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件事情他学会了。 南平嘴动了动,似是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这几日,她夜夜失眠,辗转反侧,倒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过于大胆,以至于德加在世的时候,怕是想都不敢想。但措仑心善,一定会允她。 瓒多已死,等局势稳定,她想借前朝之例回东齐去的。百余年前,曾有个和亲公主,在塞外夫君死后回了蜀地,硬说起来也算是开了先河。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2]京城的柳树这季节应是抽了芽,锦绣宫中的湖上会有鸳鸯成对戏水。小时候二哥会叫宫人粘知了,蝉捏在手里聒噪极了。 故土再不堪,也是故土。 不过这档子事,目前还不着急说,她要先陪措仑共渡难关。 “睡吧。”少年又低声道,有了哄劝的意思,“南平。” 他的声音温暖而稳定,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围住公主,好像黑甜的烟雾。 南平睡着了。 而每次身体抖动、似是要做梦时,都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不离不弃。人脸都化成水雾,虚张声势后,再无踪影。 措仑看着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的姑娘,轻轻叹了口气。良久他低头,似乎想在少女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最终还是停在了半寸之遥,只是贪婪的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 少年心事多,总怕因为一点不尊重,唐突了心上人。 而他在百忙之中来看南平,除去想她、念她,却也因为心里有几分不确定。 ——他今日收到飞书,东齐使团有意造访高城,不知所来为何。 第27章 春|宵帐暖(1) 一夜无梦。 南平睡了个时隔多日的踏实好觉。醒来时, 人是躺在榻上的,被子盖得严。 第二日傍晚,措仑又在同样的时间轻装出现。两人倒也不说杂事,单议政事。停到南平睡着, 少年便离去。 一连来了十来天, 阿朵坐不住了, 有意无意提点起主子:“这摄政王夜夜来殿下寝宫, 也太不合规矩了, 纵是咱宫里没人嚼舌头,万一被外人看见了,也有损殿下清誉。万一瓒多陛下回来, 这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德加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件事南平自是在烂在肚里, 任凭亲近旁人也听不到一个字。但阿朵有句话说进了她心里去:万一被有心人看见措仑夜访, 传出去总归麻烦。 所以隔日再见时, 她有意嘱咐了措仑两句。对方点头如捣米,收了共同商讨的册子, 连声说:“知道了。” 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光靠措仑那半桶水的东齐话,也着实说不清楚。 这会子守卫又打宫墙下面绕了一圈, 沉重的步伐踢踏起尘土来。戌时刚过, 按时候算,前几日少年都是在左近过来的。今儿个虽然没了动静,南平依然挥退了众人。 “我睡前临会字, 需静一些,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她洗净手,把从东齐带来的仙鹤踏云铜鼎燃了起来。龙涎香气绕梁, 仙境一般。南平有心书地藏经,为萦绕不去的亡灵祈福。一连数日,已经累计了厚厚的一摞。不求别的,唯求个心安。 墨落在雪浪纸上,很快便洇了进去。 就在她精心凝神时,木窗上“哒”的一响,似是石子的敲击声。 南平不禁失笑:这便是措仑的“知道了”。 开了窗,少年翻了进来。他竟煞有介事的穿了黑单袍,端的一副锦衣夜行的架势。 “这回没人看见。”措仑对□□头的老本行信心满满,“不怕说了。” 说完便解开了外袍——他火力壮,入春之后穿的单薄,里面不过一层薄薄的褂子。许是来的时候跑出了汗,一小襟衣服贴在精壮的背上,透出日日骑马练就的宽肩窄腰。 少年的身体里饱含力量,连带那一点汗味,都让人萌生春日的躁动。 南平虽然知道措仑只是为了取藏在外袍里的帖子,依旧骇的别过脸去,急着嘱咐:“这是做什么,快些把衣服拉好。” 措仑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那点子乖顺的头发又炸了起来。