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都散了吧,干活去。” 安渡城就这么大,骂冯蕴是齐朝叛徒的人本就不少,现在又传出她黑心虐待姬妾,更是恶名在外。骂她争宠好妒的有,骂她疯癫狂妄的有,但冯十二娘做这样的事,又不很让人意外。峥 她行事古怪,早就被传有疯症。 要不是亲娘替她葬身火海,只怕她早烧死了…… “这样的女郎,生来就当掐死。” “老天无眼,冯十二竟让裴大将军看上!” “恶女配阎王,一对天杀的狗男女。” “会有报应的!” 饿饭的骂她。峥 不饿饭的也骂她。 认识的骂她,不认识的也在骂她。 众姬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连带府里的下人仆役都对她更生敬畏。 冯蕴很满意。 恶人是不会被人轻易招惹的,好人才会。这是她上辈子用死亡得来的教训。 在她死前最痛苦的那段日子,过着畜生般圈养的低贱生活,没有一个亲人来看望,那样的痛苦都受过了,被人说三道四算什么? 她马上给裴獗去信。峥 “我为将军治理府中庶务,很是得力。” 面对裴獗,冯蕴没有阿楼以为的那么飒。 她把裴獗当东家,将所作所为,事无巨细都禀报上去。包括饿他的侍妾,逗他的兵,也会以谋士的身份,给裴獗提出一些建议。 其中关于恢复安渡郡的农事和民生,她写了足足上万字。 “安渡郡辖六县,地广人多,水土肥美,原是富庶大郡,以丝织和制瓷见长,享名南齐……可惜眼下城镇空尽,百姓饥劳困苦,再不见往日繁华……” “时局混乱,天下疲耗。民思安居,厌极武事。在营者思田园,在逃者思故里。然彼时,唯贵族名士骄奢淫逸,民间土地荒芜,耕作凋敝,于国大为不利……” “为免往后长途运粮,空劳师旅,将军还应广田蓄谷,以备粮草,做好与齐军长期恶战的准备……”峥 “食为政之首。谁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安居乐业,谁便可稳坐江山。” “将军不如以安渡郡为试点,均分旷地给农户,恢复五谷果蔬植种,安置流民,再垦荒、整地,育种培优……” “田地丰收,粮仓盈余,从此安渡郡民不思南齐,只知大晋……” 冯蕴尽职尽责,为缝补好破破烂烂的安渡郡,言辞恳切。 然而,裴獗没有回信。 也不知敖七有没有去告状,花月涧的事也没有人来过问。 这让冯蕴隐隐有点不安,“小满,敖侍卫近来在做什么?”峥 小满被她问得愣住,“听叶侍卫说……敖侍卫好似病了?” 敖七病了?怪不得这两天不见他的人。 冯蕴心情愉悦兴致好,索性做一回好事,把敖七抓的鱼捞出来炖上一条,熬出鲜浓的鱼汤,装在青瓷汤盅里,让小满拎上,一起去跨院里看望他。 “敖侍卫!”叶闯不在,房门虚掩着,冯蕴一敲就开了。 跨院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两个儿郎居住,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木架上到处搭着衣物,敖七的环首刀靠在榻边,靴子东一只,西一只,踢得很远…… 乱是乱了点,可冯蕴没有想到,敖七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好像刚刚被吵醒,高高扬起的眉毛,满头的湿汗,不知梦到了什么,看到冯蕴就见鬼般坐起来,死死抱住他的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脸颊。峥 “你,你出去。” 冯蕴皱眉看着他,“敖侍卫哪里不舒服?” “出去!”敖七的脸臊得通红,一副崩溃的样子。 他紧紧捂住,怕冯蕴发现被子下面的难以启齿,甚至不想让她看被单上那些辗转难眠后折腾出来的褶皱,还有乱丢的衣裳、鞋袜,都让他觉得羞于见人…… 自从那天逮到舅舅在冯蕴的房里,敖七就很不好过,女郎几乎夜夜入梦,让他心力交瘁,大受煎熬,感觉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可她偏生还来,在他的面前,一脸关切。 “看上去不像生病啊?”冯蕴和小满对视一眼。峥 这敖侍卫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精壮得很,哪像有病? 敖七靠在榻头,后背的衣裳几乎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掩着他怦怦乱跳的心,“你怎知我没病,我就是病了。” “好好好你病了。”冯蕴好心没有好报,板着脸叫小满。 “把鱼汤放上,我们走吧。” 敖七刚松了一口气,冯蕴突地掉头。 “敖侍卫不如找将军说说,回营去养病好些?” 敖七脸色微变,这是要赶他走吗?峥 一股强烈的不满,让少年怒目而视,傲娇地扬起了下巴。 “谁说我有病?我没病。” 冯蕴怪异地打量他。 不得不说,敖七长了一张精致讨喜的小脸。语气这么凶巴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点点头,拉上门出来。 