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拿着衣衫,佟佳满脸为难朝徐姑姑看去。徐姑姑嘴角下拉,像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余光都欠奉。 佟佳以前与徐姑姑素不相识,一见面就给她下绊子,估摸着徐姑姑是董鄂氏的人。 暗自冷笑一声,佟佳把徐姑姑记在了小本本上。等到她当上太后的那一天,就是徐姑姑倒大霉的时候。 佟佳穿回了自己衣衫,徐姑姑只干站在旁边看着。等佟佳梳好头后,扭身走了出去,装模作样将佟佳领到了正屋前,福了福身掉头就走。 正屋里,顺治换了一身月白宽袍,坐在上首的矮塌上,正在往青瓷圆肚杯里倒清水。玄烨坐在顺治左侧下首的宽矮凳上,换了一身无袖短褂,露出雪白圆滚滚胖乎乎的胳膊,捧着杯子咕噜噜喝得起劲。 玄烨看到佟佳进屋,忙放下杯子笑着招呼她:“额涅,您快过来喝水,水冰凉凉的,好喝得很。” 顺治这边的院子明亮高大,屋内只摆着矮几案塌,以及插在细瓶内的芦苇,看上去素淡又开阔。 玄烨这边只有一张宽矮凳,已被他坐了。佟佳不可能与顺治坐在一起,只能选择去右边坐。 顺治从头到尾连头都未抬,没有他开口,佟佳不想横生枝节,朝玄烨无声笑了笑,肃立在一旁。 顺治放下水壶,掀起眼皮看了佟佳一眼,顿了下,皱眉说道:“脏!” 佟佳知道顺治嫌弃她还穿着原来的衣衫,顿时惶恐赔不是:“净房里的衣衫,乃是皇贵妃所穿。我恐穿着违了规矩,请皇上恕罪,我这就回去换一身。” 顺治斜了佟佳一眼,突然扬声道:“来人!” 吴良镛又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上前恭敬听命。顺治冷声吩咐道:“让人去她的住处取干净衣衫来!” 吴良镛应是,忙下去让人给佟佳取衣衫了。佟佳深吸一口气,几乎没有晕过去。 得,估计这下把吴良镛也得罪了。娘的,真跟西天取经一样,到处都是陷阱。 都怪顺治没事找事!反正人都得罪光了,佟佳干脆豁了出去,变得光棍起来。 舍得以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谁怕谁! 顺治没再理会佟佳,转而问起了玄烨的功课:“你如今都学了些什么?” 玄烨忙答道:“回汗阿玛,我跟着张润与林有余学了《千字文》,会写大字了。” 顺治哦了声,抬了抬眉,说道:“那你写给我瞧瞧。” 玄烨高兴地应了,顺治亲自取了笔墨纸砚来,在案几上铺开纸,让玄烨写大字。 佟佳想到玄烨仅会写的三个歪歪扭扭大字,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 不过说来奇怪,顺治为何对这个从不放在眼里的儿子,突然变得关心起来? 再加上顺治先前对董鄂氏的态度,实在是令人起疑。 佟佳暗中打量着顺治,他此时右手臂撑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在看玄烨提笔写字。片刻后,顺治修眉微蹙,薄唇紧抿着,看上去很不高兴。 光从表面看,顺治长得人模狗样,安静不语的时候,还挺冷峻沉稳,倒看不出来疯。 可惜原身份位低,几乎近不得顺治身,佟佳无以得知他原本的脾气习性。 “就这些?”顺治看完玄烨写的三个大字,冷冰冰说道:“你都这么大了,仅学会了三个字,居然还写得一塌糊涂?” 玄烨原本想在顺治面前好生表现,没曾想却被嫌弃了,小脸涨得通红,乌溜溜眼里立刻浮起了雾气。 抽噎了下,玄烨强忍着没哭,垂头认错:“汗阿玛,是我学得不好,请汗阿玛责罚。” 佟佳看得心疼不已,顺治这神经病,玄烨不过五岁,从生出来就被抱出去,扔到一旁任由其自生自灭。 没人教玄烨读书,他要从何处去学习,管生不管教,亏得顺治还有脸教训他。 佟佳先前对顺治的那点怀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顺治压根就喜怒无常,性格扭曲。后世能看到关于他的记载很少,估计都怕丢脸被销毁了。 蓦地,顺治抬起头,眼神凌厉如刀,直直盯着佟佳,冷声道:“谁允许你乱看了?” 佟佳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冲他一笑。顺治顿了下,神色复杂难辨打量着佟佳。 