是裴獗反应过来,温行溯已然离开北岸,再追是追不上的了。 “大兄,保重!” 冯蕴站在金子般洒下的阳光下,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平静的面孔下,心潮如层层巨浪在翻腾。 上辈子温行溯被裴獗五马分尸……悪 她既知宿命,怎肯让往事重来,眼睁睁看着他死? 当然,她没有想过此事能隐瞒裴獗,也瞒不住。 但她认为裴獗看在二十万石粮的份上,不会轻易要她的命。只不过,再要取得裴獗的信任,只怕就要再下点功夫了。 甚至难免要付出点什么…… 冯蕴想到这里,叫来阿楼,“姬妾们近来如何?” 自从冯蕴到花溪村,阿楼的心思就都放过来了。新管事上任三把火,府里上上下下他都盯着,但凡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冯蕴问,他道:“女郎放心,小人眼睛亮着呢。”悪 冯蕴朝他招招手,阿楼当即俯耳过来,听到冯蕴吩咐,双眼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吐出那口气,拱手行礼。 “小人明白。” — 西屋的青瓦房里,几个姬妾吃过饭,没像往常那样去歇晌,而是坐在窗前神思复杂地等待。 冯十二胆敢毒害北雍军,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不仅做,还做得如此从容,好像半点害怕都没有,姬妾们各怀心思,有人期待大将军过来看到这情形,将会何等震怒,有人害怕受到牵连。 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悪 “将军会宽恕十二娘吗?” 有人问,便有人答。 苑娇犹豫着,不安地点头。 “会吧,将军待十二娘很是恩宠。” 林娥嗤一声,仿佛听了个什么笑话,低头摩挲着自己长出茧子的指腹,目光恨恨的。 “毒害士兵是何等重罪?你当北雍军的军法是摆设不成?”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幽幽一笑,“便是大将军肯饶她,不是还有陛下,还有太后殿下么?也肯饶她不成?冯十二啊,这回死定了。”悪 众姬齐齐看向林娥。 这些日子冯十二没少搓磨她们,可渐渐习惯了,有些人也就安定下来,觉得没什么不好。 干活才能吃饭,天经地义。 冯十二做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没有她们以前听人说的,大户人家宅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手段。 于是便有人道:“十二娘真出了什么事,你我……往后还能得这一方所在遮风挡雨吗?会不会又被送到哪户人家,为奴为妾……” 林娥瞪过去,“你们就这点出息?被冯十二当奴仆使唤几日,真当自己是她的奴仆不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在这群人中间素来强势。悪 一发狠,便没人再吭声。 林娥便又冷笑,“没了冯十二,你我才有侍奉将军的机会。以后姐妹同心,把将军伺候好,何愁没有好前程?哪像如今,看看你们的肌肤,看看你们的手,还当冯十二是好人吗?” 众姬被她说得羞愧,低下头。 — 立秋前暑气正浓,骄阳似火。 冯蕴在屋外站了一会,整个人仿佛要烤焦了似的,出一身汗,回到庄子里就让小满备水。 小满没有多想,喜滋滋下去了。悪 大满跟上来,眉目里可见一丝轻愁。 “一会将军要来,你去女郎屋子洒扫一遍,被褥都换一下,我来备水。” 小满不解,“将军来就来,为何要洒扫女郎的屋子?” 大满看她单纯的模样,叹口气,指了指屋外那些昏迷后被梅令郎拖到草棚底下避暑的北雍军兵士。 “女郎这一关不好过了。弄不好,你我都得掉脑袋。” 小满这才感觉到凶险,顿时惶惶不安,“那怎么办?” 大满看一眼屋子,“女郎应当有对策了,你听话行事就是。”悪 这个田庄是冯蕴准备长住的,这几日里里外外都好生收拾了一番。净房的地面上,重新铺了一层木板,双脚踩上去很干净。 她喜欢这种感觉。 空气里弥漫的湿气,挟裹着软玉温香。 木施上挂着崭新的裳裙,是大满特地为她准备的。 冯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她明白大满的心思。 