再一思量敖七的反常,脚步突然一停。 醉酒那天晚上,莫非发生了什么,才让敖七这样防备她?峥 和敖七能发生什么?那只能是她轻薄了人家。 说不清楚了!冯蕴回头看小满。 “再不许醉酒了。” — 夜深了。 中京洛城,嘉福宫里,青铜芙蓉灯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殿内静悄悄的,食案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峥 李桑若挺腰跪坐在金丝楠木的食案前,姿态端庄雅致,紧阖双眼,她肌肤保养得极好,看上去略显憔悴。 深宫寂寞,贵为太后也难抵长夜孤清。 方公公不停地抹着额头的汗,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已不知把那冯氏阿蕴杀了多少回了。 十六个美姬啊! 十六个姬妾并三十二个仆女,居然制不住一个冯氏女? 十六个姬妾就没有一个中用的! 那林娥信誓旦旦,结果半招不到就让人制服了。峥 在这座宫殿里,三个后妃就可上演一出大戏,闹得鸡飞狗跳。十六个姬妾竟然全无作为,被冯氏女收拾得服服帖帖,挽起袖子做粗活,替她当奴仆。 方公公都替太后难受。 这个冯十二娘,他差人去打听时,得知她只是一个姿色绝艳的草包,没往心里去。 谁知,草包竟有几分能耐…… 方公公惶惶不安,生怕太后迁怒。 正胡思乱想,李桑若突然睁眼,朝他看过来,“传闻冯氏女美艳不可方物,许州八郡无人可与争锋,确有其事?” 方公公吓一跳,看太后脸上很有倾听的兴致,正了正衣冠,弯着腰到太后跟前,长揖到地。峥 “殿下,老仆没办好差事,仆有罪。” 李桑若眉梢微扬,“哀家是问你,冯氏女,果然姿容绝世?足以迷惑大将军?” “不及太后。其容色粗鄙,不及太后万一也。”方公公忽略见到冯氏女时的惊艳,忽略她身上那股子逼得公公心乱如麻恨不能俯首称臣的妩媚,违心说道。 李桑若脸一沉,不经意地道:“你这老仆,脑袋是不想要了。” 方公公尬笑。 太后只是吃味了,但她并不傻。宫里有“候官”专门打探消息,太后的眼睛、耳朵多着呢,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的事情,欺骗不了。 但方公公了解太后。峥 美貌的女子,最是不服气。 冯氏女再美,也不可盖过她去。 “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冯氏女那点姿色小家子气,给太后提鞋都不配……” 方公公抬手往脖子上一抹,阴恻恻地笑: “只要殿下点个头,老仆自有办法…不再让冯氏女为殿下添堵。” 李桑若垂着眼皮,用帕子拭了拭额角,织锦宽衣紧裹的娇躯往桌案轻挪,不动声色地端过那一碗凉透的参汤,淡淡地一叹。 “大将军看上的人,不可做得太过火。除非……你有办法让大将军厌弃。他弃了,才不会怨我……” 峥 第23章 深情有毒 冯蕴给裴獗的信,如石牛入海。鉖 眼看离立秋不足十天,她有点按捺不住。 于是一咬牙,卤了二十斤肉,装了些腌制的莼菜,又往驴车上放了十坛老酒,以感谢为名,让邢丙走了一趟北雍军营,打探情况。 邢丙是行伍出身,不用冯蕴教导,就知道眼睛往哪里看,耳朵往哪里听,当天下午回府,他兴冲冲就到长门院来禀告。 “女郎,北雍军动了。” “辎重营已至淮水湾地,安营扎寨,工匠营也已然赶到,在沿河腹地挖壕沟、做陷阱,垒防御工事……” 邢丙见冯蕴皱眉,又道:“齐军水兵,就在河对岸,好似要准备渡河……” 北雍军以精骑悍勇著称,最擅长的打法是骑兵冲锋,两翼包抄,中军直捣,三管齐下破坏敌军阵型,一乱就冲散了,但有一个短板是士兵懂水性的少。如果齐兵当真集结五十万大军渡河强攻,这么防守是没有问题的……鉖 但萧呈现在不会来攻。 河对岸的水兵,做做样子而已。 骗裴獗,也骗齐帝,目的只为逼宫…… 前世同样也是这个时候,萧呈在立秋当天逼齐帝萧珏禅让,发诏退位,然后才反手一枪,亲自领兵渡河,和裴獗殊死一战。 那场仗打了整整三个月,双方都劳民伤财,损兵折将,打到隆冬时节,在淳于焰的促成下和谈休兵。 次年入夏,战火重燃。 由此开启了长达三年的齐晋战争。鉖 三年后,萧呈再次遣使和谈。 做中间人的还是淳于焰。 那时,裴獗为了李桑若,狠心将她送出中京。一个孤苦的弃妇身处安渡,难免受人羞辱。在极度痛苦和怨恨中,她原谅了示好的父亲,也原谅了萧呈。 萧呈的深情短暂地弥补了她在裴獗那里受到的打击和羞辱,让她相信了他们错过的三年只是上天的考验,相信萧呈三年来从未有一日忘记过她,相信他夺帝位、攻北晋,甚至不得已娶冯莹,都只是为了救她脱离苦海,将她从裴獗的手里抢回去…… 男人骗起人来,当真迷惑人心。 她那时清晰地从萧呈的眼里看到了对她的痴和爱,如是真的。 “南齐公子,独绝三郎”,她那时太傻了,萧三存了心要让一个女子沦陷,有的是能耐……鉖 在她的配合下,萧呈巧施离间计,策反了裴獗麾下三员大将,在战前釜底抽薪,导致裴獗败走平城,而她回到了南齐,回到了萧呈的身边…… 萧呈是个心思深沉有胆有谋的男人。 冯蕴怨他,但无法否认这一点。 