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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次通宵没能睡着,差点去隔壁家门口砸门。 次日一早,不渡平又拉着小不见寒登门拜访,说要认识一下新邻居。房门一打开,小不见寒和赵贺坤面面相觑,两人都愣了一下。 “噢哟,我们是新搬过来的,你好你好。”赵父很快迎上来,笑容和煦,据说是某单位领导,但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当官的架子,“原本昨天就应该登门拜访的,但是突然有朋友来了,就没顾上。来,里边坐,刚泡的新茶……” “好,那就不客气了。”不渡平也笑容可掬,“以后就是邻居了,咱们常往来,多联络感情……诶,听你这口音很熟悉啊,你哪里人啊?……” 大人们寒暄着,推着各自的孩子进了屋。 赵贺坤家户型和小不见寒家很不一样,要大得多,客厅宽敞明亮。整个房子的装修干净典雅,充满艺术气息,不仅墙上挂着大幅的油画作品,临近阳台的地方,还专门划了一个角落用来摆放画架、颜料、画笔等等的绘画用品。 小不见寒一进去,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绘画角,路都走不动了。 “你过来呀。”赵贺坤走过去,朝小不见寒招了招手,“光盯着干啥?” 画架不止一副,其中一副上还摆着一张半成品的画作。小不见寒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他之前和赵贺坤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他也不确定赵贺坤是否还记得自己,如果记得,态度怎么会这么平和。 他刚走进绘画角,赵贺坤就把他推到一张空白的画板前坐下,将画笔塞进他手里:“他们喝茶唠嗑要半天,谁知道要聊多久,咱们玩自己的,不管他们。” 小不见寒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渡平正在和赵父谈笑风生,见到他坐在画板前拿着笔回头,不仅没凶他,还乐呵呵地朝他笑了一下。 真稀奇。 小不见寒转回头。 他坐在小凳上,低头画起来。缤纷的色彩从他笔尖下倾泻铺开,像绚烂河流一样,蜿蜒辉映。 一旦开始画画,他便进入心无旁骛的状态,谁说话都听不见,就算是飞碟从他旁边经过,他也不会抬头多看一眼。 赵贺坤抱着膝盖蹲在旁边,盯着他看。他握笔的姿势不标准,取色铺色也不按步骤来,但是动作出乎意料地流畅自然。仿佛在下笔之前,就已经笃定自己笔下的画面将会呈现出什么模样。 他不起草稿,不调色试色,落笔没有一丝犹豫,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一开始,白纸上呈现出朦胧的远景和各种事物轮廓,随着他的笔尖刻画,那些模糊的事物逐渐被勾勒清晰,仿佛浓雾退去,让它们逐一浮现在看客眼中。 赵贺坤看呆了。 他自幼跟随母亲学画,经常听别人夸奖他继承了母亲的优良血脉,在绘画上天赋异禀,于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可是,当他看到小不见寒作画时,被震撼到空白的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个问句:他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世界上真有那么一批人,是带着与众不同的天赋和使命出生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不见寒就应该是那个为了画画而出生的天才。 “比赛那个……我听老师说了,你不是故意没画的。”赵贺坤压低声音说道,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头,“他说你爸追到学校去撕了你的画,所以你才没带画过来……” “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要是说了,我就不会凶你了……” 小不见寒:“没关系,是我答应的事我没做到,你怪我也正常。最后拿奖了么?” 赵贺坤:“拿了,铜奖。” 两人之间一阵无言,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小不见寒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画,对身边的赵贺坤和身后开始吹牛的大人视若空气。赵贺坤百无聊赖,看着小不见寒画画,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闲聊:“你画画多久了,是跟哪个教授学的呀?” “不知道多久,我从有记忆起就开始画画了。”小不见寒想了想,说,“没人教我,我自己照着画册学的,不渡平也不给我请老师。” 赵贺坤立刻挺起胸膛,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揽住小不见寒肩膀拍拍:“那我叫我妈教你画画嘛!我妈是省美协的画家,可厉害了,美院好多老师都是她学生呢!” 小不见寒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那张画架上完成到一半的图:“那是你画的还是你妈画的?” 赵贺坤:“我画的草稿,我妈给我改了一下。怎么样?” 我看你妈水平也就那样。 