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套子母剑确是祭炼许久,使出之后,不止招式灵活许多,真元亦是顺畅不少,倒让人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徐子青已不愿再拖延下去,李才法宝虽多,也未必要一一见识,他之后还有数战,可不能在这里耽搁。 当时眉心一动,青云针破体而出,直冲那子母剑去。 子母剑为李才本命法宝,与他心神相连,操控时圆转如意,自然很是厉害,可青云针也很不差,因是由徐子青血肉而出,亦是神识一动,就能做出种种变化来,极为灵活。 故而那青云针才到半空,已是同子母剑缠在了一块儿,让它们分|身无暇,无法对徐子青纠缠。 李才见本命法宝也不能奈何徐子青,更加发狠,当下又是祭出一尊小鼎,化作一山之力,要将徐子青镇压! 这小鼎从前不曾斗败徐子青,如今便更不可能,只让他巧劲挑山后,便探手抓去——那五指修长,真元却是依附其上,化作了一只青色的巨大手掌! 那正是徐子青之前多次与人比斗,集合百家之长,自《万木种心大法》中领悟出一招“遮天蔽日”,便为一种真元凝形的术法。 只见那巨大手掌狠狠抓向小鼎,居然将它生生扯动,拉了回来! 小鼎在手掌里挣扎不休,“嗡嗡”鸣叫,可惜李才使了本命法宝,对于同时祭出的小鼎,控制力也差了许多。不然修为等级相同,徐子青也未必能轻易将它抓住。 但既然抓住,徐子青就是毫不客气,当下只管把神识探入,轻轻一扫抹去李才的印记,就又把它收进了袖子里头。 然后他便笑道:“李师兄好生慷慨,我就却之不恭了。” 167 李才怒不可遏,接连打出数件法宝。 有一把赤红尺子,炽热无比,打人时入骨三分,血肉都要被它化去;又有一条金色绳索,最能拿人,但只要触上人躯,就如附骨之疽,不能摆脱;更有一条银鞭,劈头打来,若是得中,就要让人皮开肉绽! 但徐子青是不慌不忙,他只管让青云针缠住那对子母剑,自个则以那青色巨掌“嘭嘭嘭”连番拍下那几件法宝,硬是抢夺而来,同样抹了印记,全数收好。 那极乐老祖对他嫡孙果真不错,竟给了他如此之多的灵器,品级至少也在中品以上。可惜李才无用,不能将法宝保住,遇上徐子青这个不给他脸面的,就全数将掠去。 其实老祖用心,也算良苦,这般提拔李才,不外乎就是“护短”二字,想要让他出一出气。原以为徐子青不过一个刚刚到达筑基中期的小修士,李才有了筑基后期巅峰修为,哪里不能是手到擒来? 老祖本要在百人大比之前,了结此事,怎料想徐子青竟是一路突破,就此闯入百人大比……他才只好换了手段,使李才也能勉强晋入,才能在第一场就同徐子青对上。 如今徐子青是实打实的筑基后期,李才也是,这筑基后期与筑基后期之间,一个根基扎实积累雄厚,一个根基虚浮积累浅薄,便是后者法宝再多,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立时现了原形。使得李才自觉本事大涨,结果反倒更加丢脸。 数件法宝都被徐子青抓去,李才也不算太过愚蠢,他心知但凡是厉害的法宝都抛了出去,再弱些的便是祭出,也是无用,便不多费心神,干脆全心控制子母剑,同青云针周旋起来。 可惜他要专心,徐子青却容不得他专心。 只见那青衣少年两手左右急抓,空中就窜出数道青色爪影,四面八方往李才身上笼罩而去。 然而李才所着碧青铠甲上光芒一闪,就有许多爪影被其弹开,李才轻蔑一笑,嘲讽道:“你若有本事,把老祖赐我的铠甲也抓了去?” 徐子青也是笑道:“正要来抓你了!” 说罢,原来空中就狠狠拍下另一只巨大手掌,比之方才那一掌还要大上数倍,竟是把整个对战台都遮掩了大半去。 李才只觉头顶昏暗,就有一种绝强的压力狠狠打下,生生是连他带着铠甲,全都给拍到了地面上! 这一击用了徐子青七成真元,即便铠甲卸去大半劲力,仍是让李才胸口闷痛,哑然出声:“你——” 之后徐子青右手重重一摁,青色手掌就随他心意,将李才也牢牢地压制了住。 可怜李才被压得结实,连操纵本命法宝也是顾不得了,子母剑无人控制,就是跌落下来,在地面上发出“叮当”响声。 徐子青左手一招,青云针应招而回,又被他就手指点,就飞快地窜了出去,轻盈地抵在了李才的眉心之间。 他便微微一笑:“李师兄,你认输么?” 李才被压得动弹不得,青云针更近在眼前,似乎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那根针就要刺破他的皮肉,将他化为一座木雕。 如果当真是变化成了那般模样、要给人踢下台去,那便越发丢脸了。 恨恨不甘许久,李才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认输。” 徐子青闻言,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此战是我胜了。” 他说完,就将青色手掌松开,那青云针也收了回来,飘在他的身侧浮动。 李才忿忿起身,抬手把子母剑召回。许是为了面子的缘故,他也不曾开口要徐子青返还他的法宝,自个深深吸了口气,就纵身往台下掠去。 徐子青见状,也才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瞬,李才忽然转身,在铠甲前胸一拍—— 刹那间,就有一团极为猛烈的力量喷涌而出,混沌一片,却是夹杂着强烈的爆炸之意呼啸而来! 眨眼间,就要接近徐子青近前! 这正是李才之前拿来对付过徐子青的水火太极之力,可这一团水火太极之力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方才的十倍不止! 李才脸上终是露出阴狠的笑容,厉声叫道:“徐子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才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 然而徐子青却也是即可抬手,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手指间也迸发出一道无形的力量,冰冷而凛冽,带着一往无前的绝强杀念! 只见那无形之物直直撞上了水火太极,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轰轰——” 巨响之后,森寒的剑气四处流窜,极冷的杀意将整座对战台上的空气都冻结起来,强大的气流翻滚,霎时间,无情冷漠的气息驱走了一切异类力量。 