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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但他手摸到袖子里揣的东西,还是鼓足勇气递了过去。 瘦小的手掌慢慢展开,手心是一团已经攥得有些发皱的翠绿。 “这个给你,这是阿韵姐姐的东西。” 安律的眼神瞬间变了,下一秒便像饿狼一般一把夺过那东西小心展开来。 绣着玉簪花的帕子。 细密的针脚栩栩如生,只是那玉簪花却不是白色,而是暗褐色。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安律抬起头,打量着金豆儿。 “为什么给我......” 金豆儿看着那帕子,似乎想起以前的事,圆溜溜的眼睛里有着一种依恋的情绪:“阿韵姐姐以前对我很好,她是整个楼里对我最好的人。可惜我太小了,救不了她......这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件东西了,你若也想她便留着吧,权当是个念想。” 安律看着金豆儿,对方的年纪其实也就比他小几岁的样子,但身量却矮了不少,这是长期干重活、却吃不到什么有油水的食物才会有的样子。 他自己也过过那样的苦日子,但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金豆儿没有留意对方微微变化了的眼神,下意识答道:“就......看你一个人出了楼,便跟着送菜的李伯过来的。” 那就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吧。 安律踉跄着站起身来。 丁未翔下手很重,他胸口仍隐隐作痛,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将那翠绿丝帕小心叠好贴身收了起来。 “金豆儿。”安律低声唤道,声音有种兄长般的柔和慈爱,“到我这里来。” 金豆儿有些怔然地看着安律,眼前的人长得本就和安韵有几分相似,先前表情生疏自然有些令人胆怯,如今流露出温和的一面,便教他想起从前安韵对他说话的模样。 金豆儿的脚不由自主地向这哥哥般笑容的男孩靠了过去。 安律张开怀抱将他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地像是一曲哄小孩子入睡的童谣。 “谢谢你为我姐姐做的一切,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金豆儿原本快要闭上的眼蓦然睁大,随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身体中流走,他的瞳孔渐渐扩大开来,像是两个空落落的洞。 安律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我一人便足够了,你安心去吧。” 第28章 夕阳西下,天地间万物昏黄、影子狭长。 穆尔赫渡口旁的最后一趟渡船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启程了。 湍急流淌的昏河已没有浮冰,雨季过后浑浊的河水正在慢慢变得清澈。肖南回望着那暮色沉沉的河面,一时有些感慨。 数天前,她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在短短时间内经历如此多的波折。 身后不远处,郝白将那李景生捆好安顿在船上后,走下船来与众人告别。 “此行得完成家中族老所托,还要感谢各位相助。今日再次分别,便不知何时才是再见之日了。” 钟离竟轻轻回礼,礼数做得是十足的漂亮。 “有缘自会再见。只是不知再见之时,当称呼公子哪方称号呢?” 郝白爽朗一笑,牙比脸倒是白上几分:“在下本名瞿墨,只是家中很早便定下规矩,在外行走不得使用本名。郝白乃是在下行走江湖的名字,各位日后还是唤我郝白便可。” 肖南回在一旁听得偷乐。 墨这字起得好哇。毕竟生的那样黑,怎么好意思叫“好白”呢? 郝白似乎察觉肖南回的表情,目光悠悠转了过来:“不知下次见面,在下是要称呼姚兄公子还是姑娘呢?” 肖南回瞬间正色:“郝公子说笑了。在下的名字虽不似姚公子那般传神,但也不至于让人听成是个女子姓名。” 肖南回知道,对方一介医者,要知自己是男是女还是易如反掌。只是这厢打死也不承认罢了。 江湖之中,谁还没层皮面呢? 郝白眨眨眼,故意露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做作地捂着胸口:“想不到姚兄竟是如此看我。想我出生时确实是黑了些,但也不至于用个墨字。奈何名字是爹娘所赐,实在推诿不得,可我内心还是欢喜别人唤我郝白的,与人结交也都是用这个名字,万万没有欺骗之意。” 哼,狡辩。 肖南回微微一笑,准备“送客”:“郝公子不必同我解释,咱们这一路虽然坎坷,但也算是圆满,便权当是结了个善缘。日后......” 肖南回本想客气说句山高水长、后会无期的话,不料对方却接过话头顺杆爬起来:“日后定是要去阙城好好拜访姚兄,到时候姚兄可莫要忘了我。” 