小不见寒和不见寒同时在心里吐槽道。 但是这话他没说出口,低头接着画自己的图:“我爸不会让我学画画的,他嫌画画没出息。” 这话顿时激怒了赵贺坤,他义愤填膺道:“谁说画画没出息?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除了帝王将相,不就是大艺术家么?你别听你爸的,你要有自己的理想,走出自己的人生道路才行!” 小不见寒觉得好笑。赵贺坤的妈妈是艺术家,他天生就成长在一个对艺术学习没有偏见的环境里,怎么会明白自己想要争取到一点创作的自由有多艰难:“这话你跟我说没用,你得和我爸说去才行。” 赵贺坤:“跟你爸说就跟你爸说去,走!别怂!” 他拉起小不见寒,大步流星地走向正在谈话的两个大人。 赵父和不渡平见他们走过去,都面露讶色。赵贺坤把小不见寒往两个大人面前一推,说:“爸,不见寒说他喜欢画画,想和我妈学画画!” 小不见寒:“我……” “你家小孩也学画画?”在不渡平开口之前,赵父笑着问道。 “哈哈哈,学什么学,他自己闹着玩的……”不渡平打哈哈道,“唉,你是不知道,我天天催他好好学习,他就是不听,跟我对着犟,非要急得我动手打他……” 赵父:“哟,打孩子可不好。” “我就那么说说,自己的掌心肉,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独苗苗,哪舍得真打啊!”不渡平道,“要是他能把画画的这份劲儿用在学习上就好了!成天就知道画画,能有什么出息?闹着好玩的东西……” 赵父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推行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素质教育,可不能一门心思只教孩子读死书。教知识重要,教做人更重要。孩子在学习之余有兴趣爱好,身心才会健康发展啊。” “哈哈哈,赵局说得对,赵局说得对。要全面发展,素质教育。来,我以茶代酒,敬赵局一杯……” 大人们碰了杯,将茶一饮而尽。 “见寒,听见你赵伯伯的话没有?赵伯伯这些话都是真知灼见,你要仔细听,全部记到心里去。”不渡平转头又板起脸,教育小不见寒,“你跟你贺坤哥哥是同龄人,更有共同语言,你要多向他学习,书要读好,画也要画好!以后咱们两家就是邻居了,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常和贺坤哥哥往来,交流画画的东西。别老是闷在你那屋里自己瞎琢磨,知道没有?” 小不见寒:“……” 不渡平:“听见没有,回话!” 小不见寒:“哦。” 赵贺坤把小不见寒拉到一边,得意洋洋地对他说:“你看,多简单一事儿啊,这不就行了?” 小不见寒:“……” 他一脸呆滞,深陷震撼中。不敢相信平时视他画画如同杀人放火的不渡平,今天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以后就跟着哥哥我混,”赵贺坤又勾上他肩膀,拍胸脯道,“你爸不让你画画,你就来我家画;我家的画集你随便看,画材随便用。怎么样,够义气吧?” 小不见寒笑了笑:“嗯,谢谢你。” 虽然他和赵贺坤的第一次交往并不愉快,他也完全不欣赏这个少年自以为是、嚣张且没有边界感的性格。 但这一刻,他对赵贺坤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 他并不会在意曾经和赵贺坤有过什么矛盾和摩擦,也不在乎对方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行为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恶意。 他只知道,从结果而论,赵贺坤同样是一个学习并喜欢着画画的人,而且帮助他争取到了更多能够碰笔的机会。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将赵贺坤列入自己“好朋友”的名单之中了。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赵贺坤又问他:“你说你没有正儿八经学过画画,却能画成这样,说明你在画画上应该是有点天赋的。你又这么喜欢画画,不走艺术这条路,不是可惜了么?” “不见寒,你有没有想过去考美院附中啊?” 第594章 拾遗彼·苍择星·八 美院附中。 这对小不见寒来说,是一个听起来太过遥远的词汇。 “我不知道,有专门学画画的中学吗?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小不见寒说,“读美院附中是什么样的?上课会教画画吗?” “当然教啊。美院附中的艺术课和文化课授课时间是一比一分配的,而且除了联考老三科,素描色彩速写之外,还会教设计、国画、书法之类的。”赵贺坤说,“美院附中和楚庭美院资源共享,你可以在那里得到美院的学习资源,说不定还有美院的老师过来上课哦。” 小不见寒两眼发光:“也就是说我读了美院附中,就会有老师教我画画,而且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上课的时候画画了,对吧?” 赵贺坤:“对啊,那可是美院附中嘛。” “而且美院附中可以住宿,周一到周四晚上都在学校住,周末和法定节假日才回家。你不是说你爸老不让你在家画画么,等考上美院附中,你住到学校去了,他自然就管不着你了,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这是什么梦想中的完美学校。 “如果是真的,我想考。”小不见寒立刻说。 “那你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了,考美院附中和考美院一样,得同时看艺考成绩和文化课成绩的。”赵贺坤说,“你最好还是回去和你爸说一声,毕竟不是小事……不过你爸应该会同意的吧?多少人想上美院附中,还考不上呢。” 小不见寒:“我今晚回去就和不渡平说。” 正好那边大人已经话完家常,准备离开了。 小不见寒带上了自己画完的那张画,和不渡平回家。门一关上,不渡平朝他伸手:“拿过来。” 小不见寒立刻将画藏到自己身后:“你不是让我画了吗?” “刚刚已经让你画过了,所以现在,拿过来。” 一分钟前在赵贺坤家见到的情形和体验到的短暂画画自由,让小不见寒不再愿意放手了。他后退一步,挨在门上:“你刚刚明明说让我多跟他们家往来,和他聊画画的。他可以从小学画画,到我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从小学画画是因为人家妈妈是画家,你爸妈是画家吗?”不渡平微微抬高了声音,“你就没有学画画的基因,好好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不见寒:“可他也说我画画有天赋……” “那是人家谦虚,人家哥哥有礼貌,谦虚的话你听不懂?” “你又不懂画画,你凭什么说我画的不行?!”小不见寒朝不渡平喊,“他和我一样大,读的学校和画的画还没我好,凭什么他可以画画,我不行?” “人家可以画画,是因为别人家不愁生活!”不渡平低吼道,“他就算一辈子画画不去挣钱,他爹妈也能给他买房子车子,饿不死他,你呢?不见寒,话说得难听点,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你单靠画画能让自己不饿死吗?” 小不见寒:“那你为什么没当上局长和省协会长啊,你不应该反省一下吗,你为什么没能给我提供一个就算喜欢画画也不至于饿死的生活环境?如果不能好好地养我,当初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初在天上的时候,怎么就没睁大眼睛投个好胎?!” 不渡平一边说,一边强硬地抓住他的肩膀,掰过他的身体,从他身后抢走那张刚刚完成的画作。父子争夺之间,画纸被撕裂,小不见寒用力捶打不渡平的手臂,被他一脚踹在腰侧,疼得撞在门上,跌坐在地。 “别成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毕业以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才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出路!” 不渡平把手里的废纸揉成一团,转身回厨房了。 小不见寒坐在门边,捂着阵阵剧痛的腰侧倒吸冷气,蜷成一团。 他为自己刚才在赵贺坤家里冒出的天真想法感到可耻。 他竟然因为不渡平那一瞬间的和颜悦色,就产生了动摇,还妄想自己能够说服不渡平,让不渡平支持自己去考美院附中。 他早该知道,不渡平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渡平完全无法理解他。他赖以生存的精神粮食,对不渡平来说不值一提;他笔下创造的世界,对不渡平而言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他执着追逐的理想和希望,在不渡平眼中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 他绝不能将一点希望放在不渡平身上。 打算去考美院附中这件事,只能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他必须鼓起勇气,下定决心,靠自己的努力挣破眼前灰暗的生活,去改变自己命运的轨迹。 时间是二零一一年的三月,初三下半学期。 小不见寒用一个月多时间省吃俭喝,从不渡平给他吃午饭的生活费里挤出了两百五十块钱的报名费,堪堪赶上了艺术中考的报名。 四月一日,周五,愚人节。 不渡平给他过生日,为他做了一大桌好菜,给了他一百块钱作为让他自由选择生日礼物的资金。他一分没动,将它们和自己攒积的午餐钱一起,夹在笔盒里。 在这两个月期间,他对不渡平提出的任何要求都表现得十分顺从,也没有再被不渡平发现过一次背地里偷偷画画。不渡平大为欣悦,直夸他终于长大了,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真是懂事了太多。 四月三十日,周六。 他借口假期去赵贺坤家玩,独自坐公交去往美院附中,确认报名参加考试。 五月一日,周日,劳动节。 不渡平受邀,去参加一位老乡侄女的婚礼。临走之前问小不见寒要不要一起蹭个饭,被小不见寒一口回绝。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不渡平下午出发,临走之前给他做好了饭菜。但他一口都没来得及吃,趁不渡平去参加婚宴的时候出门,赶在画材店关门之前,用这段时间攒下的所有钱,买齐了他需要的画板、颜料和笔。 不渡平嗜酒,每逢参加酒席,必定会大醉晚归,夜里十点之后才会回来。小不见寒要在这个时间之前,将颜料盒填好,并且藏到小区保安亭后面的墙缝里去,等到明天出门考试的时候再带走。 美院附中的考试时间是五月二日和三日,一天考美术,一天考文化。