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楚。 尤其是唯一见过千年前邺澧的张无病。 那时战场上唯一仅剩的战将,令阎王印象深刻。 千年前的屠城之战,死伤数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死亡数量,令整个地府几乎全都动了起来,阴差前往战场,想要将亡魂带回地府。 但是整个战场上,却没有一个亡魂肯与阴差离开。 将士即便战死依旧英魂不倒,目光凛冽铁衣寒光,坚毅而沉默的守在战场上。 似乎在这一地死亡中,还有他们值得追随和守卫的存在。 此事惊动了阎王。 当他走到战场上时,便看到那战将浑身浴血,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站起来,直面死亡。 那战将眉眼坚定锐利,对于死亡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愤怒。 那一幕久久印刻在阎王心中。 当后来酆都生变的消息传来时,鬼神哗然,可阎王却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反而有种悬在半空中的刀,终于落了下来的安心感。 而刚刚张无病在荒村中时,越靠近他捡到道长的地方,他就越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强大,锋利,怒目诘问天地。 一如千年前那名战将,所留给他的印象。 燕时洵与邺澧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顿时清楚了,为何之前邺澧的力量无法在这里生效。 就如邺澧所言,他面对的,是千年前的自己。 虽然尚不清楚千年前邺澧的形象是如何流传下来的,但是,乌木神像从一开始,明显就是奔着镇物去的。 无论是所选木材还是雕刻方式,都是为了应对凶煞恶鬼。 盘腿坐下来冲着恶鬼念诵经文感化它们,或许是文明慈悲的方式。 但恶鬼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家伙,邺澧并没有温情留给它们,一向的解决方式就是审判善恶,违逆者当场斩杀。 伤人恶鬼,还留着干什么? 邺澧做了千年的酆都之主,曾经的愤怒和锋利都已经沉淀下来,成为厚重的力量,深不可测。 但千年前的战将,却很显然连审判的耐心都不会有。 ――凡是恶鬼,诛杀不怠! 某种程度来说,千年前的战将,也与燕时洵的行事方式有了微妙的重合。 燕时洵很是理解乌木神像的做法。 恶鬼自然由凶相镇。 不然呢?还先请恶鬼坐下来听他三清曰道吗? 不过也正因为此,所以现在,乌木神像给燕时洵等人造成了一点阻碍。 白纸湖周围,已然是鬼道横行。 乌木神像虽然无法彻底镇压下足以与大道抗衡的鬼道,却也不会打不赢就放弃,而是更加拼尽全力的镇守邪祟。 连同整个被鬼道侵占的天地,都会处于乌木神像的镇压之下,不会允许鬼道之下的所有鬼怪随意离开。 ――包括被调换过身份,身上还残留着鬼气的燕时洵等人。 听完那道长详细的描述了那乌木神像的情况之后,燕时洵颇为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他侧身向邺澧问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和从前的你沟通一下?” 这把他们也当成邪祟一起镇压了……虽然乌木神像很敬业,但燕时洵也只剩下了无奈。 他不由得担忧起刚刚被送走的路星星等人,不知道他们能否顺利离开白纸湖。 燕时洵猜测,现在白纸湖附近,已经是准入不准出的状态了。 既然鬼气在疯狂涌向白纸湖,那乌木神像作为镇物,最可能的做法就是任由外界鬼气进入,但一缕风都不允许离开。 邺澧沉吟了一下,正准备回答燕时洵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张无病嗤笑了一声。 “此邺澧,可非彼战将。” 张无病似笑非笑的瞥了邺澧一眼,道:“听说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吗?某个野蛮的家伙,虽然以前也不是什么锦鲤而是凶兽,但道理是大抵相同的。他成为鬼神后,过往的一切,就已经离他渐行渐远。” “他如今,只是酆都之主。” 张无病语气平淡。 但是另一边道长几人,却清晰的听到张无病说的话。 “什!” 道长差点没蹦起来,旁边的救援队员也惊恐的看向邺澧。 众人的视线惊疑不定的在张无病和邺澧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燕时洵身上,眼神恳切的想要向他求证。 邺澧是燕时洵的爱人,张无病是燕时洵的挚友,那这两位的身份,燕时洵肯定知道吧? 燕时洵:“…………” 他皮笑肉不笑的缓缓转过头,看向张无病,指骨被他捏得咔吧作响。 