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甘,他却是修行时日太短,即便想要为师兄做些什么,也是全然不能。经天魔窟一事,他尽管有些尴尬,但对云冽却更加亲厚,只因那般失态之事也已然尽显云冽面前,其余之事就越发显得无谓起来。既然如此,他也就越发觉得自己无能,只恨自个为何不能早生数十年,也能成为师兄臂助。 他这般胡思乱想了一阵,那边云冽已是阖目修行起来。 徐子青默默看了云冽一眼,想起洞中收获,就不由得开始盘算。 此行天魔窟他共得了青天魔魔晶四百五十颗,蓝天魔魔晶八十颗,红天魔魔晶三十二颗,夜叉天魔魔晶三颗。 与夜叉天魔力量相仿的罗刹天魔他不曾遇到,而据说这天魔窟里最为厉害的修罗天魔藏身于天魔窟深处,他们绕路而行,也无缘得见。 这些收获比起云冽所诛杀的诸多强大天魔自是不及,可对于徐子青这筑基中期的年轻修士而言,却是极难得到的成绩了。 计较完后,徐子青也还算满意。 跟着,徐子青又开始盘算未来之事。 他已然想过了,如今习得一门剑法,日后便无需于此道上贪多,只将其更加熟习,就算一种手段。可他毕竟走的不是剑修之道,故而还应有其他涉猎。 譬如术法之道,徐子青有这一本传奇功法《万木种心大法》在手,内中所载浩渺无尽,能将其中诸多正篇、副篇、残篇、衍生篇章学会,就算很是不错。日后他只消多多搜寻次木、从木,术法自会精深起来。 这一项却是急不得的。 不过其余速成护身之道,徐子青倒可以尽快恶补一番。 譬如符箓之道,即使还不能亲自绘制,但若是可以操控,就也是一种手段。而师兄要他炼制那支竹管,自然炼器之道他也应有所了解,不然将来若需用到此道时他却懵然不知,便是大大不妙。另外,他与草木相亲,则炼丹之道需得知晓一二,否则若是他采得上品灵草而不能物尽其用,也是暴殄天物。更莫说还有法阵之道,来日若入秘境可用,以及诸多偏门手段、小技巧…… 如此算来,徐子青越发觉得自身底蕴浅薄、见识亦很不足。 他从前是因着资源太少而无法习得,但如今成了五陵仙门的内门亲传弟子,仙门中资源恒河沙数,他可说是坐拥宝山,就要更加细心,且不能懈怠才是。 这般想了一会,云冽已然打坐完。 徐子青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一番,见师兄果真无事了,就微微一笑:“云师兄,你现在可还好么?” 云冽略颔首:“甚好。” 徐子青就很满足,待云冽站起身来,便来到他身侧,说道:“不知此为何处。” 云冽一面走向洞外,一面回答:“此为宗门外五百里一处断岭,荒僻无人。” 徐子青也到了洞外,向四处看看,果然是人迹罕至,且林木甚少,地上无甚遮蔽之物,像是也没有多少妖兽出没。他想着,便是师兄从生门而出,也消耗甚巨,寻常弟子想必更是如此。此地无甚危险,出来后众弟子可先作调息、恢复体力,可见安排很是巧妙。 他却不知,他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五陵仙门将生门出口在于此处,另有一个用意,便是将它作为一条逃生之路。倘若宗门遭逢大难,弟子们便可避入天魔窟中,自生门逃离,保住宗门根基。 徐子青如此想了一会,忽然间,就感觉一阵风响。此中并无恶意,他及时反应,抬手一抓,就感觉掌中多了一件物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储物袋。 “师兄?”他有些讶然,查探其中后,却发觉里头有魔气纵横,正是数百颗个头不小的魔晶,应是之前云冽在天魔窟中所得。 就听云冽说道:“此物于我无用,你回宗后,可自行换取所需之物。” 徐子青心中震动,他之前才想到日后如何提升实力,师兄便已看穿,让他如何能不有所感触? 一时心潮澎湃,好容易定下心,他抬眼看向云冽,只见那人仍如多年前初见时一般冰冷,可不知为何,他却能感到其关怀之意,百感交集后,他忽而释然。 徐子青深吸口气,打从相见,他就受师兄恩惠,到如今已然算不清究竟多少。如今师兄仍旧时时相助,对他的恩德更加深厚。以他现下的微薄之力,即便挂怀,也不能报答万一。 但是在他内心之中,早已将师兄当做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必在师兄心中,他也总有几分地位。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斤斤计较、矫情起来? 如今对他最为重要之事,并非总是盘算欠了师兄多少恩情,而是将师兄的情谊记在心里。来日方长,他从前只想着要努力修行,以能同师兄并肩而行,还其恩惠,可这般情绪缠身,反而让他有些迷障了。其实他想得不错,只是不需要时时惦记,师兄愿意予他的帮助,转念一想,若是他有这等能力,又未尝不是他愿意予师兄的? 不论师兄给他多少,他总也是还不完了。既然还不完,便不要想着有朝一日将要还完。仙途悠长,他与师兄一同修行,生死相交,计较这个,着实太过生分。左右只要他所有之物,都愿同师兄共享就是! 想到此处,徐子青忽然感觉一种明悟自心中生出。 便如拨云见日,使他眼前一片清明,一缕尘埃,自道心上悄然飘落。 心境因此而提升。 随即他便一笑,笑意明澈:“多谢师兄。” 145 回到宗门后,云冽就先回去小戮峰,而徐子青则调转方向,来到了十方阁。 这十方阁由数个楼阁组成,除却功德阁、藏书楼、藏宝阁……之外,还有丹阁、器阁、天工阁、宝阵阁等多处地方,皆为诸多弟子提供方便。 徐子青此回要去的第一处,就是功德阁。 只因但凡是要在宗门内换取资源的,都得用一种功劳点。这些功劳点需得弟子们平日里通过种种任务搜集来的一些可以交易之物换取,也是为促发弟子进取之心而设。其余他物,都不能在门内流通。 如今徐子青便是要先去把所得的魔晶全数换为功劳点,再去旁的地方。 才降下云头,就有许多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徐子青心中苦笑,却是步子不停。 这也不怪众人侧目。 徐子青穿着云冽的黑色锦衣,原本就显得很是宽大,即便以草茎牢牢束住腰部,也仍然显得空荡,很不周正。而这一身衣裳更是只有司刑峰司刑掌事寻常做事时所穿,他这才筑基期的修士分明没有资格,旁人见了,自然也要猜测是哪个司刑掌事那般大方,竟把这身衣服给人披了。 好在衣裳只是衣裳,真正作为司刑掌事凭证的乃是那一块黑龙令牌,否则只怕徐子青才出现于人前,就要给擒拿到司刑峰去了。 徐子青很快从功德阁正门而入,才将那些刺人的目光抛诸身后。 