是剑意! 李才的狂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突然带上了强烈的恐慌与畏惧:“不!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剑意!啊——” 在无限的畏惧之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剑意逼近,汹涌的杀气一瞬窜进他的识海之中,紧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这好似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的杀气渐渐消退的时候,对战台上一人站立,一人横卧。站立的自然是徐子青,而横卧的,则是“暗算不成反受害”的李才。 那一道剑意太过纯粹,它无人操控,只是被释放而出。 故而它没有情感,也不会留下什么分寸。 因此,在破去水火太极之后,残余的剑意便直接绞杀了李才的意志和神识,在他如今的识海里,便只有空荡荡的一片了。 也就是说,如今这地面上留下来的,不过只是李才的躯壳罢了。 徐子青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李师兄,何苦如此。” 虽说李才有他老祖为他灌顶、赐下诸多法宝,而他徐子青,却也有师尊与师兄对他关怀。 剑意强大,非特殊材料不能留存,大比之时时光易逝,不及准备,因而早在徐子青得到百人大比名额之时,云冽就将一道剑意存入徐子青的储物戒中。 所防备的,便是那等有长辈寄托了力量于其身之人。 李才口中认输,可徐子青了解他的品性,怎会不去提防?更何况他之杀气虽然极力隐藏,又怎么瞒得过对杀意极为敏锐的徐子青? 所以李才刚要出手,徐子青已有反击。 那一团水火太极的确厉害,不过因着并非神通,也不过只是强大些的力量聚合罢了,不知只用了李才老祖或是某位长辈力量的几分。而剑意凝实,杀戮极重,带着的是云冽剑道上的所有领悟,让水火太极也不是无情杀戮剑意的对手。 这一番师长之间的较量,亦是徐子青赢了。 再不去看那李才一眼,左右人也未死,自有司刑掌事来收拾残局,而后徐子青便腾空而起,回到了高台之上。 众人看徐子青胜者归来,都是面含笑意,对他恭喜。 徐子青倒是有几分歉疚之意,说道:“李才之事,恐怕要连累诸位。” 几个年轻修士对视一眼,都是摇头:“无妨,此事原怪不得你。” 丘诃真人则是说道:“子青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师难道这般小家子气不成?”他又看向自家大弟子,笑得很是慈和,“云儿增子青剑意,做得很好。” 徐子青也是笑吟吟:“的确亏了师兄,不然我怕要重伤。” 云冽并未多言,只手指一点,在徐子青储物戒内又存了一道剑意进去,才说:“若非生死关头,不可轻用。” 徐子青自也是笑着应了。 一时气氛和乐,都只把对那元婴老祖的一丝忧虑掩了去。 虽说李才身后有极乐老祖,不过他们既入长生之道,便也不会心生畏惧,今日之事分明是李才所做的不妥,极乐老祖绝无理由主动出手,只是日后旁的地方就要更加谨慎小心,不能被人捉了把柄、钻了空子。 徐子青这一场胜了,名次再晋,就入了前五十之列。 丘诃真人与有荣焉,笑说:“上回的宗门大比,云儿正在剑洞之中苦修,并未参加,以至于错失过去。如今子青能在数十万众中脱颖而出,着实是让为师欣慰不已。” 当年云冽一心修炼,尽管一身修为同等级内难有人及,却是深居简出,不曾在宗门大比中风光一把,直到今日,仍是被丘诃真人引为遗憾。这时候提及,也是难免有些唏嘘。 徐子青见状,有心宽慰,便劝道:“以师兄如此实力,全不需要以此扬名,如今天龙榜上第五的戮剑云冽,有哪个年轻的俊杰不知?师尊切莫挂怀了。” 又有个新入门的丘泽,得友人指点,也来劝说:“二师兄说的是。师尊且想想,但凡年轻修士,百年内往往也只能参加一次宗门大比,头一回去的,顶多不过就是筑基、化元的修为罢了。可大师兄如今也是不足百岁,却有两次机会。便是头回错过了罢,可第二回来了,就已是金丹真人了,可比旁人强了太多!” 两个亲传弟子这般劝解,丘诃真人那一点遗憾也很快消散,对他两个也越发满意、越发喜欢了。 徐子青又是笑了笑,袖子抖了抖,就从里头掉了五六件法宝出来,都是光芒耀目,灵气逼人。 168 徐子青自里头择了那一颗金珠,又说道:“我自李才身上得了这些,除却一二件水、火属性的物事外,多是能尽用的。这一粒金珠我很是喜欢,就拿去祭炼,余下的便献于师尊,还望师尊笑纳。” 他虽也惦着几个新结交的友人,可毕竟师尊更为重要,自然也要先孝敬了。 丘诃真人是看着徐子青比斗的,自也看到他刷走了数件法宝。本以为这徒儿没什么积蓄、应是要自个留用,不曾想他倒是敬献上来,便很感念他的孝心。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金丹真人,丘诃真人哪里会贪图徒儿的这些便宜,他看一眼这些个晚辈,就笑着一点那条银鞭,使其弹动而起,飞到了骆尧的手里,说道:“你精研符箓,却偶尔难免有些牵制,也需得有一件攻击的法宝傍身才是。此物为‘摧骨鞭’,名字是难听了些,却是一件上品,你拿去用罢。” 骆尧原有些愣神,如今见丘诃真人赐来这鞭子,更是不由得一怔,心思也有些复杂起来。若是往日,他少不得要推拒一番,可今时他见了这条鞭子,反倒就手接了过来:“……多谢前辈厚赐。” 他目光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丘诃真人心中一动,慈和一笑:“你忧思过多,性情隐忍,后者能助你达成心愿,前者却要影响你的修行。你还要多多斟酌、仔细考虑才是。” 骆尧听得,顿觉心惊,他抬眼一看,就觉这位金丹真人目中之意深不可测,似是早已将他看透一般。然而他一思忖,就感觉方才真人所言竟有着说不出的告诫之意,也是一片善心,便有些感激。 他深吸了口气后,笑得很是从容:“多谢真人提点,晚辈省得。” 丘诃真人见他受教,微微点头,而后再一点其中那根绳索,送到岳珺手中:“此物叫做‘缚仙绳’,善于拿人,可交予你用。” 岳珺眼带喜意,郑重接过:“多谢真人!” 而后丘诃真人又把一件尺子交给隆宣:“此物叫做‘火元尺’,与你再匹配不过,你可拿去用。” 隆宣也是连连称谢。 