送走温行溯是杀头的大罪。悪 大满想让她用身体来换得活命。 冯蕴一笑,冷静持然。 “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她将外衫褪去,在水雾朦胧间,拖着裙摆慢慢走向浴桶。那一身雪肌玉骨,乌发丰艳,精美得如同画上拓来的美人,便是大满和小满看了,也难免心旌摇曳,自惭形秽。 “喏。” 极致美艳带来的压迫力,让二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走出净房,小满才松一口气。悪 “女郎真是美极。我若是将军,得了女郎,也会将其他姬妾视如敝屐……” 话一出口,方才发现大满脸色不好。 “阿姐,我不是说你,阿姐也很美……” 大满轻笑,“你没有说错,有十二娘珠玉在前,将军眼里容得下谁人?” 小满眨眨眼。 “我知阿姐心仪将军。若女郎以后要为将军选侍妾,我便推荐阿姐。” 大满听得心惊胆战,眼睛都瞪大了。悪 “你何处听来的闲话,我何时心仪将军了?” 小满嘟嘟嘴,“阿姐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我。那日在大营里看将军月下舞剑,阿姐眼里满是爱意,我都看见了……” 大满猛地捏住她的胳膊,“小蹄子你不可胡说,你想要阿姐的命啊……” “嘶,痛。我没告诉旁人。”小满拿开她的手,又压着嗓子安慰,“反正将军房里也不会永远只得女郎一个,只要阿姐诚心侍候,机会总比别的姬妾多吧?女郎会抬举你的……” “赶紧闭嘴!”大满被她说得脸颊绯红,觉得那赤辣辣的阳光从竹帘斜射过来,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我去帮女郎添水。” 她扭头便走。悪 小满知她害羞,笑着弯腰捡起土粒,刚想抬手掷屋檐上的麻雀,庄子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遭了!将军来了。 怎么来得这样地快? 小满心里一震,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刚喊一声“女郎”,迎面就撞上脸色煞白的大满。 她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仅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变了。 “女郎不见了!” 第39章 卿卿想我 小满呆呆地立在原地。媥 浴桶里水汽蒸腾,空气里浮着胰子的香气,木柂上的衣裳仍搭在那里,寻遍净房也不见女郎脱下来的外裳,人就这样消失了…… 女郎不见了,将军来了,不得要她们的命吗? 她差点哭出来了。 大满道:“会不会是女郎自己跟大郎君走了?” 小满笃定地摇头,“不会不会,女郎不会这样做的。” 她一把抓住大满的胳膊,“女郎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的……阿姊,你不是说女郎自有对策吗?现在怎么办?女郎不见了,将军会不会要我们的脑壳……” 大满被她摇得双眼发晕,侧头打量一下,便去推那个窗户。媥 窗户的木销没有插好,一推就开。 她记得帮女郎备水时,特地检查过的,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更何况女郎也是谨慎的人…… 大满的视线落在木质地板上,那些水渍印出的凌乱脚印…… 她推开小满,弯下腰来,用手指比划一下,突然拿起巾子从浴桶里拂水出来,溅在地面上,然后拉着小满在上面四处走动…… 小满:“阿姊?” “嘘。”大满动作麻利,转头将巾子丢回浴桶。媥 “等下见着将军,你就哭,拼命哭,知道了吗?” 小满红着眼圈,“啊?” — 庄子外的村道。 濮阳九拽着马绳跟在裴獗的身边,一脸疑惑。 “妄之如何确定那人就是温行溯?斥候不会弄错吗?堂堂信州守将,如何会在安渡遇险?不可思议……” 一连串问题,裴獗一个不答。媥 濮阳九不在意,一个人可以说得很自在。 “别说,那姓温的容色尚可,倒不像领兵打仗的人……” 裴獗侧过脸来看他一眼,濮阳九想到面前这个也是领兵打仗的,尬笑一下,“就如妄之一样,丰神俊秀,美风姿,文韬武略,艳日月……” 裴獗不耐烦地皱眉,“伤处如何?” 濮阳九:“甚伟,但不及你。” 