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月内教她瞧了个遍。 肖准的反应逃不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那余右威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 “青怀候这是何意?难不成康王一族的遗孤都比不上这逆臣贼子的性命?祭典上的一箭何其凶险,若非我那甥女为陛下挡下一箭,后果不堪设想。青怀候如今若要为那白氏求情,又将陛下的安危置于何处?” 大殿外,白允的嘶喊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如肖准就此沉默,白允就算没有即刻送上刑场,也势必会被毒打至死。 可如果他开了口,要么便是坐实他与白允的私情,要么便是承认了两人暗中勾结的事实。 在每个人的呼吸都被刻意放轻缓的时刻,就连那青铜刻漏的滴答声似乎也被无限拉长。 终于,她听到肖准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回禀陛下,映水重楼,是臣......” “是我带入别馆的!” 肖南回半张着嘴,等到那话音已经落地,才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的。 和方才的哗然不同,此刻的大殿之上如渊中深潭一般死寂。 肖南回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在这一刻突然便放缓了下来,就像是先前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如今终于落下,直直将那最后一点悬念斩为两半。 她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许治的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着明显瑕疵的赝品。 “你说梅花是你带入别馆的,意思是承认了谋反之事与你有关?” “并没有。”肖南回飞快否认,声音却异常的平稳。她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头脑清楚、冷静自持过,“我嫉恨义父时常往别馆去,也知晓白氏最喜梅花。前些日子在梅府机缘巧合得了几只映水重楼,便想拿去羞辱她一番,没想到无意中铸下大错。” 她的话方一出口,夙平川的声音便近乎愤怒地在她身后响起。 “你胡说!那日在梅府你明明......” “左将军何必自欺欺人?”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一边用如此恶毒的语气说话,另一边心却在滴血,“你那外祖年事已高、眼睛又不方便,我偷得几支梅花还是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的。” 夙平川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这大殿之上唯一会为她开脱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肖南回嘴角的讥笑变得苦涩,又轻描淡写地为自己的罪责加上一笔。 “臣曾假借习射之名潜入别馆,当日黑羽守备皆可作证。” 此话一出,就连鹿松平也不由得看向她。 大殿之中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审判、轻蔑和一点看好戏的意味,将她的背脊压弯、压弯,直到与那漆黑的地面融为一体。 神像下的男子仍未开口说话,她不知道此时的他面上会是哪一种表情。 她也不敢去看,既怕看到一张失望嫌恶的脸,又怕看到的是一副如那神像一般无悲无喜的面容。 “陛下。”肖准的声音离她很近,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臣的义女从小由臣教导,今日之事,臣身为肖府之主不能事先体察情况,有不教之过、未察之失,臣愿替她接受惩罚。” 那许治却突然仿佛心生慈悲、又秉承公正了起来,就连眼角的那丝阴柔之气也比以往更胜:“听青怀候话中的意思,怎么倒有些代人受过之嫌?肖家忠烈之门,陛下想必也不会不念旧恩、胡乱贬斥一番。此事归根结底,是你义女之过错,你就休要纠缠其中、令陛下为难了。” “青怀候,孤本不欲令你为难,只是此事牵涉外邦之女无故遭殃,孤必须给康王遗族一个交代。白氏或可免于一死,但你肖府需得有人为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你便在这其中做个选择吧。” 若罚肖准,势必要看在他候位的面子上,酌情减轻处罚。这对于在场的某些人来说,是不可能轻易作罢的。 肖南回没有侧头,也能感受到肖准此刻的挣扎。 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那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是什么了。 