佟佳笑僵在了脸上,懊恼不已。笑什么笑啊,浪费表情,她该告罪才是。 佟佳正准备开口,顺治已收回视线,对要哭不哭的玄烨说道:“你既然写得不好,以后当好生学习。现今无需先哭,等跟着我读书,勤学苦练之后,若是还写不好,我定会亲自打你板子,待到那时,你有的是机会哭。” “呃?!”玄烨打了个嗝,眼珠子转来转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佟佳更被顺治的这一出弄得有点儿懵,他要亲自教玄烨读书? 他的汉文学识水平,够拿来教学生吗? 顺治看着玄烨傻乎乎的模样,嘴角难得浮起了些笑意:“把笔墨纸砚收拾起来,以后读书时,都得自己动手,不能让奴才伺候。” 玄烨终于回过神,激动得几乎没跳起来,响亮应了是,“以后我一定好生跟着汗阿玛读书,学着汗阿玛那样,读书时都自己动手。” 顺治默了下,轻快地说道:“我读书时有奴才伺候。” 玄烨:“......” 佟佳暗自抬头看向藻井,无语得白眼乱翻。 顺治笑了声,“我是你老子,当是我说了算。快收,不许弄得到处都是墨。对了,她也不能帮你,只能在旁边陪伴着。” 被顺治指着的她佟佳变成伴读书童,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玄烨笨拙地收拾着笔墨纸砚,笑得嘴角都快裂到了天上去,大声说好,“额涅能陪着我读书,我一定会每天勤学苦练,不会让汗阿玛额涅失望。” 顺治怔怔看着玄烨,神色渐渐变得恍惚。这时,吴良镛双手抱着包裹进门,恭敬说道:“皇上,佟格格的衣衫已取来。” “唔。”顺治神色恢复了正常,略微沉吟了下,对佟佳说道:“下去将你身上可笑的衣衫换掉。” 佟佳无力再骂,上前去接包裹。吴良镛忙避开了,变得比先前恭敬了一百倍:“奴才领着佟格格前去更衣。” 顺治说道:“你让她自己去换。吴良镛,先前伺候她的人是谁?” 佟佳听到顺治提到徐姑姑,心中一凛,脚步不由得慢下来,耳朵伸得老长偷听。 顺治眼神淡淡扫过来,沉声道:“磨蹭!快些出去换掉,脏死了,不要耽搁了用饭!” 佟佳暗骂了句,只得加快了些脚步往外走,心里却猫挠了般火浇火燎,琢磨着顺治为何会问起徐姑姑。 第九章 这次换了个林姑姑带佟佳去换衣衫,林姑姑远比徐姑姑要周到,伺候佟佳换好衣衫之后,拿着梳子重新帮她梳了头。 林姑姑捧着花梨木雕兰花的精美小匣子送上前,恭敬地说道:“佟格格,这是您的金簪。” 佟佳诧异了下,当时她以为顺治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言出必行,还真将金簪捞了起来。 金簪能买好多热饭菜,佟佳失而复得,高兴地说道:“劳烦姑姑帮我戴上吧。” “不敢。”林姑姑谦虚了句,将金簪插入佟佳发间。佟佳摸着金簪,往发髻里面按了按,生怕再掉了。 林姑姑看着佟佳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佟格格请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佟佳将林姑姑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了下。 顺治的院子还是董鄂氏的地盘,佟佳惦记着徐姑姑的下场,面上不显,只当作不知,跟着林姑姑回了堂屋。 屋里已点了灯,一片静谧。顺治坐在矮塌上,半张脸隐在光影里,安静望着某处。 玄烨没人理会,百无聊赖抠着衣衫下摆,一脸呆萌傻坐着。佟佳一进屋,他顿时松了口气,朝着她咧嘴笑,欢快奔上前扑进她怀里:“额涅来啦!” 看把孩子憋得!佟佳搂住了玄烨,朝顺治福了福身请安,摸到玄烨凉凉的胖胳膊,问道:“冷不冷,你的外衫呢?” 顺治缓缓抬起头,看到玄烨光着的胳膊,拔高声音唤道:“吴良镛!” 佟佳惊了下,顺治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果然,吴良镛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身子都快弯成了煮熟的虾米。 “玄烨的外衫呢?”顺治沉声道。 吴良镛赶紧要跪下,跪到一半又起身。