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时洵将他放在计划里的感觉。 信任他,与他并肩同行。 来自燕时洵的话,邺澧自然不会拒绝。 就连他的声线中带着温柔笑意,轻声道:“虽然我从千年前那一战之后,就再没有关注过旧酆都,但既然时洵想要前往……” 那旧酆都,就必须敞开中门。 随着邺澧的话音落下,黑雾从他所站立之地迅速向外扩散,将所有人都包裹其中,形成牢不可摧的屏障。 邺澧抬手,长臂一捞,就环住燕时洵劲瘦的腰身,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燕时洵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撞入了一片结实微凉的胸膛,邺澧挺括有力的臂膀,足以撑起整个将倾的天地。 他仰起头时,正对上了邺澧含笑望过来的眼。 “毕竟是已经关闭了千年的鬼城,尚不知其中情况。” 邺澧笑着道:“时洵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受伤,削弱后面应对鬼道的力量,所以现在就还是我来吧。” 说话间,邺澧的气息轻柔的落在燕时洵耳边眼尾,让他顿时觉得有些痒,就连耳廓也发热了起来。 邺澧这样一打岔,燕时洵本来想要让他松开自己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间,一时忘记了自己本来组织好的语言。 而邺澧在看到燕时洵没有加以阻止之后,也试探性的收紧了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掌没有落在燕时洵厚重的黑色大衣上,而是悄无声息的放在了衬衫上。 手掌下,就紧贴着燕时洵温热而形状漂亮的腹肌。 他就像是谨慎试探,一步步小心靠近的猎人,一点点试探着大型猫科动物可以接受的底线,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突破底线,让大猫猫的接受程度一提再提。 直到彻底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不远处的阎王:“…………” 他眼睁睁看着紧贴到不留一丝缝隙的两人,就恨自己为何眼神这么好,在黑暗中还能清楚看到景象。 阎王的手掌抖了抖,差点没拿稳手中折扇。 他的神情变化了几遭,才终于勉强镇定下来,恢复了悠闲清贵。 与阎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官方负责人和救援队员们脸上的惊慌。 即便早已经习惯了与鬼怪打交道,也在与各位大师道长打交道的时候,逐渐接受了原本在普通人认知范围外的事物。 但现在他们正在经历的这些,还是让众人惊愕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移山填海之能,已经随着大道衰微,而变成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故事,被后世修道者当做奇闻异事说说便罢,只当是前辈古人瑰丽磅礴的想象,却从来不认为,这是可以真正实现的事情。 官方负责人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 黑雾迅速形成的保护罩密不透风的将所有人笼罩其中,而他们脚下的土地,隐约有阵法符咒的纹路忽明忽暗,带着阴冷的森森鬼气,却没有寻常恶鬼带给人的恶意之感。 官方负责人在这一瞬间,仿佛是站在审判台下接受鬼神审判的魂魄,任由上方审判席上的鬼神,将他一寸寸看透。 过往所有的功过因果,都尽数摊开在鬼神眼前,接受没有丝毫偏颇的公正审判。 与寻常遭遇恶鬼的感受不同。 鬼神虽无清正阳气,但于阴森寒意之中,却是漠然的一视同仁。 有罪者惶恐求饶,而无罪者……问心无愧,自然坦坦荡荡。 官方负责人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就立刻稳住身形,向黑雾之外望去。 大地在震动。 山林湖泊都在发出着巨大的声响,湖面激荡水波滔天,而屹立于不远处的山脉,也在轰然的震颤中,缓缓向下沉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谁都没有见过的山峰。 殷红光亮夹杂着火焰,渐次从夜幕下亮起,像是一盏盏亮起的宫灯。 缭绕在山峰周围的黑雾逐渐散去,而众人眯起眼睛仔细查看,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哪里是宫灯,分明就是一簇簇猛烈燃烧着的火焰。 血水顺着山峰蜿蜒而下,汩汩流淌,汇入山脚下破涛汹涌的血河之中。 而起伏的河面上,有恶鬼凄厉的喊叫着冒出头来,随即浪花打来,又重新将恶鬼淹没其中,拽入河底,不得离开。 