是这两天是周一周二,得回学校上课,他必须想办法旷课去参加考试…… 至于考上之后学费怎么办,如何说服不渡平让他去美院附中报道,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再说。到时候无论是哭闹,跪下来哀求,还是离家出走,甚至用上吊跳楼威胁,他都一定要逼不渡平点头。 晚上九点半,屋外下着暴雨,小不见寒终于准备好了所有的画材。他蹲在客厅里,看着面前一格一格整齐鲜艳的颜料,有种枕戈待旦的紧张感,十指都在轻微颤动。 明天一早,他就要奔赴属于他的战场了。 那是一个完全为他而生的领域。在那个世界里,他坐拥人人羡艳的才华,自由张狂,无所不能。他执笔的双手和风暴般绚烂的想象力是他无价的财富与权柄,将让他备受尊崇,成为屹立万万人上的妄想之王。 他仿佛听见命运的齿轮在耳边转动的声音,预告他的未来将会从明天的太阳升起开始,彻底扭转。而他就是为了这一刻,才隐忍跋涉,坚守至今的。 他连同自己的兴奋、期待一起,将颜料盒用力盖上。 轰—— 一声惊魂雷鸣,房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少年仓惶抬头,熏天酒气闯入屋中,将被雨打湿的窗帘振得哗哗作响。 一个此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父亲——面无表情,正站在家门口。 “不见寒,你在干什么?” 第595章 拾遗彼·苍择星·九 完了。 不渡平为什么会提前回来? 小不见寒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试图将客厅里的东西都挡去身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 不渡平已经看见了他正在收拾的画具。 不渡平大步流星,朝他走来,拽起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推开。他刚刚准备好的颜料、画板和笔,暴露在不渡平面前,一览无余。 “这是什么,啊?”不渡平低吼,“不见寒,你告诉我,这都他娘的是什么?!” 小不见寒猛地提起颜料盒,撞开不渡平往门口跑。 他根本不指望能说通不渡平。画笔、画板可以明早再买,但颜料一定来不及再准备第二套了。 他只要带着颜料逃出这个家,想办法躲到明天早上,还能参加考试! 可是他动作再快,又怎么跑得过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他刚朝门口转过身,不渡平一把抓住他的后襟,将他扯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为了保护怀中的颜料盒,小不见寒将它死死抱在怀里,膝盖和肩膀结结实实撞在地上,疼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还想跑?” 不渡平重重踢了他一脚,逼他翻过身,拽着他的小臂拉开,从他怀里强行夺走了颜料盒。 “不,等等,别——” 少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当着儿子的面,不渡平举起颜料盒,重重砸在了地上。 砰—— 塑料材质的颜料盒四分五裂,里面鲜艳分明的颜料四处飞溅,混作一团,淤泥般浑浊。 “还想背着我,逃课去艺考?不见寒,你能耐了啊。” 不渡平喘着粗气,两眼通红,身上浓重的烟酒味劈头盖脸地蒙过来,令人作呕。 “老子把你养大了,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饭不好好吃饭,把钱藏起来,就为了买这些玩意儿?你还学会造反了啊?!” 少年趴在地上,望着面前残破的颜料盒,浑身剧痛,不断发抖。 从下定决心要逃出循规蹈矩的生活起,直到眼前这一刻,他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不要生气、不要害怕。你终有一天能从这个囚笼中挣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可不渡平死死抓住他期盼已久的未来,亲手将它摔碎在他眼前。 “我只是想画画而已……画画是什么罪吗?”他终于忍不住声音的哽咽,颤抖着问,“我只是想画画而已!我一没偷二没抢,没有杀人放火吸毒嫖娼,凭什么就连这么一点喜欢的事情都做不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你喜欢的事情?人活着,不是你想干什么事情就能干的!”不渡平冷笑,“我还喜欢不上班不工作,躺在家里就有钱流进口袋里呢!光我喜欢能行吗?我不去上班,能养得活咱们爷俩吗?” “想考美院附中?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中专!只有读不起高中的差生才去读美院附中,在那里读书的人都是下三滥,你会毁了你自己一辈子!” 少年道:“你现在就已经把我一辈子都毁了——” “你才多大,你懂个屁!”不渡平嘶吼道,“不见寒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一天别想画画!” 哗啦啦……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淹没了少年理智崩毁的声音。 “不能画画……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少年的质问,暴雨中微弱沉浮。 “你才是啊,不渡平。你懂什么?”