裴獗沉下脸,濮阳九在马上笑出了声,“我是说伤口很大,但……不及你以前伤重。就腿根处有一处厉害些,但我去时,冯十二娘已然处理过了,止血及时,包扎很好,再养上些日子,大抵就痊愈了……” “……”媥 没听到裴獗回应,濮阳九的嘴巴就没停。 不料,那大黑马突然扬蹄向前,害得他吃了一嘴灰尘,赶紧掩面吐沙,再抬头发现裴獗只剩一个背影,拐个弯就消失在那扇挂着“长门”匾额的庄子大门。 门是大开的。 小满吓得脸都白了,来不及想好怎么哭,就见大满脚步仓皇地冲过去,对着疾驰而来的裴獗,哭声呼喊着跪下。 “将军救命!救救女郎……” 裴獗在离她不过三尺的地方才勒住马缰绳,低头看一眼这个胆大的仆女,目光很快转向草棚里的北雍军士兵。 四周安静得近乎恐怖。媥 裴獗没有说话,从马上跃下,拎起一桶凉水泼向敖七。 待敖七甩着头发睁开眼睛,裴獗已然大步走向手足无措的小满。 “带路。” 小满泪水挂在脸上,正准备开始哭呢,将军就过来了,高大的身影城墙一般压过来,一双利目冷若冰霜,小满忘记了哭,一颗心吓得几乎不会跳动,慌忙地看一眼院子里跪地的阿姐,老老实实把裴獗带到净房。 一室温热的雾气,窗户大开。 空无一人。 “将军,女郎定是出事了,求将军救命啊……”媥 想到那么好的女郎,小满这才悲从中来,掩面而啼,一副没了主心骨的样子。 然而,好端端一个人,怎会不声不响就消失在净房呢? 还是在刚放走了信州守将温行溯以后? 被冷水泼醒的北雍军士兵,以及庄子里的姬妾,都认为冯蕴畏罪潜逃了。林娥更是不停地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唯有阿楼和冯蕴身边的部曲仆从,坚决认定冯蕴是出事了。 敖七红着眼,尚未从两个卧鸡蛋带来的伤害里走出来,再面对冷着脸的舅舅,脚步都是飘的。 “将军,救人吧。”媥 “等救回女郎,属下再来领罚。” 裴獗没有说话。 他在净房周围查看了许久,“你领人往石观县方向,截拿温行溯,抓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敖七拱手,从胸腔里吼出一声。 “属下领命!” 又抬头,“那女郎……” 裴獗脸色骤冷,“愣着做什么?”媥 “喏。”敖七不敢再耽误,可又忍不住关心冯蕴,一边叫人跟着他走,一边频频回头看裴獗。 “将军,快去救女郎……” 裴獗原本平静的一张脸,顿时如浸在了冰水里。 那吓人的冷漠,吓得院里的人屏住呼吸,一声不敢吭。 “左仲。”裴獗终于出声,“备马。” — 冯蕴此刻正头昏目眩地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奔波在不知名的小道。媥 她的头十分的痛,嘴里焦渴得好似一条放在炙锅上的鱼,来回地煎熬。 马蹄声嘚嘚入耳,踩在寂静的小道上格外清晰。 这时,车厢猛地抖动一下,停了下来。 “嚓”的一声,有轻风扫过,马车的帘帷被人打开了,一缕阳光从开合的缝隙间透进来,冯蕴这才发现,天还没有黑,外面阳光灿烂,只是车窗密封得太过严实,这才让她产生了一种天黑的错觉。 “卿卿在看什么?” 车身震动,一条修长的人影慢条斯理地迈步上来。 日光落在那张冷漠的山鹰面具上,只看得见下颌部瘦削的弧线,还有一双不羁野性的眼。媥 冯蕴眼皮微掀,“淳于焰……?” “又见面了。”男人低笑一声,弯腰捏住冯蕴的脸,“就知卿卿想我。” 说罢他长腿一迈,从躺在车厢里的冯蕴身上跨过去,就那么直直高高地坐在她的身侧,发出一声清淡的,嘲弄的笑。 “出发。” 冯蕴心里微惊。 从发现落入淳于焰手里那一刻,她就觉得事态有些不对了,下意识想要起身…… 砰!车门紧紧合上。媥 车厢里再次陷入短暂的黑暗。 一条手臂漫不经心地伸过来,将她纤腰揽住,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昏暗的光线渐渐露出淳于焰冷峻又斯文的轮廓,他的眼睛带着戏谑地笑,盯着冯蕴,像在看等待宣布死刑的囚犯。 “小可怜,落到我手里,还想逃吗?” 冯蕴喘口气,“世子意欲何为?” 嗤!淳于焰盯着她的眼,俯首在她的耳边,“你说呢?” 男人的低吟,如附骨的痒,伴着黏腻的酥麻,沿着腰椎蔓延上来。媥 冯蕴蹙紧了眉心,只觉一股尖锐的焦渴,正在无声无息地酝酿,好像在蓄势等待更强劲的狂风暴雨。不受控制的,蚀骨撩心…… 冯蕴从前吃过这样的苦头,但此刻有淳于焰在身边,感受更是不同。 她克制着,一言不发。 