不过,如果裴獗肯信她,萧呈就不会再像前世那样顺利了…… 若是北雍军趁着南齐内乱强行渡河,出兵攻打信州,再借由铁骑优势长驱直入,到时候就算萧呈登上大位,也必会自乱阵脚…… 以萧呈的性子,仍会选择和谈。 但筹码可就不同了。鉖 如果裴獗不肯信她呢? 就算不肯全信,也会派人打探,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冯蕴望着南窗外飞回的燕子出神。 阿楼急匆匆走过来,唤一声女郎,神色焦灼。 冯蕴示意他进来,阿楼放轻脚步,在她跟前行个揖礼,又四下里看看,这才俯到冯蕴的耳边。 “林姬出府,见了个老相好……” 冯蕴平静地听完,平静地一笑,“盯紧便是。”鉖 然后又吩咐,“收拾收拾,明早出发去灵山寺。” 那天在花月涧,淳于焰许她五日之期和二十石粮。 数量不算多,但冯蕴现在就像个要饭的。多不嫌多,少也不嫌少,给粮就要。 — 灵山寺在淮水以北的石观县,离安渡郡府城有五十来里。石观县是离淮水最近的一个县镇,一路过去,官道上遇到不少流民。 冯蕴换了一身轻薄宽衣,没穿女裙,看上去就像哪个大户人家的清俊郎君,很引人注目。 一行人驾着租来的五辆牛车,又有二十多个持械的青壮引路,没有人胆敢上前挑衅,但沿途看到的流民,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近乎赤裸的目光,仍是让人心惊胆战。鉖 冯蕴让邢丙将车棚敞开,一眼就可以看到里头空空荡荡。 邢丙知道她的用意,表情略显忧虑,“立秋后,天气逐渐转冷,食不饱,居无处,不知又要饿死冻死多少人……” “咱们府上要不是有女郎弄来的粮食,你我也要做流民了。” “嘘……小声点,我们哪有余粮?也就将军怜惜女郎,运来的那两车,如何够用……” 天下大乱人相食,山野丢白骨,沟壑弃老母,这些事每日都在发生。众人唏嘘,但有心无力…… 到了石观县域,流民数量更多了。 冯蕴差人去打听了一下。鉖 原来,石观县令郭怀德在北雍军铁蹄到安渡郡时,便直接降了,裴獗原地委任,让他暂代县令,打理庶务,县府的属吏也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因此,换了个朝廷,石观县没受多大的影响。 眼看流民往石观县来避难,郭县令开仓放粮,让差役在城门施粥,很是做了些好事。 看见那些流民排着长队,得一碗白粥,脸上便露出久违的笑,众人很受触动。 郭县令的投诚是值得的。 南北打来打去,早晚还得休战,甚至合为一体,但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县令维持了安定和民生,就是保住了百姓的性命。 反观冯敬廷,焚毁粮库,纵火烧城,简直罪大恶极。鉖 “阿弥陀佛!”一个小和尚从城门东北角走过来,对着冯蕴便是弯腰作揖,“贵女可是冯氏女郎?” 冯蕴一惊,连忙下车还礼,“小师父如何识得我?” 沙弥道:“女郎的车标小僧认得。有贵人差小僧在这里等待女郎,请随我来。” 冯蕴谢过小和尚,由他带路往灵山寺去。 这座寺院就在石观县城的东边,很近,但走入庙宇,除了带路的小和尚,冯蕴没有看到一个僧众。 她调侃道:“小师父是连夜剃度出家的吗?” 小和尚回头,“女郎玩笑,这边请。”鉖 冯蕴和邢丙交换个眼神,握紧自己的小弯刀,以防万一。 不料,小和尚将她们带入宝殿下的密室,就老老实实地候在一边,“贵人说了,这里的粮食,女郎都可带走。” 里头有码得整整齐齐,二十石粟米和宿麦,不多不少。 淳于焰居然没有玩半点把戏? 冯蕴问小和尚:“赠粮的贵人可有别的交代?” 那小和尚微笑着施个僧礼,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信封。 冯蕴撕开一看,里面写着两行飘逸的小字,“为免爱姬受饿,以粮相赠。莫忘约定,早日来投。”鉖 冯蕴将灵山寺观察了一遍,除了存粮的密室,别的地方空空荡荡,干净得可以饿死老鼠。 在南齐,寺院经济盛行,朝廷有优待,名寺大刹堪比门阀世家,不仅有土地,还不纳税不服役。因此除了僧众,会有许多依附寺院的民众。 灵山寺是安渡郡第二大寺,石观县又没有受到北雍军的冲击,怎会只剩下一个小和尚? “女郎有所不知。”小和尚仿佛看出冯蕴的疑惑,淡淡地笑,“前阵子寺院的僧众都死光了,依附民也早就逃走……” 冯蕴看着他的笑容,问道:“谁杀的?” 小和尚视线下垂,“小僧的主人。” “淳于焰杀的?”冯蕴脊背微微发寒,想到刚刚走过的大殿和禅院里曾经横七竖八倒满了血泊里的死人,浑身不免发麻。鉖 “一个寺院得多少人,上上下下全杀光?” 小和尚没有否认,目光里有幽幽的凉意,“他们都该死。” 冯蕴:…… 小和尚不看她,垂目长揖一礼,“回安渡尚需时辰,女郎快些动身吧,天晚了可不安生。” 冯蕴还礼,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随身携带的一张梅花木牍递给小和尚。 “有劳小师傅,将这个交给你的主人,请他务必在花月涧等候,我有好消息相告。” 