别以为你现在是阎王,我就不敢揍你。别说你一个前任阎王,现任的我也揍了多少次了! 张无病咳了一声,默默转过头去。 但燕时洵再怎么不喜欢向其他人费口舌解释,此时也只得叹了口气,向众人大概说明了这两人的身份。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众人沉默了。 尤其是那位道长,更是眼神复杂,看着燕时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单是听说恶鬼入骨相很厉害,但他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啊! 在这个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请借到神力的时代,他竟然亲眼看到了鬼神,还一见就见到了两位各据一方的鬼神大帝…… 三清在上!师父啊,弟子出息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众人再看向张无病和邺澧的目光,也变得谨慎了不少。 但同时稍稍安下了心来。 众人觉得,既然有鬼神在这里――还是两位,那想要解决白纸湖祸事,应该不难。 如果是单独见到鬼神,众人还会戒备畏惧,但是现在这两位鬼神都与燕时洵有关,并且很明显燕时洵能压得住这两位,他们又十成十的信任燕时洵的为人。 那就没有问题了嘛! “道长,你现在往那边走,很快就能追上刚刚撤离的其他人。” 燕时洵扬手指了指路星星等人离开的方向,道:“负责人,我们一起去看看乌木神像出现过的地方。” 官方负责人刚要点头,道长就先不满出声,道:“燕道友,我去追撤离的人做什么?” “如果是顾虑我的身体状况,那不用担心,导演……呃,阎王,刚刚就已经帮我做了处理,我也用过止血咒了,不碍事。” 道长严肃说:“乌木神像丢失后,我是唯一一个见过它的,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你们寻找神像,说不定会需要我呢。” 邺澧看了那道长一眼,平静的道:“神像会出现,应该是在重伤的状态下反而削弱了鬼怪之气,让神像发现了道士的生人身份,因此出现,从邪祟手中护了道士。” “倒是和鱼饵一个用途。” 邺澧垂眸看向燕时洵,道:“没有人逼迫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有选择自己生死结局的自由。对于修道者而言,以身殉道也是幸福。” 见邺澧为自己说话,道长也顾不上自己在邺澧口中变成了毫无温情的鱼饵,赶紧点头应是,希望燕时洵看到他的用途,将他留下来。 道长在从燕时洵口中得知了白纸湖祸事之后,也想要为了解决白纸湖之事,而奉上自己的一份力。 燕时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道长立刻高兴了起来,连连向邺澧拱手道谢,对鬼神的印象有了大幅度的转变。 他之前还觉得这位传说中的酆都之主,和传说中一样神秘危险。但没想到实际一看,鬼神的冷静之下,分明还隐藏着温柔。 虽然那并不容易被察觉到。 道长这样想着,看向邺澧的眼神也不像是刚刚那样警惕,而是带上了愧疚和感激,颇有些自责自己是否也对鬼神有了刻板印象,因为传闻而先入为主了。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啊。 道长心中感叹着,嘴上则严肃的向燕时洵说明自己刚刚看到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原本攻击他的木雕偶人突然全都停下了动作,然后被无形的手整个撕碎。 木片纷飞,连同被塞进偶人中的村人腐尸,也都破碎成满地的碎肉脓水,恶臭不可闻。 当他惊诧回身时,就看到了黑暗中隐约出现的乌木神像。 神像横眉怒目,通体乌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远处的微光晃过来时,可以见到神像熠熠生辉的眼瞳,在黑暗中雪亮如刀锋出鞘。 但不等道长快走几步过去查看清楚,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神像就倏忽远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没多久,张无病就出现在了附近,将道长捡了回来。 “我在来之前,见过乌木神像的照片,所以很肯定那尊神像,就是在海云观丢失的那一尊。” 道长严肃的提出了自己的猜测:“燕道友,那尊乌木神像本就是在白纸湖附近丢失的,会不会它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才会从海云观消失,然后回到了这里?” 燕时洵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邺澧。 