他拉上了衣服,在毡垫上盘腿坐了下来,把写着议事章程的纸举起,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神态自然的好像招呼隆达一般。 南平叹了口气,走过去,隔了点距离坐下,压低了声音:“今日看些什么?” 高城之中,措仑可以掏心窝子信任的人不多,南平算一个。 所以少年每次前来,都带着他要商量的帖子。 两个半瓶子水相互就和着,加上几个勉强信得过的旧臣和日渐集结的兵力,倒也磕磕绊绊的把前堂这摊事撑起来了。 这也是明知私相授受不合礼法,南平却没有推拒措仑到来的原因。早一日帮他稳住局面,她便能早一日安心回家去。 “圣者转世在我先前的领地上,已经带回高城。”措仑挑了些要紧的翻译给她,“西赛带的那几个守卫也找到了,死在了圣湖边上。唯独没见着西赛本人,只有她的衣服,上面有血。” “西赛遇害了?”南平有些不可置信。 措仑摇摇头:“我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不打诳语这点倒是爽利。 “也许是诈死。”南平沉吟半晌,“还得再查。” 不怪她多疑,而是西赛这人属实没什么信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年顿了顿,又道,“边关来报,广夏最近频频骚扰北领地,前些日子还掳走了不少马匹,牧民都往南牵了。” “所以……”南平试探,在看到措仑眼中的火光时,突然明了,“你想假戏真做。” “我召集了玛索多的父亲还有其他几个部族首领前来觐见,再过两三日就到了。”措仑说道,应是心中已有定数,“春夏之交是最好的时候,冰原解冻,粮草充足,北渡不难。” 还有一层措仑没说,是他想尽德加的遗愿,拿下广夏。哭泣与悲痛都远不如这样对亲人的缅怀,来的深沉。 南平不语,也在细细思量。 广夏不比南郡,幅员辽阔,兵士神勇。但目前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集结力量一致对外。 若是打不下广夏,便是劳民伤财。若是打下了,整个西北版图几乎都被雪域尽收囊中。东齐屈居一隅,不日将落为人下。 凡事都可以交心,但论到东齐一事,南平多有保留。 而措仑也莫名生出异样的心思。就好像每次打猎看见狼之前,他总会有种不大妙的直觉。所以那封东齐使节将至的飞书,他按住了,一直没有与她分享。 两人肩并肩坐着,突然难得的各怀心事起来。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响起脆生生的声响,满是喜悦,一刻也等不了:“我要见王后!” 南平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不禁暗自叫道:不好。 玛索多王妃不知是有何事,竟意外造访。她不顾礼节,直往里面冲。而下人们忌惮她大伤初愈,也不好硬生生拦住。 所以片刻功夫,人就到了窗下。 就玛索多这么个大嗓门,若是亲眼看到了措仑,用不了一个时辰“王后寝宫里藏着男人”的惊天消息,怕是就传遍高城了。 此时让措仑再翻窗而出已是不可能——人都到了院子里,摆明会被当场抓住。 南平不知不觉急出一头汗,打量起屋子里何处能藏人来。 高城寝殿的构造不同于东齐,少了曲曲折折的回廊与暖阁,质朴的一眼望到头。南平贵为王后,屋里却也不过只有台案、卧具等寥寥几件家具。 “王后已经歇下了。”阿朵这厢还在循礼阻拦,“不若王妃明天再来吧。” “你骗人,我看灯台还亮着呢。”玛索多的娇蛮性子,纵然是瓒多去拦,也要硬杠几分,还能怕个屈屈侍女不成。 她硬要去闯时,寝宫的门开了。 “是谁在无礼?”南平立在光中,衣装齐整,仪态威严。 自上次赛马过后,玛索多倒是对王后有了几分打心眼里的尊敬,因此亲亲热热的上前:“我有喜事来说,王后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话到这地步,南平一顿,转了身:“进来吧。”旧时光整理 …… 措仑是头回钻进女人的被子里。 刚刚听到玛索多的喊声,他本意是不想动的。 一没偷二没抢,他和南平两个人光明正大的互相喜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大方方与玛索多问好就是了。 但是南平脸色发白,应是又触了她的那套“兽兽不亲”的道理。最近措仑时常觉得她好些了,但只要旁人一来,又往后退着走。 既然知道对方是这么个性子,他便没有抗拒南平推着他,躺上殿里那张唯一能藏人的床。 高城本是席地而卧,所谓的“床”也不过是张矮榻,地方并不十分宽裕。好在南平害冷,夜里好多盖被褥,因此冬天的毛垫大多还没撤。 措仑囫囵拉过两床被褥,把自己全头全尾的蒙在了里面。 春天暖和的时候,部族里也有男人会去钻姑娘的毡房,一呆一整晚,人影耸动。 “这是干什么呢?”少年有时路过,也会好奇。 德加用马鞭敲掉靴子上的泥点子,哈哈大笑:“摔跤!