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必为了藏拙故作纨绔,长公主不必怀揣治国之才,却只能囿于后宅,君家也不必为了手握重兵而谨小慎微,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君泽努力劝她:“这些都是我想要的,但绝不是通过弑君的方式得到。顾玉,圣上不是一个多好的君王,但是他的政见与你契合。 短短两年时间,你从一个无权无势的顾世子变成权倾朝野的镇国公,你在圣上身边,绝对比你在五皇子身边走的路更长? 五皇子现在对你偏见颇深,但是你在圣上身边,可以逐步实现自己的抱负,创下累累功绩,以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登基,都会重用你。 顾玉,无论发生什么,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为了镇国公府,为了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也为了我,打消掉你的念头好不好。” 冷风吹多了,顾玉觉得头昏脑涨,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是啊,在旁人眼里,她顾玉能有今日全靠圣上赏识。 可其中的苦涩与艰辛,又能对何人说。 她怎会不知道,五皇子登基之后,她再想实现什么抱负,都只能站在君泽之后。 可是仇恨就像一座大山,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仇人身边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只为自己的前程。 顾玉咽下满腔苦涩,道:“多说无益。但无论我怎么做,都会尽心尽力扶持五皇子。” 君泽没有从顾玉脸上看到丝毫悔改之意。 失望道:“若以后风平浪静,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若你们再生邪念,我会不遗余力对小冷大夫出手。” 顾玉激动起来:“我说过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授意的,有什么手段,你冲我来,与他无关。” 这话就像用刀子在剜君泽的心。 君泽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道:“你对他这么维护,我呢?你在与他一起密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事情暴露,作为最后一个把小冷大夫叫出宫的勋贵,我会不会被圣上怀疑?” 顾玉道:“在将小冷大夫叫出宫时,我没想到要走这一步。我与小冷大夫筹谋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当时她为阿姐心急,心里虽有猜测,却不敢肯定。 直到冷流说出阿姐已经知道了顾家的仇恨,一门心思要杀了圣上。 顾玉心知现在圣上不能死,只能顺势而为,让圣上中毒,留下后遗症,方便日后动作。 君泽道:“你是没有想过伤害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口中的小冷大夫心生歹念,祸水东引,那么徐家的下场,焉知不是我君家的下场?” 顾玉道:“小冷大夫听我之命做事,他不会。” 君泽痛心疾首道:“你就这么信任小冷大夫吗?把所有的秘密全盘告诉他,让他替你做事。而我呢?我为你拼过命,替你挡过伤,救你于水火,你屡次三番推开我,可我依然在等你回头,我做到了我能为你做到的一切,你却把我蒙在鼓里,对我舅舅下手。” 顾玉凄然泪下,道:“我负你良多,却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事成之后,我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他步步紧逼,质问顾玉:“你是料定了我舍不得对你怎么样,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说出这话。” 顾玉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寒风灌入她的咽喉,又顺着咽喉深入五脏六腑。 像是溺水的人,痛到窒息。 君泽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道:“那我也告诉你,我料定了你把家人看得比命都重要。若你执意如此,冷流我不会放过,还有你阿姐,文翰司,参与到这件事的人,除了你,我会一一清算。”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 知道彼此的软肋在哪里。 说出口的话比这凌冽的寒风更冷,比刀子更锋利。 顾玉眼前一阵阵发黑,神经崩溃到了极点。 她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对君泽吼道:“你别逼我!” 君泽将伞丢下,双手钳制着顾玉的肩膀。 