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是没有滴在衣服上,而是直接彪到了对面的食客脸上。 苏莯吓得赶紧赔上不是,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子,咬牙切齿地拿块布把脸擦干净,看上去很想揪住苏莯的领子跟他一顿单挑。 又见他一身绿色官服,深吸两口气忍住了。 段知微站在蒸笼边大声提醒每一个人,一定要先小小咬上一口,把汤喝了再咬。 食肆里都是浓郁的豆香和包子馅的肉香,真是热闹又慌乱的早晨。 晌午后眼瞅着没什么食客,段知微准备去趟东市再背上两大袋面粉回 来,无论是做馎饦、馄饨、玉尖面还是烧麦,面粉可是完全少不了得的东西。 蒲桃照例跟着她一起往东市去,段知微听闻阿盘生日要到了,又见她成日两件粗麻衣裳来回穿,便琢磨着给她买匹好料子做套漂漂亮亮的襦裙。 段大娘给她大力推荐了东市的云想夹缬,想来这家夹缬果然是名声在外,她一路打听着,竟然真找到了这家。 看着这家夹缬店铺装饰的很是气派,琉璃瓦砾,雕梁画栋,段知微就有预感这家价格应该不怎么便宜。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还是迈进了这家店中。 店里几面墙上都用红木架子展着各色的夹缬布料,店里许多仕女摇着团扇在闲逛,想来生意很是不错。 一名身着青梅绿纱裙的胡女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开始给段知微介绍各类花式的夹缬,莲花、石榴、忍冬、云头看得人眼花缭乱。 只是价格也确实高得令人咋舌,段知微和蒲桃选了一番,最终定下了一件绣着月亮云头纹的双色葛纱料子。 一匹六百二十纹钱,还不让砍价,段知微没能砍下价来,掏钱的时候不免有些郁闷。 几个伙计小心翼翼从后院抬出一匹朱红色的夹缬,这夹缬红的纯正,如丝般顺滑,店里四角点了几盏极亮的灯,照得这匹夹缬闪烁了些如月华隐隐流动的光芒,上面用暗金线绣着繁复的并蒂莲花和喜鹊踏枝,看样子应当是婚服的料子。 饶是段知微此等对服饰并不那么感兴趣的人,也对那料子多看了好几眼。 胡女见客人们都对那幅料子露出惊艳的神色,很是骄傲的跟她解释:“河东裴府的郎君与中书侍郎家的千金不日便将成婚,这便是裴氏在我们这订的料子,特意从敦煌请了画师画的喜鹊登枝。” 不消说了,这幅料子肯定价值不菲。段知微回去的路上突觉不对劲,那杜家的千金,不是喜欢袁慎己的吗,怎么这么快要嫁到河东裴氏去。 当段知微终于坐着她的驴车摇摇晃晃的到了食肆时,段大娘已经在铺子外的老树下等她了。 然后两眼冒光的推着她赶紧往铺子里走:“来了个贵人指定要见你,老身跟你讲,那贵人别说满头的珠钗了,身上那黄地联珠小团花纹锦就值咱铺子半年租费了。” 段知微刚在夹缬被科普了一番衣料的珍贵,现下又被段大娘一顿念白后,只好跟着她又回了厅堂。 杜有容正坐在榻上低头搅动一碗酪浆,她确实美得鲜妍,秀发乌黑发亮,一根金累丝蝴蝶步摇斜斜插在发间。 见段知微出来,她重重把酪浆往食案上一放,浑身平添一些凌厉,而后冷声笑道:“段娘子好巧一张嘴,南严寺竟然把妾糊弄过去了。” 段知微确实在南严寺将其忽悠了一顿,自觉有些气短,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又挺直了腰杆道:“糊弄你什么了?” 杜有容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听闻金吾卫袁慎己很喜欢到你这儿来用膳?” 段知微猝不及防被她更改了话题,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是食客的隐私,恕我不能相告。” 这其实是个借口,袁慎己只要有空就会骑着他那匹高大的枣红马来段家食肆,左邻右舍都看得见,托他的福,慕名前来的食客也是不少。 但是这个话题不能继续讲,社会风气再怎么开放,两个娘子因为一个男人在食肆针锋相对的故事也过于难听了。 杜有容似乎并没能感受到段知微的一番苦心,她逼近段知微,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而后喊上后面两个家丁,摔掉了好几个食案。 食肆这般热闹,早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食肆内几个娘子又不敢上前阻拦,只好护在了段知微面前,甄回这个胆小的书生倒是硬气了一回跑去拿了晾衣竹竿瞎舞了一通,被杜府家丁一个踉跄推出去了老远。 