真是厚脸皮。 没成想,对方竟然下一秒真的厚着脸皮开口了。 “还有一事,虽是不情之请,还望姚兄多多帮衬。” 肖南回一脸警惕:“何事?” 郝白指了指不远处和伯劳一起溜达的吉祥、花虬:“在下此去归乡急的很,万不能像来时那样悠哉。渡口买马不易,可能又要耽搁些时日,想请姚兄割爱借马一用,待我抵达家中后,定想办法尽快归还。” 借马? 肖南回有些为难:“倒不是割爱不割爱的问题。我这马脾气有些不好,外人恐怕不大好驾驭......” 眼瞅着郝白的脸便垮下去,渡口最是往来繁杂,大家都行色匆匆,确实少有人可供相求,她犹豫一番还未开口,冷不丁一个声音淡淡插了一句。 “姚公子那小厮不是还有一匹马?不如先借了郝公子。” 肖南回瞥了钟离竟一眼:“花虬不在,伯劳骑什么?” “伯劳小兄弟可以骑姚公子的马,姚公子若是不嫌,可与我同乘一车。我们都走旱路回阙城,应当是顺路的。”说罢顿了顿,好死不死地又加了一句,“在下的马车绝对宽敞,姚公子可以放下顾虑。” 教他这两头一堵,肖南回如果拒绝,倒显得她十分小气计较。 对了,还有秘玺。 横竖她还要看着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若真让那人独自待在车上,真搞不准对方到时候是不是会耍花样。 她可比不得那些个七窍玲珑心,还是用自己的眼睛盯着的好。 “也好。”肖南回点了点头,略微交代了一番,便将花虬交给了郝白。 郝白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末了偷偷塞给肖南回两个大盒子,说是谢礼。 待他安顿完马匹,时辰刚刚好。 渡船缓缓驶离岸边,郝白那惹眼的一身白衣在船尾亮闪闪的,最终也消失在河对岸的方向。 河岸上来往的商旅在这最后一艘船离岸后,便散的七七八八,只剩零星几个在收拾码头上的缆绳。 丁未翔将重新套好的马车赶过来,欲搀扶钟离竟上马车,碰到对方的手时顿了顿。 手下肌肤冰冷似雪,他下意识去探脉象,却被对方躲开。 “无碍。” 丁未翔的脸可以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但那人不让他碰,他便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得单膝下跪请罪。 “属下没能顾好主子,实在罪该万死。” 钟离竟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并不会追究。 这人就连生病面上也没多大变化,只那双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恹气。 此时伯劳也已上马,肖南回抱着郝白给的盒子走近前来,刚想说自己占用人家马车,一路上要添麻烦了,就接到丁未翔两道刀子似的目光。 肖南回脸上的笑僵在那里,将还没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钟离竟已经钻进车厢内,丁未翔又狠狠看了肖南回两眼,从另一侧翻身而上,再也不看她一眼。 肖南回挠挠脑袋,只得自己爬上了马车。 车厢内安安静静,显然是隔音密闭做的良好,四下干净整洁,半点多余的东西也瞧不见,钟离竟坐在靠左的位置,轻阖着眼,听她进到车厢里,也为多说一句话。 马车动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他们要尽快赶在天色全黑前到达霍州边境,中途估计不会再停车了。 透过窗子的光线渐渐由暖转冷、黯淡下来,车厢内一时安静,肖南回坐在那人身边,有点不习惯这种奇怪的氛围。 她脑海中闪过方才夺取秘玺时的情形,有些没话找话地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没杀安律?” 钟离竟与她之间隔着一个软垫的位置,虽只看得半个侧脸,却也能领会到那标志性的波澜不惊。 这问题没头没尾,但他答得很快,像是根本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 “即使是落单的蜂也总会有回巢的一天。” 果然,他并不是真的放过安律,只是在等更大的鱼上钩。安律只是他放出的饵罢了。 许是因为那孩子同自己一样也是无父无母、漂泊多年的可怜人,她心中多少还有些怜悯之心:“那个其实吧,我觉得安律也才十五六的年纪,未必有那么多心思,反正东西已经到了我们手里,估计那个利用他的人也不会再找他了。而且他人在霍州,你若是回阙城了还要盯着他,也是诸多麻烦,你说是吧?” 钟离竟没说话,似乎连脖子都懒得转一转,只眼珠向她瞥了一眼,传递了个眼神。 肖南回认识这种眼神,这眼神叫“你懂个屁”。 哼,不说就不说,本来也不关我的事。 她刚转过视线又突然停下,再次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果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钟离竟看完她后便闭上了眼,嘴唇也有些苍白,额角的发丝都湿了,似乎在出汗。 “喂?” 对方没什么反应。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臂,却隔着衣料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热度,再一摸额头和手心,都是滚烫。 肖南回吓了一跳,赶紧喊人。 “丁......” 后面两个字还没喊出来,嘴便被人一把捂住了。 “叫什么?还没死呢。” 肖南回颤颤巍巍地回头,撞入一双漆黑的眼。 钟离竟灼人的呼吸就在她耳边,近的她能看到他被冷汗打湿的睫毛。 难怪他从上车后就一动未动,显然已经难受至极,应当是在沼泽的时候受了风寒,之前没得喘息只能一直撑着,现下这是撑不住了。 其实认真算起来,从前天夜里朱明祭结束,到昨日追着邹思防进了沼泽地,再到今天已是黄昏时分,他们将近整整两天两夜未合过眼。 这人,倒真是能忍。 钟离竟冰凉的手指从肖南回的唇上缓缓移开,轻轻往角落里一指。 “那边箱子里有几个瓷瓶,拿绿色的那只给我。” 看在对方是个病人的份上,肖南回没计较那近乎发号施令的语气,将车厢一角的巨大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把药递到那人手上。 “都这副德行了,方才为何不说?好歹能回城里请个郎中,非要等到了这荒郊野外的受罪。” “赶时间回去。”钟离竟熟练打开那瓷瓶倒出两颗药丸,水也不喝直接服下,“何况受罪好过送命。” 肖南回默然。 他说的没错,现在他们看似大获全胜,实则仍危机重重。 只要没走出霍州地界,一切便不算尘埃落定。安律的事未必只有他们知晓,还有安律身后那最终也未现身的神秘人,此刻是否也在暗处看着他们呢? 想到这里,她原本有些困顿的神经又立了起来,郑重摆了个军中打坐的姿势,隔三差五就撩开车帘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然而马车那规律的摇摆和频率相同的噪声实在催人入睡,肖南回挺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样子,便倒头睡得人事不省了。 一旁从服了药后便安静休息的人缓缓睁开眼,瞧一眼瘫在地上的某人:高高束起的头发散了些,衣服被压在身下拧得厉害,整个人像个宿醉的酒鬼一般,唯有那张脸在熟睡中柔和下来,倒不似醒着时那样凌厉。 其实,她最凶悍的时候都称不上凌厉二字,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在逞凶罢了。那是没有受过伤害的人才有的神态。下手虽重,心却狠不起来。 钟离竟瞧了一会,突然便从一旁扯了块毯子往地上那人身上一丢。 毯子落下,将肖南回的脑袋盖了个严严实实。 车厢里似乎这才真正平静下来,钟离竟换了个姿势,轻轻闭上了眼。 第29章 肖南回是被憋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胡乱扯了一旁的毯子,那毯子结结实实蒙在她脸上,直把她捂得胸闷气短。 她掀开毯子坐起来,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但那人的姿势几乎和自己睡着前没有两样,呼吸也甚是平稳,看起来也睡着了。 见对方没什么动静,肖南回干脆明目张胆地观察起对方来。 不得不说,钟离竟的睡姿及其良好,即使是在病中有些昏沉,他也自始至终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脑袋都不带歪一下的。 这让她想起以前在冢山时候见过的采药人,那些人为了采到珍贵草药,常常要攀爬高山几天几夜,晚上便睡在峭壁岩缝之间,睡前必须将自己捆绑结实,因为睡熟后稍有翻动便有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眼前这人嘛,气质姿态都甚高,看起来绝对出身显赫,可不知为什么,偶尔却会流露出一些吃过苦、受过折磨的感觉。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肖南回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那人腰间。 不知他身上会不会带着些腰牌、玉佩之类的东西,或许可以寻到些蛛丝马迹。 肖南回吸口气,轻手轻脚地向那人方向挪去。 刚移动了半毫,车厢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打开了。 与此同时,钟离竟的眼睛也睁开了。 肖南回像被凌空一击一般飞速退回原位,后背笔直地靠着车厢的侧板。 门旁的丁未翔挑了挑眉,眼睛将车厢内扫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这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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