一只只腐烂枯骨手臂拼命的从河水伸出来,想要攀爬上岸。 但岸上鬼差巡行,狰狞鬼面怒目可怖,不允许任何一个恶鬼逃离此处。 万仞如刀,隐没于黑暗和雾气之中,随着火焰而若隐若现。 山峰拔地而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从最深的地底,直指向高远血色的天空。 仿佛是在愤怒的诘问大道,质问所有的罪孽和因果。 凄厉的惨叫声和群鬼哭嚎声不绝于耳,厉鬼挣扎而火海滚滚。 众人看着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还是道长最先反应了过来。 他想起之前燕时洵介绍邺澧时所说的酆都之主,猛地意识到,这里…… 就是千百年来无数人寻找,却连位置和入口都找寻不到的酆都啊! 在传闻中最神秘而古老的所在,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看到过酆都鬼差。 甚至有传言说,酆都之主言“人间无救”,因此鬼门紧闭,酆都再不踏足人间半步。 而现在,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酆都,重现在了人间。 道长被震撼而呆立在原地,只知道愣愣的抬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如果这里是酆都,那被他们踩在脚下的繁复阵法,难道是只有古籍中才出现过的酆都大帝印鉴? 道长只觉得自己连天灵盖都惊得通气了。 今天短短一晚,他所见到的事物,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以往几十年的所见。 道长甚至心神激荡的有种回家找师父来看看的冲动。 师父你看!徒儿出息了!不仅亲眼看到了酆都,还和酆都之主站在一起! 但对于救援队员们来说,虽然他们已经是救援队里专门挑选出来的经验老道的,但这样的场景对于并非修道者,只是个普通人的他们而言,还是远远超出了想象。 “原来,古人诗词中所描述的场景,都是真实存在的啊……” 有人震惊,无意识喃喃出声。 下一刻,整个在黑雾外的土地,都猛地向下塌陷,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鬼道之下新生的天地无法承载沉重强大的酆都,在邺澧掌控下的鬼城,毫不留情的碾碎的大地,向着鬼道更深处坠落去。 ――旧酆都紧闭大门,隐没身形,找寻不到? 那就让他来劈碎旧酆都所有的伪装外壳,以磅礴威势碾压过去,直抵最深处! 大地开裂,土块滚落,湖水倒灌而来。 幽蓝的湖水汹涌拍击着大地与山川,咆哮着冲向众人。 有人下意识的闭了眼惊呼出声。 邺澧不避不躲,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 他只是掀了掀眼睫,眸光冰冷的看向直冲他而来的湖水。 下一刻,整个被黑雾包裹住的空间,都被湖水吞没。 光亮在水面上动荡破碎,众人的眼前一片幽暗深蓝。 即便黑雾隔绝了外界的湖水,但众人光是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湖底,依旧有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寒冷和本能的恐惧。 在一片昏暗中,燕时洵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曾放松过一瞬。 但是,燕时洵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下。 环住他腰身的手臂收紧,而那人低垂下头,向他倾身而来。 冰凉却柔软的唇,落在了他的发间。 燕时洵听到,邺澧沙哑的声线压抑着轻柔笑意,在自己耳边响起。 “时洵……” 那声音带着缱绻爱意,温热气息落在耳边,边化作了雾气,像是有钩子勾住了耳廓。 燕时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邺澧。 他慢慢红了脸颊,只觉得眼尾热得惊人,连带着心脏都砰砰跳动得迅速。 燕时洵本来扣在邺澧手掌上的手,迟疑着却还是没有掰开环着他腰身的手,而是卸了力道,轻轻覆盖在邺澧手掌上。 波动湖光中,邺澧注意到了燕时洵的转变。 他的眸中染上笑意,再次低下头,靠近了燕时洵。 轻柔的吻落在了心爱之人挺拔的鼻梁上,一路细碎的吻上去。 黑暗中,所有人都难掩惊慌的忐忑等待未知之地的到来。 只有眼神过于好的阎王,脸色黑得和周围一个颜色。 他差点捏断了手中折扇,心里无声的骂着邺澧。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冷漠得像是整个人间都不入眼的酆都之主,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这家伙也太颠覆他的印象了。 