她赶在肖准开口前,将那选择说了出来。 “罪臣肖南回愿领受任何责罚,请陛下降罪。” 许久,肖南回都没有听到回应。 她跪伏在地上,看不到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缓缓起身。 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注视着眼前的情形。这是今日这出大戏中,最令人看不透的一幕。 夙未慢慢走下石阶,月白色厚重的披风在他身后滚落一级级台阶,威严地悄无声息。 他走到离她足够近的位置,声音近乎就在她的头顶上方。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你可听说过髃骨之刑?” 肖南回身上一抖,双手指尖用力扣向地面。 髃刑,军法之一,不是众多刑罚中最要人性命的一种,却是对习武之人最为残忍的一种。 行刑者以劈开的新竹为刑具,行棍仗之法,看似不如军棍凶险,实则柔韧中暗藏杀机,每一击都能准确落在受刑者的肩胛与巨骨交接处,时常会打断受刑人双肩经脉,使之终生失去发力用兵的能力。 “此事因弓箭而起,便罚你终生不得拉弓弋射。可算公平?” 这声疑问中似乎带着一丝隐忍不发的情绪。 群臣更是迷惑,帝王定罪,还需要去询问一个罪人是否公平吗? 然而此刻的肖南回并不能体察这其中细微,她只知道皇帝在等她的回应。 他在等什么?等她求饶吗? 可她不会求饶,也不能求饶。 她努力将恐惧压下心底,开口时才发现那声音已不像她自己的声音。 “公平。” “好。”月白的披风在她面前一扫而过,只留下一点稀薄的影子,“光要营右将肖南回,玩忽职守、擅入重兵把守之地,有勾结之嫌,然念其西伐有功,又有侯府担保,暂不予追究。革去右将军一职,贬为营护卫,按军中律法行髃骨之刑,即刻领罚。” 她献他以纯白的牺牲,他报她以漆黑的地狱。 “肖南回,你可认罪?” 他似乎是最后一次发问。 而此时此刻的她匍匐在地上,连最后一片尊严也已经凋落破碎,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臣,认罪。” 空气中似乎有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沉默,过了许久,帝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这一回,已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来人,拖她下去。” 第110章 冬日里的日出总是来得晚一些。 焦松县帝王行宫外的官道上,各个文臣武将的车驾正挤做一团候着他们的主子,赶车的小厮们哈欠连天,呵出的一团团白气令人睡意更浓。 而此时的行宫宫墙内,气氛却是另一番光景。 亲眼见了方才那大殿上的那一遭,所有人无不战战兢兢、疑虑重重。 人人都在暗自思忖着,白氏这桩理不清的案子究竟会不会有哪道关、哪道坎,将自己给绊了进去。 于是乎,殿前方才散场、互相点头告辞,转眼便又一个个转悠到了偏殿,等着或许能面见上帝王表一表忠心,外再探一探是否对自己有凶险。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短暂忘记了一件事:皇帝向来是不喜欢见人的。 私下面见臣子,更是少上加少。 众臣在偏殿外尴尬地站了一会,又只得互相点头告辞,带着忐忑和一身寒露白霜回别馆去了。 送走最后一名大臣,单将飞将手中奏牍捧入殿内,又小心阖上殿门,屏退了守夜的宫人。 许是听到些响动,内室珠帘后,软塌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 外间的内侍官听到响动掀开珠帘走近来。 “回陛下,卯正一刻了。” “都走了?” “都走了。”单将飞将奏牍放到一旁,取了一旁小炉上热着的汤盅、小心端了过来,“这是早前就让人熬下的,陛下从祭典开始就滴水未沾的,好歹喝些热的暖暖胃。” 帝王没有拂了内侍官的好意,就着那汤盅里的瓷匙啜了两口,目光落在那几卷简牍上。 “都是些什么?” “只有姜司正言明是对这次祭典用度的报备,其余的小的不知。” 天成司正负责历来大小祭祀和朝拜的规章用度,按理说,若是年年相同,倒也没有必要上疏奏请。只是今年有二为破例,其一便是选址焦松,其二便是玥河送神时燃放的烟火。 天成建国以来的晦日祭典上,从未有过燃放天灯烟火的先例。但皇帝开了尊口,谁又敢不给安排上呢?可安排过后又怕皇帝忘性大,转头再来怪罪,于是乎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便连账本这等啰里吧嗦的东西也都舔着脸送到跟前,为的不过是图自己的安心。 单将飞有意将那竹简拿远了些,不动声色地灭了几盏灯。 “不早了,两个时辰过后便要启程赶路了,陛下何不小睡片刻?这几卷也不是什么急事,回程车上再瞧吧。” 帝王却已放下汤盅,伸出修长细白的手来。 “无妨,现在便拿过来吧。” 单将飞无法,内心将那几个光吃饭、不干活的礼官又编排了一番,将那几卷奏简捧了过去,又递上。 