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会,很快袁慎己大步从房内出来,见真是她,微微颔首:“天气炎热,段娘子怎有空来这儿?” 她踌躇一会,还是把连翘娘子来在升平门外发生的怪事一说,本以为袁慎己会觉得她因为暑热整个人疯癫了,没想到他听得很是认真,沉默良久道:“若是段娘子不放心,两日后袁某便陪你走上一趟。” 两天后便要将五十份喜饼喜糖交付出去了。段知微本意是想让他派两位低阶武侯跟着查探一下,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要亲自出马,不觉松了口气,又瞄到他的书案上放一本《任氏传》。 袁慎己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后解释道:“据韦家家奴供词,那位死在平康坊的韦郎君也曾去过升平门。” “原来是这样”段知微了然,怪不得这位四品大员竟然愿意亲自陪自己去,“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她低头看着脚尖想。 段大娘对要熬个大夜来做上五十份喜饼很是抱怨了一大通,段知微道:“连翘娘子给了将近一贯钱的工钱,长姑若是不愿意做,明日我退回去便是。” 段大娘立时噤了声,而后小声嘀咕:“妾就是抱怨抱怨,又没说不做,你这孩子......” 蒲桃已经自觉地拿着个板凳坐好在那剥花生,阿盘蹲着生火,段知微无语望一回天,低头开始揉面。 忙碌了半日,还剩一半的量,不知有谁肚子咕噜噜响了一下,在这静谧的很是明显。 那日做萝卜糕剩的腊肉还剩一些,段知微寻思,要不做一份腊肉饭当夜宵? 这么想着,她泡上一把干香菇,又喊段大娘去库房买一把青菜。 段知微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粗瓷砂锅来,细细刷一层油,倒入米和水,水就是刚刚泡香菇的水,因此有很浓的香菇味,再把锅放进炉灶上煮。 当米饭蒸的半熟时关火放入切片的腊肉和青菜,锅边淋油继续煮。中途打入一个鸡蛋,倒入调好的酱料再焖一下。 不多时浓厚腊肉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段知微拿个勺子拨弄了一下锅,发现底下的锅巴焦黄脆脆很是完美。便满意的盛出来几碗,给大家分了。 米饭粒粒分明,吸收了香菇和腊肉的香气和油脂,底下的锅巴香脆可口。盖在上面的青菜鲜艳,腊肉紧实有嚼劲,再拌上特制的酱料。 令人食指大动,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的埋头狂吃,段知微又适时画个饼:“做完这个,差不多向招福寺借的香火钱也要有了,我们就可以搬到宽敞的宣阳坊了。” 段大娘第一个放下了碗,像打鸡血一样毅然决然站了起来:“妾去看看炉火旺不旺。” 段知微:“......” 第二日,一大箱子喜饼喜糖被段知微雇了两个闲汉送到升平门外。段知微自己则在门口的老槐树底下等袁慎己。 她等的甚是无聊,抬头摸摸驴的脑袋,又抬头望一回天,然后发现,天色阴沉了下来,风起刮得老槐树的叶子扑簌簌的响,想来是要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怪不得袁慎己迟到了,只怕是不会来了,她这么想着,竟觉有些失落,叹口气转身想回食肆。 马蹄声自远及近响起,段知微只看到袁慎己骑着马疾行而来,她跑过去刚准备要说什么,袁慎己稍微弯了下腰,伸一只胳膊搂住段知微的腰,把她提上了马。 段知微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坐在马前头,相当于被袁慎己半拥在怀里,她微微仰头,只能看到袁慎己坚毅的下巴和乌黑的鬓发。 袁慎己骑了一半,颇为歉意的低头看她:“抱歉,官署有事,来晚了。” 而后又沉声解释到如果不骑马过去,怕是来不及,希望段娘子不要介意。 段知微颇觉有些脸热,强自镇静的道一句无事。 不就共乘一骑吗,多大点事。 连翘娘子的府邸门口已经挂上了好几个大红灯笼,在阴暗天色里随风四处飘摇。 随着门吱呀一声,两个戴着奇特面具的人提着大红灯笼在前面引路,四个轿夫抬着顶红色轿子从宅子里走了出来,似乎是往城外走去。 