他松了口气,抬眼向两边逡巡。 就在左边有一个偏殿,那里书写了“功劳殿”三字,乃是一处侧殿,正是交换功劳点的所在。 徐子青走进去,便见到有数位管事在其中各自记录,很是繁忙。他便寻了个无人的去了,站在前头招呼道:“请问这位前辈,此处可能换取功劳点?” 那管事是个中年修士,修为在徐子青之上,也能当得这一句“前辈”。他原本正在翻看一本账簿,此时闻言,就抬起头来:“自然可以,你且将要交换之物取出罢。” 徐子青也不迟疑,就先把装了自个取得的那许多魔晶的储物袋拿出,放在了桌面之上,推过去:“前辈请看。” 管事就接过来:“不知此乃何物……”话音刚落,就是一惊,“你竟猎来这许多魔晶!” 徐子青谦逊一笑:“也是积累多时,方有这些。” 管事在功劳殿这些年,也是见过许多世面之人,他初时的确略为惊讶,不过也是因徐子青年岁太小、修为不过筑基中期之故。待看清那些魔晶的品阶后,就平静下来。 这少年拿来的魔晶确是不少,但其中青天魔不过相当于炼气修为,靛天魔只等同筑基修为,这两者收拾起来,也不算多么困难。但是其中那三十二颗等同于化元期修为的红天魔魔晶与三颗等同于金丹期修为的夜叉天魔魔晶,倒是让管事有些刮目相看。可他想了一想,也以为是这少年在天魔窟里意外拾得,因往日并非没有这种情形,他也不会大惊小怪。 很快估算后,管事说道:“青天魔魔晶可换取十功劳,靛天魔魔晶可换取二百功劳,红天魔魔晶可换取两千功劳,夜叉天魔魔晶可换取五万功劳,总共是二十三万四千五百功劳。” 徐子青听得,心里就有些惊讶。他不曾想到单单是他自个猎杀的天魔魔晶,就能换来如此巨额功劳点,着实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 不多想,他便取出自个领到的宗门信符,为一块巴掌大小、灵光缭绕的令符,光芒莹润,触手冰凉:“请。” 管事做事很不含糊,当即伸手拂去,令符上就显出了那一组文字。 徐子青想着,既然已有如此多的功劳点,便不将师兄所赠魔晶拿出了罢。若是日后需要,再来不迟。 但他毕竟生嫩,即使有了些处事的经验,又怎么比得过在这功劳殿里经营多年的管事?那管事察言观色,立时发觉不同,就说道:“若是小友还有魔晶在手,最好也尽快换了功劳,否则魔晶在小友身边存得久了,魔气溢出,对小友可是要有一番麻烦的。” 徐子青闻言,也有些踌躇。 那管事一见,就知徐子青对这魔晶是了解浅薄,也就不厌其烦,把魔晶用处都说了一遍,也算尽心。 原来魔晶便是魔气汇聚之体,其之于天魔就如同兽丹之余禽兽,乃是命门之所在,亦是力量之结晶。 若是魔道中人得到,可以用其修炼魔功,促进修为;若是仙道中人得到,虽不能拿来练功,却有旁的用处。 譬如一些魔道法阵,威力无穷,但以仙道中人真元之力却不能驱使,此时有魔晶嵌入,便能生出万般变化来。另有一些法器,气息极正而需有些许魔气中和,又要从魔晶之中抽取。而且仙道中人或炼制傀儡、身外化身等诸多手段时,也有以魔道中人躯体为材料者,一旦炼成,更要魔晶喂食,方能使其晋阶。 林林总总能用到魔晶之处极多,因此往往魔晶能换取的功劳点也不在少数。 但与此同时,既然魔晶中魔气纯净,对修仙道之人的道体自然有害。尤其徐子青为单木之体,受魔气侵染的程度仅仅只比水属性体质之人好些罢了,事后若要将魔气排出,也是极耗时间。 也是为这个,那管事才多事提醒。 徐子青明白过来,也不会不识好歹。他略为犹豫,却还是将另一个储物袋取了出来,交给管事手里:“那便将这些都换了罢。” 管事见他虚心,很是满意,就将神识送入储物袋中一探——霎时是瞠目结舌。 “这、这里面都是你的?”他惊异道,“你如何能得到这许多……的魔晶来!” 即便他话语里将“夜叉天魔”四个字含糊了去,可他声音之大,仍是让附近好些人侧目看来。 管事也知失态,就将声音压低些:“小友,这魔晶……” 徐子青方才听了诸多魔晶的价值,此时自晓得为何管事如此态度,他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这并非是我猎取,而是师兄相赠。” 管事心里一松:“原来如此。不知令师兄乃是何人?” 提及师兄,徐子青目光就越发柔和下来:“师兄为小戮峰云冽,不久前晋为金丹真人。这些魔晶皆是师兄亲手所猎。” 管事一怔,暗道,原来是那人。 云冽早先修炼无情杀戮剑道,在一干有心人眼里就有名号,而后他一朝晋为金丹真人,声势浩大,就算在宗门顶头的人物中,也引起了一番震动。天龙榜上他之称号一出,随即又是连番惊人,早已是极为引人注目了。 这位管事,自也听过云冽大名,想起他已然修炼成功的剑意,就觉得他有此战绩,也很正常。 不过因着此事,管事对徐子青的态度又温和了两分:“既然如此,我也给你将这些算作功劳。” 这回一算,近千颗的魔晶,单单是夜叉天魔的魔晶就有三四百,更莫说更次些的,掂量起来,共能换上两千多万功劳点。 霎时间,徐子青就变成了家底颇厚的富裕之人了。 就算是在这盘根已久的管事,见到徐子青有如此大财,也是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羡慕之意。不过是区区筑基期的修士,手中的功劳点,竟比普通的金丹真人还多了,若是他愿意,在这十方阁里能换取无数资源,真真是运道极佳……那个传言冷漠无情的云冽云真人,倒是对他的师弟十分宠溺。 叹了口气,管事挥去这一点贪心艳羡,给徐子青将账目划上去。 徐子青温和告辞,抬脚而出。 他此时也有几分晕眩,再想自己之后将要去做之事,心里就有些踏实。 听闻不论是炼器还是炼丹、符箓,都是有大耗费的手段,他如今有了这许多功劳点做底,想必也无需太过发愁资源罢…… 不过,现下首要之事,是先去藏宝阁置办一套法衣,将师兄相借的这一件黑色锦衣换下,否则总时时在众人眼皮之下行事,也未免太过尴尬了些。 想到这里,徐子青大门口脚步一拐,就先去了另一侧的楼阁里。 · 徐子青穿一件青色法衣,袖口衣摆云纹隐隐,比之从前一袭青衫更显温和。但若是仔细看他的双目,则又能发觉他如今的气质比以往多出了一丝锋利和一缕坚毅。剑洞中的数月打磨,天魔窟里的诸多厮杀,对他到底还是有着不少的影响。 他的步子不停,直接先来到了一幢楼阁前。 抬起眼,那楼阁上的牌匾写得十分清楚,叫做“天工阁”。 若说徐子青此时最容易上手的,自然是炼丹之道,因他对草木了解甚深,也极有兴趣。然而若是要让他最快有自保之力,便只能先挑选更易速成之物了。 思来想去,他到底决心先去学习符箓之道,这样一来,他也更加容易在不久之后的宗门大比到来前,给自己增加一些保底的手段。 徐子青看一看那牌匾,没有迟疑,直接踏步进去。 