你要是喜欢上姑娘,也会想去的。” 措仑从来不去,他觉得没意思。 和姑娘在帐子里摔跤有什么趣味?还不如骑着隆达在草原上转转,风泠泠的吹在脸上,跑的飞快,多么快活! 而如今他陷进了被子的一片黑里,四处是香的,全是南平身上的味道。 好像少女活生生的躺在自己身边,皮肉紧紧挨着,吞吐玉兰一般的芬芳。 她睡的铺衾水一样丝滑,措仑无意间拿手触碰,立马就害羞的缩了回来。那股子光滑手感,分明和他在白塔暗道里摸过的南平雪肤一模一样。 白的跟羊奶浸泡过似的肌肤,和奶豆腐一样,轻轻一触,便颤巍巍的抖起来。 香是极香的,连轻微汗味都秉承原始的欲|念,像毛皮轻擦过耳廓一般,痒的人缩起脖子,挠心挠肺。 这种若有若无的快活劲,纵是骑上一天马也比不上。 少年像被人点了把火,里里外外都烧起来了,身体涌动的燥热在呐喊着找寻出口。 女娲从泥里捏出人来,天生就加了三分土性。原始的冲动始终藏在心里,就像种子总要寻到肥沃土壤扎根,舒展嫩绿的枝丫,挺立起勃发的生机。 措仑生平第一回 觉得,他并不是不想和人摔跤,而是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合适。 比如现下在这漆黑黑的被里,他就很想和南平打上一场。 ——当然南平那么瘦,那么香,他是舍不得让她输的。 第28章 春|宵帐暖(2) “有什么喜事?”南平示意玛索多背对卧榻坐下, 见对方没有起疑,心里松了口气。 玛索多立刻绷不住劲,开了口:“阿父的信刚刚到了,他的汗血马生了小马驹, 又听闻王后喜欢骑射。说是这次来高城觐见便要带着马驹, 献给王后呢。” 南平心里转了千百个对方夜访的理由, 每一个都与朝堂后宫相关,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档子细枝末节的小事。 如此也值得大动干戈跑一趟么?况且礼还未到, 先巴巴的过来显摆,搁哪儿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她略一寻思,干脆按兵不动, 单是笑道:“妹妹有心了。只是我这几日身子不大好, 暂时骑不了马。我看你现下行动无虞, 可是腿脚好利索了?” 对“妹妹”这个称呼, 玛索多许是心思没在这,似乎也没什么异议, 立刻回道:“能蹦能跳,都好了。” “如此甚好。”少女不疾不徐的说。 两人停了半晌,南平唤下人上茶。 “我马上就走, 不喝了。”玛索多脾气急, 但凡旁人多绕上一圈,她便等不及了。 “随你的意。”南平心里有计较,倒也没觉得被拂了面子。 这厢王后还待徐徐说些体己话, 玛索多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不知王后可有王上的信?走了这么些个日子, 一点音讯也没有,不知道他在外面吃得惯不惯,可有瘦了。” 看来询问瓒多的近况, 才是玛索多此行的真实目的。 南平倒是一怔:对方难不成是听说了什么,来试她的底了么? 她定神,抬手捻起拨子,捣碎了香炉里未燃尽的余烟:“行军打仗不比扮家酒,哪有时时吐露动态的道理?若是消息被敌军劫了去,不反倒给陛下添麻烦。” 她停了停,又道:“再者说,你连陛下的神勇也信不过么?至于劈头盖脸的跑我这儿来求证,也不怕被人笑话。” 玛索多被呲达了,又还没有习得皮里阳秋的嘴皮子功夫,因此把心里话直不楞登吐了出来:“王后,我着急是因为有人说……王上死了。” “谁在胡说八道,我看是活腻歪了。”南平手一顿,面上不动。 “阿父的手下在北领地的边界上看见西赛,肚子竟然鼓的圆滚滚,看着跟足月了似的。明明离生产还好几个月呢,不知恁的养成那副模样!她当时说,王上已死,王后知情不报。阿父手下听不得她浑说,便要前去捉拿。结果刚靠近,西赛就一股烟似的没了,真是邪门。阿父本来不让我和您说,但是我哪里忍得住。” 这一番话讲的绘声绘色,倒像是鬼故事一般。 南平放下拨子,叹了口气,看向玛索多:“先不论你父亲的手下是不是眼花看错,要么就军士日子枯燥、爱编些故事诓人。单就凭西赛这反贼之女的胡言乱语,也值得王妃你专程过来质询么?丢了面子不说,倒显得是非不分了。” 少女沉静如水,像是当真指点玛索多行事一样:“你是个热心肠,我知道。但越是善心的,越不能被恶人挑拨离间,你说是么?” 玛索多被云山雾罩的一忽悠,仔细一想,还真是。 先前可不就是西赛撺掇她去和南平赛马的么?自己摔断了腿,差点没命。人家反倒落了好,连孩子都有了。自己比南平年长了几岁,真真活到狗身上去了,骑马、看人一件不如一件! 玛索多想通这一层,又急又怒,便跟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叫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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