最后丘诃真人方把那尊小鼎交给了丘泽:“此物为‘拜月鼎’,也是顶好的东西,有一山之力,你既为土属,与其配合,可事半功倍。” 丘泽也是拜谢。 众人皆分了法宝,岳珺几人便有些皮薄,都说道:“这些上好的法宝,真人送了我们,却让几位姑娘落空了。” 本来是徐子青得来的东西,即便是由着丘诃真人分配,丘泽很该得到一件,但其余那些也应分给那些师妹才是。如今是便宜了他们这些外人,着实让他们难以坦然受之。 丘诃真人则是一笑:“但有什么修为,就该用什么品级的什物。我这几个女弟子尚未筑基,便是给了,也是用不得,倒不如让你们拿去,也算物尽其用。待日后她们修为跟上,我这做师尊的,自然也不会亏待。” 这话也算安抚了那八位女弟子,要她们不可生出嫉妒之心来。 一时之间,气氛便很融洽。 徐子青见到,心里也很欢喜,他又瞧见云冽一人在旁,就忍不住转身过去:“李才之物虽说品级不错,却仍是配不上师兄,待日后我修为进境了,定为师兄寻一把世上罕见的宝剑来。” 云冽一顿,说道:“你却不必如此。” 徐子青叹了口气:“莫非师兄恼我了么?” 云冽说道:“我不曾恼你。” 徐子青便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允了此事,不然我不能定心,胡思乱想,只怕要动摇心境了。” 云冽摇头道:“你近日倒很松快。” 徐子青一笑:“是往日我太过拘谨罢了。” 两人一对一答,不仅徐子青神色闲适,云冽目光也有一丝缓和。 许是因着多方对战、于心境上又有磨练的缘故,徐子青的确感觉轻松许多,仿若心头有一块大石挪去,有时更有几分少年狡黠之感。 他如今也算想得明白,自打入到仙途中来,他原本入眼不入心,就被算计背叛,后来处处谨慎,又过分束缚自身。可不论是前世缠绵病榻时,亦或是山村无忧时,他皆并非死板性子,亦能从日间得出许多趣味来,现下他小心归小心,提防归提防,于最亲近之人面前,却无需过多顾虑了。 徐子青左思右想,这位师兄自打他十多岁时就隐身储物戒中,他诸多事情,师兄哪一个不清楚?他便是出过丑、遭过难的,师兄又有哪些没瞧见?他从前不避讳的,见到师兄本尊反而忐忑起来,未免有些忧思过甚了。 而如今这位师尊,见面虽少,慈爱则真,想一想也如同父亲一般,他今生无父无母,该是要珍重这一份情谊,他若只有尊敬没有亲近,终究也有生疏的。 这般想通了,心情就明澈许多,在言行态度之间,也就有所变化了。 云冽见他这般,点了点头:“之后对战,尽力而为罢。” 徐子青便侧头一笑:“子青谨遵师兄之言。” 之后不多时,果真对战继续开始。 徐子青毕竟入五陵仙门不久,即便资质出众、修行刻苦,到底也比不得一些浸淫许久之人。实则若非他及时领悟了青云针,恐怕半路就要败在杜玲珑手里,便也没有这百人大比之事了。 然而即便如此,徐子青终于也只再战两场,便即输给了一位元婴老祖的亲传弟子。那少年亦为单灵根,年岁甚至比徐子青还要小上两岁,可拜在老祖门下,却已有十年之久,其更是一名雷属剑修,出剑后势如雷霆,威力极为惊人。 饶是徐子青随云冽习剑多日,可比起正经练出剑罡的剑修,境界则相差很远。 青云针虽然厉害,目前却还未能练到极致,不过初初领悟罢了,于雷霆剑罡之下,才撑了一刻工夫,就败下阵来。 如此苦战过后,徐子青终是为躲避一道雷光而跃下了对战台,输给那位少年。 排名不过在十多位左右罢了,但好在也入了前二十之列,于他而言,当真是不错的成绩。 百人大比之后,唯有前三名确确是决出了名次,胜过徐子青的那位雷霆剑修,正是排名第二,败给此人,也并不冤枉了。 徐子青取得如此成绩,丘诃真人真可说是满面喜色。 筑基期修士数十万之众,其中虽大部分都是没有师门的内门普通弟子,但亦有许多小峰头弟子,甚至是中峰、上峰的弟子。 前二十之列,以往通常都被中峰、上峰的弟子包揽,小峰头的弟子,不知多少年才能勉强挤进一二位,可如今的徐子青,就给他挣下了这一份脸面。 丘诃真人并无师门,全凭自身苦修成就小峰头,底蕴比之许多年代久远的小峰头也差了不少,何曾想过有今日风光!他也算庸碌平凡大半生,到现下,总算是老怀大慰。 徐子青得了这名次,自然宗门也有丰厚赏赐,有: 上品灵器两件、中品灵器五件、下品灵器二十件; 上品一元丹一瓶、中品一元丹五瓶、下品一元丹十瓶; 上品补元丹三十瓶; 上品灵石五枚、中品灵石五十枚、下品灵石三百枚; 黄阶功法一本、人阶功法三本。 前二十位皆有如此待遇,而位列前三者,又更加不同,赏赐更厚。 但即便如此,许多修士亦是露出十分钦羡甚至妒忌之色。 也莫怪这大比众人都是汲汲营营,若是一旦得了这名次,岂非就发了一笔横财么?且不说它本身就抵得上自身数年积蓄,便是拿来结交朋友,也是很好。哪怕单单只是用作修炼,也省却许多工夫了。 这些奖赏徐子青仍是要拿来孝敬师尊,但丘诃真人却是不允了,徐子青无奈,有意要送师妹们一些好处,可惜她们不曾筑基,但凡是筑基期能用的,她们尽皆不能。唯独有人阶功法可以分了去,偏生功法只有三本,师妹却有八个,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筑基期大比到底不是全部,很快对战台重新分作演武台,众多演武台重又分成了十个演武场,要容纳化元期的修士比斗。 丘诃真人一行并未离去,只仍在高台上观看比斗,化元期的弟子也是数以十万计,故而这些比斗,又要消耗不少时日…… · 极乐峰深处开凿了一座洞穴,叫做极乐居。 这一日,有一名身着黄袍的修士匆匆上山,举了令牌,进入到极乐居中。 洞穴里极为宽敞,铺着一种不知是什么妖兽的皮,光滑柔软,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艳红之色。 在这张皮上放着一张软榻,榻上斜倚着一个男子,被十多名美貌男女簇拥,或是捧了他的手指吮吸,或是以口唇与他哺酒,或是贴了他的膝头磨蹭,更有埋首于他胯间者,诸多淫|靡之态,不一而足。 黄袍修士见到,也未有羞窘之色,但却也不敢往那些男女身上看去,只管低头顺目,连连唤了一声:“老祖!” 那男子“嗯”了一声,就有个美貌女修乖觉地跪在后头,扶了他靠在自己胸口,露出他的面容来。 只见这男子生得长眉细目,秀口薄唇,面色苍白,显得颇为阴柔。 看起来,这面相也不过三十左右。 自然,他的真实年纪,是绝然不止三十的。 而他的声音,也极是柔和:“你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169 黄袍修士诚惶诚恐:“回禀老祖,李少主他……” 极乐老祖一怔,笑了起来:“可是那个没用的孽障又输了?” 