对于千年前的那名战将,邺澧比他要了解得清楚。 邺澧微微垂下了鸦羽般的眼睫,原本锋利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沉寂。 千年前的往事重提,昔日的愤怒和悲凉也卷土重来,令邺澧一时间好似重新置身于战场之上。 他不是高居神台之上万鬼叩拜畏惧的酆都之主,他是在战场上,率领将士冲锋,守卫城池与百姓的战将。 “它或许没有思想,但是,如果它确实有着与千年前一样的秉性脾气,那它,一定会回到本来镇守之地。” 邺澧低沉的声音喑哑:“无论多远,即便跨越江河,它也会守卫人间。” “这是,它曾经坚守的信念。” 燕时洵惊讶的看向邺澧。 他注意到,邺澧在提及千年前的事情时,话语里并没有把曾经的战将算成他自己,反而像是被间隔开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而且,刚刚阎王在说起当年之事时,也说了此邺澧非彼邺澧。 燕时洵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什么,但那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任由他再如何思索也找不回来。 奇怪…… 燕时洵的眼眸沉了沉。 “道长,你看到那神像消失的方向了吗?” 燕时洵问道:“如果我们要找回那神像,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道长努力回忆,却还是抱歉的摇了摇头:“天色太黑,我只隐约看到了乌木神像,似乎是往村子外面的方向消失的,但具体的方向……” 道长看出了身边救援队员脸上的失望,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随即伸手掐算,试图卜算出神像离开的方位。 但是,鬼神行踪,凡人如何能够窥得? 燕时洵却没有再关注道长,而是被身边的张无病吸引了。 张无病本来慢悠悠的踱步走在他身边不远处,走在鬼气丛生之地,就如回了家一般自在,闲庭信步,清贵而悠闲。 但就在其他人说着话时,张无病却偏离了原本走的直线,而是越发往燕时洵这边靠近,从原本的两米远到现在的十几厘米。 就连邺澧也一副不快的模样,死死盯着张无病。 像是守着珍宝害怕他人抢夺的凶兽。 甚至燕时洵能够发现张无病的不对劲,也是因为邺澧忽然间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有力又强悍,让两人间没剩下一丝缝隙。 燕时洵本来以为邺澧是突然占有欲爆发,于是哭笑不得的低下头,想要将邺澧的手臂从腰间拍开。 却意外发现了张无病近在眼前的衣角。 燕时洵无语的向张无病问道:“你另一边是没有路吗?非要往我这边挤。” “张无病,你是回来了是吧?” 阎王拢着衣袖,无奈的耸了耸肩:“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那个小傻子,得鬼道消失之后他才能回来,在那之前都是我。” “我倒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往你这边走……”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邺澧刀子一样看过来的目光。 邺澧:既然不喜欢,那你靠近时洵干什么?快滚! 阎王生生被气笑了,他将手掌从袖子里抽出来,手中折扇隔空点了点另一侧的方向,道:“我是因为讨厌那边,才会往这一侧靠近。” 燕时洵:“?” 他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圈张无病,颇有些无语的道:“你们鬼神这么矫情吗?路是惹你了还是怎么?” 邺澧立刻道:“只是他一个鬼神这样,其他鬼神都是正常的。” 张无病:“……” 你们夫妻两个是有什么毛病?联手怼我是吗? 燕时洵奇怪的看着张无病,觉得以他对阎王的印象来看,阎王不应该是莫名其妙做些什么的性格。 如果是他熟悉的那个生人张无病的话,燕时洵一定会觉得,应该是张无病在靠近的那个方向有鬼,毕竟张无病这个小蠢蛋与众不同的点就在于,他在倒霉这件事上,格外的有天赋。 别人觉得阴森森不祥的地方,对于张无病而言,就格外有吸引力,这件事也是燕时洵曾经数次验证过的,甚至觉得张无病简直是鬼气导航,而且比寻常人用的导航“良心”多了。 人间的导航APP或许还会缺德的把人带进沟里,还干得出把位置定在海里这种事。 但张无病绝对童叟无欺,说带你见鬼,绝对让你见完这辈子数量和质量的鬼。 不过现在在这里的并不是那个小蠢蛋,也不存在鬼气导航这一说…… 燕时洵漫不经心的想着,忽然一愣,脚步也紧跟着顿住。 邺澧关切的询问:“时洵,是觉得阎王不顺眼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他消失。” 