淳于焰黑眸里闪着奇异的光彩,看了眼她白嫩的脸上浮起的红霞。 “一报还一报,卿也合该尝尝我那日受过的折辱……” 冯蕴垂下视线,扫过自己的衣裳。 凌乱、潮湿,仍是沐浴时穿在身上的那一套。媥 但衣襟因为躺倒被勒紧,鼓囊囊的前襟随着她的呼吸而颤动,几乎要将布料撑开…… 她轻哑地笑,“世子莫非忘了我说过的话?我若出事,世子的艳色就会被全天下人所知,那粒生得调皮的褐色小痣也不知会被文人骚客编撰成什么样的淫词艳画……” 一句话拉回了淳于焰羞耻的回忆。 有些感受就像刻在肺里,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那种蚀骨般的颤抖会随呼吸撞击灵魂,身子也会因为她不由自主的发热、难堪。 在她面前脱下的衣服,怎么都穿不上了。 这女郎的眼睛就像有毒。 不论他捂得多么严实,在她眼里,他永远一丝不挂。媥 淳于焰的手僵在半空,只一瞬,又恢复了笑意。 “那日不慎着了你的道。你以为本世子还会受你哄骗吗?”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探囊般伸过来,扯住冯蕴腰间的帛带。 第40章 世子之恨 冯蕴心口微窒,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崝 “世子就……为报复我?” “不可胡说。”淳于焰把玩着她的衣带,好像只是诚心想让她感受那种煎熬,慢吞吞地,没有拉动,又好似随时就会扯开,让她丢脸。 “是我救了卿卿。若非我及时出手,卿这身细皮嫩肉,一旦落到豺狼虎豹的手里,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撕了?” 冯蕴冲他虚弱地一笑:“豺狼虎豹?世子是说何人?” 淳于焰扬了扬眉梢,“是说你不该招惹的人。” 他云淡风轻,那只手贴着冯蕴的腰线,一晃一晃地掸动衣带。 冯蕴在他的目光下如芒刺在背,眼眶渐渐热烫,紧张出一身虚汗。崝 她体会到了淳于焰那天所受的煎熬。 “所以,世子救我,是为了折辱一番?” 淳于焰看她惨兮兮的模样,心情无端美妙起来,捏着衣带一头,在她的脸上若有似无地轻拂,像羽乱般滑来滑去,冯蕴受不得痒,难受地蹙起了眉头,因为隐忍,身子有细微的颤抖。 “怕吗?” 淳于焰兴味地舔了舔唇,自问自答。 “卿无须害怕。世上好看的人多,有趣的人少,我不舍得卿卿死得太快……” 冯蕴不去看他的脸,不与其目光相视,尽量不给出对方任何反应,不想满足他变态的趣味。崝 “世子这么惦记我,是我之幸。” “是吗?” 铮! 一道金铁的声音响在安静的车厢里。 空气仿佛被破开,冯蕴脸颊微微一凉,侧目过去,便看见淳于焰手上那一把匕首。 “我也得了把吹毛可断的好刀,卿猜一猜,它锋不锋利?” 他声音阴凉,像沉在水里游动的鱼,带来沙沙的潮意,一双凤眸巡视般上下打量冯蕴,好像这是什么供他亵玩的玩意,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刀柄,用刀背在冯蕴薄薄的衣裳上反复游戈,轻挑重按。崝 “痒吗?卿放松些……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 冯蕴身子绷紧,鸡皮迅速爬上腰间,刀背触到处只觉得火辣辣的难受,在剧烈的恐惧下,她情不自禁地颤栗,又难受那无奈的痒,细细密密的从脊背爬上来…… 变态。 就想看她出丑看她求饶。 还不如给她一刀。 但淳于焰肯定不会这么做。 他存心报复回来,兴趣正浓。崝 “不要怕。卿如此招人怜爱,我哪里舍得你死?” 淳于焰俯视她,轻声笑,“我会控制好手上的刀子,不让它划破卿这身细皮嫩肉的……啧……水豆腐似的,这样好看,破了就可惜了。” 这疯子将那天的话,又悉数还给了她。 冯蕴紧攥拳头,浑身全被汗水打湿,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但她不愿让淳于焰得意。 克制着,一动不动,脸如冰霜凝滞。 淳于焰看她这般,没由来的,心像被温泉水泡过,化开了。崝 他愉悦地问:“卿可悔了?” 冯蕴不轻不重地嗯一声,“悔。” “哦?是吗?” 冯蕴冷笑,“后悔没有下狠手。早知那日在花月涧,便该一刀结果了你。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对畜生就不该抱有善意……” 畜生?