黄袍修士立即恭维:“老祖英明!”随后又赶紧将头埋得更低,“只是、只是李少主他,他被人将神识打散,神魂也大为受损,已然没有意识了。” 极乐老祖神色不变:“还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黄袍修士心领神会:“小竹峰徐子青。” 极乐老祖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这么一个一根手指就能戳死的小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给老祖我面子,可果真是活腻味了罢。” 黄袍修士不敢插嘴,只听这老祖继续说下去。 极乐老祖推开一个过来凑趣儿的,冷哼一声:“那孽障虽不争气,却也不是谁人都能踩上一脚的。既然那徐子青有胆子下这狠手,想来也是决意要与老祖我结梁子了,若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岂非还都当老祖我是吃干饭的了?” 说到此处,他略一皱眉,就有个美貌男子讨好地依偎而来,双手给他轻轻按压额角,极是温顺。 极乐老祖又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洪庵,你去寻个空子,将那徐子青杀了罢,也莫要让他再碍老祖我的眼。” 黄袍修士迟疑道:“老祖,这……” 极乐老祖长眉一竖:“怎么,这么个玩意儿,还让我自个出手不成?他一个筑基期的小辈,也配有这面子!再说老祖我好歹是个元婴,亲手对付这小辈,可要让旁人看了笑话了。” 他这话说出来,就泄露了一丝气势,整个洞穴里都是真元震荡,不止是那些个美人儿各个东倒西歪,就连这洞窟似也要倒了一般。 可怜黄袍修士虽有化元后期的修为,在元婴面前也是瑟瑟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可不敢受老祖的雷霆之怒,是深深弯腰、连声解释:“那徐子青本身虽有潜力,却还并未长成,不足为惧,只是他的师兄云冽……是天龙榜上第五位,也是核心弟子之首,宗主极为看好……他们师兄弟平日里形影不离,若是真要对徐子青如何,也定然是瞒不过云冽去的。” 极乐老祖一顿,洞穴里的气氛也是一冷:“这么说来,我还轻易动不得这徐子青了?” 黄袍修士忙道:“非是动不得,只是不能太过明显。之前、之前也是李少主多番寻衅,这道理上,咱们极乐峰也站不住脚……”他越说声音越小,却还是坚持说完,“……若是宗主留意到了,恐怕有些不妥。”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极乐老祖方才叹了口气:“唉,是我那孙儿可怜,不能及时出气。不过既然梁子已经结了,便不能让云冽与徐子青长成……也罢,你去四处寻摸寻摸,我极乐峰也有许多交好的人脉,就去找个能将他两个都陷进去的事儿,送他们师兄弟一齐上路罢,也是老祖我的仁慈。” 黄袍修士闻言,赶紧应和:“是,老祖。弟子这就去办……” 随后,他偷眼看一看那老祖,见他神色淡淡,知道今日事已了了,当即便立刻起身,退出洞去。 洞里,极乐老祖摆了摆手,就让这些个姬妾、侍宠都下去,跟着他又一挥袖,就把洞穴给封了住,再无人能私自进来。 之后他口一张,就吐出一面看着黯淡无光的镜子来。 镜子里传出男人沙哑的笑声:“怎么,我的心肝儿生气了?” 极乐老祖幽幽一叹:“那孽障好生没用,若非是我嫡脉只剩下这点骨血,我才懒得理会。”他说时,将那面镜子微微一侧,细细地看。 原来在那镜子之中,正有一个盘膝而坐的淡淡虚影,似是处在颇远之处,一动也不动的。观那影像,也正是个看着颇有英姿的健壮男子,也不知相貌如何,只能听得其嗓音自镜中传来。 只听那男子说道:“好心肝儿,你莫恼,可要让我的心都疼煞了。” 极乐老祖眼波一动,就抿唇笑道:“你就会拿这话哄我。” 男子似是极冤枉的:“我哪里是哄你,莫非我还待你不好么?” 极乐老祖吃吃地笑:“是,这天下间也唯有一个你,待我最好。” 两人这番对答,竟像是小儿女家的调笑,言语中春情脉脉,很是情浓。 这般互相耍了一阵花腔,复又说起正事来。 男人先是开口说道:“方才我听闻你那嫡孙神魂受创,你不愿亲自动手,说是怕宗主察觉,恐怕并非是如此缘由罢。你已是元婴后期巅峰高手,离化神期不过一线之隔,那云冽潜力再大,也是尚未长成,虽是可能夭折……你若当真出手将他打杀,宗主也未必会当真拿你如何,只是面子上罚得要狠些,却也不会要你伤筋动骨。” “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可不就是为了你这冤家么,不然哪里会受这般钳制。”极乐老祖叹了口气,就有些幽怨,“你也不想一想,如今你卡在这关头这许多年,我还想要借仙门之势给你找来炉鼎、供你元气的。宗主修为深不可测,日理万机的,我一个元婴期修士,根本不在他的眼内。可若是我弄死云冽这小子,非得引起他的注意不可,到时即便我不会受到什么太重的惩罚,但宗主一旦留意到我极乐峰,时不时再盯梢盯梢,发现了你可怎么好?你身上那许多秘密,一旦宗主发现,你的小命就没了!” 男人一阵低笑:“我料想也是如此。”说完声音里又很是甜蜜起来,“好心肝儿,好师尊,你这般为我,我便抛下以往,也很是值得。” 极乐老祖嗔他一眼,也是轻柔一笑:“若非你当年教我的功法,我可不会有如今的造化,且你都我为转修仙道了,我为你做的事情,又算得什么?” 说不两句,两人又把正事转到了浓情蜜意上,过了许久,极乐老祖才恋恋不舍地道一句:“你好生修炼,我定会为你寻来单火灵根。到时候你也成为元婴老祖,我两个再行双修之道,便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随即,方慢慢收了镜子。 之后这极乐老祖才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不多时,就有人将李才的躯壳带来,这老祖才看了一眼,就要人将其浸泡到一池镇魂水里,慢慢养着。 至于日后他究竟是能将神魂养好、重新醒来,还是如此一直丧失神智下去,那便是未可知之事了。 · 化元期修士比筑基期要少上数倍,自然比斗的时间也要短上不少。 小竹峰众人亦是一直在观看比斗,并从中汲取得用的经验。 当看了数场之后,众人便越发察觉化元期与筑基期的不同。 