天工阁里,一位垂垂老矣的管事正歪在一把藤椅上头,半眯着眼养神。 旁边有十多个眉清目秀的修士忙着,见到徐子青进来,就有一人上前几步,询问道:“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146 徐子青神识一扫,就看穿这修士只有炼气七层的修为,再扫眼另十多人,也都只在炼气七八层之间。 看他们的神气,并不如普通内门弟子般自信,想来是由外门而来,而修为不到筑基,便不是由正统路途晋升,难怪会是这般了。 念头在脑中打了个转,徐子青没有多想,温和一笑,便说道:“我初入门不久,欲要修习符箓之道,故而来此。” 那修士见徐子青态度颇好,心中紧张之意就少了几分,笑着将他引起来,殷勤开口:“晚辈万成苛,是天工阁的仆役,前辈随我到这边来罢。” 徐子青就点了点头,跟他进去。 另一些修士见状,都有一些艳羡,倒是那躺在藤椅上的老管事并未有什么动作,似乎全无察觉一般。 万成苛是个很识趣的人,当发觉不会动辄得咎时,也就放开来。 他首先便将徐子青带到了一处极大的殿堂里。 那殿堂中人也不少,多数都是独自一人,如徐子青这般有人陪同的甚少。 几面墙前摆放了许多大柜子、各色箱笼、匣子等物具,各自都有法阵封住,肉眼乍看,仿佛没什么特别。 但如果以神识扫去,就能感觉到有些让神识探入,有些却是立刻将神识反弹回来,可谓神妙无比。 左右也是要一一看过的,徐子青也没有过多探寻,就随着万成苛来到了第一个大柜子的前头,停了下来。 万成苛很是热络:“前辈早已筑基,我等常用的符箓定是用不上了,自此处起,便都是前辈得用的灵符,还请前辈赏鉴。” 灵符? 徐子青心中一动,在小世界中时,他也偶然听人这般提起,原以为便是符箓的一种称为罢了,如今看来,竟似另有说法? 再回想在天魔窟遇到的那个季蕊所用符箓,的确是别有不同。 徐子青想到这里,视线就落在了柜中。 那柜子里头,上上下下有许多符箓漂浮,上头都有着隐约的纹路,当真是灵光湛湛、瑞气条条。 只是他却不能看清那纹路乃是如何组成,想要将神识送入细察,又是不能穿透法阵,很是让人遗憾。 万成苛十分乖觉,又会察言观色,他见到徐子青神色,就知道这位内门弟子对符箓几乎是一无所知。不过他也早有准备,当即双手捧上一块玉简:“这是晚辈一点薄礼,还请前辈笑纳。” 徐子青回神,看到万成苛眼中讨好之意,霎时明了,就一笑接过:“那便多谢你了。” 万成苛见他这般和气,越发觉得自个这趟差事做得不错。 徐子青就也不再去看柜中符箓,而是神识送入玉简,将其中所载迅速看过。 不多时,他就对那符箓之道有了大略的了解。 原来这符箓也并非简单之物,亦有品阶之分。 譬如徐子青曾用过的黄符、红符、绿符,均是最普通的符箓,以云篆为根本,往往只有炼气期的修士才会用它。其威力看似不错,实则难以伤害筑基以上的修士,乃是小道。 而再往上的符箓称之为灵符,以真元驱动,以灵纹为根本,而灵纹由无数云篆组成,适宜的是筑基期与化元期修士使用。 更高品阶的符箓为宝符,金丹期以上修士可用,以宝纹为根本,宝纹由灵纹组成,适宜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使用。 同时符箓、灵符、宝符又能组成符图,甚至形成虚幻世界,那便是只有极其厉害的修士才能驱使得动的了。 说起符箓之道,根基就在于云篆。 那云篆乃是一种上古文字,也是一种“道”的运行轨迹,一切符箓的法力皆是来自于它,也要受到世界规则所限制。 其中云篆分为三个等级,不同等级的云篆按照某种规则组合,就形成上、中、下三品灵纹,而只有上品灵纹按照某种规则压缩起来,才能形成各种宝纹。譬如至少千条上品灵纹压缩,才能形成下品宝纹,万条压缩形成中品宝纹,十万条压缩,形成上品宝纹。且各种灵纹、宝纹的结构,都极为不同。 同时,同一品级的符箓上,拥有的纹路越多,威力也会越大,不同的等级之间界限分明,有一种极为古老的威严限制,绝不容许混淆……之后云云,还有诸多限制、忌讳,可见符箓之道博大精深,远不似徐子青原本所想象的那般轻巧。 匆匆扫过后,徐子青就有些头疼。 这般繁多的内容,若是想要在宗门大比之前有所小成都绝不可能,非得花费大量的工夫,潜心研究,或者才能有所进展。 但眼下既然是来不及了,他也只能先挑挑拣拣,将最为基本的驱使之法学会再说了。 徐子青当机立断,说道:“将如何制作符箓的古籍中最全面的挑来。” 万成苛一喜,随即有两分试探:“此处古籍不少,不过价位也很不菲。”他一顿,“譬如《符纹通法》,其中收录了当今世上的九成符纹规则,需得有五十万功劳点,才能换取。另外还有数本种类不全但有分类的,如《雷符万法》《火符通法》《五行符纹》……这些要便宜一些,每本三万功劳点就可换来。不知前辈想要哪些?” 徐子青听到,不由咋舌。 他早先以为自个赚得二十多万功劳点就算小有财富,如今听这万成苛一说,才知宗门内的好东西,普通修士是倾家荡产也难以取得。 既然来学符箓之道,他想要的自然是最为通全的古籍,现下看来,只怕师兄是早知他之耗费,才赠送了那许多魔晶与他。 心里暗暗叹息,徐子青说道:“无需多问,只将最齐全的拿来就是。” 见徐子青听了报价仍是如此说,万成苛是大喜过望。 看来这位修士不止是脾性好,身家也是极厚实的,若是能攀上此人,日后还怕没得生意做? 立时越发热情,万成苛很快说道:“请前辈稍待。”言罢立时向外跑去。 这等大生意,还要去外头请示管事才可。 万成苛出去了,徐子青就继续在柜子前头观察。 他此时虽不能看清灵纹上细致之处,不过每一张灵符上有多少灵位,倒是能瞧得清清楚楚。 眼前这一个大柜子中,所放置的灵符多半都只有三到五条灵纹,上头的灵光虽好,但显然品级不高。 约莫都是下品灵符罢。 徐子青看了一阵,又往前头走了数步,绕过其余在挑选符箓之人,再看了几个旁的大柜子。 果然越往里走,灵符上的灵纹越多,而后又越过几处,柜中的灵符上,灵纹的光芒也更加耀目,品阶也更高了。 只是待柜子看完后,再去看一些箱笼、匣子,就发现不止是神识不能透入,就算这般去看,也有雾里看花之感。 这般看了许久,那万成苛久久不曾归来,就让徐子青觉得有些不对了。 不过是去拿几本古籍,哪里要这许多功夫?便是有意献殷勤、精挑细选,这也有些过了。 徐子青目光微沉,抬步就往外走。 他总要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 从这大殿里而出,徐子青径直往前殿走去。 才走到那口子前,突然就听到那里有争执之声,霎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听出来,有万成苛的声音。 