烈烈寒风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救你,我不能看你一错再错!” 这一次顾玉侥幸逃脱,将罪责转移到了徐家头上。 可下一次呢? 顾玉能次次逃脱吗? 他是第一个看破真相的,但不代表他是最后一个。 圣上敏感多疑,对亲姐姐,亲外甥,亲儿子尚且放不下戒心。 若顾玉露出蛛丝马迹,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滔天大祸? 就算她成功了。 天下若是因此再起祸端,顾玉一个女子,怎能担得起这样的罪责? 顾玉压抑着心头的恨,咬着牙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判定的。” 君泽脸色冷峻,寸步不让,道:“既然如此,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我做我认为对的事。” 顾玉伤心欲绝,声音沙哑道:“你一定要拿我家人来威胁我吗?” 君泽看出顾玉的痛苦,但还是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绝不会让五皇子踩着圣上的尸骨上位。看看是你的软肋多,还是我的软肋多。” 顾玉哭着笑了起来:“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玉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道:“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端看朝堂之上,你我之间,谁更胜一筹。” 说完,顾玉便转身离开,投入漫天风雪之中。 君泽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很快被风雪淹没。 没去追。 第432章 顾玉觉得难受。 她来时骑着马,可是重新骑在马上,没走多远,冷风一吹,她就眼前一黑,从马上跌落下来。 顾玉仰倒在雪地上,看着那些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她感受不到冷了,只觉五脏六腑都是撕裂的疼。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心态已经变了。 最开始想尽办法给对方使绊子,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下,而后对其狠狠嘲弄一番。 现在呢? 依然想要战胜对方,拔剑挥向对方的同时,也把锋芒对准了自己。 伤人亦伤己。 他们站在刀刃上的拥抱,甜蜜之下隐藏着鲜血淋漓。 也是生长在冰雪中的玫瑰,将炙热的爱零落在冰冷的雪中。 顾玉闭上眼,耳畔有些嗡鸣。 是她的错。 她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是她贪恋君泽的爱,又放不下心里的恨。 一步步陷入泥沼无法抽身。 若是一开始,她小心一点,不让君泽窥探到她隐晦的爱就好了。 若是一开始,她理智一点,坚定拒绝君泽的爱就好了。 若是一开始,她没有与君泽相知相识就好了。 他们若是从一开始就形同陌路,现在便不会痛彻心扉。 顾玉喉间涌出甜腥,俯身吐出一口血来。 她用手背擦拭了嘴角的血,踉踉跄跄起身,又要翻身上马。 但是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离出去,试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她站在雪中,靠着马儿,将头埋在臂弯里,打算缓一缓。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 但不是君泽。 顾玉便没有回头。 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议论自己。 “这里怎么有个人?” “脑子有病吧,这么冷的天,站在雪里当雪人吗?” 可是走进后,那人不知看到了什么,三步并两步过来,大叫道:“哎呦我的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 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道:“顾小公爷?” 顾玉这才抬头,竟然看到了居子石。 另一个人也有过一面之缘,竟是连老怪。 原来他们收工回去,连老怪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他满心欢喜地等顾小公爷来闯灯阵,可是被顾玉放了鸽子,等了个寂寞。 灰溜溜回家后怎么也睡不着。 连老怪忽然想起桥上还有一个痴人,他们都走了,那人还在等。 人家为了一个承诺,在这么冷的天里,都有毅力等人,为什么他没有? 万一顾小公爷有事被绊住脚,好不容易过去闯灯阵,却发现灯阵都被他撤走了,该怎么办? 于是连老怪立刻起身,连夜找上居子石,不顾对方的反抗和骂骂咧咧,硬生生将其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没想到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人一马,站在路中间,也不见走。 