帝王拿起竹简的动作很慢,眼神间却在字里行间跳动得极快,显然已是做惯了此事。 他一边瞧着竹简上的字,一边突然开口问道:“司寇今日掌刑的是哪位?” 男子话一出口,多年跟随的内侍官便已心下明了。 “陛下放心,崔恩是宫中的老人了,我要他留了手,他自然懂得分寸。” 男子没有立刻接话,只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里的竹简。 一卷、两卷......看到第三卷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偏殿内十分安静,上好丝炭在炉中安静地燃烧着,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外面可是起风了?” 单将飞走到窗前摆弄了一番窗棂上的钩锁,又瞧了瞧窗外檐牙角上的铃铛:“今夜静得很,半点风声也没有。” 帝王盯着那琉璃灯盏中跳动的烛火。 四周寂静无风,那烛火却无风自动,片刻后又恢复了宁静。 简牍“啪”地一声被扔到一旁。 “你唤未翔去偏门瞧一眼,见人出了宫门便回来报我。” 单将飞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 “陛下是说让丁中尉......” “对。” 内侍官面上显出遮掩不住的急色:“陛下近卫众多,派个旁人过去查看也是一样。圣驾再不多久便要离开此地,那贼人却又还无下落,小的担心......” “阿飞。”帝王少见地唤了他的名字,“莫要耽搁。” 他很少听见自己的名字,上一次这样唤他,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紧要关头了。 “是。” 内侍官拿出几分同年龄不符的沉静严肃来,脚步不停地往殿外去了。 帝王的手指叩在案上,在寂静的偏殿里响起单调而令人烦躁的节奏。 嗒、嗒、嗒。 肖南回模糊的焦点渐渐汇聚在眼前的青石砖上,她看见黑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坑洼处,已经积成了一小洼。 那是她的血。 “肖营卫,已经结束了。” 掌刑的讯吏第三次唤她,她那已经飘出身体的灵魂才仿佛一瞬间回到躯壳当中。 肖南回从刑凳上爬起来,手因为抖得太厉害而没法子去将堆在腰间的外裳拉回肩上。 那讯吏倒是仁义,上前替她将衣服整理妥当,又唤了个宫人过来。 “现下宫门外面应当还聚着不少人,营卫若还能行走,小的便教人带您从西侧门出去。” 肖南回艰难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有劳了。” 讯吏客气回礼:“好说。一个时辰后大军拔营返程,肖营卫莫要耽搁了。” 她浑浑噩噩地应下,跟着那宫人手里的一点光亮走出了行刑处。 赤州才出正月,正是出寒未出尽的时候。 凌晨的寒气透人衣衫,没一会的功夫,肖南回便觉得自己颈下肩背上的血都凝在了皮肤和衣料之间,一动便是拉扯钻心的疼。 然而锥心的痛也比不过她如今心中的那股子悲凉,她的胸口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肉,那里曾经有满满的温暖和回忆,如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试着说服自己,肖准也是别无他法。 他想保肖府上下平安,又想留得白允的性命,如果这惩罚不落在她身上,势必是不得两全的。 她失去的可能只是一双挽弓的手,而白允则会没命。 她是这场博弈中最划算的那步棋子。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今夜这行宫内的路似乎格外漫长而难熬,石板路走了许久,又拐进一条小路。 小路到了尽头分作左右两条,分别通往两道不起眼的耳门。 肖南回下意识便要往右便拐,可那引路的宫人却站在了路左。 “肖营卫,路在这边呢。” 肖南回有点恍惚,她依稀记得来的时候,似乎走得是东边的那道耳门。 “西侧门要绕开后花园,那处落了锁,晚上是不许外人进的。” 疼痛令她的反应比平日里慢了不少,没有多想,她便抬起沉重的腿往左侧而去。 四周漆黑一片,正是黎明前最晦暗的时候。 那耳门后的路上一盏宫灯也无,空气飘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起先,肖南回以为是自己的脚步滞涩,才迟迟没有瞧见行宫的宫门,但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终于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周围太过安静,除了她与那宫人外,竟连一丝人声都捕捉不到。 若是临近宫门,至少会有守夜侍卫巡视的声响,不会如眼下这般死寂的。 肖南回停下脚步,努力让声音听上去镇定一些。 “请问此处可是通往宫门的路?为何走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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