淳于焰好看的眸子瞬间冷却。 冯氏女对他的恨意,很没有道理。 “若我没有记错,花月涧是你我初见。卿何故恨我至此?”崝 冯蕴动了动干涩的嘴,没有吭声。 要是没有上辈子淳于焰对她的那些折辱,她当然不会在花月涧那样对他。 当然,她不是没有想过淳于焰会报复,只是无惧罢了。 淳于焰以前对她做的,恶劣多了,眼前这一点实在无关痛痒。 她脸上不见羞恼,只有极力忍耐,这让淳于焰心里的疑问不停地扩大,他并非色中恶鬼,更没有见色起意,这女郎为何视他如洪水猛兽? 淳于焰冷笑一声,突然收手,慢慢俯身下来,手掌堪堪捏住冯蕴纤细的脖子,微微用力,越来越紧。 冯蕴闭上眼睛。崝 淳于焰:“你盼着我掐死你?” 冯蕴微微扬起脖子,即便呼吸不畅也没有改变她高傲的姿态,只用一双眼睛盯住淳于焰,冷漠的,不见半分情绪,但眼里、脸颊却又蒙上了一层绯红,很不对劲。 淳于焰突地眯眼,“你被人下药了?” 冯蕴侧开头去,不给他半点反应。 淳于焰若有所悟地冷笑一声:“你怀疑是我下的药?所以如此痛恨我?”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收回卡在冯蕴脖子上的手,冷冰冰地哼声,“本世子要收拾一个妇人,何须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冯蕴喉头火辣辣的,内心翻江倒海,整个心智都要用来对付那已然变得激烈和凶猛的情浪,她没有办法去听淳于焰说了什么。只阖着眼,闭着嘴,皱着眉,在煎熬中沉浮,有些浑浑噩噩,僵硬得如同一个死人……崝 她在对抗。 和药物、和自己。 那娇嫩的肤色染上胭脂,紧贴刀背的颈脉,好像有生命在跳动。 淳于焰看过无数姿容娇艳的美姬,从不觉得出奇,但冯蕴不同,她不仅仅是美,而是昳丽勾人,像清晨沾在花瓣上的露水,颤歪歪的,引人采撷。 “冯氏阿蕴?你可清醒?” 看到大汗淋漓中克制冷静的冯蕴,淳于焰的呼吸好似也跟着他颤了起来,身子发紧,喉头发硬。 “你说我畜生,那我便做点畜生做的事吧……”崝 淳于焰手上的匕首就像长着眼睛,冯蕴哪里痒,它便往哪里游,虽有衣物阻挡,可对此刻的冯蕴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肌肤染出大片的红,蜷缩着煎熬着一动不动,却难耐娇声气喘。 “卿这样的美,裴妄之可曾见过?” 淳于焰低着头审视她,身子贴得很近。 浮汗温香,这样极致的美! 淳于焰蓄积二十年的邪念在这一刻疯狂孳长…… 从未有过的火热,让他发狂,他想将这女郎占为己有。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淳于焰很是吃惊。崝 他不允许自己被人如此左右,稍稍平复一下,轻轻地对着她笑,那呼吸落在她脸上,像有暖风拂过去。 “卿这般诱人可口,不吃可惜了……可吃下去吧,会不会卡着喉咙?” 这话说得,就像要将她拆骨吃肉一般…… 冯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兴奋,略微一窒。 生怕刺激到大变态,她继续保持着“死人”状态,可呼吸起伏,额头细汗,一身殊色又如何掩饰得住? 淳于焰心口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匕首滑到了冯蕴嫣红的耳尖,指腹摩擦在稚嫩的肌肤上,不免头皮酥麻……崝 “卿是在引诱我吗?” 暧昧的声音仿佛情郎的絮语,淳于焰音色极暖,听上去毫无恶意。 瞧!这便是衣冠禽兽的样子。 冯蕴喘笑着将长发从大汗淋漓的颈后拨出来,散乱地铺在毯子上,晦暗的双眼困兽一般。 “淳于世子,帮个小忙……” 淳于焰眉梢微微一扬,“要以身相许?求我帮你解毒?” 冯蕴嘴唇嗫嚅一下,“世子要是方便……”崝 淳于焰冷笑,“妄想!” 冯蕴看他拒绝得这么快,心下略略一松。这种调情般的亲昵并不适合她和淳于焰,互相憎恨那便就事论事吧。 “既然世子不方便,那可否让我去……方便一下?” 淳于焰眼尾一斜:“又想玩花样?憋着!” 冯蕴喘急得紧,那双勾魂的杏眼里几乎要溢出水雾来,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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