只听那万成苛说道:“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现下有主顾要这本《符纹通法》,乃是一笔极大的生意,你怎能因私废公?” 另一人声音徐子青并不熟悉,语速极快:“如何是我因私废公,做生意原本就要信守承诺,骆前辈早先就与我说过,他因着功劳点不够,要凑上几日。待凑到了,便来将这本通法带走。如今岂能人横插一手?” 万成苛又道:“这也不过是口头约定,既不曾交纳定金,也不曾说清具体的时日,更不曾签下契书,怎能当真?若是那骆前辈时时不来,莫非还要一直等下去么?而我如今招待的这一位前辈不计资费,显然是能现过手的交易,自要以他为先,才是我等经营之道。”说罢他一声冷哼,“我看你是不愿将这笔生意记在我的头上,也是,五十万功劳点中抽去一分,也有五千功劳,如此多的抽成,你自然是想要自个得去。” 那另一人有些语塞,万成苛显然说中了他的心事。 《符纹通法》一本需得五十万功劳点,乃是极大的一笔财富,寻常人极少能拿得出来。而哪怕是精研符纹之人,往往多半也只会择与自身属性相合的符纹研究,且如此通法这般贵重,自是极少有人问津。 现下也不知是因着什么,居然一月之内有两人想要拿去,只是有不同两人都想抽成这笔生意,便生出了矛盾来。 那与万成苛争执之人不肯放弃,立时又道:“你也知骆前辈何等惊采绝艳,他一身制符之术非同小可,若是他得了通法,对我们天工阁也有好感,日后要与他攀扯关系,就容易得多。可要是将他得罪了……待日后骆前辈技艺大成,与我等过不去,到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万成苛噎住,旋即梗着脖子说道:“你又安知我招待的这一位前辈能够招惹?他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多的功劳点,身后岂会没有靠山!” 两人这般争论,互不相让,很快就都是脸红脖子粗了。 徐子青微微皱眉,到底是听不下去,就走出几步,说道:“万成苛,怎么还未挑完么?” 147 这道嗓音清润好听,可原在争论的两人却霎时噤声了。 万成苛听出来,这正是本应在里头等候的那位前辈,立刻就有些惊慌。 他之前为了讨好于他,那般主动争取,可此刻才发觉竟因着与人争执而回去晚了、使那前辈寻来,怎能不手足无措?他心中暗暗后悔,哪怕是方才使出些强硬的手段呢,也比现在强些。只怕这回讨好不成,反而要被问罪了! 心惊之下,万成苛很快地平静了情绪,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迎上去:“前辈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将通法送去,谁知竟慢了一步,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徐子青朝他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人。 那是个身材略胖的青年,面颊圆润,一双眯缝眼,看着有些市侩。 他见到徐子青来,一瞬也明白了他的身份,虽然还有不甘,却也只能低声开口:“晚辈应鹏,见过前辈。” 徐子青很清楚他们两个争执的缘由,但不去计较。他如今只晓得这本通法另有旁人想要,可他自个却也不能放手。 需知符箓之道所涉广博,往往不能以神识刻录,非得书写不可。而若是一名符箓师不了解之符纹,也不能将其完整写下。故而那本《符纹通法》所著者定是一名通晓这些符纹的大家,修为只怕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步,其所遗留下来的符纹也必然是他手迹,就是无比珍贵了。 而且既是手迹,其中定然也能泄露出一丝那位符箓大家对于符箓之道的理解,能得到这本通法,在理解符箓之道时,也能事半功倍。也才会要那般多的功劳点换取。 徐子青便不多说,只看向万成苛,问道:“通法可拿来了?” 万成苛面带笑容:“前辈且放心,晚辈已对管事说定,只消前辈随晚辈去管事那里划个账,管事就将通法双手奉上。”他说到此处,仍怕徐子青多心,更加细心解释,“通法太过贵重,以晚辈的身份不能将其过手,才不曾这般拿来,还请前辈千万见谅。” 徐子青暗暗一叹,心道,想来也是如此。这万成苛不过是个在天工阁做事的仆役,那等珍贵的通法,若是轻易就被拿来拿去,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想毕,就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引我去见管事就是。” 万成苛喜滋滋带徐子青离去,而那应鹏无奈,只能悻悻看一眼万成苛,就扫兴而去了。这笔生意,他是注定插不上手了。 余下之事便很顺利,徐子青很快划出了五十万功劳点,换来了那一本《符纹通法》,是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储物戒中,唯恐有半点失误。而后他为研究基本灵纹,将下品灵符要了两百张,中品灵符五十张,上品灵符十张,总共又花费了数万功劳点,喜得万成苛眉开眼笑,简直将他当做了活祖宗一般伺候着。 末了徐子青要离去,万成苛更是依依不舍,只盼着徐子青再来上个十七八回,好让他再多多赚上几笔。 徐子青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到小戮峰。 此山山前并无护山大阵,唯有一道关卡,便是云冽布下的剑意。 不过徐子青在进入之时,并未被剑意攻击。 有五月不曾回来,徐子青一路上行,一路四处观看,心中便陡然生出许多熟悉之感。 这小戮峰下半部仍是光秃秃一片,但自打山腰往上,就是一片碧茵,绿意融融。那每一株草木皆是他亲手种下,每一寸绿土均为他细心栽培。 而山顶之上有无尽冰冷杀意,将整座峰顶笼罩,现出成片的杀念白霜,凝成冰花丛丛,既是美丽,又是凛冽。 不多时,就走到了山顶之下,那一处洞穴前。 此为云冽亲自开辟的洞府,却是徐子青的居所。 才要走过去,忽然间,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天地飞沙,乱石翻滚,这阵仗着实是大了些。 徐子青猝不及防,但因着那风中气息太过熟稔,就不曾躲闪。 