比方说,筑基期修士所用真元虽是浩大,但比起化元期的修士来,似乎就少了一些实质之感,当同样的招数使出来后,也是后者比前者的更有威势。 同时,筑基期修士在比斗时,往往并不能同时操纵许多法宝,然而化元期修士却是不然,他们其中修为精深者,甚至可以一连打出四五件法宝,甚至还有操纵数把飞剑形成剑阵者,可说灵活方面,更胜数筹。 另外化元期修士中的佼佼者,渐渐也有如徐子青这般领悟出神通雏形之人,另有不少剑修纷纷出场,使得演武台上剑气纵横,比起筑基期修士之间的比斗,经常何止百倍! 更莫提化元期修士在道的领悟、功法的研习深度、诸多招式的灵窍机变以及与人对战的经验上,都是十分老道,能让人有颇多感触。 徐子青自打摆在那雷霆剑修手下,便对自身弱点有了许多了解,更是因那轰然雷霆剑招,而对自己的夏雷剑法有些体悟,就在这高台之上,也默默打坐起来。 如此他一边在丹田里运转功法,一边观看台上比斗,就觉得那些招式如走马观花,尽皆入了眼中,而同时更有一种极深刻的感觉自从识海中而起,就仿佛是把许多招式结合起来,汇聚成滚滚洪流,不断冲刷。 须知万木之道,是众生之道,以一木而号令万木,则需有威严,使得令行禁止,方能达成。 从前徐子青与万木亲和,能将其融于丹田之内,然而他却只有亲近之感,而未有纪律严明,长此以往,必要走上弯路。 而如今徐子青一朝败在雷霆剑修的手下,之前因连胜而生出的些许浮动之心便被抑制,从而约束自身,坚定心志,也从雷霆之威严中,开始思索自身之威严。 徐子青双目中青光隐隐,丹田里真元急速汇聚,逐渐凝结成粘稠的元液,更加厚重得力起来。突然间,他面上生出一种严峻之意,青云针脱体而出,正在他眼前不断穿梭。 很快,那青云针上也似乎产生了某种森严的意味——它由徐子青血肉孕育,因其领悟而生,当徐子青得到更多体悟的时候,它所蕴含的意境也更加深刻,它能够蕴藏的力量,也更加强大。 这也是对青云针的淬炼,让徐子青在半梦半醒间入定、顿悟,终是于化元期修士大比结束之后,清醒过来。 青云针回到眉心之内,徐子青睁开了眼。 此时,他正看到一片衣角飘过眼前,那高大而冷峻的白衣剑修,已然是静静地站立在前方了。 “云师兄……”徐子青轻唤一声,突然明白过来,“可是金丹真人之间的大比要开始了?” 170 此时演武场又生剧变,地面震动,那许多对战台纷纷聚拢,就形成了一座绵延百里的、高数十丈的石台。 虚空里有许多法诀打在那石台之上,随即石台生出火焰,宝火流转间,已是生生被祭炼了一回。 因此众多弟子又要再退百里,将这石台之地留出,随即又有一道人影虚空站立,于他周身,另有十道虚影错落而立,便是那刑堂堂主与诸多司刑长老,在施行督管比斗之事。 且更不知有多少高手、强者都隐匿在无边虚空之内,让下方众人看不到踪迹,却隐隐能察觉出其无数危险。故而这众多拔地而起的看台之上,依旧只有金丹真人渐渐多了起来,至于元婴期以上的强者,仍是一个也不能看到。 要说这五陵仙门内,内门弟子有百万之多,其中金丹真人数以万计,但年岁在四百以下、能参加这宗门大比的,却也不足十分之一罢了。 这数千金丹真人各自神念中俱是有人传音,得知对手何人,可这比斗之法,却同筑基、化元期的修士不同。 云冽既站起身,闻得徐子青问话,便应道:“我去了。” 随后身形微晃,已是站到了那高大的石台之上。 如今的石台中,足足站立有五十位金丹真人,这比斗的规则,是为自择对手,直到台上只余一人,便为胜者了。 这规则说来简单,做来却是颇难,然而若是有金丹真人于此场胜出,便足以证明其气息绵长,修为深厚,堪称天之骄子。 徐子青听丘诃真人说完规则,不由开口:“那岂不是要胜过五十人么!” 丘诃真人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金丹真人之间,差别亦是很大。但凡是修为精深的真人,便会先分别降服底蕴弱些的,随后再彼此拼斗,其实并未有太多妨碍。”他说到此处,素来和蔼的面色就肃穆了些,“子青,你可知为何金丹真人之间,差距如此之大?” 徐子青摇摇头,他自是不解的,如今他仅有筑基后期修为,化元期的境界尚未能窥见,便更莫说更高的境界了。 金丹期乃是一道分水之岭,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修士于此步夭折,再也与仙道无缘,如何能不让人谨之慎之! 丘诃真人难得能有指点这二弟子的机会,当下就慢慢道来:“早先你曾观云儿结丹,得见紫色云霞,为师也曾与你说过,那便是积累深厚的征兆,你可记得?” 徐子青正色点头:“弟子自然记得。” 丘诃真人便继续说道:“当日为师不过略略提起,如今便与你细说罢。” 而后,就将之一一道来。 化元期修士寿五百,化元期修士寿八百,寿元并非无尽。而仙途悠长,处处关卡,有时一个闭关就是十年八载,真真是不堪消磨。因此修士总叹息寿命短暂,而资质有限,往往触摸到那突破的契机,就要立时突破,哪怕是还颇为勉强,却也要借助丹药、天材地宝之功,强行突破,以增长寿元,才能继续修炼下去。 可惜许多散修却不知道,若是如此行事,就要限制了之后的进境了。 且不说那些个并无师尊教导之人,若是拜入师门者,师尊都当有所告诫。 一来不论何种丹药,都有杂质,多吃对修行不利,还当谨慎服用才是;二来即便已有所悟,但若是尚未到寿元将近之时,切莫贸然突破,要多多积累,方为修行之上策。 那么何为积累? 其一,当拓宽经脉,开扩丹田,使人躯中能储存更多真元; 其二,当熟习诸多法门,精研细思,将其中意境融为一炉,生出自身领悟,且将领悟化为神通雏形; 其三,当窥明己身之道,孕育道种,以定道心。 丘诃真人讲道:“拓宽经脉与开扩丹田者,所行乃是真元积累,若是同等修为之人,他丹田能容一份真元,而我能两倍于他,待我与他相斗时,他真元不继,就必然要败在我的手上。这便是一种道理。” 徐子青听得入神,连忙点头。 其实筑基、化元皆为打下根基之时,这时段之内,并不计较修习多少旁门、细枝末节的术法,反而只要能够精通,就是多多益善。 虽说不同杂术学得多了,必然要影响所修功法,然而却也能开拓视野,使人心胸广大,与所修功法互相印证,甚至熔炼起来。 这便又是一种积累,见识得多了,体会越多,体会多了,就有体悟。 当将这些意境、体悟汇聚起来,就更可以悟出一种自功法与自身意志中衍生出来的术法,比之普通术法更为适用,威力也更加强大,是为神通。 只是神通到底是术法到了极致方能形成,故而化元期时阅历、心境尚不足够,不能完善,却可形成神通雏形,一旦成就金丹,天道自然降下法则,将其孕育完成。