少年低声笑起来,“你真的关心过我每天在想什么吗,知道画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我的灵魂,我的理想,我的命,唯一能证明我存在与众不同的凭证。要是不画画,我的身体和一滩会走路会吃饭的烂肉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跟我说别想画画了?你这句话,跟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就你年少轻狂,就你有傲气?”不渡平勃然大怒,“你老子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想长大了当作家呢!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明白,什么梦想追求,都是狗屁,肚子都填不饱,你拿什么追求理想?” “你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现在教你的,是让你少走几十年弯路!你听着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放屁,我永远不会放弃画画的!”少年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瞪着不渡平,目光灼灼,“让我长成和你一样的人,我早点死了拉倒。要是让我知道我将来会变成那样,我还不如现在就把自己掐死!” “什么死不死,现在还会威胁人了是不是?”不渡平提着少年的右臂,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是我生的,我十几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把你养大,你这条命就是我给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我惯着你,好好跟你说话,就把你惯成这个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要是给我这条命,就是为了让我照着你想要的样子长,那你把它收回去啊!” 少年红着眼眶,朝他大吼。 “你以为我稀罕这条烂命吗?觉得我可以什么都不追求什么都不做,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你使唤来使唤去,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不渡平我告诉你,我活着就是为了画画的!只要我的手没断,你这辈子就别想拦着我画画!” “你打断我的右手我还有左手,打断左手还有双脚,手脚都打断了我用牙叼着笔也要画!我但凡看到什么东西、想到什么东西,我就会思考怎么画它。除非你把我的眼睛挖了、把我的脑子掏出来,想让我不画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雷声隆隆,少年歇斯底里的咆哮响彻黑夜,在暴雨中震耳欲聋。 “好、好……好啊!”酒精鼓动怒火上头,不渡平气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真是生了个有骨气的好儿子!” “敢顶撞你老子是吧?我看你就是从小被教训少了……” “今天就打到你服为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你老子犟!” 他不由分说,扯过少年的手臂,按在餐桌上,挥手将桌上早已冷却的饭菜一扫。噼里啪啦声中,碗碟坠地,摔得粉碎,菜汁汤油淌了一地。 “不渡平,你想干嘛?等等,你这是——嘶啊!” 不渡平将少年的手臂压在桌沿,用力往下一掰! “手没断就还敢接着画是吧,真当老子不敢打你?”不渡平的粗糙的大手像一把镣铐一样,将少年的手紧紧禁锢在桌面上,“今天就把你的手打断,看你还敢不敢跟你老子对着干?!” 少年拼命挣扎,用力拍打不渡平的背,踢蹬他的双腿:“你他妈疯了?不渡平,你这是犯法的!我日你……啊!!!” 又是一下毫不留情的重压,手肘关节处发出错位的咯咯响声。 “我让你倔!我让你跟老子顶嘴!非要把你的手打断是吧,老子成全你!” “说!还敢不敢画画了?!” 第595章 拾遗彼·苍择星·十 没有任何一个画画的人,敢不重视自己的双眼和双手。 少年眼中一片茫然。手臂不知被压迫到了哪根神经,既是动弹不得的酸麻,又是钻心刺骨的剧痛。 该不会真的折断了吧? 从未出现过的恐怖设想忽然闪过,失去右手的后果,在他脑海中接踵浮现。 这是他用来描绘乐园、用来造世的右手啊。 没有了右手,他还能画画吗? 他真的还能带着他的乐园降临人世间吗? 如果不能继续描绘乐园,余下漫漫数十年,他要用什么支撑自己度过一无所有的空虚生命?又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有区别于其他人的,与众不同的价值? 失去乐园的不见寒,要靠什么活下去? “不、不要……” 少年终于慌了。 “不要……别打我手,你打其他地方吧……”他难得一见地服软了,试图和不渡平讨价还价,“你打我身上吧,其他什么地方都行……别打我的手……” 不渡平把他的手臂死死压在桌面上,丝毫不松懈:“现在知道说好话了?刚才不是还很硬气的吗,啊?” “我错了,我刚刚是气你的,我不去艺考了!”少年不断挣扎,试图抽回自己阵阵剧痛的手臂,哽咽求饶道,“我以后都好好读书,你别这样,我求你,你把右手留给我吧……” “爸,真的,我跪下来求你了!