连老怪还小声嘀咕,这人是不是有病? 结果走近了,看到地上星星点点的血,吓了一跳。 更让他受惊的是这人竟然是顾小公爷。 连老怪一阵激动!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顾小公爷不会食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顾小公爷耽搁在半路! 没想到顾小公爷都吐血了,还来赴他的约! 他见路上没人了,就收拾东西回家,让顾小公爷扑了个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连老怪陷入深深的自责。 居子石不知就这么几息功夫,自己这位老友已经脑补了这么多,只是看着顾玉道:“顾小公爷你怎么样?” 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在大半夜走在一起,顾玉强打精神道:“我没事。” 居子石道:“你怎么吐血了?” 顾玉浑身难受,喃喃道:“我不知道。” 连老怪忙招呼道:“走走走,这里离我家近,先回我家,给你叫个大夫。” 顾玉摇摇头,道:“我真的没事,先回家了。” 顾玉说着就要上马,可似乎是得了风寒,四肢绵软,使不上劲儿。 顾玉叹口气,对居子石道:“居尚书,劳您推我一把。” 居子石直接把顾玉从马镫上拽了下来,怒道:“你逞什么能!” 面对居子石的威严,顾玉有些发怵,但还是道:“我真的没事。” 居子石又摆出石头那副样子,训斥她道:“跟我回去!” 可是他面硬心软,语气虽然严厉,里面的关切还是掩盖不住的。 连老怪也忙道:“先跟我回去吧,家里也有马车,可以叫下人送你回去,你这个样子,一个人骑马回去,万一跌倒在雪地里,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不知为何,顾玉不合时宜地想起君泽讲过的那个故事。 酒鬼最后可是冻死在雪地里了。 顾玉这才点点头,道:“多谢居尚书,多谢连前辈。” 居子石看出顾玉冻得身子有些发抖,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盖在顾玉身上。 连老怪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顾玉披上。 三个人一匹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人这才悄悄离开。 ... 连老怪的家是个二进的院子,里面种着一棵石榴树。 顾玉随着他们进门,屋子里的炭火还未熄灭,暖烘烘的。 房间里竟然还有一只大肥鹅,看到有人进来,伸出脖子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连老怪去给顾玉熬姜汤,留下居子石和顾玉相对无言。 居子石是无话可说,顾玉是没有心思。 半晌,居子石才道:“今天在桥上的人是不是你?” 顾玉冷得厉害,脑子一阵阵发蒙,愣了一下,才道:“是我。” 居子石道:“你在等什么人?” 顾玉垂下眼帘,坐在炉火旁,寒气被热意驱散,她身子克制不住地发抖。 顾玉低声道:“一个不该等,却一定要等之人。” 居子石道:“你既然答应了连老怪闯灯阵,怎么没去?反而去等一个不该等之人。” 顾玉这几天满心都是君泽,早把连老怪和灯阵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若是君泽不知道她对圣上下手,说不定顾玉还会记起来这回事,跟君泽一起闯灯阵。 但是君泽知道了,顾玉哪儿还有心思记起这个。 顾玉一脸虚弱道:“晚辈失信了。” 居子石道:“你若是遇见什么困境,尽可向我开口。” 顾玉道:“多谢居尚书。” 居子石看着顾玉脸色苍白的样子,连老怪大大咧咧,可是他看得出来。 顾玉脸上浮着冰雪,是热泪在风雪中凝结而成的。 不知为何,居子石脑海里浮现出连老怪曾给顾玉卜的卦: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第433章 可是顾玉妻妾成群,站在桥上痴等,还吐了血。 又是为了谁? 居子石想不出来答案。 居子石道:“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家庭和睦,妻妾貌美,又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心伤吐血?” 顾玉感觉得到居子石的好意,道:“是我肖想太多,反而伤人伤己。” 居子石不知顾玉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个后生他很是看好。 居子石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还是努力劝解她道:“镇国公府还需要你担着,你的心胸抱负该在天下,不要只拘泥于小爱,更不要因此把身子弄垮了。” 顾玉眼眶有些发热,轻咳了一声,道:“多谢居尚书关怀,我以后一定保重身子。” 