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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行衣慢慢抽回了右手,握在自己左手中。 在刚刚苏醒的短暂失态后,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戴上一贯优雅从容的假笑面具:“你的左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如果是从前,但凡他问,不见寒肯定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但这次,他学聪明了。 “我是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想知道的话,用一个条件来交换吧?”不见寒朝苍行衣狡黠地一笑,“我想知道你的右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你的右手换我的左手,这很公平吧?” 苍行衣一怔,旋即失笑。 “答应的话,你先来说。”不见寒趴在床边,用双手撑住下巴。 “好啊,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苍行衣说,“事情的发生有些离奇,过程很复杂,我就简单地概括一下吧。” 不见寒:“嗯哼。” 苍行衣:“大约是八九年前吧,那时候我十五岁。年少时的我有一个很遥远的梦想,就是要创作出一个惊艳所有人,让一切看见的人都感到身临其境的故事。” 不见寒点头:“我小时候应该也这样想过。” “但是我遭遇了很多困难,”苍行衣慢慢地说,“身边的人不理解,激烈地反对,种种现实条件的制约……就在这时候,一个转机出现了。” 不见寒好奇道:“和你的右手有关吗?” “是的。”苍行衣声音带笑,“我和一个自称掌管艺术之力的恶魔签订了契约,以右手再也不能执笔为代价,换取了人世间所有精妙的创作技巧。我每使用一次创作的技巧,写下令人惊叹的故事,这道恶魔之力就会在我右手上留下一道伤疤。” “你不是曾经感叹过我对创作技巧的娴熟掌握吗,这就是代价。” 不见寒:“……” 见鬼。他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地以为苍行衣会对他坦白自己的过去。 不要相信谜语人,会变得不幸。 苍行衣笑容友善:“到你了。” “我吗,其实我的左手是……”不见寒举起了左臂,“在你昏过去的时候,复苏市忽然下起了暴雨。雨中出现了很多怪物,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类杀死。我在出门探查周围环境的时候,被一个怪物盯上了,它一直追着我。” 苍行衣:“辛苦你了。” “还好吧,那个怪物确实差点把我逼入了绝境。”不见寒左手握拳,“但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获得了异世界的感召。我的左手成为了召唤异界之门的载体,一下子就将它吸入了黑洞中,死无葬身之地。” “唉。命运的眷顾,也是一种悲哀。” 苍行衣:“……”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插科打诨,凝重的气氛活跃了不少。谢祈和牧糍相继前来探望苍行衣,谢祈也顺便跟刚刚苏醒过来、疑似正处在潜伏期的两位简单说明了一下目前复苏市的情况。 “不知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是建议你们留在医院这里的。”谢祈介绍完形势后说,“医院内还储备有一定的物资,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多的怪物袭击。况且我们几个人,都能算得上高玩,多少可以信任彼此的智商和作战能力。” 她将目光投向苍行衣:“尤其是以苍行衣的能力,如果他愿意接受纵魔相的话……” 话音未落,不见寒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谢祈,你想都不要想。” 谢祈耸了耸肩。 “有我保护他,他根本不需要提升侵蚀度。”不见寒冷声说,“我们接下来会离开医院,去找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可以抑制病异侵蚀的患病者。” 谢祈:“那也是我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也不确定。” “无所谓。”不见寒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就行。” 