最关键的是…… 阎王闭了闭眼,从来没觉得自己眼神好,竟然是这么讨厌的一件事。 让他简直想要自抠双眼! 黑暗之中,所有人对于空间和时间的判断,都被扰乱,再也做不得准。 等待的时间无限拉长,好似一生已经过完。 众人慢慢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判断,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黑暗中渐渐化为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不自觉放轻了,针落可闻。 漫长的等待之后,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在众人的视野中,重新亮起了一点光亮。 那一点光亮在远处浮动,像是点亮在湖底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但就是那一点亮光,却越来越大,向周围扩散,直到将众人也包裹其中。 幽暗的湖底在身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而参差不齐的山势,犬牙交互,遍地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和巨石,甚至还能看到骸骨横倒期间,杂草从骷髅的眼眶中生长出来,而黑黝黝的眼窝直直的注视着众人。 众人心中一惊,不等他们猜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觉得原本笼罩在自己眼前的黑雾,就此散去。 好像连视野都紧跟着清晰了起来。 在光亮亮起的那一刹那,燕时洵也沉稳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邺澧的距离。 邺澧从善如流的放开了燕时洵,并没有过多做什么。 他很清楚,怀里这只可爱的大型猫科动物,究竟有多警惕,只能一步步试探着底线慢慢前进。 贸然靠近,只会让大猫警觉的亮出利爪,拒绝他的靠近。 甚至转头跃身飞奔离开。 邺澧已经等了很久,从十几年前在集市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落在了燕时洵身上。 他不在乎再等这一时半刻。 只要他的驱鬼者,一直都在他怀里。 邺澧看向燕时洵背影的眼眸里,笑意如融化的雪水,几乎满溢出来。 而阎王…… 阎王默默向旁边跨了一步,站在了官方负责人另一侧,间隔开了和邺澧两人的距离。 阎王:关爱鬼神,从此刻做起。珍爱生命,远离酆都之主。 邺澧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阎王,冷笑着轻呵了一声。 但燕时洵并没有注意到两位鬼神之间的针锋相对,他迈开长腿率先走向前,站到众人身前,在未知危险的环境下,将所有人都保护在他的身后。 “这是……” 官方负责人举目四望,脸色茫然。 他心中虽然有猜测,但那个过于超出认知的可能,还是让他一时无法从容的说出口。 “这就是白纸湖的湖底了。” 燕时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沉声向官方负责人道:“千年沧海桑田,原本还处于人间的旧酆都,在力量被削弱到最低点之后,也只能寻找最好的掩护方式,以此沉入了水底,拒绝所有人的探查。” 以往并没有足够的技术,能够支持寻常人潜入湖底查看,即便是修道有成的人,就算挡得住一时的湖水,脆弱的肉身也无法承受得住如此深的湖底所带来的压强。 燕时洵换位思考,觉得如果是自己处于旧酆都的位置,也更愿意将这处破败鬼城藏入湖底。 毕竟,这里也曾是鬼神居所。 即便战败于他人之手,甚至承受了灭顶之灾,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这里所蕴含的残留鬼神之力,依旧可以支撑他们做出足以危及人间之事。 而一旦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真的得手,大道在论处因果时,也会将看守不利的缘故归到旧酆都身上。 就如同谢麟身上的因果一样。 因为是他救起了鬼婴,将鬼婴带到了滨海市,又没有彻头彻尾的看护好鬼婴,导致了很多人因鬼婴而死。 同时,大道也看到了被鬼婴所影响的未来。 因此,鬼婴所犯下的一切罪孽,都有一部分被大道归结到了谢麟身上。 所以燕时洵在最开始看到谢麟的时候,才会错愕的发现,谢麟身上缠绕着厚重的因果,黑气几乎吞没谢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① 旧酆都也和谢麟处在同样的位置上。 