小和尚将木牍塞入怀里,向她行个僧礼,然后静静等在一边,看梅令郎将粮食从密室搬上牛车,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鉖 年纪轻轻如此淡定,不愧是淳于焰调教出来的人。 冯蕴不知道这个寺院里发生过什么,趁着梅令郎搬粮,她去了一趟前殿,跪在菩萨像前,合掌深拜三下,这才离开。 第24章 有恃无恐 回去的路上,冯蕴格外小心。奸 人在饥饿的绝境中,不会再顾及礼义廉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带着五辆牛车的粮食行走官道,就像带着点燃的炮仗,不知何时会炸…… 在路上,他们就着水囊吃了几个饼,马不停蹄地赶路,半刻都没停歇,眼看快到界丘山了,邢丙伸手一指。 “绕过这座山就快了,界丘山那头有一座北雍军营地……” 安渡郡辖内,没有人会在北雍军头上撒野,除非对方不想活了…… 拉粮的队伍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谁知,再往前不过百步,山林里便冲出来一支挡路的流匪,赤膊蒙面,骑马持刀,长得凶神恶煞。 “牛车留下,饶你等性命!”奸 那天梅令郎扮成流匪去抢王典,是有备而去,又捉了人家儿子为质,胸有成算。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几十号人,足有他们的两倍之多,看那胳膊上的青筋,骑马的姿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人狂匪。 邢丙以前负责巡逻守卫,带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从小习武,却没有杀过人。他是如此,其他部曲就更没有对敌经验,面对真正的悍匪,不免心底发悚,脸色都变了。 刑丙跃下牛车,走到冯蕴的身侧。 拼人数和战斗力,不是对手。 粮食和人命相比,当然人命要紧。 “主子,俺来掩护,你带人先走,往北雍军营地去……”奸 冯蕴看着界丘山,声音微微发凉:“他们就是北雍军。” 邢丙惊讶,梅令郎也惊住了。 就连那些赤膊黑巾的流匪,也有短暂的错愕。 冯蕴坐在牛车上,面无表情:“他不仅要粮,还想要我的命。” “嘻!”那群人停顿片刻,又扛着大刀走过来,领头的壮汉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满是凶戾之色。 “看这细皮嫩肉的,是个女郎吧?小嘴真会说,你说大爷们是北雍军,那大爷便是了……如何?要不要乖乖跟大爷上山?等大爷们舒坦了,说不得就放你一条生路?” 冯蕴笑了笑,“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奸 她说着解下腰间的那把小弯刀,看一眼紧张混乱的梅令部曲。 “未战先怯,这些天白练了。” 又道:“不敢拔刀杀人,在这世道可活不长久。” “女郎!”邢丙有些羞愧。 女郎声音清朗,表情平静,那份从容给了梅令郎当头一棒。十二娘尚且如此镇定,他们这些儿郎怎可畏惧至此? 十二娘是他们的依靠,他们也要做十二娘的依靠。 邢丙沉下脸来,黑塔似的挡到冯蕴的身前。奸 “男儿丈夫,死有何惧?兄弟们,誓死护女郎周全。” 人的意志是经过历练才变得坚强的,这群人没有经过战争、杀戮,在悍匪面前天然缺少勇气,可他们有血性,有力气,如果连自己的主子都护不住,有何颜面活下去? 一股同仇敌忾的悲壮涌上心头,在对方的污言秽语里,梅令郎被挑衅得士气大振,一个个握紧武器,将冯蕴护在中间。 “我等当死殉,以报十二娘救命大恩。” “有我们在,谁也别想动十二娘。” “对!除非我死!” “我必为十二娘死战到底!”奸 冯蕴清悦一笑,“记住,你们不是为我而战,是为生存,为尊严。要想活下去,不做蝼蚁,不当敌人的粮食,那就让你们手上的刀,去喝敌人的血,让你们的躯体,练成铜墙铁壁!” 没有什么比真刀真枪地厮杀,更能锻炼人。 梅令郎眼睛都红了,热血上脑。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些,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想要竭尽全力保护一个人,没有像此刻这般想变得更强,让手上的刀尝一尝鲜血的滋味…… “来啊——” “无耻之徒!来啊,我们不怕死。” 那群蒙面悍匪似乎没有料到方才还吓得脸色灰白,恨不得掉头逃窜的一群人,突然就亮了刀枪。奸 “有种!” 领头那人一声冷笑,戾气横生。 “弟兄们,上!” “活捉那小娘子,回去给大王做压寨夫人!” “哈哈哈!” 一群悍匪疯了似的冲上来。 梅令郎大吼还击,杀出一种只有战场才有的悲壮。奸 然而,对方有明显的优势,一是体格健壮,二是训练有素,看那队形打斗便有正规军的底子,而一群梅令郎刚训练不几日,大多不得章法,吓吓普通百姓可以,遇上正规军便相形见绌。 好在邢丙有身高体壮的绝对压制,本身又武艺高强,一时杀红了眼,抽出车上的长矛,大吼一声冲到前头,很有万夫莫敌的狠劲。 “葛广、葛义,快带女郎走。” 流匪头目哈哈大笑,阴飕飕看冯蕴。 “想走?也不问问你大爷的刀!” 寒光破空而落,兵器碰撞出耀眼的火光,那人上前要与邢丙肉搏,被邢丙刺伤胳膊,吓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往后退。 梅令郎登时信心倍增。奸 “杀!” “跟上邢师父!” “保护女郎!” 这样的世道,人命比草贱,杀人死人都不新鲜。 但梅令郎们的反抗和保护还是给了冯蕴极大的震撼。 她的心,有许久没有这样鲜活的跳动过了…… 有人为她拼命。奸 有人肯为她拼命了。 “我不走。”热血上头,冯蕴放下弯刀,抽出车上的一把长刀便站上牛车,“今日我与诸君共生死!” 一支队伍的士气关键看将领。 她站在牛车上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变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血光高高冲上半空。 山崩地裂的喊杀声,悲壮得剜人心扉。 远处的山林里,策马而来的裴獗和敖七亲眼看到这一幕,看着鲜血溅在女郎雪白的脸上,映出妖异的美……奸 “住手!”敖七大吼一声,放马在前。 一群铁骑人未到,气势便已逼压过来。 “贼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北雍军的地盘上撒野?” 流匪们在听到马蹄声时,已然慌神。 那头目回头一望,格挡住邢丙的长矛,吆喝一声。 “扯乎——” 一群流匪慌不择路,疾掠而逃。奸 裴獗勒马停步,冷声命令,“不留活口。” 凉风凄凄,伴着那声音不轻不重地入耳,冯蕴缓缓地放下握刀的手,隔着人群朝那马上的裴大将军看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山林间有上百个披甲持锐的兵士狂奔而出,他们从四面八方包抄,在敖七的吼叫声里,杀向那群流匪。 邢丙方才杀得兴起,有点心痒。 “女郎,我们也上前助阵?” 冯蕴制止了他,“不必了。” 既然裴大将军下令“不留活口”,就不要想从这些人的嘴里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了。奸 其实,她之所以笃定这群人来自北雍军,一是因为地理位置,二是因为……她前世也遭遇过这群悍匪,但没找劫粮草的借口,而是直接掳掠她上山,凌辱她。 那个头目是李家在北雍军里的心腹,一身打扮都没变。 只是前世他们来得要迟些,更迟一些。 前世她也没有梅令部曲,没有人肯为她拼命。 悍匪们掳走了她,最后被裴獗找到,死在裴獗的手上。 不过,裴獗没有如李桑若所想,没有因为她被一群流匪劫持过,就此厌弃,仍是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去洗干净,接着用。 “不留活口”,裴獗这次说了同样的话。奸 冯蕴忍不住笑,思忖裴獗的狠,和裴獗的爱。 不留活口,就不会留下把柄—— 维护了北雍军的脸面,也维护了李太后的。要是让人知道堂堂的临朝太后因为争风吃醋,派人来拦截大将军的姬妾以行侮辱,岂不是贻笑大方? 被裴獗护着的人是幸福的,有恃无恐。 越是这么想,冯蕴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再看裴獗的眼神,也就越冷…… 第25章 几欲爆炸 这场战局很快结束。罥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刀毙命的有,砍断手脚的也有,北雍军将人抬下去,顺便清理战场。要不是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只怕没有人知道,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恶战,死了几十号人。 冯蕴这时才走下牛车,朝裴獗揖礼。 “多亏将军及时出手,不然我等怕是性命不保。” 她说着客气但也生疏的话,裴獗身高腿长地端坐马背上,没有动作,“嗯。” 这一声很冷淡,像是应了,又好像从来没有应过。 冯蕴不觉得意外。 裴獗从来如此,便是床笫间十分尽兴,听她说什么,也只是嗯一声,表示知道了,要他再多说点什么,比登天还难。罥 硬如铁石的心肠,无情无义的人。她难道还期待他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吗? 冯蕴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道:“贵军的辖地,也有流匪杀人越货,实在匪夷所思呢。” 裴獗板着脸没有说话。 冯蕴又问:“将军就不好奇,是何方流匪如此胆大包天吗?” 裴獗说,“不会再有下次。” 冯蕴打蛇随棍上,“难道将军知道是什么人?” 最温和无害的笑容,最咄咄逼人的语气,冯蕴的言行都挑不出毛病,细品却意味深长。罥 裴獗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时敖七打马过来,径直杀到二人的中间,挡住了二人相对的视线。 “女郎可有受伤?” 少年郎的热情就像一团火,走到哪里燃到哪里,呼吸里好似都带着关心…… “我无碍。”冯蕴感激地一笑,朝他行礼,抬眸时一怔。 “敖侍卫手背怎么了?” 敖七抬手看了看,满不在乎地笑,露出几颗明晃晃的白牙,“不小心划了一下,小伤。” 冯蕴道:“我有从台城带来的金创药,回府给敖侍卫试试。”罥 敖七眉目灿烂起来:“好呀。” 裴獗冷眼旁观,脸色更显阴沉,不耐烦地吩咐敖七,“天不早了,送回安渡。” “得令。”敖七看看裴獗,再看看冯蕴。 他二人看着很是别扭,明明对彼此都有情绪,却表现得十分冷淡。再一想那夜在长门院撞见的,敖七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裴獗提缰驭马,掉头就要走人。 冯蕴突然不轻不重地喊他:“将军!” 又上前几步,“为北雍军筹集二十万石粮,以解燃眉之急,将军可否答应我先前的要求?”罥 裴獗从马上扭头,盯住她。 冯蕴低低一笑,走到牛板车前,重重地拍打两下,表情云淡风轻,“明日辰时,请将军到安渡花月涧,取二十万石粮草。” 裴獗静静看她。 沉下的眉目,仿若一泓看不穿的深渊。 冯蕴朝他深深揖礼,“将军不出声,我便当将军默认了。”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这是冯蕴对裴獗的认知。 “随你。”裴獗淡淡开口,打马扬长而去。罥 冯蕴目送那一抹高大的背影越去越远,穿过夕阳的光晕渐渐没入地平线,微松一口气。 — 有惊无险回到安渡城,冯蕴带着这些过了明路的粮食,更有底气了。 论功行赏。 梅令部曲每人赏了二百钱,又炙肉烙饼,好生庆贺了一番,上上下下都很欢喜,连鳌崽都得了一条小鱼,还是他哥敖七亲自捞起来的。 入夜时分,左仲突然从大营过来。 带来一封裴獗手写的信函,仍是四个字。罥 “来信收悉。” 下午在界丘山见面的时候,他原可以当面说的,却偏要让人跑一趟。 冯蕴没有作声,左仲又奉上一把匕首。 “将军让属下将这个带给女郎,防身之用。” 那是一把双刃匕首,刀身略弯,模样有一点像镰刀,轻盈、锋利,犀牛角做的刀柄和皮革包过的刀鞘,看上去精致而贵重。 这比冯蕴那把小弯刀强上许多,很适合女子使用。 冯蕴有些疑惑。罥 突然赏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为李桑若做的事情感到歉意吗? 拿起匕首观赏片刻,她露出一个缠绵绵的笑。 “好刀。” 又轻声道:“你就叫翦水吧?” 左仲嘴角撇了下。 十二娘很是孩子心性,连匕首都要取名。 可她脸色并不好看,不见多少收到礼物的快活。罥 因此,左仲想到了今天在界丘山发生的事情,女郎是在看到他们杀人灭口时才变的脸色,想来是受到了惊吓。 于是他道:“女郎心善,不知人心险恶。今日那些人污言秽语调戏女郎,将军是容不得的。若不杀,也不知会把女郎的名声败坏成怎样……” 冯蕴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左仲被她的眼神吓住,迟疑一下:“将军说,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冯蕴握紧了翦水。 “只有死人才能闭嘴”,这句话裴獗上辈子也说过。这不是为了维护北雍军的荣耀和李太后的脸面吗?她从未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如左仲的理解…… 裴獗杀人灭口,或有那么一丝一毫是为她的名节?罥 — 天黑透了,高温和燥湿却没有褪尽,夜里仍然很热。 冯蕴坐在长门院的窗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屋里的铜漏静静的。 鳌崽趴在她的苇席上睡觉,突然将身子滚过来,叼住她的衣摆往外扯。 冯蕴点了点它的鼻头,“安静些,晚点要带崽崽去打猎呢,我们要养精蓄锐懂不懂?” 鳌崽扑腾两下,继续拉扯她,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罥 冯蕴疑惑地望向窗外,但见一个人影在梅林里悄然闪过。 谁?冯蕴心里一紧,摸了摸鳌崽的脑袋,抱起它放在苇席上,握住那把双刃翦水,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站住!” 靠墙的地方,一个僵硬而挺拔的脊背掉转过来。 冯蕴看着敖七那张拉长的俊脸,好似自己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不免好笑。 “敖侍卫平常都大大方方地监视我,今日怎么偷摸起来?” “哼!”敖七眉眼桀骜,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难堪,就像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似的尴尬,“女郎没说长门院我不能来。”