故而化元期凝聚的神通雏形越多,结丹时一举而成就的神通越多,底蕴也就更加雄厚。 至于之前忧惧杂学太多之事,但只要金丹结成,就自有法则洗涤身心,到时隐患之类尽皆被淬炼而去,只余下精髓之处,使人得到极大的好处。 最后重中之重的,就是凝聚道种。 徐子青一怔:“道种?” 丘诃真人眼神凝重,点了点头:“修我等仙道者,修的不止是修为,还有心境,还有对仙道之领悟。单单只是真元暴涨,那我等只消锻体、吃丹药、以灵脉催灌即可,还修个什么?” 徐子青点头称“是”,心里觉得很有道理。 修仙又并非是喂猪喂鸡,若是只修真元,与养肥待宰何异? 丘诃真人慢慢又道:“我等仙道修士,所修功法大多正气坦荡,心正则神正,才能不生心魔。若有心异者,心魔丛生,除非他自个有大毅力,不惧怕,否则恐怕也只有一个走火入魔。因此我等一边修行,一边也要出门历练,便是为了增长见识,提升心境,也从诸多艰难险途中,体会己身之道。” “若一个修士在化元期时己身之道不能明了,丹田里便无道种,虽是并非不能成就金丹,可若是金丹之后再来凝聚,就是千难万难,更少了许多好处。修士结丹之时,天道降下劫数,却也是降下好处,一经淬炼,就收获无数。若是早先凝聚道种,在这淬炼之中,道种就能成就大道雏形,待此道与天道相合,方可有成仙之日。可如若待到金丹之后再凝聚道种,就要全凭自身慢慢孕育大道雏形,就更加艰难百倍了。” 由此可见,这世上若有师尊提点,便能少走许多弯道,而旁的散修,许多懵懵懂懂就踏上仙途,便根本无从得知其中秘辛。拜入宗门者,门内自然都有记载,只是若无师尊,就只能靠着自身,谁又能有那许多把握,使得修行途中每一处岔路,都不走错? 又可想而知,同是金丹真人,丹田经脉不如他人宽广坚实、孕育神通不如他人多、己身之道尚且迷茫……便也造就了同等境界的真人,彼此真正实力之间的天差地别。 至于究竟差别如何,徐子青不知,丘诃真人含笑,便一同看向了那石台之上。 有紫色云雾者,内世界、神通、道种缺一不可,且定然都积蓄完满,远胜旁人。而那云冽,就是其中一人。 云冽立于石台,一身洁净素衣,神色不动,身形亦是岿然不动。 冰冷的杀气萦绕周身,就连他那头极长乌发的发梢,也禁不住微微地颤动。 同台之上,还有四十九名修士,然而在他身边,却是一片空荡。 只是云冽虽然不动,其余众多修士,却已然动了。 这些个金丹真人尚算年轻,锐气不退,很快便动起手来。 刹那之间,石台上已然真元鼓荡,气流四散,无数力量绞杀冲撞,让虚空震荡不休。许多窜动的力量猛然朝四面逼射,强劲的真元洪流泄露,就是不管不顾,往众多看台上而去! 金丹真人碰撞之间,威力非同小可,而众多筑基、化元期的修士,既然要来观看这更高等级的比斗,又哪里能不付出些许代价? 因此当对撞的气流扫荡之时,就有许多修士立足不稳,若是不慎挨上一点,就要内伤呕血,受伤受创,甚至伤筋动骨。 徐子青所坐高台离那石台不远,自然也要受到冲击。 当是时,他便立时放出眉心青针,左右攒动,立时将一些散碎力量挑破。但即便如此,仍是有些胸口发闷,若非及时晃动身形避着一些,就要真正受伤。 丘诃真人袍袖鼓荡间,是为八名女弟子挡住了罡风气流,眼下笑道:“子青能安然躲过,可见根基扎实。” 徐子青苦笑道:“金丹真人力量果真不凡,只是细微碎末,就让我这般难以抵挡,若是当真正面对上,只怕逃跑的机会亦无。” 说完,就是叹了口气。 他素来只觉得师兄深不可测,如今看来,的确是难以估量啊…… 丘诃真人又是和蔼一笑,说道:“子青,你师兄动手了,恐怕阵势不小。你且过来,让为师阻挡一二。” 徐子青心里一动,身形飘然落在丘诃真人身侧,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石台上那师兄的身上了。 只见那素衣剑修微微抬头,双目中,漆黑的光芒闪动。 171 一道极为锋锐的无形之物直冲而出,刹那间,横贯整座石台! 众多正在比斗的金丹真人察觉危险,纷纷躲避,就有十余人经受不住,立时落下台去! 好快! 那些好容易躲过这道剑意的金丹真人心有余悸,各自惊异无比。 他们连忙回头,就见到一名素衣剑修神色冰冷,一身凛然剑气,直破苍穹。 就有人低呼一声:“那是戮剑云冽!” 余下众真人听得,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比斗之前,众真人皆知要有数十对手,却未想打这对手之中,竟有如此棘手人物。之前有些并未认出云冽,但也是先因其气势而有退避,想要将势弱者先斩落台去,再来与此人周旋。未料想比斗刚刚开始,就已然到了如此局面,当真便有些悚然心惊。 不知不觉间,余下三十多人便慢慢移动,站到了一处。 有金丹真人说道:“早听说戮剑之名,今日一见,果真非比寻常。” 另一真人则道:“不过传闻此人刚刚结丹,竟然就有如此威势么?原先我还当是传言过誉,不料……” 众真人彼此对视,都有决定。 “天龙榜第五并非轻易可以敌过,不如我等一同动手,先将此人打下台去,再来彼此相争!” “不错!我等先共御强敌,再谈后事!” “诸位且莫藏私,都使出看家的本事来!” “既然如此,吾亦掺上一脚,共同来战!” 眨眼之间,众真人神念已然沟通完了。 下一刻,无数神通骤然打出,焕发出万丈光彩,众多神通中又包含无数领悟、意念,形成一股滔滔洪流,汹涌而来! 又有许多强劲术法,很快打出。 譬如一种火红的能量之爪,好似有撕天裂地之能,自高空疾抓而来; 或者土色巨掌,自下方猛然抓起,要在反掌之间,将人覆灭; 还有一枚大印,上头有雷光嗤嗤,打出百道雷柱,层层递进; 更有一粒珠子,内中吐出百丈狂风,犹如龙卷,连绵不绝! 这样的招式,在金丹真人手中拿捏起来,就是无边的威势,使得整座石台上,铺天盖地都是要人性命的攻击。 如此威力之下,再如何厉害的对手,恐怕都要手忙脚乱,而且一个不慎,若是被哪一个攻击打中,就有更多的神通接踵而来,要把他绞成粉碎! 众真人想来,倘使戮剑真人心中有数,当要立刻认输才是,否则在这般猛烈的攻击之下,即便身死,也只是白死罢了。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些招数攻击而去的时候,会有一种更为危险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云冽脚下,一动也没有动。 他就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孤峰,昂然于天地之间,任沧海桑田,人间百变,他依然寸步不移。 