没有右手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低声下气,都已经晚了。 “留给你?留给你接着气我,继续背着我偷偷画画啊?”不渡平正气在头上,又趁着酒后的疯劲,誓要给他留下一次永生难忘、绝对不敢再犯的教训,“阳奉阴违的东西,我今天非得好好治一治你,让你知道你老子的厉害,看以后你还敢不敢!” 说罢,又使了狠劲,重重往下一掰! “啊——!!!” 骨骼断裂的脆响声,伴随着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破雨夜。 哗啦一阵巨响,桌椅在激烈的争斗中被推翻倒地。少年摔倒时头撞在餐边柜上,耳边嗡鸣,两眼发花。 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跌坐在颠倒的桌椅中间,喘着粗气,紧紧掐住自己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 血顺着畸形曲折的小臂流下来。 “我要杀了你……”他额角青筋暴起,双眼瞳孔涣散,满脸泪痕,“不渡平,你敢折我的手……我他妈一定要弄死你……” “妈的,还不服气是吧?” 不渡平从一片狼藉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小兔崽子,敢杀你亲爹?” 浓重的酒意让男人的步伐踉跄跌撞,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扶着墙转身往前走。 男人的背影闯进了厨房,一墙之后,不断传来菜刀从刀架中被拔出挑选的铮鸣声,以及刀锋劈进砧板里的咚咚声。 “老子把你的手给剁了,看你他娘的还拿什么画画……” 少年忍着剧痛,从废墟中站起身来。 他仓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身旁离他最近的餐边柜上,那里陈列着不渡平珍爱的美酒。 他随手从柜子中抽出一瓶红酒,用血淋淋的左手抓住瓶颈,倒握手中。 “妈的,小兔崽子……” 不渡平终于挑好了菜刀,提着刀从厨房里出来,扶着门框四顾张望。 客厅里一片空荡荡的,只有掀翻的桌椅,饭菜和画具的残骸。刚刚还跌倒在餐柜底下的少年,已经无影无踪了。 “人呢?跑了?” 不渡平正准备转身,一只红酒瓶,从他脑后重重砸下来。 砰—— 玻璃瓶身支离破碎,暗红色的酒液飞溅。 中年男人庞大沉重的身躯应声倒地,手里的菜刀也当啷掉下来。他像一座巨山崩毁倾塌,瘫砸在剩菜油污中,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红酒和血混合在一起,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开,分不清彼此。 少年松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红酒瓶颈,残片的玻璃砸在地上。他用力地喘息着,压抑喉间的呜咽。 确认不渡平彻底昏死过去,不再动弹,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力气,跌跪在满地的污秽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 好痛啊。 实在是太疼了。流这么多的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许久的呆怔之后,一个念头才从近乎麻木的脑海中,缓缓冒出来。 ……我得报警。 他的呼吸逐渐平复,才艰难地支起身体,用双膝在陶瓷和玻璃的碎片中爬行,来到不渡平身侧。 他用笨拙的动作在不渡平的裤子口袋里摸索,从里面掏出了一部手机。手机屏幕摔裂了,而且他的手上沾满了酒和血,很难打开屏幕。他试了好久才将手机屏幕唤醒,可他发现,他不知道不渡平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要怎么办? 他的意识一片混乱。 他怔怔地放下手机,跌跌撞撞,朝家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得找人去帮他报警…… 不,不能报警。报警了他会被抓进去坐牢,坐了牢,就没办法参加明天的考试了。 那现在怎么办? ……对了,叫救护车。 叫救护车来,去找医生,现在动手术应该还来得及把断掉的右手接上。 手臂好疼……不,就算很痛也没关系,他很坚强,可以忍。实在忍不住,他还能吃止痛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去参加明天的考试,这是他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啊。 他的右手断了。 少年呆呆地站扶着门槛,站在自己家门口。 他微微一转头,便看见身侧的穿衣镜。里面映照出家中满地的狼藉,满手满脸的鲜血,以及他前所未有的、落魄狼狈的样子。 他的右手都断了,还能拿什么考试啊? 少年不知在门口发了多久的呆,终于缓缓转身,回到客厅中。 不渡平仍然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酒臭味、血腥味、残羹剩饭的油腻气味混杂在一起,浑浊肮脏,令人反胃抽搐。 少年从地上捡起手机,踉跄着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笔盒,从里面抽出一张陈旧的纸条。 他只有一只左手能用,动作笨拙迟缓,而且疼得浑身发抖。