经过纵魔相和滥用阴影的两重爆发,现在的不见寒,病异侵蚀度极度不稳定,已经到了一种危险的地步。他甚至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身体受侵蚀程度加深的趋势,不知何时,就要突破中度患者的界限。 他必须要去找到那个可以抑制侵蚀的患病者,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中。 在病异四处爆发的复苏市里,掌握了这样一个患病者,就是掌握了生命保障。 “告诉我那个患病者存在的人,来自松陵街。他说他在地铁站里见过那个患病者。”谢祈说,“其他更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了。” “有这个消息就行。”不见寒说完,向苍行衣伸手,准备扶他离开医院。 “等一等,等一等!”牧糍伸手拦了一下不见寒,“如果你们要离开这里的话,方便带上我吗?” 谢祈问:“你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嗯,因为我的猫猫鱼不在这里呀。”牧糍不高兴地鼓了一下脸,“我要出去找猫猫鱼。现在外面那么多危险,那么多坏人,要是猫猫鱼不小心被人拐走了怎么办?他一定会很害怕的。” 不见寒:“……” 他莫名有种直觉,假如俞尉施被拐走,需要害怕的是敢拐卖他的人。 “从三源路到松陵街要路过我家纪新区,顺路捎我一程,应该不为难你们吧?”牧糍撩起她病号服的袖子,展示了一下少女的肱二头肌,“我很能打,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不见寒:“……行。反正我是开车来的。” 商量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谢祈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不见寒他们完全没和谢祈客气。不仅两手空空地来,带走了许多条人命,还顺手搬走了谢祈储备在住院楼中的一半物资。谢祈现在体质非人,对食物和饮用水没有那么依赖,也就由他们去了。 将物资搬进汽车后备箱,撑伞将苍行衣和牧糍送进车厢里之后,不见寒在车窗外对他们说:“我去和谢祈道个别,马上就回来。” 苍行衣轻轻点头。 不见寒大步迈向住院楼。 谢祈抱着双臂,看见他居然又折返回来,说:“装备没白嫖够啊,还想从我这薅走什么羊毛?” “你看见那个大洞了吗?就诊楼留下的。”不见寒指了指住院楼旁边那个连地基一起消失的黑黢黢的大坑。 谢祈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不见寒记恨她轻忽对待苍行衣,不会再向她透露任何与沐汀兰有关的消息了:“看见了,怎么?” 不见寒:“沐汀兰让我转告你,她现在和她哥哥在一起,二人世界过得很幸福。” 谢祈一怔,旋即释然。 在泠泠雨幕中,她弯起艳丽的眉眼,真诚地朝不见寒笑了:“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情。”不见寒说。 谢祈还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不见寒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霎时间,恐怖的杀意与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粗大强韧的触手从他的影子里爆出,冲向谢祈。 没有任何抵抗,谢祈被一大丛触手掼到住院楼的门上,玻璃门砰然炸裂。紧接着,撞击在她身上的阴影触手将她重重砸在墙上,她闷哼一声,喷出一口暗紫色的血液,身体像一张被拍在墙壁上的挂画,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在她身后的墙上,拖曳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多处骨折,内脏破损,大量失血。谢祈奄奄一息地躺在墙角,唇边笑容诡异。 她知道不见寒并不是真的想杀她。 这种程度的伤势,对于体质非人的她来说,已经不值一提。如果揍这一下就能让不见寒出掉苍行衣受伤的这口恶气,或者说是当做得到沐汀兰消息的交换,对她来说,不算是亏本的生意。 “感谢你教会了我,在复苏市里,不能相信任何人值得托付。最重要的事物,必须要亲自守护。”不见寒说,“这是学费,不用客气。” 说罢,他撑着伞,转身走向汽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第254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一 苍行衣受了伤还没好,牧糍的车技又让不见寒心理阴影深重。