而失去了主宰者和权柄的旧酆都,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来自大道的威严惩处。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残留的这部分,旧酆都主导了附近山川河流的变迁,让自己沉没于湖底,借由湖水掩盖自己的所在。 只是旧酆都残余鬼魂所没有料到的是,白姓先祖的存在。 以及,鬼婴的沉湖而死。 于是,旧酆都千年的谋算功亏一篑。 即便千方百计的躲避,还是沦为了鬼道的养分。 有邺澧和阎王在身边叙述数千年前的事情,鬼神良好的记忆力让他们不会忘记任何细节,因此,燕时洵就像是突然坐拥了两座塞满了古老传承的图书馆,很快就知道了旧酆都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前因后果。 在捋顺了旧酆都历史的时候,即便是燕时洵,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千算万算,却依旧没有逃得过天道一算啊。 正如一国不容二主。 酆都既然已有新主,大道就不会允许旧酆都继续存在。 就算邺澧在彻彻底底的赢过旧酆都大帝之后,就已经对旧酆都失去了兴趣,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任由旧酆都自生自灭。 但大道却不会放过旧酆都残骸。 即便它主动将自己沉入湖底,做足了不理世事的姿态。 燕时洵忍不住想,阎王被大道压制了百年,都心口存了一道怨气。 那,旧酆都呢? 旧酆都在邺澧之前的数千年里,也曾是群鬼之主,傲然立于天地之间而众人求索,香火不绝。 这份属于鬼神的傲气,即便被邺澧打得七零八落,再起不能,但也不会立刻转了性子,乖乖当起大道的小白兔。 旧酆都被大道压制了千年,真的没有一点怨气吗? 大道甚至想要令旧酆都融身天地,旧酆都难道会乖乖听从指令? 几十年前,鬼婴死亡的时候,对旧酆都而言,何尝不是一次反抗天地的机会。 鬼气涌入那个尚在母亲符咒的死胎之中,铸就了鬼婴之身。 在那之后,鬼气静静潜伏,直到鬼婴从谢麟爱的虚假中清醒过来,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重新觉醒,回到西南。 白纸湖,因白姓村民的接连死亡而得名。 那……村人的死亡,郑树木的复仇成功,难道旧酆都从未插手影响过吗? 出于对鬼怪的警惕,燕时洵心中忍不住产生了很多猜测。 他沉思着抬眸向前方看去,看着旧酆都的目光,也不像是在看一个受害者。 而是,在猜测着一个可能参与到阴谋中的加害者。 “邺澧,我一直没懂的是,为什么千年前,你会选择打上酆都?” 在众人还在惊叹新奇的看着周围的时候,燕时洵侧眸,向走到他身边的邺澧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之前在南溟山时,师公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在鬼神中是最特殊的一个,刚刚张无病也提到了这件事。” “这份特殊性……来源于你千年前和酆都的恩怨吗?” 燕时洵静静的看着邺澧,等待着一个答案。 他相信,只要他开口询问,邺澧就会给他答案。 这是曾经邺澧对他的承诺。 ――任由探索,永不欺骗。 邺澧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去,但看着燕时洵的眼眸,却温柔没有半分改变。 对于鬼怪而言,一切与死亡和埋骨地有关的话题,都是鬼怪死穴。 很多对鬼神之说一知半解,却好奇大胆的追寻刺激的年轻人,总会在玩起笔仙或是招魂时,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 ――询问鬼魂的死亡。 就算是井小宝,也在他母亲林婷关切问起他死亡的时候,没忍住力量暴走,险些酿成大祸。 寻常厉鬼尚且如此,又何况邺澧这位酆都之主。 若酆都之主震怒,就连大道都会颤抖退却,不敢激怒酆都十万阴兵,使得乾坤阴阳动荡失衡。 但此时,燕时洵却平静的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平淡得好像在问邺澧,晚上吃什么。 就连旁边本来在悠闲张望的阎王,在听到了燕时洵的问话后,都身躯僵了僵,颇有些惊悚的回头看向燕时洵,不敢置信生人竟然敢向酆都之主询问这种话题。 亲历过千年前战事的阎王很清楚,邺澧之所以能够登位鬼神,成为酆都之主,是绝非那些本就出身于天地的鬼神可比的凶险。 任何人神鬼胆敢冒犯,都会死于酆都的震怒之下。 而现在,燕时洵竟然就这么平淡的问出了口……即便是恶鬼入骨相,是不是也太刺激了一点? 阎王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动声色的紧密关注着两人,手掌紧紧握着折扇,指骨被捏得泛白,好像已经做好了一旦有异常和危险发生,就随时冲上去的准备。 