罥 冯蕴观察着他:“我得罪敖侍卫了?” “没有。”敖七回答得硬邦邦的。 “那你莫非对我……”冯蕴原本想说“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料话未说完,敖七像被什么东西蜇到似的,慌不迭地否认。 “没有。女郎不要乱想。” “???”冯蕴微微扬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敖侍卫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对我不放心,就堂堂正正看守,不必如此……” 说完她朝敖七福了福身,掉头就走。罥 “女郎不识好歹!”敖七绝望地抓扯一下脑袋,对着冯蕴疑惑的视线,红着脸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要是不守,女郎那天晚上……” 他话头打住,气氛古怪地凝滞下来。 冯蕴问:“哪天晚上?” 敖七双颊通红,下意识地隐瞒了裴獗夜探长门院的事情,“女郎醉酒那晚,行为着实不当。自己醉也罢,还放纵仆女一起醉,若有贼人闯进来,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冯蕴眼睛微烁。 怪不得敖七近来反常。 果然是她行为不端,轻薄了人家……罥 冯蕴深深揖礼,“是我轻浮了,请敖侍卫原谅则个。” 这个道歉温雅有礼又十分真诚,敖七受用,又脸红。 其实,她轻不轻浮与自己没有相干,可女郎给他道歉了,证明女郎很看重他。 敖七一想,语气几不可察的放低、放软,“此事不谈,就说今日,女郎去石观县,怎可背着我行事?若非我发现不对立马跟上,再回营搬来救兵,女郎眼下只怕已身首异处,又或是被哪家山大王抢去当压寨夫人了……” 冯蕴一听就笑了。 敖七的埋怨,她也有点受用。 被人关心总是愉快的。罥 她问:“敖侍卫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总能很快发现我,背着你行事了?” 敖七一愣,“为什么?” 冯蕴眉开眼笑,“傻子!因为我想让你发现啊。” 敖七瞪眼,“女郎在利用我?” 冯蕴似笑非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敖侍卫在,我很放心。” 敖七哑住。罥 一颗心忽冷忽热,酸酸甜甜,那些在胸膛里沸腾的,没有由来的愤怒和埋怨,被她一声“傻子”轻而易举地浇灭了。 敖七傻傻站着。 看着女郎走出梅林,一身宽袍帛带掩不住的婀娜,慢慢消失在眼前,又重新映在夜幕下的窗纸上。 她在和鳌崽撒欢,窗上的影子温柔又挠心…… 敖七走近窗户,想抓住点什么,又不敢抓。 影子淡淡。他不知为何要站在这里,更不知为何会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喉头那种焦渴感怎么都抚平不得。 情绪压在心头,他几欲爆炸…… 罥 第26章 声猫击焰 半夜里突然下起小雨,到凌晨时天空仍如一片浓墨般漆黑。凃 花月涧里灯火通明,廊灯的光线落在雅榭后的河水里,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淳于世子喜爱洁净,起身就要沐浴,并且从不肯让人靠近侍候。仆从备好水就陆续离开雅榭下楼,守在外面。 整个两层小楼只剩他一人了,淳于焰舒口气,取下脸上的面具,将轻袍脱下,一并放在木施上,迈开长腿便沉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阖上眼睛。 半晌,耳畔咚的一声。 淳于焰猛地睁眼,发现一只土黄色的怪猫突然从房梁跃下,正巧落在它浴桶边的木施上,抓起他的衣袍飞快地拖走,速度快得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哪来的野猫……” 不对,这好像不是普通的猫——凃 淳于焰发现事态不对,起身拿起架子上的面具罩在脸上,正要追猫,腰线便是一凉。 “别动!” 淳于焰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尖耳细腮的怪猫身上,猝不及防背后有人,贴上来的匕首冰冷冷指着他的,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 “不要出声,不然整个花月涧的人,都会看到淳于世子这张从不示人的脸,以及……” 刀锋锐利的在他腰际辗转,淳于焰身子绷紧,脊背僵硬,声音带着咬牙切齿地笑。 “莲姬,这是要做什么?恩将仇报?” “我可不是你的莲姬。”冯蕴声音慵懒,察觉到淳于焰压抑的愤怒,她抿唇一笑。凃 “我要什么,淳于世子知道的。” “二十石粮食不够吃吗?莲姬胃口真大。” “世子也不小。” 冯蕴的匕首顺着腰线往下,一寸寸滑动,好像随时就会刺入肌肤,又好似在撩动什么,缓慢而执着在他腰窝游离,衣裙带出暗香阵阵,淳于焰眼睁睁感受着身体被激起层层疙瘩,也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妖女面前难以自控地怒瞪偾张…… 他暗骂自己! 