结果恰被扑了个正着,一刹那就往后方倒了下去。 这时他身下碧草茸茸,身上却给个重物压住,一颗鹰头不断在他侧脸磨蹭,正是数月不见的重华。 徐子青给它压得有些喘不上气,又被它蹭得有些发痒,面上带笑,心中却颇觉暖意。当即便轻摸它后脑,笑道:“重华,你可是又重了?” 那鹰似是撒娇般低低嗥了几声,才翅膀一拍,跳到一旁侧脸看他。 徐子青屈起手臂,半支身子,也将重华看了个清清楚楚。 多日不见,重华果真身子又大了数圈,如今它身子足有半丈长,双翼打开后,又有一丈,比起从前可真是雄壮多了。 那一身翎羽越发顺滑,黑色的如墨汁一般浓郁,金色的则如碎金一般闪耀,真真是夺人眼目,也显得很是华贵起来。 徐子青许久不见重华,也有几分想念,如今看它不止是身形更为强壮,而且妖力也格外浑厚,就生出喜悦之情来,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揽住重华头颈。 重华一双鹰目中也满是欢喜,若是炼化了横骨,恐怕现在就要欢言笑语。可惜横骨炼化极难,它却只能拍拍翅膀嚎叫几声,来欢迎自家主人的归来了。 一人一鹰这般亲昵着,突然间,山顶走下一个人来。 那人穿一身灰扑扑的衫子,身量不高,却将脊背挺直得如同一柄长枪一般,看着有些孤僻冷漠。 他才走下几步,见到徐子青与重华嬉闹,就是微微一怔,随即他很快走来,躬身行礼:“见过徐仙长。” 徐子青朝他一笑:“严霜,许久不见,你将重华照顾得不错。”他又揉一把重华的头顶,柔声说,“重华,你可有欺负严霜?” 重华虽不能口吐人言,但已能听懂人语,自然是连连摇头,低嗥不止。 严霜则恭敬道:“此乃小奴分内之事,不敢当仙长称赞。” 徐子青看一眼严霜,此时方才发觉,他眼中难得现出真切喜意,不由有些好奇:“严霜,你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他心中猜想,既然严霜是从峰顶下来,想必是师兄给了他什么好处,才让他这般情绪外泄。 严霜虽然素来内敛,不过如今的岁数在灵禽中到底也不算大,且刚化形不久,故而此时倒显出了一丝少年模样:“主人允小奴每日去峰顶观摩剑术,故而小奴十分欢喜。” 徐子青了然:“那便要恭喜你了,日后可要更加努力才好。” 严霜正色答道:“小奴明白!” 身为一头灵禽,不仅能够化人,还能如此贴近观看这般强大的剑修练剑,此乃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若是为此,即便为奴又何妨! 徐子青很是欣赏严霜的执着,他再看一眼重华,向它一招手。 重华这回却既没有抓他的双肩,也没有落在他的肩头,而是翻转身子,矮身伏趴在地面上。 徐子青一顿,旋即笑问:“重华能载动我了么?” 重华连连点头,鹰目里尽是雀跃。 徐子青目光柔和,顺它的心思,径直跳到了它的脊背上去。 以重华如今的体态,与那些已然长成的飞禽自不能比,可它的背脊却已然很是宽阔,载动一个谦谦少年徐子青,倒也不算困难。 待徐子青盘膝而坐,重华便振翅而起,霎时间就化作了空中的一个黑点。 徐子青也并非头回乘坐飞禽,可此时的感觉与以往却大大不同。 他双腿之下贴着重华温热的背部,甚至仿佛能感受到重华皮肉下方的血液汩汩流动。而重华为他兽宠,与他心灵相通,在天空飞行时,竟然让他也仿佛产生了一种与重华血脉相连的感觉。 徐子青能察觉到,当他心意所指方向,重华立时就能与他配合,不论何时,不论要去何处,从无错处。 重华在空中飞得极快,甚至带了些炫耀,好似与流风融合在一起,连风吹拂身体表面的细微之处都清晰可辨。 在这个时候,徐子青感觉自己似乎与重华化为一体,重华之感应即为他之感应,重华每一分肌理运动时,也仿佛是他在自由飞行…… 一人一鹰几乎在空中窜得疯了,无比畅快地盘旋了许久。 终于,重华飞得有些腻了,徐子青也就回过神来。 此时他心念一动,重华便即附身,直往那峰顶而去。 小戮峰峰顶。 四处都弥漫着绝强的杀戮气息,蕴含着一种极强烈的无情之意,无数杀念凝结成冰霜之花,点缀在光秃秃的山壁上,就将其装饰得如同冰天雪地一般。 数道深幽的剑痕纵横交错,将峰顶切割得七零八落,而这些剑痕又并非是随意为之,而仿佛在其中蕴含了某种深刻的道理。 无比凌厉,无比坚定,无比强悍…… 一身素衣的冷峻男子端坐于这无数剑痕之间,双目中神光深邃。 有一柄漆黑的长剑在眼中深处若隐若现,带着一种似有若无却又绝对不能忽视的强烈危险感。 他在淬炼剑意,时时刻刻都在打磨自己的剑心。 而后骤然间,天边传来的破空声响打乱了他这如有如冰封一般的意境。 男子抬起头,便见到一只威武雄鹰急速而来,双翅若垂天之云,乌压压地覆盖下来。在那只雄鹰的脊背,青色锦衣的少年面带和煦笑意,悄然坠落。 “云师兄,我回来了!”那少年唤道。 云冽抬起头,微微颔首。 148 寂冷的峰顶,一道金色的剑芒倏然穿破长空,“嗖”一声打往正西方向。 与此同时,一张黄色的符箓骤然打去,很快追上那剑芒,与其相撞,化作一团赤色的火光。 “轰——” 剧烈的炸响后,剑芒被打碎,而那团火光也立时消散。 紧接着,又一道剑芒打向东南方向,同样有一张黄符贴去,此时却是爆出紫色电光,眨眼间把剑芒击成飞烟。 之后两道剑芒往东,有两团水柱冲去;五道剑芒往北,有五缕锐金之气碰撞! 来来往往之间,无数符箓炸开,将整个峰顶渲染出成片的硝烟。而那些剑芒也是错落交织,其方向不定,轨迹不定,速度也是不定,着实让人心惊胆寒。 如此过了有半个时辰,空中才不再窜出剑芒,那些符箓也不再打出了。 此时峰顶越发安静,却能听到一人轻轻的喘息声。 有一个青衣少年,手指间还拈着一张黄符,正无力地扶着膝盖,汗如雨下。 “若要以符箓对敌,果然是消耗甚巨……”不多时,他就擦了把汗,抬头看向右侧,“云师兄,我方才做得可有不妥之处?” 原来就在右面那相距近丈之处,正有一个白衣男子端坐在一块山岩之上。他周身剑气缭绕,指尖金光隐隐,便是之前打出剑芒之人。 他闻得少年此问,微微颔首:“你不过练了两日,能追上我两分力的剑芒,也算不错。” 这两人,便是一同修炼的徐子青与云冽师兄弟了。 徐子青听到云冽此言,有些失望:“才两分力么……” 虽说他不求现在就能追上师兄,可连师兄压制了力量之后打出的剑芒都只能应对两分的那种,就难免让他有些沮丧了。 不过转念他又振作起来,师兄素来严格,既然他说做得还算不错,那定然也不是太差的。想想他也的确习练时间不长,待更加熟习之后,应当有所改善。 徐子青这般想了,心中大定。 当下他盘膝行功,将真元补满,而后手掌一抹,面前就出现了一本古籍。 