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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我想请教一下......这位河神先生是哪里人啊?” 紫衣少女没动,她身后的粉衣少女也没动,两人都瞪着一双乌黑的瞳仁盯着她看。 终于,那袁三娘动了。只见她一把抓过那船头的油灯,准确无误地扔向那纸船。油灯碎裂,船身遇火、连带着火油一起烧起来,瞬间便成了个火团,随即发出一声爆响,有火星子四溅开来。 肖南回一把揽过身旁的人俯身躲过,贾翰无人照应晚了半步,衣袍被燎着一点、连忙扑打灭火。 趁着这乱,那袁三娘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余下那少女和杂役各自奔逃,可无奈为了装神弄鬼,没了那盏油灯的画舫一片漆黑,惊叫踩踏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肖南回护着自己人退到船舱中,交代贾翰按先前计划行事。贾翰赶去船尾一声呼喝,一早便埋伏在江边的县役官差都点亮了火把,几艘快船从江边的芦苇荡里钻出来,迅速向着画舫靠拢。 行船至江上行事自然隐秘,但出了岔子同样难以脱身。此时此刻那袁三娘便是这瓮中的一只鳖,只消静待片刻,不愁抓不住人。 可不知为何,肖南回心底总有些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她正兀自寻思着,突然脚下一晃,整个船身跟着一斜,一声巨大的断裂声自船舱深处传来,随后是更多慌乱的声音。 不是吧?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她再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去查看,冷不丁被人一把抓住。 她回头,一身月白的清俊公子眼神沉沉地望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 她看向夙未脸色,意识到什么、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去看看是谁凿了船。你在这里不要动,贾翰的人马上就来了。” 但对方显然意不在此,声音里的温度跌到谷底。 “贾翰带了三四十人来,差你一个吗?你熟悉这画舫上的布局吗?你水性很好吗?当初过大沨渡的时候是不是就该干脆让你泅过去?” 她有些语塞,但看男子疾言厉色的样子又有些莫名。 她只是下意识想速战速决、弄清楚事情原委,并没有想太多。 “我也没有那般不济,当初从碧疆逃出来的时候,我还背伍小六趟过冰河呢......” 远处的火把还未靠近,她瞪大眼睛急声说着,却也看不见男子快要同黑夜融为一体的脸色。 沉重的断裂声再次响起,地板倾斜得更厉害了,先前那些不知躲去哪里的乐师舞姬呼啦一下子涌上甲板,混乱中整个世界都跟着左摇右晃起来。 抓着她胳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肖南回也没料到这画舫看着花哨实则如此不堪一击,她有些担心身旁的人,决定先将他送去安全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 她拉起他的手,一路踹开四散滚落的小几陈设,又粗暴推开混乱的人群往高处转移。 眼看快到船尾了,贾翰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她刚要出声呼喊,冷不丁底舱的窄门里钻出来一个人。 对方似是极匆忙,一出门走了几步才抬头,看见肖南回整个人也是一愣。 这画舫四周出船舱的地方修得极窄,只能一人通过。 狭路相逢,其实只要其中一人退开半步便能皆大欢喜,而她此刻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为难这船上的小厮杂役,只想一心追那袁三娘,于是率先跨出一步准备越过对方。 可谁知那麻脸杂役不知怎的,突然便从衣摆下亮出一把杀鱼刀来,直奔她身后而去。 肖南回闻声而动,险险拉着夙未躲过这一招,可谁知对方又不顾死活地扑上来。 这一回,她没留余地。 解甲藏在她背甲里都焐热了,是时候见见风了。 薄而窄的剑锋从她后颈衣领出钻出,干净利落地切开对方的进攻,随后调转剑锋、用剑柄击在了对方肋下三分。 那人踉跄着退开半步,咳了几声抬起头来,眼神却再次落在了她身后的人身上。 察觉对方意图的一瞬间,一种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狂躁突然冲上她的天灵盖。 她熟悉那种感觉,那是她的杀心。 经历过那许多事后,她已变得宽容平和,但唯有一件事仍不能容忍,就是有人对他刀刃相向。 他们能走到今天是很不容易的。若有人想要破坏这一切,她便留他不得了。 对方再次向她冲来的瞬间,解甲化作一道流光从他的喉咙贯出。 那杂役捂着脖子、踉跄着退到阑干旁,一头栽下船身前一刻,两只灰白的眼仍死死瞪着她。 