紧张成这样还要丢这脸。 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流匪截道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该得宠于裴妄之,招来横祸……”凃 “哦。”冯蕴回答得轻描淡写。 “世子既然知道是谁要害我,那就算不得无辜。所以,我今日就算废了你,也不算过分吧?” 锋利的匕首已从腰线转到他的下腹。 滑动间,满是手起根断的危险。 偏生那女郎的声音,平静而温软,就像见惯世面的妇人,面对赤身男子没有半分的羞臊,说出来的话,字字柔和,又字字恐吓。 淳于焰气得头晕脑胀,恨不得转身捏死她。 可他不能,一动都不能动。凃 “你这女郎,到底知不知羞?” “比起淳于世子,我知羞得很。” 一根束腰帛带丢到桶上,半截沉入水里。 冯蕴道:“来,自己将双手绑紧!不然就废了你。” 淳于焰气极攻心,额头突突直跳,牙都快咬碎了。 “为了二十万石粮做到如此地步,你当真只是为了裴獗?” “照做!不要废话。”冯蕴笑。凃 那声音钻入淳于焰耳朵里的时候,锋利的刀尖也在他大腿根滑来滑去,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凉丝丝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张嘴将他吞噬下去。 “手别抖,我做便是。”淳于焰喉结滚动一下,咬牙切齿地瞪着冯蕴,手口并用,将自己的双手捆缚起来。 “很好。”冯蕴满意地笑了笑,又努了努嘴,“慢慢迈出浴桶,走回你待客的帐幔后……” 淳于焰恼怒,“好歹让我穿上衣服……” “不必。”冯蕴笑道:“还是坦诚相待的淳于世子,更让我放心。” 一个常年面具遮脸的人,自然不愿意将身子示人,对淳于焰来说,这模样落在别人的眼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冯氏!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凃 “乖乖走!”冯蕴匕首一滑,“不要左顾右盼,不要玩花样……” 说罢看一眼他那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温声一笑,“你的速度不会快过我的鳌崽。就算我的匕首不够快,鳌崽的爪子,也可以让世子下半身……哦,没了。” 淳于焰吸气:…… 人人都说他淳于焰是疯子。 可冯氏女比他疯百倍千倍不止。 “也别太生气,更别想着怎么报复我。”冯蕴平静地劝他,“要不是世子太小气,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说来说去,全是世子逼迫的呢。” “你真是不怕死!”淳于焰咬牙骂斥。凃 那只偷走他衣袍的猫低吼一声,冷冷盯着他下腹,舔一下舌头,他身子便是一凉,当即闭嘴,半垂着眸子,当自己是死人一般,按冯蕴的吩咐坐到那日见她的软榻上。 “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场,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嘴硬的郎君,真不可爱。”冯蕴突然低下视线,像是好心大发般撇一下嘴,“或是世子想试试我这把匕首,给世子去去毛?” 疯子! 淳于焰咬牙切齿,身子颤抖一下。 “冯氏,你是在找死……” 嗯!冯蕴漫不经心地道:“在我死之前,会拉世子一起的……”凃 淳于焰听到她话里的冷气,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扭头看来,变了语气,“我可曾得罪过女郎?” 冯蕴凝目而视。 片刻她才低笑一声,“不曾。” “那你为何恨我?”淳于焰问。 冯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淳于焰:…… 冯蕴又是一声笑,眼睛飘过他的脸上的面具。凃 身上一根丝都没有,再戴个面具,显然有些多余。 冯蕴好奇心起,手伸向淳于焰的脸,却见他眼里露出惊骇,“不要乱来!” 脱面具,难道比脱衣服更难忍受? 冯蕴嗤笑一声,“世子莫怕,长得丑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不会嘲笑你的。” 无论眼睛生得有多么漂亮,一个男子常年以面具示人,难免会让人猜想,他的脸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 冯蕴纯粹好奇,取面具的动作有些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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