居子石像是一个长辈一般,道:“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连老怪端着一碗姜汤进来,对顾玉热情道:“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顾玉双手接过姜汤,道:“多谢连前辈。” 姜汤一口口入肚,顾玉的身子才渐渐回暖,终于不再发抖。 只是头和心疼得厉害。 连老怪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出去为你请个大夫?” 顾玉摇摇头,道:“我已无碍,府中也有大夫,我暖和一会儿就回去。” 连老怪道:“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顾玉对这个陌生的老人的好意十分动容。 连老怪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还吐了血?发生了什么事?” 顾玉摇摇头,不欲多说。 她跟君泽之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连老怪没继续问,只道:“凡事放宽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看居石头,年轻时经历过不少坎坷,现在不都过去了吗?” 这点顾玉是知道的。 居尚书性子耿直,从前得罪过不少人,贬官多次。 不过正是凭借这副硬骨头,在朝堂上闯出了一片天地。 顾玉道:“您说得对,都会过去的。” 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 顾玉叹口气,带着歉意对连老怪道:“是我不好,今天有事耽搁了,没能赴您的约。” 连老怪道:“怎能怪你,分明是怪我没有等你,看街上没人了,就收工回来了。” 顾玉有些疑惑,风寒入体,脑子钝钝地疼,想不明白连老怪的话。 顾玉道:“您二位怎么会踏雪夜行?” 连老怪道:“为了赴你的约啊!” 连老怪似乎误会了什么,顾玉正要解释,道:“可是我...” 居子石打断顾玉道:“快喝姜汤吧,凉了就更难入口了。” 顾玉明白居子石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居子石怕是不想让自己的老友失望。 顾玉便不再解释,任由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连老怪道:“幸好我们出来了,不然你倒在风雪中,还不知要受冻多久呢。” 顾玉再次垂首致谢,道:“没想到您二位是好友。” 连老怪道:“我们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就跟上次见你,还有你身边那人一样。去年花灯节就是他陪着你,没想到今年花灯节前,又碰到你们一块儿了。我满心以为今年你俩都能闯到最后呢,结果我没能等到你们,便提前收摊回去了。” 顾玉闻言,捧着装姜汤的碗,又喝了一口,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情绪。 居子石则是皱着眉头。 去年他可是看到顾玉跟逍遥王在一起闯的灯阵。 莫非今夜顾玉站在桥上痴等的人是逍遥王?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太奇怪了。 连老怪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极力在顾玉面前表现自己,道:“上次你入狱,要不是我催促这块儿石头,他不会那么用心的。” 居子石气得吹了吹胡子。 就算没有连老怪,他也会用心的! 顾玉为百姓做的那些事,足够他对顾玉改观,让他帮助顾玉。 但是他严肃惯了,不像连老怪这等不要脸的人,邀功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顾玉心里感激。 她与连老怪素昧平生,不过是一个问答,就让其如此相助。 与居尚书也曾闹过不愉快,但是遇难时,居尚书还是为了她来回奔波。 顾玉对他们道:“多谢连前辈,多谢居尚书,以后如果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晚辈必不推辞。” 连老怪道:“我与你有缘,若非看你不舒服,真要跟你喝上一杯。” 顾玉道:“承蒙前辈抬爱,今日身子不适,下次一定赴约,与前辈浮一大白。” 这时,连老怪养的那只鹅站起身,一摇一摆走了过来。 连老怪一把把鹅抱在怀里,笑着道:“我这鹅就叫大白,你说浮一大白,它还以为是叫它咧。” 顾玉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看了眼窗外,道:“晚辈身子已经暖和了,想先回去了。” 连老怪依依不舍道:“还想跟你多说会儿话,今年的灯魁的问题还没告诉你。” 顾玉心神俱伤,没有那么多精力与连老怪探讨。 居子石看出来顾玉的疲态,道:“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你没看她身子不舒服吗?” 连老怪这才嘟囔道:“说得也是。” 外面的马车和侍从已经为顾玉准备好。 连老怪送她上车后,嘱咐她道:“顾小公爷,你可要好好养病,下次我与你一起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顾玉头昏脑涨,道:“好。” 