这本古籍通体黝黑,像是由一种极古老的树木制成,显得相当古拙。同时它又似乎是一种金属之物,看起来沉甸甸的,触之有金鸣之声。 正是他新得到的《符纹通法》。 掠过前面的普通符箓篇,徐子青径直翻到了后面的灵符篇。此篇中的符箓也无疑是种类最多的。 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五行符上,也是他之前拿出与师兄云冽对战的符箓之一,为下品灵符,每一张上都有五条符纹。这五条符文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法,虽说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术法,可一旦连连祭出数张,就可以在这几种法门之间随意转换,灵活机变。 然后他又看向天雷符,这一张却是中品灵符,能打出一道雷电。雷光过处,就如天雷击打一般,变成焦土,威力极大。另外还有一张暴火符,同为中品灵符,能爆发出巨大的火柱,火性极是旺盛,被它沾上后不易熄灭。 这三种灵符便是徐子青目前已然正在掌握习练的,也是他首先精心挑选而出的。都有不错的威力,能弥补他功法过于平和的缺陷。 而且所谓的符箓之道,最为方便之处就在于它其中大部分都不计较属性之别。不论修习的是什么功法,只要按照规则掐诀祭出,消耗部分真元,就可以释放出因规则而挤压在符箓中的力量。 徐子青这几天便也是在练习掐诀的手势,以及分辨这几种符箓规则。 目前已然有了小成,不过若是要在宗门大比中显出能力,恐怕区区三种灵符是不够用的。 因此,他又开始向下逡巡,寻找适合的灵符,并且在识海中不断模拟出他所见到的灵符与他四季剑法配合起来会产生的能量。 云冽在旁闭目磨剑,并不给徐子青以意见。 他如今已达到了随时随地都能入定淬炼剑意的地步,只要沉心下来,剑意与他便不分彼此,互相印证,互有增益。 不多时,原只有两人的峰顶突兀地传来了另一股气息。 霎时间,徐子青回过神,云冽睁眼,两人一齐看向来人方向。 那处正有个身穿灰衣的少年恭敬站立,一副不敢造次的姿态。 徐子青知道,这少年素来谨慎,早先观摩了师兄练剑之后,就自觉离去了,不来打扰他们师兄弟两个修炼,如今若非当真有事,也不会未经传唤便贸然上来。 他就主动开口:“严霜,可有什么事么?” 严霜做小戮峰的仆役已久,已然很是了解此峰主人的寡言,便知道寻常时候这位主人的师弟出言,也能代表主人的意思。 于是立刻回报:“禀徐仙长,山下有人想要求见峰主。” 徐子青有些讶异:“有人要求见师兄?”他就看向云冽,既然是要见师兄的,他自然不能自己拿主意了。 云冽扫一眼严霜:“何人?” 严霜恭声说道:“那位前辈自报名姓,叫做骆尧。来到此地是为拜访徐仙长。” 这回徐子青越发惊讶起来:“求见师兄,拜访的人却是我?” 严霜垂头:“正是。” 徐子青不由看向云冽:“师兄,我并不识得此人。” 云冽道:“叫他到峰顶来见。” 严霜应言:“是。”说罢便转身而去。 徐子青仍在记忆中搜寻,但始终不曾寻到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呼一声:“说不得是他?”而后抬起头,对云冽说道,“云师兄,我在天工阁换取这一本《符箓通法》时,招待我的那一个仆役与另一仆役有所争执,似乎便提及了一位骆姓道友亦很想要这本通法,或者就是此人?” 云冽说道:“一见便知。” 徐子青闻言,就也不再多想,笑了笑:“我知道了。” 约莫等了半柱香工夫,隐隐约约就有陌生的气息传来。 很快,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峰顶前,逐渐走来。 徐子青对这位骆姓修士也有些好奇,他就看向那处,静待其人现身。 将人带到后,严霜很快离去。 那骆尧则站立当处,与徐子青遥遥相望,扬声道:“弟子居骆尧,求见小戮峰峰主与徐子青徐道友!” 他声音极是明亮,有如雏凤清音,悠扬悦耳。 都说相由心生,其实一人性情如何,自打这声音里头,也能窥一两分。 徐子青还未看清骆尧相貌,先闻其声,已是心里多了几分好感。 云冽不曾言语,显是将此事交予了徐子青来处置。 徐子青便也抬高声量:“骆道友请过来一叙。” 他的声音柔和,便是高声说话,也不会使人生出烦躁之感,平日里与人叙话时,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感觉十分亲近。 那边骆尧听到徐子青的嗓音,也是一怔,随后就抬起脚,快步走近了。 他此时,也看清了这一座峰顶。 只见此处遍地剑气,才踏入其上就是遍体生寒,是打从心底地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冰冷。就好似每一寸肌肤都被剑气割裂,仿佛就要四分五裂开来,更是在这种酷寒之下生出强烈的惊悸,心腑与眼瞳都不由得因此而收缩起来。 骆尧知道,这是因为峰顶的气势太可怕,那无处不在的杀念似乎要破开他的皮肉,钻进他的血脉深处,似乎要打碎他的道心,钻进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化作一头只知杀戮的邪魔! 他才刚刚踏上这小戮峰峰顶,就被这里的意境影响了! 骆尧深深地连续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这种感觉。 随后,他就看向给他这种感觉的人—— 那是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寒之气的男子,在他的身上,骆尧看不到半点属于人的情感,就像是一切情绪都被冻结,让人望之而生出畏惧。 他给人的观感,就好似是被无尽杀意包裹住的一柄利剑,虽然好像藏在鞘中,却因为杀戮太重,而让人无法忽视它给人的战栗之感。 可是骆尧也知道,方才他听到的声音,必然不是从这男子口中发出。 因此,他的视线就向左边移去。 在这峰顶之上,除了那冰冷如剑的男子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少年。 这少年穿着一身青衣,相貌俊雅,眉目柔和。他盘膝坐在地上,正向这边看来,其眼中有探询之意,唇边带笑,见之可亲。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平和,也有生机的暖意,气质与那男子几乎是南辕北辙。可也因为他正在这里,就让这冰窟死地一般的峰顶,显现出一分生气来。 