佟佳见到他的腿簌簌发抖,紧张得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颤声道:“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这就去给三阿哥拿外衫来。” “最后一次。”顺治面无表情说道。 “是,奴才知罪。”屋里凉爽如秋,吴良镛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滴落,他不敢去擦拭,慌忙退到门边,转身奔出去,飞快给玄烨拿来外衫穿上。 佟佳暗暗呼出口气,轻轻捏了捏小手紧拽着她的玄烨,宽慰他道:“去坐吧。” 顺治打量着玄烨,皱眉问道:“你可是怕我?” 玄烨怔住,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汗阿玛,我不怕。”说完感到不对劲,忙改口道:“我怕.....” 好似怎么回答都不对,玄烨急得涨红了脸,吭哧着说不下去了。 顺治好整以暇看着玄烨,脸上浮起若隐若现的笑意,居然不放过他,追问道:“那你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玄烨彻底傻了眼,下意识看向佟佳求助。佟佳暗自骂顺治这个神经病,悄然给了他个安慰的眼神。 顺治脸上的笑意愈发浓,欺负了亲生儿子,好似很愉快,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用饭。你会自己用饭吗?” 玄烨忙答道:“汗阿玛,我早就会自己用饭了。” 顺治唔了声,斜了佟佳一眼,说道:“那用不着你留下来伺候。哦,还有,玄烨朝你求助无用,因为我不会搭理你。咦,不对,你难道不怕我?” 这下轮到佟佳傻眼,脑子转得飞快,学着以前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回答:“回皇上,皇上乃是天子,天威难测,我并非害怕,而是敬仰皇上。” 顺治嗤笑一声,“呸!” 佟佳快被顺治干脆利落的一声呸,呸了个仰倒,她实在是无话可说,垂首肃立着一言不发。 顺治长臂用力朝下一挥,横搭在腿上,上身前倾,像是潜伏着要狂奔起来的野兽,沉声道:“我最不耐烦听到这些,天子天威,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不是天,我是人,是人!你记住,我是人!” 佟佳怔怔站在那里,怎么都没料到,顺治瞬间发了疯,眉眼间戾气四溢,悲愤而痛楚。 顺治突然泄了气,往后仰靠在矮塌上,看上去疲惫不堪,手指揉了揉眉心,意兴阑珊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明日玄烨记得来读书。” 来回折腾了这么久,连晚饭都没得吃。比起留在阴晴不定的疯子身边,佟佳还是宁愿饿肚子,暗自舒了口气,忙带着玄烨福身告退。 走到门边,顺治凉凉的声音传了来:“明日不许戴金簪,跟那杀猪匠家中赚了几个大钱,婆娘迫不及待去银楼买了金头面,一股脑堆在身上显摆般,俗不可耐!” 杀猪匠婆娘佟佳:“.....” 佟佳想到先前林姑姑看到她戴金簪时的反应,再想到董鄂氏身上的东珠,明白了些顺治的喜好。 顺治喜欢什么佟佳不在意,林姑姑的反应却很有意思,至少她对自己没那么大的敌意,还想着要出言提醒。估计因着初次见面,便没有莽撞罢了。 佟佳将林姑姑划到了勉强安全阵营中,想到顺治对吴良镛的警告,佟佳急着想知道徐姑姑究竟如何了。 等回到院子用过晚饭之后,佟佳不敢再去海子边散步,便带着玄烨在院子里来回走圈消食,悄悄朝他打听:“我去换衣衫时,你汗阿玛与吴总管说什么话了?” 玄烨皱眉回忆了一下,说道:“汗阿玛问是谁先前伺候额涅去洗漱,吴良镛回答是徐姑姑。然后汗阿玛就说,把徐姑姑送出去,然后就没了。额涅,徐姑姑被送去了哪里?” 佟佳深刻领教了顺治的雷霆手腕,他根本不用审问,直接了当就处置了徐姑姑。 佟佳心里滋味复杂难辨,她不想让玄烨害怕,胡乱说道:“估计是送到别处去当差了吧。” 玄烨沉默了下,问道:“额涅,既然汗阿玛不喜欢我,为何他还要教我读书?” 小孩子最敏感,加上玄烨聪明,其实什么都懂。佟佳微叹口气,温声安慰道:“你汗阿玛不是不喜欢你,他应当有自己的苦衷吧。你看啊,他忙得很,前朝后宫,那么多事情要忙,依然抽空亲自给你开蒙,你只管好生学习,别的无需多想,还有额涅陪着你呢。” “好!”