顾玉走后,居子石对连老怪道:“再卜一卦吧。” 连老怪想到之前那极凶的卦象,也对顾玉放心不下。 回到屋子里,大鹅还看着蔫蔫的,连老怪把大鹅抱进怀里,而后在龟壳里摇着自己的铜钱。 三枚铜钱很快出来。 连老怪伸出手指算来算去,叹口气道:“依然如此,卦卦大凶。” 居子石道:“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连老怪又重新起了一卦,依然如此。 正要叹气,他的大鹅伸出翅膀将铜钱从桌上扫了下来。 连老怪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三枚铜钱,惊讶道:“我这鹅是通灵性的,既然它把铜钱扫落在地,定是在告诉我遵循地上的卦象。” 居子石觉得这理由实在牵强,但还是跟着他蹲了下来。 只听连老怪嘴里念念有词了一阵,才道:“虽然重重陷险,但并非闭塞不通,山穷水尽之卦,而是逆水行舟,险则险矣,不进则退。现在看来是凶卦,若是奋力抗争,未必不会有新的生机。” 居子石看着地上那三枚铜钱,叹口气道:“那就好。” 第434章 君泽回去后,对关言道:“给我查顾玉。” 以前他尊重顾玉,知道顾玉有很多秘密,知道她背负很多,从不逼她。 他想要等顾玉主动坦白的那一天,从不干涉顾玉的事情。 他总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迟早能等到顾玉敞开心扉那一天, 可如今他终于明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顾玉已经大胆到弑君的地步,怎么可能对他全盘托出。 他只能自己挖掘顾玉的秘密。 他一定要看看,究竟什么事情,小冷大夫都能知道,却不让他知道。 关言问道:“查什么?” 君泽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道:“从她袭爵之后,事无巨细,全都查个清楚。包括她的家人,顾氏亲族,还有小冷大夫的身份。” 顾玉就是在袭爵后变得冷漠。 小冷大夫也是顾玉在袭爵前回到了顾府。 袭爵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泽只恨自己蠢,当时怎么没多想,及时去查找真相。 关言道:“是。” 君泽又问道:“小冷大夫那边怎么样了?” 关言道:“府邸,藏了,绍太尉的人,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君泽沉默一瞬,道:“不必管他。” 冷流现在腿断了,短期内都入不了宫,掀不起什么风浪。 再说他对冷流动手,已经引起圣上注意了。 若是这段时间再对小冷大夫出手,会沾上不必要的嫌疑。 等等。 君泽桃花眼一眯。 留意到绍太尉这三个字。 他想到上次在练武场,顾玉喝醉了与自己一起打架发泄情绪,哭着说“我一定要打败他。” 顾玉为什么一定要打败绍无极? 只是因为她当众被绍无极打趴下两次吗? 还是她一心想要对圣上下手,把控朝堂,所以打算除掉绍无极这个圣上最信任之人? 君泽想不出一个结果。 明明在江南的时候,顾玉对绍无极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回京之后,就屡次三番与绍无极对上? 不应该啊... 顾玉不应该非要跟绍无极较个高下。 老镇国公顾钧益战死在落日关,若非绍太尉支援及时,落日关怕是要被西戎人攻进来,老镇国公和顾家军做出的努力也将功亏一篑。 而且老镇国公的衣冠都是绍无极带回来的。 顾玉就算对其没有感激,也不该是充满敌意。 在江南时,他提及绍太尉,顾玉还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可是上次,顾玉在说起她被绍无极打趴下时的痛苦不是假的。 君泽想不明白,对关言吩咐道:“也查查老镇国公和绍太尉之间当年有何恩怨。” 关言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是。” 君泽也清楚,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并不好查。 但是他一定要得出个结果。 ------------------------------------- 花灯节后第五天。 大禹朝终于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朝会。 因为过年时,绍无极血洗徐家,圣上感染风寒,让朝臣都很是忐忑。 今日的奉天殿格外安静,只有一两声咳嗽从前面传来。 顾玉竭力压下喉间的痒意,不愿惹人注意。 花灯节冻得太厉害了,她感染了风寒,现在还没调养好。 就在诡异的寂静中,随着福海的一声高呼,圣上缓步走上龙椅。 众人山呼后起身。 有些人悄悄抬眼,发现圣上面色无恙,打破了他们对圣上身体种种不好的猜测。 过年期间,徐皇后被废,徐家倒台,九皇子派的人都像是受惊的鹌鹑,不敢触圣上霉头。 而三司审案的惯例被绍无极打破,不得不站出来问个清楚。 然而这次朝会,圣上竟然让绍无极背着重剑站在了自己身侧。 对其维护之意可见一斑。 可总有脑袋硬的。 