阎王很清楚燕时洵的重要性。 虽然他曾经因为井小宝的死亡而绝望,甚至怀疑过大道的判断。 但是燕时洵的出现,以及这些年来生人张无病陪伴在燕时洵身边的所见所闻,还是让阎王意识到,大道确实有远超于众生的高瞻远瞩。 恶鬼入骨相,是大道倾颓的危机之下,天地唯一的生机。 如果说有人能够扭转死局,使得奇迹发生,那,那个人,一定是燕时洵这个恶鬼入骨相! 在阎王心中,燕时洵的重要性甚至要高于他自身。 他本来就没准备继续活下去,逃过大道留存下魂魄,也只是为了拯救大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解救大道的燕时洵,对于阎王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无关友情或任何情感,只是因为燕时洵本身的力量。 阎王在心中暗暗焦急,觉得燕时洵大概是过于胆大了,作为驱鬼者,他难道不知道这种问题不能问吗?竟然主动将他招致到这种地步。 但阎王埋怨是埋怨,另一边,却还是在紧紧注视着燕时洵,知道一旦邺澧暴怒,他必须要将燕时洵救下来。 龙有逆鳞。 而酆都之主的逆鳞,就是千年前死亡无数的那一战。 阎王大气不敢出的在旁边默默注视。 但是,邺澧却没有像阎王所料想的那样震怒,反而轻轻的笑了起来。 “时洵,你是,在好奇我的过去,想要更深的了解我吗?” 邺澧低低笑着,勾起胸膛一片震动。 “千年前的那一战啊……” 邺澧微微抬眸,眼眸中带上了怀念,似乎重新沉溺于旧日的记忆中。 燕时洵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依旧在等待着邺澧将答案告知于他。 “旧酆都没有被大道忌惮,似乎对于天地而言,旧酆都不足为惧。” 燕时洵轻轻皱眉,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对于大道而言,旧酆都和其他的鬼怪好像没什么两样。但这不应该是对传闻中镇压一切,天生地养不遵大道的酆都的态度。” “你当年对旧酆都,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它沦落至此?” 天地不仁。 作为修道者,燕时洵虽然敬重天地,但同时却也很清楚的知道,天地是何等残酷清醒的存在。 为了撑起倾颓的大道,它可以让所有鬼神殒身,甚至差一点导致地府坍塌。 行事如此冷酷而不夹杂任何多余情绪的大道,不会无缘无故对旧酆都是这样的态度。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当年邺澧在与旧酆都大帝的一战中,彻底摧毁了旧酆都的立都之本,从旧酆都那里拿走了主控权,登位成为执掌审判和死亡的鬼神。 而旧酆都,则彻底落寞,再无复起的可能。 不过,这也只是燕时洵基于目前所知的信息所作出的合理猜测。 究竟真相如何,他还需要邺澧向他如实以告。 只有这样,燕时洵才能在真正进入旧酆都之前,对旧酆都的情况彻底了解,不至于作出错误的决定。 燕时洵这样想着,静静注视着邺澧。 第281章 晋江 因为白纸湖本就地处偏僻,无法确保信号稳定。 所以,在有了官方负责人一行人进入荒村却失联的情况在前,李道长等人也做足了事前准备,将所有需要着重注意的事情,都向监院交待了清楚,以免到了血药的关头却找不到人。 道长们都只说,让监院不要担心他们,专心去保护西南和滨海市内有危险的人们。 但是监院却宁可他们多提几句有关自身的话题。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这通电话,可能就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通话了。 可将要奔赴战场的人,却连一句遗言后事都没有交待。 “诶……” 听到那边要挂电话,监院情急之下开了口。但等对面的道长疑惑询问的时候,监院忽又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只叹了口气,说了句彼此做好手里的工作,勿要担忧另一方,便挂断了电话。 而海云观里,已经挤满了前来避难的人们和伤员。 院子里的喧嚣声,让监院的眼神重新坚定下来,他大跨步走过去,三言两语将焦头烂额的小道童安排得妥帖,没几分钟,院子里都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小道童眨了眨眼,仰头看向监院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 但也有人惴惴不安,一路从山脚下被家人拽着跑进了海云观,还是放不下心,四处找可以抵御的“武器”,握着观内扫落叶用的巨大扫帚不撒手,草木皆兵,稍有响动就惊得抬头看去。 “妈,这能行吗?