等等! 阎王刚刚说过,他在捡回道长的时候,觉得那里的气息让他很熟悉,还说过他讨厌千年前的那名战将。 地府和酆都,千年来一直不对付。 那会让阎王感到讨厌的…… 燕时洵神情微愣,静静的转过头去,看向阎王下意识避开的方向。 不远处,湖面在手电筒晃过去的光亮下波光粼粼,水面安静,一如它几十年来守着满是尸骸的荒村,无言静默。 燕时洵想起来,之前郑树木和白师傅在提起李乘云时,都对李乘云的去向言辞模糊,并非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确实不知道李乘云到底去了哪里。 而李乘云之所以会找到白纸湖,并非是为了皮影戏或屠村之事而来,而是因为李乘云认为,酆都在这里。 他到此,来寻找天地的生机。 千年前,恰好是白姓先祖救回旧酆都鬼差,并从鬼差那里习得鬼戏之时。 白姓先祖守着酆都旧址,建了村。 而千百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所有白姓先祖在戏文里暗中留下的,能够指向旧酆都所在的山川河流,全都发生了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白姓村子的所在。 以及,地府与酆都之间的相争。 也就是说,阎王不喜欢的地方,就是酆都所在,或者是那尊乌木神像现在所在之处。 白纸湖! 燕时洵只觉得思绪瞬间清明。 他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想通了之前的疑问。 是了,鬼婴能够获得强大力量的原因…… 因为千百年来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的酆都旧址,就在白纸湖下面啊! 鬼婴和母亲溺毙于湖水中,在死亡的时刻,鬼婴的怨恨吸引了湖中鬼气向她靠近,旧酆都本来无主的残余力量,成为了鬼婴最初的力量基础。 也正因为此,所以从鬼婴之中,才能诞生大道。 ――因为旧酆都本就有鬼神气息残留,与现行的大道同源。 从旧酆都力量中再次诞生大道,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之所以用乌木神像镇守白纸湖,恐怕也是因为,当年李乘云就已经发现了他所找到的白纸湖,并非如今的酆都,而是酆都旧址。 因此,邺澧曾经打上旧酆都时的形象,就成为了镇压旧酆都最好的选择。 千年前,酆都灭于邺澧之手,也因此旧酆都本来就畏惧于邺澧。 曾经杀灭自己的人再次出现,旧酆都自然不敢再做出什么,就连残余的力量都静静隐没于黑暗。 直到乌木神像被拿走。 无论是满心怨恨的谢姣姣,还是旧酆都,都重新开始活跃。 以此,鬼道诞生。 最后一片思维碎片被拼上,短短瞬息间,燕时洵想通了一切。 他转过眼,神情复杂的看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阎王。 燕时洵没想到,即便是阴阳另一面的张无病,也有这种堪称导航的体质。 “小病,有没有考虑过做个导航APP?” 燕时洵心情颇好的轻笑出声:“一定比缺德导航更精准。” 阎王:“???”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太久没有踏进人间,已经落后了。 不然他怎么听不懂燕时洵在说什么呢? 一直注视着燕时洵的邺澧,却将燕时洵所有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眨了眨眼眸,也了悟了燕时洵在想的事情。 阎王:“不是?你们夫妻怎么回事?能不能为我解个惑再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燕时洵笑着看向众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白纸湖:“诸位,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要换一个了。” “鬼道的根源,在酆都旧址,也就是――白纸湖之下。” 想要将向外蔓延的鬼道拦截下来,那他们就势必走一趟旧酆都。 ――釜底抽薪。 只要将原本诞生鬼道的鬼气基础毁掉,鬼道,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燕时洵的眼眸熠熠生辉,明亮带笑。 第280章 晋江 听到燕时洵提到白纸湖,邺澧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瞬息间便想明白了燕时洵的意思。 酆都旧址,现在就在白纸湖之下。 他偏过头看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迟缓的眨了下眼眸,重新回想起了千年前的酆都。 神秘而古老,高高在上的倨傲。 