之后,他的眉心之中,隐隐现出了一缕金色的纹路。 在金纹之中,蕴藏着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 云冽的双目骤然开合。 “刷——” 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那眉心之内,悍然劈出了一柄金色巨剑! 那巨剑有如山岳,刚刚释放,就立时斩下——“轰!” 霎时间,剑罡肆虐,金色巨剑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将所有神通、法宝的威能、招数全部打碎,甚至连这石台上,也被劈开了深深的剑痕! 这巨剑打出后,却并未消失,它摧毁了那三十多真人的诸多力量,便转瞬飞回,矗立在云冽身后,冲天兀立! 那些金丹真人都是难以置信,使得气氛也凝滞起来。 直到一人高呼:“……我的法宝!” ——空气才重新流动。 原来在巨剑扫过后,不仅是众多力量尽皆绞杀,那些使出来大放光华的法宝们,也全都掉落在地上。其灵光被剑气杀灭,都是大伤本源,变得黯淡下来。 众真人各自掐动手诀,把法宝收起,但是如此大的损伤,便让他们心疼不已。 若是要使它们恢复原本的状态,只怕又要消耗数年之功…… 石台上,一道剑痕贯穿,几乎是将这石台劈成了两半。 那些金丹真人收拾好法宝,心里的惊异之情溢于言表,方才他们是想要一击解决这对手,可惜行之无效。 那一剑之威,当真是威猛刚硬! 当时,就又有十多位真人拱手认输。 他们这许多人一同攻击一人,已是很不公平妥当,可偏偏这般攻击也被人挡住,还有什么颜面留下? 认输后,就各自御风下台。 因而在这石台之上,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他们的真元还很充裕,若要现在就认输,心里难免不甘。 而且,云冽一个筑基初期的真人,即便有那般厉害的招数,一招过后,想必也是耗费大半真元,该当后继无力了。 此时再来攻击一次,说不得就能奏效。 如此想定,又是各个神识传音。 然而云冽却不会等他们商定,他只伸手一点,道一声:“去。” 巨剑再度逞威,上头金色光华流转,就是腾身而起,横扫而出! 众金丹真人急忙祭起护身法衣、真元,要抵挡这巨剑威势。 但很快地,剑罡势如破竹,剖开护身真元,狠狠地打在了他们的法衣之上! 一股绝强的力量几乎透体而入,他们再不敢迟疑,纷纷使出百般手段,才勉强将那剑罡化去。 但是剑罡之中所蕴含的冰冷杀意,却仍然刻在他们的骨髓之中,让他们有如浸泡在玄冰寒水之内,寒意彻骨…… 于是便只在这几个呼吸之间,偌大的石台上,就又只剩下了那素衣剑修一人。 台下,徐子青坐在丘诃真人身侧,被惊得目瞪口呆:“师尊,师兄好生厉害!” 原本在数十真人一同攻击云冽时,他还在为云冽担心,可却没有想到,云冽竟然只出两剑罢了,就已然把那石台横扫,生生将所有真人打落下去! 丘诃真人收回手掌,他之前撑起一个防御罩子,也是被那般浩大声势冲击,险些无法抵御,现下空闲下来,方能说话:“云儿进境如此之快,为师也甚是讶异。子青可以观之,那金色巨剑,便是你师兄凝聚的一种神通。”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点头表示明了。 之前云冽出手极为简单,先是一道剑意迸射而出,就动摇了十多个真人的元神,使他们立足不稳,先被淘汰。而后再以神通灭神通,轻易将余下之人战败。 不过说来容易,可他却不知,师兄是否当真这般轻易? 云冽初战已了,足下剑意延展,直将他送了回来。其衣衫、发梢丝毫不动,人却已然是静立眼前。 徐子青连忙起身相迎:“云师兄,你、你现下感觉如何?” 他即便再如何知晓师兄本领,但毕竟是有数十人围攻于他,他又是使出了那般厉害的神通,安知真元消耗了多少?偏生这师兄素来神情不动,让他这做师弟的难以看出,真是好生为难。 云冽见他这般关怀,眼中有一丝缓和:“无妨。” 徐子青放心不下,追问道:“当真么?师兄可不能哄我。” 云冽摇头道:“不曾哄你。” 徐子青微微皱眉,伸手抓了云冽袖摆,将他拉到一边坐下,师兄所言,他向来绝无疑虑,只是他近日也多番比斗,深知五陵仙门内高手如云,如今关心则乱,不免就有些冲动。 他想了又想,还是开口:“子青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答允。” 云冽道:“你说。” 徐子青就正色说道:“我欲送入一丝真元到师兄体内探看一番……”他顿了顿,坚持说完,“非是不信,而是忧心,还望师兄成全。” 云冽看他一眼,神情不变,却是将手伸出:“看罢。” 徐子青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欢喜。 他提出此事时,已然做好被师兄训斥的准备,脑中更是转过许多说服师兄的言辞——他非得要“亲眼”见到师兄无恙,才能放心。不料师兄竟然直接应允下来,于他而言,可谓意外之喜。 徐子青按捺欣喜之情,面上含笑,就将云冽手腕握住。 五指之下,云冽手臂温热,并不如他气息一般冰冷,而其触感平滑,肌理均匀,皮肉之下,似乎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初次与云冽这般接近,让徐子青略微恍惚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便调动丹田中一丝真元,顺从经脉而起,自指尖送入云冽体内。 徐子青的真元也有木属特性,很是平和,亦很是包容,生机勃勃。但尽管如此,真元毕竟也是真元,却仍是含有强大力量于其中,不容轻视。然而这一丝真元在顺着云冽脉门进入他的体内之后,却是眨眼之间,消隐无踪…… “咦?”他不由低呼。 云冽说道:“你可多施真元。” 徐子青面色凝重:“是,云师兄。” 他这回便不试探,直接运起一成真元,灌入云冽体内。 之前也是他想岔了,即便是师兄现下可能虚弱,毕竟也是金丹真人,他与师兄相差这许多境界,就算将全身真元都用上,也不会伤到师兄分毫,着实不必那般过分谨慎。 果不其然,这回送入的真元,才算是较为清晰,在顺从脉门进入后,就霎时汇入了云冽的经脉,沿路运转起来。 172 众人见到徐子青如此捉了云冽手腕,都是讶异。之后见云冽毫无异状,便只叹他这一对师兄弟情谊深厚,那云冽对交好的师弟宠爱罢了。 倒是更为了解云冽个性的丘诃真人更加吃惊,不过他见到徐子青的动作,也明了他的打算,心里又觉得安慰起来。 