段知微跟袁慎己赶紧跟上,轿子走得十分之慢,跟踪倒是不费难度。 到了午时,阳光堪堪从云层里冒出了头,空气里却飘起了小雨。 林光虚霁晓,山翠薄晴烟。雨水在阳光映照下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段知微很是好奇地看一眼天上的太阳,又低头望望不断溅起水花的小洼塘,低声道:“这长安怎么突然下起了太阳雨了。” 袁慎己脸色不是很好,只盯着前面仍在缓缓行进的轿子道:“长安有民谣曰:‘天晴下雨,狐狸嫁女’。” 段知微霎时噤了声,狐狸嫁女......她又想起了那个哀婉凄美的故事《任氏传》。 森林里因为下雨开始大雾弥漫,只能见前面两个大红灯笼隐隐发着诡异的红光。 突然轿子停了下来,为首的提灯人尖声一句:“新嫁娘已接到。” 大雾突然散开,平地升起一座石拱门,轿夫抬着轿子进了门中,大雾又开始弥 漫开来。 “这就完了吗”段知微很是震惊看向消失的石门和轿子,看向袁慎己,岂料他一下把段知微揽到身后,沉身道:“有人来了。” 一位身着华福的老者出来,向他们叉手为礼道:“今日小儿娶妻,不想尽触犯了贵人,两位若是不嫌弃,便来饮一杯酒吧。” 段知微和袁慎己互看一眼,只得跟着老者走了。 在浓烈的大雾里走了一段路,一套三进三处的大宅子出现在面前,段知微被引着往长廊里走,只觉这宅子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甚是气派。 堂屋里已不少宾客在此,二人被引到角落一个食案坐下,段知微低头见地面铺的茵褥绣着大朵金线牡丹,可知这户人家奢华。 侍女鱼贯而入,冷蟾儿羹、糖蟹、鹅炙、单笼金乳酥流水的往宴席上送,段知微来到长安,头回吃这么丰富美味的食物,吃得不亦乐乎,袁慎己抱臂坐在一旁,没动筷子,也不饮酒。 很快新郎新娘牵着大红绸到了堂内,正欲开始行礼,没想到突然被一声怒喝打断。 段知微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在食肆意图贿赂自己从而拿到连翘地址的刘真中。 “他怎么在这儿?”段知微皱眉看他,而后又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出门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见袁慎己并不惊讶,段知微问:“你知道他在跟着我们?” 袁慎己微一颔首。他于河西值守,都需在狂风嘶鸣下探听敌军马蹄,一个文弱书生紧跟在后面,自然听得出来。 刘真中已经脸色苍白,状若癫狂:“连翘,你已为我妻,怎可嫁给此等鬼怪?” 周围的宾客怒目圆瞪:“哪儿来的凡人在胡公府邸作祟,给我们吃掉算了。” 刘真中畏惧瑟缩了一下,仍然对盖着红盖头的连翘满脸悲伤的说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你忘你我间的海誓山盟,你忘了我为你而写的悲恋哀歌《任氏传》了吗?” “《任氏传》是他写的?”段知微一惊,又觉有些道理,主角郑六、倒过来便是刘真中,好像并无不对。 连翘默了一默,终于掀开了自己的盖头,她本是温柔的长相,此刻脸色阴云密布,因为愤恨而扭曲变了形:“你跟我提《任氏传》?” 连翘扔下盖头道:“各位好心的宾客啊,《任氏传》凄婉风流,传遍长安,可那故事里全是谎言,妾身今日便讲一讲,真实的《任氏传》。” 她往前走一步:“妾身西河任氏,五岁没入平康坊玉春楼,这刘真中每日前来,山盟海誓,还道替我赎身,我信了。” 她愤怒看向刘真中:“一日,他的表兄韦氏到了我们的住所,对妾进行了迫害,妾身本欲报官,这刘真中第二日回家,竟劝妾身息事宁人。” “你收了韦氏的钱,与他串通一气是吗?” “你后来嫌弃妾失了清白,在去上任的路上把妾推下了悬崖是吗?” “你成了名震长安的《任氏传》作者,名声与钱财全有了,为了掩盖真相,于夜色里勒死了韦家郎君还推给狐精是吗?” 刘真中惊恐看她,像一只被勒住喉咙的公鸡。 连翘道:“妾在悬崖下被狐精所救,你已与高门娘子缔结姻亲,恐事情败露,来杀我灭口的对吧?” 两个下人走了过来,压住他从他怀里拿出一把匕首。 四周的宾客又在大喊:“此等秽物,不如妖怪,不妨吃了他吧!” 