不肯施舍给凡人一次辩驳的机会。 当他在讲述的时候,没有鬼差阎罗肯听他说话。 所以,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让所有酆都鬼差大帝都从神台跌落,有了大把的时间来耐心听他说话。 但他却已经丧失了言说的欲望,看向酆都的目光,是与注视人间时如出一辙的失望和厌恶。 然后,他成为了邺澧。 转身离开西南,再没有踏足过一步。 在那之后,也再也没有生人知道酆都的具体所在。 传承在那一年断了代,在很多普通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史书背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多门派祖师和得道高僧,于那场巨变中,从缝隙中窥得一线天机,感悟天地,以此著书流传。 在那之后,后世的驱鬼者们中间,开始流传起了西南鬼域的名号。 邺澧曾经在巡行人间时,听到过驱鬼者自以为隐秘的讨论,他只得那些人说的酆都旧城,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漠然转身离开。 千年之前作为战将的经历,都已经终止在最后那场战役中,他没有回顾的打算。 而旧酆都,自然也就被他排除在视野之外,从不关注。 邺澧一直都认为,旧酆都在遭受过那样的毁灭之后,在他有意给旧酆都留下最后尊严的情况下,必定会缩在某个角落,不再出现。 事实也一如邺澧所料。 但,这份平衡在几十年前的那个火光晃动的夜里,被打破了。 一开始只是一件最不起眼的小事。 对于大道而言,渺小得不值一提。 时刻都存在的死亡,每日都会产生的新的怨恨。 即便郑木匠一家苦痛绝望,但对于大道而言,它所要保护的,是人这个整体的存活,而不是个体的生存。 寻常得和每一个夜晚都没有区别。 无论是大道还是鬼神,所有存在都很清楚,欢笑和悲痛一直都在同时发生。 一户人家在举杯欢庆,满面笑容,另一户人家衣食短缺,冻死在寒风的大街上。 数不尽的时间和空间里,他们眼见过太多悲剧,以致于郑木匠家的惨烈结局,也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但是,蝼蚁尚有善恶,又何况生人恶鬼? 郑木匠家的两个孩子,一个跪倒在湖边,满心仇恨。 另一个在湖底,引来了旧酆都残留的鬼气向她聚拢。 以此,鬼婴出世。 旧酆都中堆积了数千年的怨恨和恶意,都在谢姣姣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数千年积攒下来的所有因果,都以鬼婴为牵引,开始了不可逆转的爆发。 当大道想要阻止的时候,却被郑树木和谢麟等人接连阻拦,因此错过了最好的拦截时机,终于还是在鬼气的意志下,让鬼婴成长到了足以抗衡天地的地步。 即便燕时洵于死局中力挽狂澜,利用另一个郑木匠家的孩子郑树木杀死了鬼婴,但是,鬼道依旧在蔓延。 虽然邺澧的力量因为乌木神像的存在而被压制了许多,但是作为酆都之主,立于群鬼之上的存在,他还是在离开鬼戏之后,清晰的感知到了鬼道颠倒乾坤,是怎样的感受。 ――仿佛他立于大道之上。 整片天地都于他的掌中,任由生杀夺予。 作为鬼神,在鬼道控制的天地中,自然比以往天道当道的时候还要来得自在强大。 邺澧相信,阎王此时也和他有相似的感受。 看阎王刚刚反杀荒村偶人时的愉快,就能够看出来了。 除了阎王百年来积压的对于大道的不满,让他想要将这份不快宣泄出来,同样也是因为突然暴增的力量。 如果是寻常鬼神,恐怕会因此而贪恋这份美妙的感受,不愿意再去匡扶乾坤。 但是在这里的,却是邺澧。 这位对于人间和权力,从来都没有丝毫温情眷恋的鬼神。 阎王在意识到邺澧在看向他之后,也沉思着敲了敲手中折扇,大概猜到了邺澧的想法。 能动摇邺澧的……大概只有来自于燕时洵的温柔乡吧。 阎王转了转眼眸,看向燕时洵的眼神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个小蠢蛋一直都是单身来着,这样日日跟在燕时洵这对夫妻身边,啧啧啧,小蠢蛋都快变成灯泡蛋了。 除了两位本就知晓天地真相的鬼神之外,无论是道长还是救援队的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官方负责人慢了半拍,才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带,指着白纸湖半天没组织好语言。 “燕先生的意思……” 负责人看了眼白纸湖,犹豫着询问道:“是说我们要去湖底吗?” 燕时洵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当然的吗?不然呢,站在湖边钓鱼等着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往湖底,找到进入旧酆都的方法,又如何能破局? 