最后坐在驾驶位上的人,竟然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驾照的不见寒。 “我不知道你家在什么方向,现在复苏市没有信号,手机导航也用不了。”不见寒对牧糍说,“纪新区应该往哪边去,你清楚吗?” “昂,没有关系,我记得路的。”牧糍越过车窗,左右看了看,“我之前跟猫猫鱼来过好几次医院,对附近的地形挺熟啦。前面直行然后右转。” 不见寒加了点油门,转动方向盘,往牧糍所说的方向开去:“说句实话,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还挺吃惊的。” 牧糍:“没想到我也在医院里,这么有缘分?” 不见寒:“不,没想到你那么能打。我还以为你在剧本里的战斗力那么可怕,是受身份卡的影响。毕竟现实中是娇弱可爱的女孩子,就在小说里把自己写成战斗力天花板找补,这种情况很常见,也很好理解。” 牧糍笑得在车厢里左摇右晃:“你说的确实是通常情况啦。我家里是这样的,父母都是军队干部,所以从小就以军事化管理的家庭教育要求我。也没有非常能打,就是多少学过一些防身的格斗术吧。” 不见寒无语:“那你对‘防身’的要求有点高。” “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孩,都是一起学这些的。”牧糍捧着脸说,“那时候我很喜欢跟同龄的男孩子斗啊,经常放学别走,他们都打不过我……噢,对啦,我跟人打架的事情你可别和猫猫鱼讲哦。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学过格斗的。” 不见寒:“?为什么瞒着他。” 牧糍笑眯眯:“因为猫猫鱼是一条柔弱又爱好和平的猫猫鱼呀。要是知道我会打架,把他吓坏了怎么办?他肯定每天都会提心吊胆,害怕我家暴他的。” 不见寒:“……” 他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 拍在他车前窗上的不是暴雨,是冰冷的狗粮。 沿着牧糍所指引的方向,他们的轿车一路开向纪新区,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驶进了牧糍家所在的别墅小区。 车停在牧糍家花园的围墙外,牧糍伞都来不及打,迫不及待地从车门里钻出来,奔向她自己家门口。 可是还没有进花园门,她自己先愣住了。 “……我那么大一个家呢?”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扒拉着花园大门的铁艺栏杆,探头往里面张望,“我心爱的小城堡呢,我的花花,我的喷泉,秋千,还有我的猫猫鱼呢?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栏杆围墙后面,是一片漆黑。 原本应该是牧糍家的地方,向地下陷去一个巨大的深坑,一眼看不到底。仿佛有人拿起一根巨大的汤匙,将她的整座花园城堡,连建筑带花园,全部一勺挖走了。 不见寒撑开伞,也从车上下来。首先进入他眼中的,是牧糍家的门牌。 原本应该是的门牌地址,变成了。他有些微诧异,再看看眼前消失的城堡,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但是牧糍不应该会认错自己家的家门。 很快,他联想到了与面前情形十分相似的一处场景。 “刚才我们所在的医院里,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对牧糍说,“沐汀兰侵蚀深化成晚期患病者……我猜她的侵蚀度大约在重症病人以上的病源阶段,甚至可能达到了恶魇的程度。她具有了一些我难以理解的能力,可以通过病异渗透一定空间范围的规则。被她的病异渗透的空间显示出一种病态,都成为了受她操控的、领域一般的存在。” “当时整座就诊楼都已经在她的病态领域范围内,在我跟她说过谢祈的事情之后,她就带着她的病态领域一起,隐匿进了与我们不同的维度,就诊楼原址所在的地方,就留下了一个巨坑,和眼前你家的情况有点像。” 牧糍回头:“那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家还在原地,只是因为被那种叫做‘病态领域’的东西覆盖,所以我们从外面看不见它的存在?” “……倒也不一定。” 不见寒沉思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差点忘记了。”他说,“之前我曾经看见一座在复苏市上空巡游的空中城堡,恐怖程度非常高的,给人的感觉非常诡异。当时只顾着保命,没敢细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匆匆看见的那一瞥,似乎和你家城堡有点相似。” 牧糍一脸痴呆:“你是说,你看见我家在天上飞。” 不见寒:“对。” 