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那年轻的白领用扫帚挡在家人身前,忧心忡忡的向母亲问道:“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怎么还跑到庙会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来求签求姻缘?就算过年催婚是惯例了,咱能先安全了再说吗?” 他身上还穿着通勤的服装,只是衬衫皱皱巴巴沾着灰,发胶打理过的头发也支楞巴翘的在空中凌乱。 看起来他是刚下班回家没多久,就遭遇到了木雕偶人的危机,从家里一路护着家人们跑到海云观的路上,没少遇到危险。 他的母亲听了这话,先是错愕,随即哭笑不得,和周围人一起发出了善意的嘲笑声。 “你这傻孩子,该不会以为海云观是求姻缘的吧?” 母亲埋怨般轻轻打了下他,眼里的笑却止都止不住:“你妈我啊,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被海云观的道长救过,海云观可是很有名气的。不然你以为夏天的台风为什么常常雷声大雨点小,没造成过大的危害?” 年轻白领迷茫又奇怪的反问:“还能是什么,台风自己受气候影响跑了呗。难不成妈你你想说这也是因为海云观?” “诶呀都什么年代啦妈,可别再说你那神神叨叨的那一套了,咱得相信科学。” 母亲又是气又是好笑:“你这孩子,倔驴一样呢?说你妈接受不了科学,那你怎么也接受不了神学?” 即便海云观占地面积不小,但是以现在海云观大开山门不拒绝任何人求助的架势,还是很快就被人挤得满满当当,颇有晚高峰地铁里的架势。 人挤人,彼此之间都没能留出多少空隙来。 这对母子说话时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晰的被周围的人听到了。 他们都将这对母子之间关心彼此的眼神看在眼里,而能在危急时刻首选了海云观避难的,大多都是有了些年岁的人,经历过从前的事,这才会拉着家里的小辈跑过来。 因此,他们对这位母亲也感同身受。 一时间,轻笑声交融。 大爷大妈笑呵呵的拉着年轻白领,道:“小伙子你放心,在海云观绝对安全。”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啊,当年海云观可不是以旅游景点出名的,还什么算卦算命求姻缘拜月老……我知道的海云观,可是以阵法和灵验出名的,要说起修行,还得是海云观。” “对嘛,是海云观先出的名,后来孩子们才注意有这么个地方,开始旅游的。” “唉,现在的年轻人好歹还知道跑这来求个姻缘,我估计到了我家孙孙长大的时候啊,他也就记得逛庙会看集市,热闹好玩了。” “你家里是不是也摆了石雕啊?” 还有大爷拉着白领的袖子,就忍不住好一顿诉苦:“唉,我家也是,前天刚拉回来一个石雕像想要做喷泉,结果今天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家老婆子边跑边揍……诶呦诶呦呦错了错了,疼疼疼。” 话不等说完,刚在人群中找到了老姐妹,确认了对方安全的气质老奶奶刚一挤回来,就听到了大爷说的话,顿时一撸袖子揪住了对方耳朵,大爷顿时怨言也没了,乖得像个被人拎在手里的兔子。 他还细声细语的劝老奶奶放手,不然新做的美甲要掉了。 老奶奶哼了一声,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关切的看向尚迷茫的年轻白领。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姆妈和我哥哥小时候,都是海云观道长救下来,有海云观在,咱们只要别给道长们添麻烦就行。” “不用怕那些鬼魂,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要是不怕鬼呀,就没有鬼能害得了你。”① 见年轻白领一副三观都要老奶奶震碎的模样,他母亲“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年轻白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点头道:“懂了,就是说海云观不是那种冒粉红泡泡的网红景观,不是拍照打卡出名的,而是少林寺武僧那种?” 众人欣慰点头。 只有在旁边踮着脚好奇倾听的小道童一脸黑线:跑到道观里说道长们是武僧……你和那个叫张无病的导演是朋友吧?他之前还说海云观是和尚庙都单身,你们都是来砸场子的吧? 有了这么个插曲,原本素不相识的人们也都迅速拉近了距离,开始交谈起了彼此的情况。 “我家是客厅里摆了个时尚摆件,怎么能想得到它还能活过来?” 提起这事,母亲心有余悸:“要不是我儿子加班加得厉害,半夜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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