食肆的地方好些木头残片,杜有容满意点点头,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段知微还愣在当地,段大娘只当她吓蒙,赶紧扑过来护住她:“好孩子,吓坏了吧,没事,咱一家都是良民,真真闹将起来,老身去官衙击鼓鸣冤!” 段知微倒是没什么被吓到的深色,她摊开自己的手掌心,那是刚刚杜有容靠近她时塞给她的东西。 是一块金箔,别说赔偿这几个食案了,这钱把木匠铺子买下来,人木匠还得再找两钱。 段知微还记得她凑近时苍白的脸上带着些决绝,把金箔塞给她的时候一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双手青筋爆起,抓住她手的时候却是很有力量。 段大娘也懵了,头一次见到金箔没露出一个笑脸,跟段知微两个人面面相觑。 段知微歪着头疑惑道:“她刚刚贴近我,把金箔塞进我手中的时候还对我说了两个字。”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段知微迟疑地低头看看那块金箔,又看向段大娘。 “她跟我说......抱歉。” 微雨初晴,杜府里一派清雅景象,柳丝搭在玉栏杆,蝉声渐起,庭院里湖光水色,木篱里挑出的香堇花开的正好,珠帘被风吹的叮铃作响,云想夹缬送来的连裳喜服搭在架子上。乌金香炉悠悠起香。 杜有容独坐在绣楼上,她脸上带着一汪浅笑,堂堂三品中书侍郎千金,竟然亲自织起布来。 过了一会脸上的浅笑倏然像是精美的面具裂了道口子,转换成了奇异的悲哀。 “我很快就是裴家妇了,你还是不愿出来见我吗?”她看了眼屋外,屋外只有一棵繁复茂盛的桑树而已。 回答她的只有满树的蝉鸣。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古人也要贴秋膘啊炙子 新的食案很快就被木匠送到了食肆里,鉴于杜有容赔的金箔确实很值钱,这回段知微直接定制了翘头案,且两边挡板都雕刻了精美的花饰,这食案运进来,整个食肆的档次都提升了不少。 长安的流言蜚语传起来比秋风还跑得快,且说那日杜有容砸完食肆以后,众人不知这家小食肆怎么惹到了三品大员千金,都特意跑宣阳坊来打探一番,结果发现哎呀,味道还不错。食肆的生意反而好了起来。 真是托了杜有容的福。 反观另一边,当今圣人仁厚爱民,三品大员的千金竟亲自率家丁欺负寡妇孤女,不仅御史台的折子到处飞,那河东裴氏更是自视清贵大族,族中一出一个丞相,一出又一个丞相,怎能娶这等蛮横骄女,二者的议亲日程似乎也暂时停滞了。 这种利人损己的事究竟为什么要做,段知微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夏天人没什么胃口,食肆弄了这些槐花鸡蛋饼、绿豆粥啊什么的生意虽然还行,但也没有那么大好,现在秋风一起,段知微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食客们胃口大开,多赚些铜子儿。 果肆的伙计一大早就推着独轮车上门来送新摘的茄子,这是今秋的头一茬,茄子呈紫黑色,表皮光滑,段知微颠了一下,每个都沉甸甸的,随手扳开一个,里头的肉洁白厚实又细腻,茄子清香味足,段知微立刻就要了一筐。 夏季限定的吃食已经全面停止,古人向来爱贴秋膘,段知微决定在秋风初始之际来打造一份烤肉,为此她很是大方的跟羊肉铺子订了两只大羊腿。 段知微难得自己抬起了毛笔,画了一个烤炉,北方人称“炙子”。这炙子烤炉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下面部分像个锅子,用来放碳。上面的部分叫炙盘,盘子是用一根根铁条钉起来的,铁条之间留有空隙,这样底下木碳的热度就会从 空隙里透上去,从而烤熟食物。 只是画得实在是丑,段知微跟铁匠师傅手舞足蹈比划了半日,师傅勉强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好在师傅手艺很是不错,送来的十来个炙子烤炉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盘子里铺上一层甜味大葱,把羊肉片成薄皮,两个大羊腿挂在食肆外分外扎眼。路过的旅人就是不吃,眼睛都要在上面瞄几眼。 再来便是把茄子一劈为二,腌上调料后再抹上厚厚一层蒜粒儿,也是放在碳火上烤,别有一番风味。 秋风渐起,人们的食欲都打开了,再加上这需要自己动手的烤肉实在是新奇,坊间一开市,段家食肆就坐满了人。 羊肉果然在本朝还是拥趸最多的一种肉类啊,段知微看着外面冗长的队伍感叹。 