燕时洵对诞生于鬼婴中的鬼道看得很透彻,他很清楚,既然鬼道发展到现在,甚至已经隐隐压过乌木神像,继续向外蔓延,那想要彻底消除鬼道,就已经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鬼道在西南,一如大道之于天地。 而反抗天地,谈何容易? 鬼道无形,甚至连实体都没有,触摸不到,更遑论弱点。 想要对付鬼道,为今之计,也只有釜底抽薪一招。 鬼道虽然无形,但旧酆都却像是标靶一样存在于这里。 只要让鬼道诞生的基础坍塌,大厦倾倒,鬼道也将落入下风。 燕时洵一边向救援队员们说着话,心中却在缜密的计划每一步的行动,一如他以往所做的那样。 不过这一次,他将邺澧和阎王算进了自己的计划里。 ――不再是孤狼独行。 而是有了可以信任的同行者。 燕时洵信任天地间唯二的鬼神,也愿意将计划的一部分交由他们完成。 他这样想着,垂下的眉眼间染上了温暖笑意。 这让注视着燕时洵的阎王一愣,忽然觉得……他好像能够理解,那个小蠢蛋为何会发自内心的信任燕时洵了。 除了燕时洵是恶鬼入骨相,可以重新撑起大道之外,张无病并不仅是因为来自于魂魄阴影里的指引才靠近燕时洵。 而是因为,燕时洵本身,就在闪闪发光啊,谁会拒绝这样的人物呢? 阎王也不自觉挑起了唇角,跟着轻笑起来。 邺澧:………… 啧。 他就说,自家驱鬼者太优秀的同时,也总是会吸引来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比如某个百年前就已经该死了的阎王。 他之前的戒备绝非空穴来风,珍宝如果不严密保护,就有着被抢夺走的风险。 邺澧缓缓侧眸看向阎王,眸光阴森而饱含着震慑意味。 阎王微微耸了下肩膀,眼神无辜。 但就是不肯改。 邺澧冷漠脸,心想着要不然还是趁着时洵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阎王踢走算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都没有告诉燕先生。” 而官方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言语极为诚恳的向燕时洵道:“其实我小时候家是京城的,城里虽然有好几个“海”但其实是个点点大的小湖,而我其实也是个旱鸭子。” 燕时洵歪了歪头,疑惑又迷茫的看着负责人,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起这个。 “就是说……” 负责人一咬牙,下了决心道:“我不会游泳,更不会潜水,让我下湖底,这,这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他倒不是想要退缩,只是作为一只旱鸭子,他看着水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腿肚子都在抽筋啊。 寒冬腊月,西南可不是滨海市那样的温暖气候,更何况是在郊外山里,气温低到零下。 虽然白纸湖尚没有结冰,但那湖水的温度,想也可知是怎样的寒冷刺骨。 官方负责人严重怀疑,恐怕自己刚下了湖,不等潜水呢,就先要被冻死了。 其余救援队员虽然会水性,但看着白纸湖也有些犹豫。 这温度太冷,况且还要潜水到湖底……难度系数太高了啊。 燕时洵听到众人小心翼翼提出的建议,先是惊讶,随即哭笑不得。 “虽然旧酆都在白纸湖下面,但去旧酆都,并不需要常规中的潜水――我也做不到潜水入湖底,还能在这个温度下在湖底待个几小时啊。” 燕时洵被众人逗笑了,他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无奈的有种想要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想法。 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的邺澧:“既然我们要去的是旧酆都,酆都之主又在这里,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官方负责人等人的视线,一时都转向了邺澧。 邺澧修长的身躯静静站立在燕时洵身边,对众人的视线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在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情况。 他既然不在意燕时洵以外的人,那自然也不会因为那些人的关注而产生多余的情绪。 邺澧只是垂下鸦羽般的眼睫,看向燕时洵的眼眸中溢满笑意。 他喜欢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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