牧糍说:“那我明白了。” 不见寒:“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肯定是因为猫猫鱼对我家施了法啊!”牧糍一副笃定的模样,“猫猫鱼是魔法生物,会使用魔法也很正常。被施了魔法的城堡会在天上飞,这一切完全合理!” 不见寒:“……” 该死,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个女人说的还有点道理。 “把事情放回到复苏市的背景下来讨论,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你家城堡也被某种病异的领域覆盖了。”不见寒说,“领域带着它从原址消失,在复苏市上空巡游……那座城堡很危险,你确定要去找吗?” “当然要!我的猫猫鱼说不准就在家等我去找他啊。”牧糍理所当然道,“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我可怜的猫猫鱼,独自面对肯定被吓坏了……” 自言自语到一半,她忽然打住,看向不见寒。 “抱歉,要去找猫猫鱼本来应该是我的事情,让你们送我到家门口,已经很麻烦你们了。”牧糍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你们先去你们要找的地方?” “顺路而已,就当感谢你之前为我出头了。”不见寒说,“如果你暂时找不到城堡,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 忽然之间,他望向牧糍身后,打消了向她发出同行邀请的念头。 表情困惑的少女背后,一座巍峨恢弘的古典城堡,在它的原址上缓缓浮现。 它高大而充满压迫感,屹立在昏暗的暴雨中,压抑且突兀。城堡周围的空间到处都充斥着扭曲和破碎感,人类不能离它太近,也不能以目光直视它,否则就会被侵蚀精神,意识永远陷入混沌之乱。 不见寒意味深长地对牧糍说:“看来你不必去寻找它,它主动来找你了。” 第255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二 “我能感觉到城堡中有很强大的病异存在,但我并不能肯定这种病异来自你的猫猫鱼。” 不见寒采用了一种较为含蓄的表达,对牧糍说道。 城堡中的病异恐怖程度绝不亚于就诊楼,甚至隐隐还在巨茧之上,达到了恶魇的水准。即使是沐汀兰,也是在被杀死了那么多次、经历无数病变爆发之后,才达到那种程度。如果俞尉施一直留在城堡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病异怎么会变得这么恐怖? 可是,如果城堡中的真的是俞尉施,他又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听到不见寒的话,牧糍轻轻摇头:“不,这肯定就是我的猫猫鱼。因为我对猫猫鱼说过的,小朋友假如和家长走散了,没有找到自己的家长,就要回到走散的地方去,乖乖等自己的家长回来找。我的猫猫鱼是最乖的小孩,一定会听话地待在走丢的地方,等我回去找他。” “好吧……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的话。”不见寒看了城堡一眼,又迅速地移开视线。 这座城堡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他一眼扫过去,直觉就是一种很“深”的触感。他不需要进去,都能隐约感觉到里面很空旷,很黑暗,仿佛是向着某一点在无限坍塌的深邃。只要迈入其中,就会被吞噬,无路逃生。 “这里情况太诡异了,我不能看着你独自去犯险。假如你真的很想进去,我可以送你进门。”不见寒提议道,“我现在是轻度患者接近中度患者的水平,有阴影在身,即使不能与城堡中的病异相抗,察觉不对转头就跑的能力还是有的。如果猫猫鱼在里面并且能认出我们,那再好不过。如果不是他,或者他已经失去了理智,那我们马上就走,保全自身要紧。” 牧糍点了点头,不见寒转身敲了敲车窗,苍行衣将车窗摇下一道缝隙,露出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眸。 “我送牧糍去城堡里,进了门就出来。”不见寒说,“里面可能很危险,就不带你去了。你在这里等我,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大声喊我,好吗?” 苍行衣双眼一眨,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那一会儿见。” 阴影推开了花园的大门,不见寒让牧糍跟在自己身后,慢慢向城堡中走去。 花园中的一切,同时是有序且扭曲的。 乍一眼扫过去,花园中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秋千是秋千、花朵是花朵,一如不见寒之前造访时的模样。