御史台的郑御史上前一步道:“禀圣上,绍太尉不经三司,妄自定案,于春节时屠杀徐家满门,手段凶恶,令人胆寒,请圣上严惩,以儆效尤。” 绍无极听见这话,鹰目一扫,那个御史瞬间如芒在背。 圣上道:“事急从权,过年期间,各官衙闭门。废后徐氏勾结徐家毒害龙胎,证据确凿,绍太尉此行无可指摘。” 郑御史道:“敢问圣上,若以后再遇事急从权,绍太尉是否可不经三司,直接定案动手?若是如此,国法何在?天威何在?” 圣上转着手里的十八子,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圣上看着郑御史道:“与其在这里指责绍太尉,三司不如在办案时手脚麻利些。别奏折还未写完,罪人已经将所有证据都抹了个干净。” 郑御史还要再说什么,刑部侍郎余大人走上前道:“敢问圣上,内卫处是个什么衙门?是否凌驾于三司之上?” 圣上看了绍无极一眼。 绍无极背着重剑,从圣上身侧走了下来。 他刻意来到郑御史和余侍郎面前,冷声道:“内卫处主侦察、逮捕、审问一事,只办急案,唯听命于圣上,与三司并无瓜葛。” 余侍郎和郑御史一眼就能看到绍无极背上的重剑,想到这位杀神的威名,不禁冷汗涔涔。 大理寺卿彭焦道:“敢问绍太尉,如何定义急案?” 绍无极直视彭焦道:“谋朝篡位、倒行逆施、欺君罔上、致使朝纲不稳,天下生乱等,皆为急案。” 彭焦道:“可这样的急案事关重大,仅凭内卫处一家之言,怎可定案?” 绍无极道:“若证据确凿,如何不能定案?” 彭焦道:“仅凭内卫处,找到的证据也是一家之言,若是严刑逼供,造成冤假错案...” 彭焦说不下去了,因为绍无极摘下背上的重剑,掂在手上。 彭焦在他阴狠的目光下两股战战。 他丝毫不怀疑,若此时继续跟绍太尉争辩下去,绍太尉会在朝会结束后,用手里这把重剑让他血溅宫门。 偏偏圣上看到这一幕并未说话。 众朝臣无不胆战心惊。 尤其是出身世家的朝臣。 他们先前针对顾小公爷,引起圣上对世家的忌惮真是大错特错。 世家真正该对付的,是绍无极这个手握重兵,又得圣上偏信的杀神才对。 顾玉亦是握紧了双手。 她再次看清了她与绍无极之间的差距。 都是为圣上做事,她被人构陷入狱,可是绍无极仅凭一个动作,就让反对他的人闭嘴。 兵权。 她缺的,还是兵权。 第435章 看到大理寺卿彭焦在绍无极的恐吓下连话都不敢说完,一直沉默的王丞相站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道:“绍太尉,圣上允您佩剑入宫,可您怎能恃宠轻狂,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拔剑,这是对朝堂不敬!对圣上不敬!” 绍无极与王丞相一文一武,是大禹朝地位最高的两个朝臣。 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为过,但是王丞相向来矜重,甚少参与朝堂纷争。 实则是小纷争他从不放在眼里。 关键时候,他有一锤定音的能耐。 王丞相一大把年纪了,这次直接呛声绍太尉,还是惹得朝臣纷纷侧目。 一些畏惧绍太尉渗人气势的官员,在王丞相说话后,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消散了不少恐惧。 圣上看着王丞相,手里转动的十八子骤然一停。 大禹朝一直有一句话,叫做:天下世家王为甲。 这是说天下世家显赫,而王家则是世家中的世家,当之无愧的世家第一。 虽说如今世家林立,如君家这般沾上皇族的世家门庭显赫,但是论底蕴,还是拼不过王家。 甚至可以说,在大禹朝建立之前,王家就已经是名门贵族,门阀豪绅了。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可是王家却伴随着大禹朝的皇权更迭,始终屹立不倒。 王丞相不是圣上封的,而是先帝封的。 先帝昏庸荒淫那些年,王丞相也曾力挽狂澜,在朝堂叱咤风云。 先帝驾崩后,当今圣上与先帝行事截然不同,勤于政事,兢兢业业,王丞相便收敛锋芒,专心辅佐。 任谁提起王丞相,都道其知进退,识时务,是个顶聪明之人。 他不会像其他世家一般,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圣上作对。 圣上看着王丞相苍白的头发,不愿让绍无极与王丞相起冲突,便道:“绍太尉,不得无礼。” 绍无极看了王丞相一眼,还是把重剑收了起来。 王丞相见绍无极收了剑,当即退了回去,不再言语。 仿佛他只是看不惯绍无极轻狂的样子,前来主持公道的长辈。 既然绍无极收敛了锋芒,他便功成身退了。 而今日最大的矛盾——这个内卫处是否凌驾于三司之上,王丞相依然没有插手解决。 圣上却握着十八子手串,将他叫住,道:“王丞相对内卫处有何见解?” 王丞相又走了出来,道:“圣上英明神武,内卫处成立与否,与三司的关系如何,但凭圣上定夺。” 这和稀泥的话又让朝臣心慌起来。 毕竟现在能阻拦圣上想法的,只有王丞相了。 可王丞相却在关键时候让步。 圣上点点头,似乎对王丞相的表现很满意,道:“三司审案,过程漫长,便如同徐家
相关推荐:
HP 撒谎精
穿越成种马文里的男主
我的霸总爱装小奶狗
睡倒过气男爱豆
养不熟
传说中的故乡(人外;克系恐怖)
绝美狐狸爱撒娇,禁欲主神不经撩
攀折(abo np)
反噬(西幻 人外 NPH)
荆棘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