骆尧来此之前也曾打听过,晓得小戮峰峰主乃是如今在天龙榜排行第五的绝世天才,金丹真人中的佼佼者,一位修炼无情杀戮剑道的剑修。 那么这个少年,就是传言相助其成就金丹的唯一亲传师弟徐子青? 149 就在骆尧打量徐子青的时候,徐子青也在打量骆尧。 骆尧今日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头顶一尊玉冠,腰缠一条玉带,神色看着很平静,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隐隐的傲气来。从衣着打扮到相貌气质,就好像是个凡俗界里的世家公子哥儿。同时他眼中又有一丝淡淡的隐忍之意,就给他增添了几分矛盾之感。 不得不说,这骆尧是徐子青所见过的那么多世家公子中,气势较为出众且不显得嚣张跋扈的一位。就算是散修盟的少盟主宿忻,也没有他身上所蕴含的这种奇异的沉稳与贵气结合的气质。 看清了骆尧的形貌后,徐子青对他的好感又多出一分。 而骆尧神情平淡,向两人微微欠身:“弟子居骆尧,见过小戮峰峰主。”再看向徐子青,“见过徐道友。” 徐子青的目光微动。 他此时听清了“弟子居”三字,心里就有些讶异。 这所谓弟子居,便是在十方阁附近群山之中建立起来的一片楼阁统称,是为内门弟子的居所。 而但凡是要居住在弟子居中的内门弟子,也都是不曾拜得师尊之人。 这个骆尧自称弟子居中人,便也是说,他也只是内门中最为普通的一名弟子罢了,没有师尊,亦无师兄弟、姐妹,孑然一身。 不过也因着是这样,这个骆尧背后多半没什么靠山,他的来意,大约也不会是极恶劣的那一种了。想到这里,这峰顶的气氛似乎也一瞬放松了许多。 云冽并不喜与外人交涉,故而仍是不语,只一颔首,就合上双目。 徐子青见师兄如此姿态,也就微微一笑,对骆尧说道:“骆道友不必客气,请坐罢。”这骆尧修为也在筑基中期,两人互称一声道友,也很是恰当。 骆尧闻言,便席地而坐。 毕竟云冽性情修为皆摆在那里,他倒不计较云冽的态度,何况他来到小戮峰上,原本也不是为了云冽,而是为了面前这一个与他叙话之人。 徐子青看骆尧这般泰然自若,就是笑道:“骆道友来此,不知是什么用意?” 骆尧此时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件东西所吸引了。 “这是……《符纹通法》?”骆尧声音有些发颤,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徐子青前方的那本黑皮古籍之上,周身的气息竟然一刹那显得狂热起来,“徐道友,我就是为此而来!” 在这个时候,不论是言辞委婉还是要忌讳什么人的,统统都消失了,骆尧的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一件东西,所以说出话来的时候,也就突然变得无比直白。 徐子青见他如此表现,不由得一愣。 这个骆尧,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 旋即他却有些失笑,此人原本那般雍容的公子做派,一见此书就变得癫狂,看着好似失了风度,其实却未尝不是他对符箓之道过于在乎的表现。 对于这一类专注一道之人,徐子青还是十分敬重的。 于是,在开口的时候,他就带了一丝笑意:“骆道友若是有什么见教,不妨与我直言。” 骆尧回过神来,面上好似若无其事,耳根却有些发红:“骆某失态了。” 徐子青也发觉他耳根处的变化,心里好笑,面上也是笑吟吟的。 骆尧轻咳一声,就说道:“这一本《符纹通法》骆某觊觎已久,早先为着它筹谋数日,才勉强凑够了功劳点,不想去换取时,却听闻已然被人带走,故而很是心急。”他像是已然想了许久,说起这串话时全然没有迟疑,“骆某对方打听,方知此书是落入了徐道友手中,又寻了许多人打探,才找到了徐道友的踪迹。” 徐子青微笑听他言说,并不打断。 骆尧语速越发快了起来,似乎知道自个的要求不合情理,但因着心中所望而不得不和盘托出:“如今骆某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徐道友能割爱将此书相让,之后就当骆某欠下道友一份恩情,日后若有所托,定然赴汤蹈火,也要完成。”说到此处,他心里更加紧张,手指也不由握得紧了,“自然骆某也不会让道友吃亏,若是道友有所需求之物,只消宽限数日,便是再如何困难,骆某也定然为道友寻来!” 他这一番话说出,可算是下了血本。 欠人情和欠恩情可不同,前者是情分,后者可算是托了性命了。更别提还不是以恩情换通法,而是在恩情之外,另有相同分量甚至是更大分量的交换之物。 能付出如此多的条件,就为了这一本通法,虽说是有些不妥的,但也着实算是有诚意了。 待骆尧说完,就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子青,一分也不肯错过他的神情,更是对他的回答一脸期盼。 徐子青听完,则是略为沉吟。 听了骆尧那一番话,他倒是看出来,此人对符箓之道极为痴迷。 所谓符箓之道,在众多人眼中也不过只是辅助之道。但凡是资质不错的修士,总是要以功法修习为主,而符箓、丹药、法器,皆为旁门手段,只要得用即可,并不会精心研习。 故而能在旁门之道上取得成绩之人,往往都是资质不佳的。他们于正道上已然很难有所进展,才会在仙途之处就选了其他的道路。 眼前的骆尧,虽不知他的资质到底如何,可单是凭他能够以一介不曾拜师的内门弟子身份就凑够能购买通法的天价……那要么是他人缘极好,要么就是他多年来攒下了不少家当,甚至在符箓之道上极有天分。 而不论是哪一种,都能证明此人的非同寻常。 何况骆尧对符箓之道这般喜爱,便是不去想他本身有多么不凡,徐子青也不忍让他错过他心仪的通法。 但是通法对徐子青也极有用,若是要他就这么让给骆尧,他也是不肯的。 徐子青想定了,就摇头道:“对不住,骆道友,通法于我而言亦很重要,故而不能相让于你。” 骆尧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他的眼神里,也慢慢露出了一丝凛然。 说来他其实早已想到,能花费这许多功劳点换取一部通法之人,定也是不肯轻易罢手的。可即便如此,他又怎能不去努力一二?如今努力过了仍然不能达成心愿,就让他满心郁闷的同时,也生出几分灰心来。 若是强抢……且不说宗门律令不允,就是以骆尧的性情,也做不出这种下作之事来。