但是仔细一看,又奇怪得令人心头发慌。 花草像旋涡扭曲着,乍一看似是一个人的侧脸,定睛一瞧,脸上的眼睛却又只是一簇深色的花蕊。秋千前后摆荡,一时好像在城堡正面,一时又好像在城堡侧面,令人不禁怀疑起自己记忆的确定性。 这座城堡,对人的认知有绝大的影响。 扭曲又怪异的细节,让不见寒不敢多看,生怕长时间盯着某一处去辨认,就会陷入似此非彼的意识混淆的旋涡中。他用阴影系在牧糍的影子上,时刻准备将她扯离危险的境地。 他们终于来到了城堡的门前。 城门半开着,门洞里面是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不见寒甚至有种错觉,只要他一步踏入门后的黑影中,就会从高空中坠落,摔进黑暗无底的深渊里。 他试探着让阴影进去探路,可阴影一旦进入门后就会失联,无法给出任何反馈。 “一步。”不见寒对牧糍说,“我们只迈进去一步,出现任何问题,立刻返回,绝不做任何耽搁。” 牧糍也很紧张,缓慢而慎重地点头。 不见寒朝门内迈进一步。 霎时间。 混乱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畸变。 一刹那,不见寒好像徘徊在梦和清醒的界限,所有的意识都变得模糊凌乱。无数想法和概念从他脑海中穿插而过,他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条,无法理出任意一端。 他好像看见了城堡中雕花的廊柱和贴瓷的地板,可是下一刻又开始怀疑,他所看见的,真的是廊柱和地板吗? 人之所以认为那是廊柱和地板,是因为他们赋予了廊柱“廊柱”的名字,赋予了地板“地板”的称呼。假如交换称谓,使“廊柱”成为“地板”而让“地板”成为“廊柱”,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廊柱,什么才是地板呢? 这一切事物的本质究其原理,是因为它们存在于此,还是因为赋予了它们可以被认识的概念?假如是概念决定了一个人对某样事物的认知,那我所知道的世界,也是被这样的无数概念,重床叠架地构建出来的吗? 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存在于我意识中?我如何证明自己所以为的世界究竟是一个概念,而非一切都是虚假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只是意识……那我呢,我的存在也只是一抹意识吗? 我真的……存在过吗? 顷刻之间,他陷入了某种混淆的逻辑与茫然中,仿佛悬浮在一片漆黑的真空中。他像是一个将要入睡的人,疯狂地想找回自己的清醒,却不断地在意识溃散的边缘摇摆。 他感觉自己快要在这片虚空中消散。 他努力唤回意识,在恍惚间看见了身侧的牧糍。她同样十分茫然,在见到他看向自己之后,开口朝他大喊。 “——” “——!” 他明明听见了牧糍的声音,那些音节组合成他应该认识的词句,灌入他耳中,他应该明白她在说什么的。 可他就是理解不了。 牧糍又开始朝他做手势,似乎想向他传达什么信息。但他同样看不明白。 他问牧糍:“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牧糍也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向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糟糕了,他们没办法沟通。 先离开这里再说! 牧糍在对他说话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立刻转身四处张望,他猜她也想到了他在进门之前叮嘱的话,开始寻找出路。可是没有用,从他们一进门,“出口”这个概念就仿佛从城堡中消失了。四周都是黑暗,没有可以离开的通道。 病态领域。 不见寒立刻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他知道病态领域可以改写空间的规则,也明白在病态领域覆盖的范围内,可能会发生令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他还是大意了。 万万没想到,恶魇级别病态领域,竟能够恐怖到这种不讲道理的地步! 第255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三 要怎样做,才能从城堡中逃出去? 在意识混沌的夹缝中,一丝隐约浮现的灵光被不见寒捕捉到了。 他还记得自己从就诊楼离开时,沐汀兰解开茧的规则对就诊楼的束缚,那一瞬间微妙的、被释放感觉。 谢祈说,只有病异能对抗病异。 那么同理可证,是不是只有病态领域,才能够和病态领域的规则抗衡? 