她只能喊阿盘多拿一些胡床给外面排队的食客坐着,又吩咐蒲桃用麻纸写上数字给人放号,为了防止排队的食客等的不耐烦,又熬煮了一大锅热腾腾的薄荷甘草茶放门外任食客取用。 店里烤木炭的热气和喧嚣的讲话声夹杂在一起很是热闹,段知微脚不沾地的忙碌了半日,终于把上完值的袁慎己盼来了。 滚热的碳火放进袁慎己面前的炙子烤炉中,段知微又捧着几盘腌渍好的羊肉片和茄子过来。 袁慎己抬手拦住她,正好段知微也想跟他谈谈杜家娘子的事,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来。 袁慎己从怀中掏出一叠飞钱递给段知微,段知微接过一看,上面足有一贯钱。 袁慎己做了个抱拳的姿势:“袁某表妹给娘子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这钱是杜府托我送来,算是给段娘子的赔偿。” 其实杜有容砸东西之前就给过赔偿了,她刚要开口,手上的飞钱被脸上木炭熏得黢黑的段大娘一把夺走,段大娘呲着个白色牙花乐呵呵跟袁慎己道个谢,拿着钱火速朝着后屋走去。 段知微叹口气还是决定说实话:“杜娘子砸店之前给了我一块金箔,还给我道歉了,只是这个行为实在是怪异,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 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利人损己的事情,段知微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 这话先放一边,眼瞅着碳火烧得正旺,段知微赶紧右手执箸把羊肉片和茄子都放到烤盘上,烤过的茄子肉质变得软糯绵密,混合着大量蒜蓉,吃起来定是蒜香浓郁,入口即化,再加上碳火烤过,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羊肉底下的大葱先铺上烤炉,烤出来的香气带有焦糖甜味儿,羊肉则按照食客的喜好,喜欢嫩的还是焦的都凭自己心意,最上头一层韭菜花还能解腻。再配些小酒,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边袁慎己略一思忖回道:“估计是想毁了杜家和裴家的亲事。” 两个世家大族,尤其裴姓更是声势显赫的名门望族,这门亲事在长辈们看来势在必行。 裴氏家风甚严,杜有容想毁了这门婚约,那只能败坏自己的名声了。 在热闹坊市一言不发,没有理由地就砸了寡妇孤女的店,对大力推崇太宗皇帝“君舟民水”思想的裴氏来讲,简直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在寻常人看来简直是烧高香了,如若哪个娘子竟然不愿,那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不过段知微作为一个现代人倒也理解,盲婚哑嫁要不得啊,那裴家再怎么出名卿贤相,也是概率问题,万一跟她定亲的人偏就不好呢,再说了,杜家娘子似乎有心仪之人了吧。 这么想着,段知微悄悄看袁慎己一眼,再看一眼。 这人确实身形魁梧,面部轮廓硬朗英俊,又分明棱角,而且看着挺糙,内心还挺善良,上回还替自己日夜兼程跑了勉县一趟。 袁慎己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颇觉好笑,而后认真回应道:“表妹心仪之人并不是我。” 杜有容简直天生是个演员,她可以在任何公众场合表演出一位貌美长安仕女对自家表哥的求而不得,比如端午节曲江池畔的加油,比如当着父母仆人的面去袁府嘘寒问暖,被拒绝后回家关门抹泪。 演技非常好,几乎认识杜府的都知道杜家二娘对自家表哥爱的深沉,非卿不嫁。除了袁慎己。 他刚来长安轮值时在杜府暂时住过几日,若哪天不小心在花园遇到这位表妹,杜有容总是随意福福身当作行礼,然后绕过他扬长而去,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一个。而到了公共场合,她那双淡漠的眼睛又立刻多情了起来。 段知微听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她问袁慎己:“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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