玄烨重重点了点头,很快就高兴起来:“额涅,我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孝顺额涅。” “真乖。”佟佳捏着玄烨的胖脸蛋,脑子灵机一动,笑盈盈说道:“额涅也跟着你学,你可不要被额涅比了下去哦。” 玄烨挺了挺小胸脯,牛气哄哄说道:“那我们比一比,我一定不会输给额涅。” 佟佳终于体会到了顺治欺负小孩子的快乐,嘿嘿,到时候她小露一手,装作天才震慑一下玄烨。 翌日,佟佳带着玄烨去了顺治院子,天气热,两人都走得满头大汗。 顺治一只腿伸直,一只腿长腿搭在案几手上,背靠着矮塌,拿着本折子在翻。翻了几下,眉头紧锁,眼底淡青一片,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佟佳领着玄烨上前请安,顺治掀起眼皮看了过来,沉吟了下,说道:“下去洗一洗。今天就搬到这里来住,我不喜汗味。” 佟佳如遭雷击,她的院子虽然偏僻破旧,但是自由啊! 如果与顺治住在一起,那群蒙古嫔妃在太后处讽刺扎针的对象,就该变成她了。被针对还不算大事,反正听不懂,压根儿对她造不成伤害。 杀伤力最大的,莫过于与顺治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相处,佟佳估计会神经衰弱早逝。 她的太后之位,她的荣华富贵,她的一遭翻身,趾高气扬的显摆,都在眼前渐渐化为泡影,飞走了。 顺治眼神微眯,敏锐地问道:“怎地,你不愿意?” 佟佳苦不堪言,哪敢不愿意,福了福身,佯装诚惶诚恐谢了恩:“回皇上,承蒙皇上厚爱,这是我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顺治盯着佟佳,嘴角上扬,闲闲说道:“你别自作多情,我没有厚爱你。玄烨住在前院,你住在偏院,没事不许出来闲逛。尤其是海子边,荷塘边都不许再去。敢收买守着偏门的婆子,我会将院子砌起高墙,将你圈禁起来。” 这日子彻底没法过了,佟佳真正伤了心,眼眶逐渐泛红。 顺治将手里的折子往案几上一抛,一瞬不瞬盯着佟佳,眼里笑意闪过,咦了声,轻快地说道:“哭了。还真是有趣,来,哭大声点,嚎啕大哭吧。我就不喜欢这种哭法,哭就得畅快,长歌当哭,满地儿打滚哭。快点儿,哭给我看看。” 尼玛!佟佳的眼泪立刻憋了回去,打死她都再哭不出来。 顺治瞥了佟佳一眼,意兴阑珊,说了声无趣,转头对呆在那里的玄烨说道:“快下去洗好来学习,今日你要学十个大字,学不完不许吃饭。” 玄烨赶紧行礼告退,守在门边的吴良镛将他领了下去。佟佳深吸了口气,福了福往外走,跟着去洗顺治口中最讨厌的汗味。 “慢着。”顺治突然说道。 佟佳只得停下脚步,恭敬等着顺治发话。 顺治背靠铱誮在塌几上,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萧索,静静说道:“好好陪伴玄烨读书,长大。如果我死了,他还有你。” 佟佳愕然,还没反应过来,顺治蓦地阴测测一笑:“如果你陪伴不好,敢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拉你去殉葬。” 第十章 顺治给玄烨立了上学的规矩,每天早上寅时起,用完早饭之后诵读功课,巳时左右跟着顺治学习。 中午歇息之后,从未时开始继续学习到申时末,晚饭后需要继续学习,戌时中上床睡觉。 若顺治不得空,玄烨则完成顺治留下的功课,练习写大字。 佟佳作为伴读,当仁不让随了玄烨的作息。 顺治大刀阔斧,精简了玄烨身边伺候之人,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太监,奶嬷嬷孙氏与瓜尔佳氏等人,全部被送还了家中。 顺治说:“你已断奶多年,还留着奶嬷嬷在身边,实在是不像话。” 奶嬷嬷自小伴着玄烨长大,他哪里舍得,不敢争辩,耷拉着脑袋都快哭了。 顺治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玄烨头上的小揪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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