水花声响起,江水瞬间便将尸体吞没了。 贾翰的船终于到位了,袁三娘和她那些犹豫着不肯弃船逃脱的手下一并被逮了个正着,众人回到岸边时,那艘画舫大半已沉入江水中。 贾翰的手下还在江面上巡视着,他坚信那“河神”定不会放着纸船里的金子不管。可眼瞧着天已蒙蒙亮起来,众人还是一无所获。 黑乎乎的江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就连一只露背换气的鱼也瞧不见。就在贾翰已准备下令返回的时候,江面上终于传来动静。 “逮到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江面,只见三两官差押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往岸边游来。 沮水河的“河神”上岸了。 像那落了网的河虾、上了钩的鲈鱼、翻了盘的王八,被毫无尊严地五花大绑、扔到了码头上来。 袁三娘起先一口咬死不知道什么河神的事,后来见最后的尾巴也被捉住便怂了起来,只是仍不承认畏罪弃船逃跑,只说自己是做偏门生意,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所有人折腾了一宿都疲惫不堪,唯有肖南回精神抖擞、看样子还能不眠不休地奋战个三天三夜。 “你给我老实交代,兴许还能少受点罪。” 她这些时日在地牢潜心修学,颇得李四酉真传,审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矮个子蓄着八字胡的“河神”已有些萎靡不振,再也不想重复那已重复无数遍的自白。 “姑奶奶,我说了你也不信,你放过我吧,让我被那官差抓走不好吗......” 肖南回自有打算,不问个清楚明白怎敢放人? “那你先前要那些男童女童做什么?!说,是不是把他们......” “冤枉啊女侠!”八字胡就连求饶都没什么力气了,几乎是在哼哼,“总共就三个小叫花子,都是我花了三两碎银雇来搭戏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啊。” “搭戏?你一个装神弄鬼的大骗子,还需要三个奶娃娃来搭戏?” “是真的,不信你差人去找那三个小兔崽子问问就知道了。虽说这河神不是啥有名有姓的,好歹也是个神仙,我若不来点真格的,谁会信我的、听我的呢?” 肖南回抱臂打量对方。 除了水性确实不错之外,她实在瞧不出对方有什么本事。可正因为如此,她心底的疑问就更深了。 “你若办不成事,便是活人祭搞得再红火也不会有人信你。” 小胡子心虚眨眨眼,许久才小声道。 “不是我......是旁人。” 她的手臂慢慢放下,声音沉沉。 “什么人?” “沈家您知道吧?那当年何等风光啊,谁曾想今年开年便遭了祸,都说是宫里那位的意思呢。他说自己是从霍州沈家逃出来的家仆......” 肖南回脸色一变,神色也变得凌厉起来。 “他人呢?!” 小胡子吓得有些结巴,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身后江面。 “人方才、方才让您一剑给宰了呀!” 肖南回脑海中闪过方才那麻脸杂役和对方怪异的反应,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其中原委。可不远处的江面上,那艘歪斜的画舫已尽数被江水吞没,只留几片破碎的纸花还漂在水面上。 她与夙未对视一眼,后者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思。 “你说是他帮你做这河神,又是如何帮的?” 小胡子瞧一眼那问他话的文静公子,下意识就想胡扯两句,随即便被他一旁那凶神恶煞的女人给瞪了回去,半晌不情不愿地交待道。 “怎么帮的我也不清楚,只是他好像有点未卜先知的本事,给人算些小事都准得很。他不喜欢抛头露面、又想赚点大的,就叫我代劳,我就出了河神这么个主意,他也觉得行......” “那他......有没有藏着些什么东西、不让你瞧见的那种?” “好像是有的。就手掌那么大一破瓷瓶子装着,可他从来贴身带着、死活不肯让旁人沾手,我也就远远瞅过一眼,真不知道装的是啥。” 肖南回打量着那狼狈的“河神”,觉得他应该是没有说谎。 沈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对方若是想藏些什么秘密,断然是不会让一个外人知道的。 只是如今,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那瓶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了。 ****** ****** ****** 日头升起,沮水江畔又是一片忙碌,瞧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 北上湖陵的大船今日启航,不少船客穿梭往来,一旁的市集生意正是红火。 肖南回照例采买了不少东西,临上船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匆匆交代夙未几句便又冲回市集里。 