不论如何,他的两个心爱的弟子情谊甚笃,总是极好。 而徐子青却不曾去管他人想法,真元才一探入,他就是一惊。 云冽的经脉十分宽广,内中真元滚滚奔腾,恰似滔滔大海,澎湃浩瀚! 雄浑的真元带着庚金属性,显得霸道无比,也锋锐无比,在经脉之中纵横冲撞,一往无前。而这般强大的真元,竟然被经脉完全包容,未有半点损伤,又足见其经脉之坚韧,非比寻常! 若说徐子青的经脉是一条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狭窄山路,那云冽的经脉,只怕就要比能容十数匹骏马并行奔驰的官道还要更加宽阔。 徐子青的真元柔和活跃,而云冽的真元更是强横锐利,此时徐子青方才明白,他之前只送了那些许真元进来,想必是才刚刚与这真元触到,就已被绞杀干净,如今他送得多了,才有这般感觉。 可饶是如此,徐子青的真元在这经脉里运行时,仍旧是举步维艰的。 那真元每前行一截,都有一种透骨的冰冷感,便让徐子青发觉,原来师兄体内的真元,也与他本人一般,给人与相似的不可侵犯之感。 幸而徐子青的真元极为平和,也不含有丝毫敌意,再加上云冽也有压制,才让那木属性的真元能够行进,否则若是遇上个愣头青,胆敢用火属性、雷属性的真元窥探云冽,只怕是才刚进来,就已被他内世界中的真元化作了庚金之剑,将它们全数除尽了! 感知到师兄体内的情形后,徐子青再度送入了两成真元,如此加快了在那经脉中运转的速度。 很快,木属真元将云冽百脉尽皆行走一遍,又汇入丹田之内。 此时徐子青便见到,在那丹田之中,有一粒珠子大放光芒,庚金剑气扫射八方,便如同一轮红日,灼得整片丹田都光亮无比。 无数的灵气绕着那珠子转动,就被其疯狂吸纳,在它周身旋转成风,使得气流涌动,力量浩大凶猛。 木属性的真元才一触到那四溢的庚金剑气,霎时间就如冰雪遇初阳,立即融化。余下的气息也尽数被那金丹吸走,就好似碰上了海上风眼,一切水流、狂风,都要被其吸入,深不可测! 徐子青惊讶地低呼一声,暗自想道:师兄这丹田哪里像是丹田,分明好比黑洞,简直见不到极点。 同时他又是欣喜,师兄的丹田这般深邃,可见根基极为扎实,潜力也极为惊人。这就难怪师兄有这般的实力,能够横扫数十金丹! 这时候,丘诃真人见徐子青神色变化,就也有些忧心,忙问道:“子青,云儿如何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徐子青一怔,立刻松开了云冽的手腕,看向丘诃真人,温和笑道:“回禀师尊,师兄无事。”他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道,“我观师兄经脉之中真元饱满,丹田里金丹耀目,力量雄浑,全无消耗过甚之感。想来师兄是潜力巨大,根本不惧这些消耗,师尊也莫要担忧了。” 他此言一出,在旁的岳珺等人神色就有些古怪。 云真人可是一次战败数十金丹,而真元则并无太大耗费,莫非他当真这般强横么!然而徐子青素无虚言,众人也知…… 一时间,这些个还在苦修挣扎的内门弟子,又纷纷有些感慨起来。 丘诃真人闻得,眼中含笑,喜意满面:“云儿这般厉害,为师甚为安慰。” 初时许多“邻居”得知他的大弟子想不开学了无情杀戮剑道时,纷纷都来取笑,即便云冽悟出剑意,也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后来云冽结丹,才算让他们消停了些。如今他的徒儿在石台上大显神威,可算是为他这师尊将那些嘴脸打回去了,真真是快慰无比! 云冽向丘诃真人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徐子青见到师兄这般模样,心中暗笑。 他想着,师尊为师兄这般付出,师兄虽然看似冷情,其实未必不知,如今这般发力,谁说又不是为师尊争几分颜面呢?果真是面冷心热,是个极孝顺的弟子。 想到此处,徐子青心里又产生几分凝重之感。 虽说他修仙时候远不及师兄久长,可今日探得师兄的内世界,越发感觉到这天地之别,让他禁不住心里就有一些郁闷。 自打修行时起,他与师兄形影不离,是一心想要与师兄并肩而行的,也是为此那般勤修苦练。然而今时再度发现这如此大的差距,他需得想想法子,更快压榨潜力才是。否则师兄原本就比他高出数个境界,他再不迎头赶上,待师兄结婴、化神之后,可真是要将他远远抛在身后了! 暗自叹了口气后,徐子青默默运转《万木种心大法》。 日后,每时每刻他用功都不能停歇才是。 云冽比斗完了,又有下一批真人上台,彼此对战。 徐子青一边行功,就一边看着下头的战局。 经历这金丹真人的数番大战,徐子青方知金丹真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五陵仙门着实是庞大无比,门内的天才无数,云冽确是其中一个,但却并非唯一的一个。云冽胜出得快,但同他一般也能抗衡数十修士的金丹真人亦是不少,只是要比云冽慢些,不能在几个呼吸间结束对战罢了。 许多金丹真人头顶悬挂巨大的法宝,宝光重重,瑞气条条。 更有许多神通威力无比,举手投足间,天地间的真元尽皆被他们引动、对撞,带出来的是山崩海啸一般的绝强力量,震荡着整座石台! 许多真人比起那些积累雄厚的真人来,当真是如同纸糊的一般,不论是法宝、神通,但只撞上去,就是如同土鸡瓦狗般,极快地溃败下来。 这也并不奇怪。 虽说四百岁以上的真人便不能参加大比,按理这些能参加大比的,都是极为厉害的杰出人物才是。但实情并非如此。 有诸多真人在筑基、化元期时很是用心,可惜当能触摸结丹壁障,就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便去突破,以至于突破之后,积累耗尽,变得极为脆弱。这便是因着心浮气躁,一心只想要提升境界、却忘了沉稳谨慎心境的缘故,而这一类的金丹真人,自然在日后的仙途中容易屡遭危险,又因着实力不够不能渡过,最终也只有夭折一途。 这般多的前车之鉴,徐子青心思通明,越发明白过来。 他若是要想追上师兄,那么即便心中再如何焦虑,也不能随意突破,他自觉现在的积累就并不厚重,只怕还要更多一些历练、多增长一些见识,然后多多领悟神通雏形,多多拷问道心,再图突破、晋升化元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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