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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同时,整个渡口所有人都凝滞在了那一瞬,一动不动。 乌行雪挑起眉来,又继续翻着锦袋。 结果翻了一圈,他默默抬起头。 萧复暄的眸光一直落在他脸上,见他一副“不太妙”的模样,动了动唇道:“怎么?” 乌行雪说:“丹药不大够。” 萧复暄:“有多少?” 乌行雪:“……十枚。” 萧复暄:“?” 底下嗷嗷待药的近百人,他却只有十枚药,这缺的委实有点大。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萧复暄的表情。 在反应过来之前,乌行雪已经捏着锦袋笑了起来。 等他笑完一抬眼,发现萧复暄在看他。 乌行雪顿了一下。 檐角有一瞬间的安静。 乌行雪动了一下唇,道:“怎么了?” 萧复暄收了眸光,道:“无事。丹药不够,你要如何?” 乌行雪垂眸又在锦袋里随意翻拨了一下,道:“那只能用点损招了。” 萧复暄:“嗯?” 乌行雪指了指那些被凝住不动的仙门弟子,问道:“有办法让他们都张一下口么?” 他当然知道萧复暄有办法。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那近百名仙门弟子无声张开了嘴,又凝住不动了。那是一副震撼又好笑的场面。 确实有些损。 乌行雪笑了一会儿,冲萧复暄道:“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他从高高的屋檐上一跃而下,像倏然而过的游云。萧复暄在檐边站了一会儿,垂眸看着那抹游云悄静无声地落在地上。过了片刻,也翻身跃下檐角。 乌行雪将那仅有的十枚丹药化进符纸,又捻着符纸烧成细细的灰烬。然后穿梭于那近百名弟子之间,往每一个口中都捻了一点点纸灰。 他捻着捻着,忽然刹住步子,转头问萧复暄:“他们看不见我吧?” 萧复暄:“怎么?” 乌行雪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担心他们记住模样,觉得被作弄了,回头找上门来。” 其实记住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一副假容貌,记住了也无处可找。但他越过那些弟子看向萧复暄时,忽然想起对方先前隐隐的疲意。 他静了一瞬,抬脚走到萧复暄面前。他说:“总得拉个作陪的,不能我一个人被记住。伸手。” 萧复暄半垂眸光看着他,某一瞬间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只是动了一下唇,默然片刻后,他冲乌行雪摊开了手掌。 乌行雪看着那只亲昵时曾经交握过的手,心里忽然复杂难言。 很奇怪,两百余年过去了,他依然忍不住想逗对方,想看一贯“不近人情”的天宿频频破例。但当萧复暄真的破例时,他又高兴不起来。 因为此时此刻让萧复暄破例的他,顶着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名字,是别人,不是乌行雪。 乌行雪站了一会儿。弯着嘴角,眼眸却始终垂着。他把手里剩余的符灰拨给萧复暄,言语带笑地说:“剩下就靠你了。” 直到萧复暄走到远一些的地方,乌行雪才转头朝他望过去。 他神色无异,看不出丝毫端倪。 只要他不想,好像从来都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萧复暄给最后一个小弟子捻了一点符灰,抬眸朝他这里看了一眼。乌行雪瞬间了然,笑着避到了水寨墙后。 萧复暄一动,那些仙门小弟子便从凝滞不动中恢复过来。他们下意识抿了唇,只觉得口中莫名有些微微的苦意。没等他们心生疑惑,之前痛得打滚的那些人便惊呼一声,欣然叫道:“好像……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发现,身上的邪魔伤不再血流如注,黑气缠绕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弥合起来。 乌行雪背倚着墙,听着那群仙门弟子叽喳议论,接着呼前喊后地准备离开渡口。 没过多久,整个渡口便从喧闹恢复成寂然。 乌行雪直起身,从墙后出来,迎面撞见了朝他走来的萧复暄。 他顿住步子,看着对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和唇角的笑几乎维持不住。但他最终还是指了指渡口方向,道:“顺路的小忙帮完了,我该走了。” 他其实有些舍不得…… 每次都是如此,就像饮鸩止渴。 萧复暄背对着本就黯淡的天光,神情有些模糊。乌行雪只看到他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又松开,问道:“打算去哪?” 原本乌行雪是要去苍琅北域一带,但萧复暄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要往苍琅北域去。那他就得另改地方了。 乌行雪想了想,没说具体,只说了个方位:“往南。” 他顶着虚造的模样,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现,自然也无可作别。 这是个一生只会出现一次的过路人。每一回出现在萧复暄面前的他,都是如此。 所以他连“后会有期”之类的话都没有说过,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从萧复暄身边擦过,走往渡口。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 渡口的高杆上挑着长长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摆着。 乌篷船靠岸时,乌行雪脸上的笑已经褪淡下去,长眸半垂。 就在他抬了一下灯串,正要低头上船时,有人从身后而来,抓住了他的手。 乌行雪怔愣良久,乍然回头,听见萧复暄的嗓音沉沉响起。 他说:“乌行雪,你不易容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乌行雪,我想看看你的脸。 *** 这是两百多年后的一天,同清河初年有着相似的夜,无端海的渡口边,还是天灰欲雪。 当年那个被抹杀的灵王,至今依然不曾被记起。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从未认错过他的眼睛。 第93章 陪伴 太多记忆蜂拥而至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一场二十五年的鹊都长梦都能让人神魂不清, 何况是漫长的两百多年。 对于乌行雪而言,就仿佛一切从头来过,他在重新走一遍曾经走过的那条冗长的路。最难受的不是那条路几乎望不到头, 而是它混乱不清、颠倒无序。 他总是上一刻还在站在落花台的无尽大火里, 听着那些灵魄歇斯底里地冲他骂喊。下一刻就到了城南街市, 手挡晃眼的驱灵灯,听身后的人问他是谁。 他既承受着大火灼身之痛, 又经历着筋骨彻寒的冷。周遭是亡魂最刺耳的尖叫嚎啕,但又空无一人、寂静旷寥。 他满手是霜,又满手是血。 他是灵王, 也是魔头。 这样交错混乱又如重临的感受绝非豁然开朗, 而是癫狂和茫然。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疼…… 就好像世间任何一个活人的身体心脏都负载不了这些, 它们无法同时承受如此之多、如此矛盾的东西, 于是统统化作了最为直白的疼。 那是比撕开灵魄还要难忍的疼,疼到乌行雪在那一刹那将自己封闭起来。那是一种全然无意识的反应,是他此生第一次因为疼而产生抗拒。 这种自封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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