目前他所知道拥有病态领域的,就只有沐汀兰一个人。但现在他显然没办法从城堡中瞬移到就诊楼去,也不可能将就诊楼整个拖进城堡里来。 唯一的生路,就是创造出他自己病态领域! 他拼命回忆着被沐汀兰的茧丝困在就诊楼中时,那种压抑感和禁锢感,回想这样的感觉究竟是如何构成的。他努力沉下心来,摒弃脑海中所有纷杂混淆的念头,去感受属于自己的病症,究竟是一种拥有什么特性的病异。 等阶差距过大,阴影被城堡彻底压制,沉默得像一滩死水,完全不回应他的调配。 他狠下心,一闭眼,让整个身体都彻底融化,沉入阴影当中。 阴影之下,意识之上,是无边无际的黑。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苏醒时,睁眼看见苍行衣为他创造的书中世界。他漂浮在混沌中,四周皆是无所有的虚空,在这里没有空间、时间的概念,没有实体和意识的区别。这里是一片被存在之物遗弃的虚无废土,也是一片等待被构建的,蕴含着无垠可能性的荒原。 他在消亡的途中,与所有破碎的时空、意识一同,向虚空最深、最黑暗的极点坍缩而去。 在最遥远的深处,见到了一颗闪耀的,星星般的光点。 他猛然睁开双眼。 他伸出手,当他产生“抓住”这个念头的时候,无视了时与空、存在与虚无的距离,星光应念而落入他掌中。从这细小的光芒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火彩,万事万物绚烂缤纷,淹没了他。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名为“创造”的权柄,这一瞬间,只要他想,他就无所不能。 瞬息之间,意识从朦胧回归清醒。他回到城堡之中,阴影拔地而起,将他环绕,隔绝了城堡中病态领域对他意志的影响。 “糯米糍!”他来不及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立刻朝牧糍喊,“我们出去!” 说完,不管糯米糍是否听懂甚至是否听见,他身周的阴影朝糯米糍汹涌卷去,将少女同样淹没在一片漆黑里。 城堡中的存在,同时察觉了有异类的病态领域在他的领地内出现。 陌生病态领域的入侵被视作挑衅。他所化身的领域如此成熟、恐怖,而且深邃,不见寒刚刚形成的病态领域在他面前,就像一张在高温下融化了大半的玻璃罩,稚嫩,同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铺天盖地的威压像山一样轰然砸下,阴影勉强撑起的领域范围,与城堡领域相接触的边缘,一阵模糊扭曲,濒临溃散。 领域就是患病者的延伸,状态与患病者自身息息相关。阴影所受到的影响一丝不落地反馈在了不见寒身上,他的意识再度开始模糊,而且这次混乱比之前来袭更快、程度更深,一个念头闪动的功夫,他几乎记不清自己是谁。 阴影已经将他和牧糍完全包裹在内,在城堡的怒火真正将他们碾碎之前,他们融化在了黑暗里。 与此同时,城堡外面,在它巨大的投影之下,一处阴影蠕动起来。 宛如破水而出,不见寒拉着牧糍从阴影中挣脱,像在水中游了十数公里一样,疲惫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体能的极限,眼神涣散,显然还没有从城堡的影响中脱离出来。 “唔……” 剧烈的头疼撕裂了他的意识,他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灵魂仿佛被不同的观念生拉硬拽,几乎要扯成数瓣碎片。 在危机关头病异力量爆发,超常凝成的领域,跨越了他现有的侵蚀度等阶,也彻底破坏了他身体中病异的平衡。他的下半身和双手手肘以下的部位无法再凝聚回实体,在影子中像一滩漆黑的黏液,混乱流动着,甚至狂暴地向四周飞溅。 侵蚀度超载,无数负面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愤怒、焦虑、憎恨、破坏和杀戮欲,得不到发泄的压抑感使他头疼越发厉害,痛苦地惨叫出声。 “啊——!!!” “不要再看了!”牧糍立刻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不要思考,放空大脑!那个领域的力量是通过意识作用在你身上的,千万不要去回想!” 或许牧糍说的办法真的有用,可是不见寒现在已经完全无暇控制自己的意志。身体的失调和意识的混乱,双重痛苦同时作用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不见寒和牧糍逃出城堡重新出现的位置离停车的地方不远,苍行衣无疑也听见了不见寒的惨叫声。顾不得暴雨会淋在自己身上,他推门而出,大步走向他们那边:“不见寒怎么了?” “他被城堡的病态领域影响了意识!”牧糍尽快简洁地将情况说明,“得让他控制住自己,别胡思乱想才行!” 苍行衣在不见寒面前蹲下,把牧糍捂住他眼睛的手掰开,捧起他的脸。 “别慌,看着我。”他对不见寒说。 不见寒疼得浑身发抖,暴雨打在他脸上,流过他眼睫,模糊了视线。思绪混乱,他认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看着我!”有着漂亮绿色双眼的人厉声呵斥他,“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他在那双碧色透彻的美丽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在雨水中挣扎的半身黑泥的怪物,而是一个神情坚毅明朗,仿佛在这双眼中发光的少年。 他不知此时自己的双眼被另外一种病异感染成了同样的祖母绿,被诱导着,渐渐停止了挣扎的动作。片刻的松懈,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这双眼睛面前好像一本摊开的书,被快速翻阅,一览无余。那个浏览完他所有意念的人在他脑海执笔,将他纷扰错乱的心念改写,条条陈列,归类回它们该去的位置。 他怔怔地回答:“我是——” 心念凝聚。在这双碧眼的凝视里,他于虚无之空中确立了定位自己的锚点。 “不见寒。”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团原本漂散在虚无中的雾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形状和位置,凝聚成实体。腰际和手肘以下粘稠的阴影躁动逐渐平息,汇聚成人类肢体的形状,然后黑色逐渐褪去,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苍行衣朝他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疼痛和混乱消退,不见寒陷入短暂的空茫。被苍行衣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好一阵子才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 当他再度清醒过来,苍行衣已经回到车里拿出了伞,撑开举在他头顶。 “刚才你们在城堡里,遭遇了什么事情?”苍行衣问道。 “那座城堡里肯定有一个等阶至少在恶魇的病异或者患病者存在,我们刚进门就受到了他病态领域领域的影响。”不见寒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说,“我怀疑那个病症的特征和意识有关,它可以扭曲人的认识,剥夺人的理解力。” “不好意思啊,我坚持要进去看看,才害你变成这样的。”牧糍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不见寒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主动提出陪你进去的,没有做够防范,是我轻敌了。你是不是也受到了城堡病态领域的影响?我看你的脸色……” 他话还没有说完,牧糍忽然脸色苍白地捂住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咳嗽起来。 她咳得很用力,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不见寒的胸口都隐隐作痛起来。半晌之后,她终于止住了剧烈的咳嗽,肩膀微微颤抖。 “糯米糍?”不见寒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你还好吗?” 牧糍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掌心中殷红的东西,那一刻,不见寒仿佛在她脸上看到了似乎想笑却又快哭出来的表情。他不太理解,只是隐约瞥见,她手中的东西,并非是他所以为的鲜血。 那只是一片脆弱无害的花瓣。 “我没事。” 牧糍将手里的东西攥紧,藏在身后,转身朝他们微笑:“明明你受伤更严重吧?我还让你担心了,真是好过意不去呀。” 不见寒对她藏起来的东西有些疑惑,但没有追问:“刚才的情况你也感受到了,我觉得猫猫鱼恐怕不在那里面,你要不先跟我们走吧。” 牧糍摇摇头,说:“不。正是因为刚刚进去了,我才很肯定,在那里面的一定是猫猫鱼。” 她看向伫立在漆黑雨夜下的城堡,目光温柔落寞。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猫猫鱼曾经这样跟我形容过他面临的困境。”牧糍说,“他说他的孤独,像是身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他无论如何声嘶力竭地发出呐喊,声音也未曾被人听见。纵然被他以为会关心自己的人听到了,人们也无法理解,并不在意,他得不到任何回应。