更莫说对方乃是一位亲传弟子,不仅师尊是金丹真人,就是这位做他亲传师兄的小戮峰峰主,也是普通金丹都招惹不起的人物。 渐渐地,骆尧眼中的凛然就变作了失望,又逐渐绝望起来。 不能得到这一部通法,他对符箓的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要很难得到较大的进展了…… 然而徐子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骆道友意下如何?” 骆尧的双眼,霎时变得明亮起来:“什么法子?你且说来!” 徐子青一笑:“我虽不能将通法交予你手,但若是骆道友有心与我一同精研,倒是没什么妨碍的。” 骆尧急道:“你愿意借给我瞧么?” 徐子青再摇头:“非是借你,而是与你同看。” 骆尧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徐道友的意思是……” 徐子青笑道:“骆道友要精研通法时,只管到我这里来就是。我如今初涉符箓之道,正缺少一人指点,若是道友来了,也能对我有所点拨。”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虽说不能将通法据为己有,可若是能经常参阅,倒也不错。至于其中要给徐子青指点讲解的,就算是参阅的代价,也不算什么。 骆尧原本不是敝帚自珍之人,能得到允许去看徐子青手中的通法,便觉得与对方回报一些也属正常。 只是他一旦研习符符纹起来,就是难以自拔,没日没夜,如何能够每日准时来去?可要是让徐子青带了通法去他弟子居里,又觉得没这个道理,就让他觉得有些为难起来。 骆尧就将心中疑虑对徐子青一说,徐子青闻言,也是一怔。 然后,徐子青看向云冽:“师兄……” 依他看来,自然还是能让骆尧留在小戮峰更为方便,不然每日单单是往返路程就已不短,他除却符箓之外,日日还要练剑,就更加麻烦了。 但他明知师兄不喜外人,性情冷清,也不愿意就这般随意将人留下,打扰了师兄的清静…… 云冽淡淡扫他一眼,开口道:“你可将人留下,只不得居于山腰之上。” 徐子青心中所思尽被云冽看破,当时便有赧然,而师兄这般体谅,又让他很是欢喜:“子青多谢师兄。” 云冽便又阖目,于识海中打磨剑意。 而徐子青则侧过头,问道:“骆道友以为如何?” 骆尧自然也没有不乐意的,当下点头:“那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150 自打骆尧入住小戮峰,徐子青每日过得就越发规律起来。 先是清晨随云冽练剑,约莫一上午过去,严霜就来送饭,用过后,下午就去山腰之下,到骆尧开出的洞府里与他一同研习,听他的指点。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徐子青对骆尧也有了不少了解。 原来骆尧本是凡俗界一个大家族的公子,身在嫡脉,自小聪慧伶俐,受尽千般万般的宠爱。不过到了十岁那年,家族里惯例要将所有子弟送往一处仙人观测验灵根,他的资质测出来,却是个不好不坏的三灵根,中等资质。 这样的资质在大宗门里看来确实不怎么好,不过若要拜入一个小宗门,却还是会受到重视。 当时那家族也供奉了几个小宗门,若要将子孙送去,自是没什么问题,骆尧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却是在一次意外之中,骆尧被卷入修士仇杀之中,几乎濒死。 不过骆尧也很命大,有个过路的炼气修士救了他的性命。那修士一手符箓打出,很快将那一群对战的修士打死,那等精彩场面,直看得骆尧是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事后骆尧被那过路修士灌了丹药救下命来,心里很是感激,便力邀那修士回去做客,一来二往间,结下了不错的交情。 那过路修士性子敦厚,并未看不起这尚未正式踏入仙途的骆尧,他自言也是为资质所苦,因而将视线转移到旁门之道上,而符箓之道便是其一。他见骆尧有些兴致,也不吝惜,就此将所会的符箓尽皆展示,让骆尧也如此迷上了那大法力的符箓之道,想要以此道立足。 两人一拍即合,数月相交后,过路修士不得不离去,骆尧依依不舍,此时方知原来那过路修士乃是二品仙宗五陵仙门的外门弟子。 五陵仙门是何等庞然大物?要想跻身进去,那是千难万难。可骆尧却不愿就此失去这至交好友,故而放弃那家族附近的小门派,一心往五陵仙门而去。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骆尧经历不少磨难,到底拜入五陵仙门,也被收作外门弟子,与从前那过路修士相聚。之后再经历许多年的苦修,终于筑基得入内门,也才能够获取宗门内部的绝多符箓资源。 了解骆尧生平之后,徐子青便越发觉得自个当年所受的苦楚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想一想,这许多修士都想要修炼成仙,汲汲营营都想要进入大宗大派,所经历之事根本是他不能想象的。 而徐子青呢? 他的确也算吃了苦头,并且也曾几度在生死关头徘徊。可这些他经历过的,那些散修只会比他经历得更多,他所见识到的人心险恶,也远远比不上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修士们。 徐子青再来细察自己的经历,就觉得当真是运气极佳。 他虽受了算计,却次次化险为夷;他虽举目无亲,却在踏入仙路后不久与师兄相遇;他虽被徐家所逐,如今却有缘直接做了亲传弟子……若是他在起步时比旁人胜过那许多都还不能争先往上,也未免太过辜负他之前所得了。 再次坚定道心后,徐子青跟骆尧学习符箓时也更加专注。 那骆尧的确是个符箓之道上的人才,颇几把刷子,当他看过徐子青舞剑之后,就精心挑选了十余种符箓,细细为他讲解。 其中下品灵符三种,中品灵符五种,上品灵符七种,都是威力极大且于诸多途径上都有用处、又有许多都与四季剑法相合的。 徐子青听骆尧讲解过后,就是茅塞顿开,霎时在此道上精进不少。 同时这骆尧也很是识趣,每日里就呆在山腰下的洞府里,足不出户,从不主动窥探小戮峰上诸事。当徐子青来请教,他便给他指点,徐子青不来,他便是抱着那本《符纹通法》苦思研究,痴迷若狂。 徐子青虽不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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