袁慎己沉默半日站了出来,厅堂一片寂静,他向连翘行了个礼:“在下汝南袁氏袁慎己,于金吾卫任职,此人违反宵禁、杀死韦氏,按律例,当判绞刑,请娘子将此人交给我,我要将其带去大理寺。” 连翘犹豫了一下,段知微忙劝道:“将他带走,全长安都会知道风流缠绵的《任氏传》是个巨大的谎言,此人自此将身败名裂。” 刘真中愤怒大叫:“不!” “这样也好”连翘见他如此反应,满意点点头:“那便劳烦两位了。”而后再次将盖头拉下。 段知微只觉刮起一阵迷乱的风让人睁不开眼睛,婚宴上的新娘新郎并各色宾客全都化成了泡影急速消散。 待她再睁开眼睛,森林间的大雾业已消散,雨云也飘散,一道飞虹架空在了远处茂盛山群之上。 段知微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芬芳,她低头一看,落叶和枯枝间竟然有一个绘着黄色连翘花的荷包。 “好漂亮的手镯”她惊叹道。袁慎己将已经晕过去的刘真中捆好,而后也看向那个荷包:“应当是任氏的谢礼,你收着吧。” “回头路过东市把这个当掉,下月就有钱搬到宣阳坊了。”她的嗓音透着活力和无限希望,逐渐消失在了山峦间。 第16章 第十六章食肆搬迁升级水粉汤团、红 “能不能再稍稍便宜一点?”段知微颇为小心地看向牙人。 “哎呦段娘子,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科考,整个大唐的考生都挤在这宣阳坊,房租是蹭蹭蹭地涨啊,实在是降不了。”牙人赔笑道。 段知微又在这间商肆看了两圈,后院宽绰,有井水可取用,院中央一棵金桂树。 若是金秋十月,桂花纷扬飘落,段大娘可以铺个茵褥躺在那饮桂花酒,小蒲桃可以坐那吃糖糕,阿盘可以静静欣赏桂花飘落。 而且还能做桂花酒酿软酪、桂花糖糕、桂花红豆元宵......思及此,段知微咬咬牙道:“就这处吧。” 十贯钱付一年的房租,段知微显然没攒到那么多,只有去找寺庙借长生钱。许多寺庙获得了大量资金,为了能“以钱生钱”,就琢磨了这么个借钱方式,相当于现在的银行。 不过段知微拿了这个长生钱不仅不能长生,每个月还要按时给利息,牙都咬碎了,狠狠一跺脚,从袖子里掏出招福寺的长生库贴拿给了牙人。 牙人接过,拉了一拉讪笑着说:“段娘子,您倒是放手啊。” 段知微悻悻放了手,牙人当即落了契一溜烟的跑了。 段知微拿到了租契,扭头回了原来的房子。虽然通义坊的那一套又小又破、没有太阳、需要两个人挤一间,但是承载了许多温暖的回忆,大家一定都有些不舍...... 才怪! 段知微回了通义坊,发现所以东西全被打包好了,段大娘换了最贵的一套绯红花树对羊半臂襦裙,头上顶着巨大一朵粗纱牡丹,逢人就逮着人聊天,再三句话引导到:“是啊,今儿日头是不错,对了,你怎么知道妾马上要搬到宣阳坊了。” 永远淡然的阿盘脸上也带了些许微笑,似乎很庆幸不用再忍受段大娘的打呼声。蒲桃更是眨巴大眼睛扑过来环住段知微的腰:“娘子,我们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段知微:“......” 通义坊的铺子已经委托牙人挂了牌亟待出租,墙上用白麻纸贴上“本店搬迁至宣阳坊第二街。” 这回段知微大方地赁了两只健驴,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上驴车,拜别了通义坊的邻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宣阳坊行进了。 宣阳坊不愧是科考学子聚集的地方,街道宽广,货摊林立,市井繁华,很多书生在街边摆些家书摊子、字画摊子来弥补旅舍的花销。 “果然是个气派的坊地。”段大娘笑得嘴角都没放下来过。段知微则盯上了一处帮写家书的摊子,觉得那书生挂在竹竿上的两幅字写得甚好。 一幅是李太白的《将进酒》,另一幅则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笔锋豪迈,字写得磅礴大气。 段知微也想在食肆的夯土墙上来一幅诗词,于是下了驴车。 与字不同,那书生长得文弱,白肤红唇,竟比女人还要秀气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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