在那样沉默的黑暗中,他不断地怀疑自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毫无用处,他存在也没有任何意义。”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生活都被别人安排好的事情填满,无暇思考,所以并没有机会体验他口中的孤独是什么感觉。”牧糍说着,笑了笑,“可是我想,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那么久,心灵一定很痛苦吧。” “即使我很幼稚也很单纯,没有经历过太多波折,还不能领悟他口中很多人生的道理……但若给我一个机会,步入笼罩着他的那片黑暗,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孜孜不倦地寻找他。” “我要去到他身边,让他知道,我说话算话,一直都在。” 不见寒听完,知道她心意已决,于是不再劝说:“好,那你自己保重。” “谢谢,我会的~”牧糍露出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被暴雨打湿的长发和脏兮兮的病号服也无损她身上充满少女活力的气息,“等我的好消息吧!我哄好猫猫鱼之后,再请你们来我家做客哦!” 她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朝城堡洞开的大门跑去。 少女娇小的身形被门洞的黑暗吞没。 半开的城堡大门自行滑动,发出沉抑的隆隆声,逐渐合拢,将一切都隔绝在外。空间一阵扭曲。 如同出现时那样,它悄无声息地从雨幕中消失了。 第285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四 继续向东前进的车里,只剩下苍行衣和不见寒两人。 少了说话像河水开闸一样唧唧喳喳停不下来的牧糍,车里的沉默有些令人尴尬,只能清晰地听到落在车窗上的雨声。 雨声总是会让不见寒想起在《终点站》那个剧本中,苍行衣对他曾经描述过的,有关听雨的孤独与浪漫的微妙情愫。他坐在驾驶位上,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窥后视镜,看见苍行衣低着头,双手十指相抵,纤长的睫毛遮住剔透的宝石绿眼,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这个人总是这样。 笑的时候也好,温声细语的时候也好,无声沉思的时候也好。从来没有人能搞懂他真正的心思。他的个性复杂和态度暧昧,远远超出了不见寒所能揣测的范畴。 明明鼓起勇气告白却被拒绝的人是不见寒,他反而觉得,这气氛,倒像是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对不起苍行衣的事情一样。 令人无奈又心生恼火。 “去松陵街的路往哪边,你会走吗?”不见寒没话找话道。 “前面右拐,出小区,沿着大路直行就可以了。”苍行衣说,“如果半途遇到街道被破坏得无法通行,在考虑绕路走的问题……松陵街很大,想找一个信息缺失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有思路吗?” “人类在灾厄面前最容易抱团扎堆,这才两三天,光一个医院里,就已经聚集成一个小团体了。”不见寒说,“如果真有像谢祈所说的那样一个人,他一定是各大小团体争抢的对象。只要找到有人聚集的地方,就能得到消息。” “你现在感觉自己状态怎么样?” “你要听实话吗?” 不见寒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被阴影侵蚀最严重的左手,此刻手肘已经消失。他的左臂从大臂处到接近手腕的位置全都融化成了乌黑的粘稠阴影,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剩下一只左手,悬空握在方向盘上。 侵蚀进入中度、接近重度患者阶段,病异逐步失控,身体开始呈现出非人的形态。他可以控制住阴影让自己维持人形,但长时间保持脑海中对自己标准人类形状的想象,对他来说,已经有点令他烦腻了。 “实话就是,”不见寒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做人了。” 阴影的形态比人类要方便得多,他可以变成自己需要的任何形状。而且无论是敏捷、韧性还是力量,阴影的性质都比人类的身体要强。 如果不是怕苍行衣被吓到,他绝不会好端端地坐在驾驶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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