半刻钟后她返回码头,却不见了那人身影。 起先她以为对方是闲的有些无聊,四周去转转。可细细回想,其实他向来对旁的没什么兴趣,便是赶上百里路,他都能一个人在马车里端坐着。 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虽说这一路走来暗中一直有人打点,但难保不会万中出错。被逮进县衙地牢就是前车之鉴。 他虽然远比她冷静聪慧,但并不了解这江湖险恶,更没多少混迹其中的经验。若只是遇到些个寻常小贼也就罢了,就怕...... 她不敢往下想了,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急,一头扎进那集市里,挨家挨户地寻觅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额头已沁出汗来,终于在回头张望的时候看到了他。 三四条巷子外,他就静静站在一处算卦的摊子旁,月白的袴角已湿了一半。 她推开人群、艰难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 “你一个人跑出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叫我好找!”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他其实早就看见她方才四处奔跑、一脸焦急的样子了。 但他就是没有出声。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方才你经过那杀鱼的摊子时,我便看见你了。” 肖南回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她心性简单直率,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给自己寻到了一条非常合理的解释。 她挑起半边眉毛,将手里方才买好的蜜柑塞到对方手中。 “我懂......” 不就是先前在江上的时候,她因为那袁三娘赌气、不肯喂他吃那蜜柑嘛。 然而男子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却有种许久不见的隐痛。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痛究竟是什么,便被他拉入怀中。 “不,你不懂。” 数年前那长达月余、如同炼狱一般的煎熬,令他至今仍常常会深夜从梦魇中惊醒,仓皇握住她的手后许久才能平息。 这不公平。 他曾遭受的煎熬她不懂。哪怕只是那煎熬的万分之一,他也想看一看她因为寻不到他、害怕失去他的样子。 她确实迷茫,迷茫中又有些好笑,下意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你又怎么了......” 可下一瞬他便松开了她,再看向她的时候又已恢复如常了。 “未翔那边又来信了。” 他一打岔,她果然便忘了计较,急急接过信筒熟练拆开,一目十行地看着。 “漳州那边又有三个线报,说乌溪山下有狐仙化作人形、夜行千里,专掳貌美少妇。这我瞧着不像,倒像是采花贼。还有这个......” 她说着说着觉察出有些过分安静、抬起头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男子一边剥开一只她买的蜜柑,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听着呢。” 肖南回又低头念了一会,对方仍旧兀自吃的起劲,半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夺过那剩下的半只蜜柑一股脑塞进嘴里。 “到底你是裘家后人还是我是裘家后人?!皇上不急急太监......” 她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连忙止住话头。 但他已经笑了。眉眼生动飞扬,蜜柑橙红色的汁水染亮了唇角的弧度。 “皇上是谁?太监又是谁?” 她气昏了头,口不择言起来。 “皇上是你,太监也是你!”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夫妻本是同船渡,偏偏你水性又不好,怕是没得再选了。为夫倒是不介意,就怕娘子你喊得这样大声......” “你、你、你!” 论脸皮的薄厚程度,她确实还有很大的修行余地。 “船要开了。” 女子酝酿了许久反击只得不了了之,拉着男子打码头匆匆而去。水波中掠过一双紧紧嵌在一起的人影,惊得瞌睡的水鸟呼啦啦地飞起一片。 沉舟侧畔,白帆徐徐而过。 船在水波中就这样行远、行远,直到消失在天光水色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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