他几次想要将纸条展平,都不慎将它掉在地上,只能忍着钻心的剧痛将它捡起来,再慢慢展开。 他拿着手机试了好几次密码,终于打开不渡平的手机,拨打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听筒那一头传来熟悉从容的女声,轻柔得几乎令人落泪:“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你之前说过,只要打你的电话,你就会为我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少年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近乎麻木,“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好像杀人了。” 第580章 拾遗彼·苍择星·十一 凌晨,楚庭市人民医院。 不见寒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急诊室中的少年凌乱的发旋,审视他苍白憔悴的脸色以及眼底的鸦青,不冷不热地嗤笑了一声。 他一向残酷而理性,对自己要求严格。因此,当他以对自己的标准去衡量面前的少年时,便觉得对方的表现实在不堪入眼。 只是断了条手,就这么失魂落魄,跟天塌下来了似的。 之前挑衅不渡平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大喊着“有本事就打断我的手”。热血上头的时候,一切都不管不顾,怎么就没预见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手真断了,便六神无主,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坐在这里,什么都不会干了。 画画用的是双眼去观察,用脑子去想象,去思考构图和笔法,手上的功夫只是其中一部分。手断了又不是人死了,能留着一条命在,只要是真心想画画的,还怕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不见寒正暗自腹诽,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哒哒声渐渐靠近,打断了他的思绪。身穿暗红色梅花旗袍、手提绣花金口包的美丽女人从远处走来,站定在少年面前。 “你爸爸的诊断结果出来了。人没死,头皮有点外伤,轻微脑震荡,伤得还没你重。等他醒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女人对少年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手还疼么?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少年低头看着裹在手臂上的石膏和纱布,脸色惨白,轻轻摇了下头。 他打完那通电话之后,母亲让他叫了救护车,然后连夜驱车赶来医院,向医院的人说明情况、办理手续,检查处理他的不渡平的伤势。 “现在几点了?”少年低声问。 女人回答:“凌晨两点。” 少年说:“我明天早上八点的考试。” “还惦着考试呢?你得先住院几天,观察伤口情况。况且,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也考不了的。”女人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没关系的见寒,考试每年都有。你要是真心想读美院附中,明年再去考也行的,晚一年上学而已。” 少年问她:“我的手能治好吗?以后我还能画画吗?” “只是普通骨折,手术过程也很顺利。”女人耐心地解答道,“等过一段时间,你的手愈合了,再慢慢复健,没有问题的。” 少年又抿起嘴唇,不说话了。 “亲爱的,你爸爸对你不好,为什么不打电话跟我说呢?”女人问道,“我走之前跟你说过的,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打电话向我求助,我是你的母亲,会无条件地帮你。” 少年用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的左手,揪弄着自己的衣角:“我以为我能处理好的。” “我不想跟你说,是因为那感觉像是我靠自己对付不了他,非要跟你告状才行。那不就等于我对他认输了么?当初是我自己选了跟他走,我就应该有相应的能力,去解决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所带来的一切麻烦。” 女人说:“不是这样的,见寒。你是我们的孩子,而我们是你的父母。在你完全长成之前,给你提供保护和正确的教育,是我们身为父母的责任。” “你爸爸让你这么痛苦,是因为他没有尽到他身为父亲的职责。你身为一个孩子,没有对抗成年人的力量也很正常。在这种时候,向任何能够帮助你的人求助,捍卫自己的安全和感情需要,是你与生俱来的权利。你不必因此认为自己软弱,也无需为此而感到可耻。” 少年抬起头,问她:“真的吗?你不会因为我不敢而且没有能力正面对抗他,觉得我没用吗?也不会因为我承受不了自己当年的决定,认为我很丢脸?” 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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