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02章 逼上梁山 李桑若的眼神,此刻明亮而温柔,仿佛有一道光,撕开了暗夜的口子,就那样落在唐少恭的脸上。蒝 “嘘……” 远处的人声此起彼伏。 有人发现了唐少恭的侍从,追了出去。 一直到他们将人引走,唐少恭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动。 李桑若也没有。 就那样靠在他的怀里。 汲取着此生唯一,也许还是最后的爱和温暖。蒝 “多谢你,少恭叔。” 唐少恭没有说话,垂目看她一眼,等周遭平静,这才抱着人快速掠过回廊,往更深的夜里走去。 李桑若对这座宫殿极为熟悉。 唐少恭带着她走的是东边的重光门,平常是宫里下人拉夜香和污水行走的所在。 夜深人静。 重光门内外安静得仿若无人。 夜灯在寒风中微微闪动,如同鬼火。蒝 唐少恭没有靠近,依旧躲在暗处。 “太后,我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出不得半点差错。” 李桑若抿唇,朝他点点头。 唐少恭道:“等一下,会有人来带你扮成宫人离开。你什么也不要问,只管跟着他走……” 李桑若问:“你呢?” 唐少恭眯起眼,“我不走。” 他望着层层叠叠的屋宇飞檐,冷若冰霜。蒝 “今日我和李宗训,必须死一个。” 李桑若心里一跳。 看着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唐少恭对她而言,满身都是谜团。 除了知道他是李宗训的心腹,李宗训对他视若肱股,旁的,全然不知。 所以,上次唐少恭从李宗训手上救下她,今夜又冒险带她出宫,是李桑若很难理解的。 “我不懂。少恭叔为何要这么做?就算我是裴獗的妹妹,你也犯不着……”蒝 说到这里,她双瞳惊变,好似这才回过味来。 “难道少恭叔是裴獗的人?” 唐少恭低头看她一眼。 “太后不必懂。” 又道:“见到雍怀王,你记得替我带句话……” 李桑若眉头蹙起,双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少恭迟疑一下,才道:“谢家军枉死的冤魂,都在天上看着。”蒝 李桑若喃喃,“谢家军?哪个谢家?南齐谢家?” 唐少恭沉下眉眼,轻轻将她放下,坐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突然地,说了几个字。 “对不住你了。” 李桑若尚未反应过来,一片火光便在这时,从重光门逼近。 一群禁军杀气腾腾,手持铁器。 李宗训站在禁军的中间,老脸冷飕飕的,在夜色里泛着一抹森冷的寒光。 “想走?没那么容易!”蒝 唐少恭看过去。 低头垂目站在李宗训身侧的人,正是他的徒弟蒋学…… 他浑身是伤,面部红肿,血迹未干。 一眼便可以看出,他被人严刑逼供过。 唐少恭慢慢站直身子,平静地看着他。 “丞相来得真快。” 李宗训恶狠狠扫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要再来迟一步,你不就带着人逃了?”蒝 “不会。”唐少恭淡淡道:“我会等着你。” “叛徒!” 火光将重光门内外照得如同白昼,只见李宗训脸若寒霜地走近几步,一眼都没有看李桑若,只是瞪着唐少恭,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光。 “枉我待你恩深似海,许以厚利,你却背后捅刀。唐少恭,裴獗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但可舍命。”唐少恭冷冷提起剑,指着李宗训,突然地,伸手入怀,放出一支响箭。 咀! 响箭划破夜空,飞上天际。蒝 李宗训脸色一变,冷笑连连。 “好,很好。原来叛徒不止一个。那老夫今日就将你们连锅端了吧。来人!” 他手臂一挥,“拿下。生死不论。” 唐少恭冷笑一声,手上长剑突地一转,指向李桑若。 “丞相,你就不怕我失手,杀了她?” 李桑若脸色一变,身子僵硬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少恭。 李宗训面不改色地看过来,重重哼声。蒝 “你以为老夫会在乎?” 唐少恭眯起眼,脸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太后要是死在丞相之手,终归不好向天下人交代……” “哈哈哈哈哈。”李宗训大笑,“老夫为何不好交代?莫说太后,就算是换个皇帝,又能如何?天下人离皇城太远,他们只会知道……太后死于你这个叛徒之手!” 唐少恭双眼微阖。 “裴獗呢,丞相也不顾及裴獗了吗?” 李宗训冷冷一笑,仿佛洞穿了他眼里隐藏的情绪,一句比一句无情。蒝 “事到如今,你以为老夫还会受你蒙骗吗?” 他抬手指向李桑若,大声道: “裴獗要当真在乎她,又怎会等到今日?!” 他摇摇头,目光深深落在唐少恭的脸上,“只怪老夫对你太过信重,这才被你诈欺了去。” 李桑若听到这话,彻底坐实了李宗训称帝的念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禁军,在短暂的惊慌后,竟是诡异的平静下来。 “天道有轮回,篡权窃位者,虽得一时荣华,终将难逃天谴。你们当真要跟着这个逆首做窃国之贼,欺天罔地,逆天而行吗?” “逆天而行,篡权窃位?”蒝 李宗训好似听了个什么笑话,站在人群中间,冷冷笑开。 “不孝的东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桑若仰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我说的就是你,李老贼,倒行逆施,权非天授,必遭天怒人怨,死无葬身之地。” 李宗训气得咬牙切齿。 “好,好得很,这便是我养的好女儿,诅咒乃父,忤逆不孝!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宗训冷声下令。蒝 “太后被奸人煽动,口出妄言,疯癫至此,不宜再坐南临朝,干预政事……自此废止,以复朝纲清气。” “来人,拿下!” 不再是临朝太后了,禁军对她便再无顾虑,他们甚至不必理会唐少恭手上的剑,会不会刺破李桑若的喉头。 “你们敢!”李桑若大吼一声,面无血色,下意识地望向唐少恭。 “少恭叔……” 她眼睛发红,突然苦笑一声。 “我是个无用之人。到死,也是无用,便是我的性命,也不值分毫。”蒝 “他说得对,裴獗要当真在意我的生死,不会等到今日……” 她闭上眼睛,动作缓慢而迟疑。 “你再抱抱我,好不好?然后杀了我……让我死得体面些。” 唐少恭低头看她一眼。 “好。” 他伸手将李桑若卷入怀里,宝剑寒光,高高掠起,却是刺向了迎面而来的禁军……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着嘈杂和嘶吼,人声鼎沸。蒝 “禀丞相……右将军带着铁骑营反了……嚷嚷着要清君侧,往重光门杀来了……” 唐少恭看着李宗训变色的脸,眼里罕见地浮出一瞬的笑意。 “今日你我谁能活着走出这座皇城,犹未可知。丞相,纳命来吧——” “反了,反了。”李宗训大吼,“给我杀!” - 这一夜的邺城,仿若大战来临,喊杀声仿佛掀开了皇宫的屋顶,响彻云霄…… 对北雍军来说,这个冬夜也犹为漫长。蒝 裴獗沙场点兵,强渡沂水。 沂水北岸,有邺城军的重兵把守。 但北雍军一个月没有渡河,也没有骚扰,他们安逸惯了,全然没有料到裴獗会突然行动。 当北雍军的舟船行至河心时,沂水北岸的邺城守军,方才从瞌睡中醒来,吹响号角,仓促应战。 - “丞相,北雍军已过沂水,邺城危在旦夕啊!” 历经一夜内乱,天明时分,邺城仍有明火未灭。蒝 李宗训头发松散地坐在殿中,看一眼来报的斥候,又冷冷转向下首的李桑若。 “你可如愿了?” 李桑若被反剪双手,跪在他的面前,红着眼,一言不发。 李宗训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不是说,我要迫使小皇帝禅让吗?好,那我今天便顺天应人,取而代之。” 他沉声。 “刘良,拟诏。”蒝 内侍刘良侍立在侧,闻声微微一怔,“丞相……” 李宗训打断他,“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老夫受陛下看重,善行大道。陛下顺应天意,禅位于我,安天下之心。” 殿内众人僵滞片刻。 大太监刘良率先跪地,磕行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开口。 余下的人再不敢犹豫,当即伏地而跪,山呼海啸,行大礼,效忠李宗训。蒝 李桑若眼睁睁看着,这些昔日熙丰帝的忠臣,不可思议。 “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效忠大晋的?” 李宗训侧目一喝,怒斥李桑若。 “还不磕头请罪?是要步唐少恭后尘吗?” 李桑若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逆贼!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啊!我早就不想活了,从被你逼疯那天,我就不想活了。” 她又哭又叫,在大殿上疯言疯语不断。李宗训眉头一皱,摆摆手。蒝 “拉下去!” - 当天际的霞光将白云染成金辉的颜色,响午过后,冯蕴才得到前方战场的消息。 “娘子,北雍军已过沂水,直逼邺城,大王叫你放心。” 冯蕴看着拱手而立的钱三牛,一个“好”字,说得响亮万分。 钱三牛抬头,又道:“还有一事,小人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冯蕴扬了扬眉,“你说来听听。”蒝 钱三牛道:“邺城窝里斗了。” “哦?” 这不是好消息,又是什么? 冯蕴兴致勃勃,“怎么回事?” 钱三牛想了想才说:“李宗训父女失和,突然反目,李太后被李宗训软禁宫中,唐少恭带人夜袭芳云殿,救出李太后,杀了李宗训一个措手不及……” 冯蕴更精神了,“然后呢?” 钱三牛道:“混乱中,唐少恭反手以李桑若为质,逼李宗训就范,不料,李宗训丝毫不顾及女儿性命,斥令禁军,毫不手软……唐少恭不得已率众出逃,占领隆庆门与李宗训对峙一夜,鸡鸣时分,李宗训再调大军前往,唐少恭被包了饺子,死伤大半。为免落入李贼之手,情急之下,唐少恭当众自戗。”蒝 啊? 冯蕴略略诧异。 短短时间,邺城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钱三牛皱了皱眉,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李贼不急着调派人手严防死守北雍军,竟在邺城称帝……” 冯蕴微微一怔。 “大王可得了消息?” 钱三牛道:“正是大王让我回来告诉王妃的,大王还说,勿念、勿急。”蒝 冯蕴笑道:“我不念,不急。” 声音尚未落下,她便吩咐小满。 “备车,我亲眼去看看,就不急了。” 冯蕴看不透邺城的种种,但她从中看出两个关键点…… 其一,唐少恭在帮裴獗,为大军攻破邺城助力,这才会想着跟李宗训鱼死网破,哪怕是死,也要先咬掉邺城一块大肉,让李宗训疲于奔命,让裴獗有机可乘。 否则,以唐少恭在李宗训眼前的地位,想全身而退,不费吹灰之力,根本不必死殉。 其二,裴獗在沂水南岸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蒝 等李宗训谋权篡位、窃据国器。 等他一朝得逞,换上龙袍。 等他坐实谋逆大罪,再伺机而动。 李宗训倘若不称帝,那他自始至终维护的都是大晋江山,跟裴獗属于各自为政,各有各的拥趸…… 显然,李宗训是被唐少恭推上去的。 他被彻底推到了大晋的对立面,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图篡大宝”的罪证,裴獗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邺城乱党一举铲除,然后振臂高呼、秉持大道,以正天下视听。 师出,必有名。蒝 青史上,也是响当当的一笔。 第503章 夜送温暖 马车飞驰在官道上。翂 车轮滚滚,颠簸着迎着寒风,越走越快。 田野、山峦,景色从车窗一一掠过,从天明走到日落,渐渐出现几盏夜灯,明明暗暗…… 入夜了。 战争下的冬夜,格外严寒。 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百姓。 沂水码头已被北雍军控制,没有民间往来的船只。 冯蕴让人将马车停在封锁线外,这才上前。翂 没有料到,驻守码头的越骑校尉是一张生面孔,他不认识身着男装的雍怀王妃。 上下打量冯蕴一眼,走过来就出声撵人。 “军事要塞,闲人莫入。你们哪里来的?快走快走!” 这次冯蕴从花溪过来,为了不耽误时间,轻装简从,身边只有葛广和葛义两兄弟、小满,还有钱三牛和叶闯林卓这么几个人。 为了出行方便,她也没着女装,而是换了一身宽衣男装,就像是哪个世家公子带着家仆出行。 为免多生事端,冯蕴朝叶闯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亮明身份。 叶闯走上前来,笑着就叫了一声“兄弟”,然后道:翂 “都是自己人,我们这位娘子是雍怀王妃……” 码头上风大,校尉没有听清他的话,他只当叶闯是准备上来套近乎的家仆,眉头一蹙,当即黑脸。 “这是军令。我管你们是谁?回去回去!”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哼声。 “没看旁人都一家家的从北边往南来?还没见过这么傻的,跑到北边去送死。” “嗐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叶闯刚要理论,那人看他人高马大的样子,伸手便摸刀。翂 “退下!再进一步,便治你一个犯冲要塞之罪,立斩不赦!” 叶闯停下来,嘿地一声笑了。 “有种啊兄弟,脾气很大嘛……” 他当年在北雍军的侍卫营里,也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着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 明明已经解释了,对方不听,还要动武,叶闯忍不了,伸手便要拔刀。 “好好好,要动手是吧?那就跟你比划比划……” “叶闯。”冯蕴制止他,朝那位校尉微微行礼,“抱歉,是我们没有说清楚……”翂 话刚到此,突然听到一声轻唤。 “舅母?” 敖七的声音随夜风传来,冯蕴侧头一看。 果然是他,骑在马上,脖子上有一道擦伤,面容清瘦,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幽亮发黑。 “你怎么在这儿?”叶闯抢在冯蕴前头,笑吟吟地收回腰刀,目光烁烁地看着敖七。 敖七看他一眼,望着冯蕴道: “我跟石隐分兵合进,为减轻辎重压力,紫电军先行,赤甲军今夜渡河,是为后援。”翂 叶闯行伍多年,知道要分兵分批的道理,一下子去的人多了,不说别的,粮草都是个大问题。 他不问那许多,只道:“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快,快来跟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说说……” 他看向那个校尉,接着便道:“王妃要渡河去寻大王,这位官爷不仅不肯放行,还诅咒王妃去死……” 这属实有点添油加醋了。 冯蕴看他一眼,“别胡说。” 敖七不明所以的看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那校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没有听清那句话是什么。翂 原来这位俊美的郎君,竟然是女扮男装的雍怀王妃…… 他要死了。 校尉脸色大变,赶紧低头请罪。 “敖将军,属下不识王妃真面目,犯下大错……” 敖七看他一眼,“王妃不会跟你计较的。下去吧,这里有我。” 校尉头都没有抬起,朝冯蕴拱手,匆匆行了一礼。 “王妃海量……”翂 冯蕴看他紧张的样子,轻轻一笑,“你方才做得很好,不仅不应该责怪,还该得到嘉奖。” 那人一怔。 抬头便看到王妃眼里的笑意,不是作假。 他大喜过望,“谢王妃。” 待那人兴冲冲地下去,敖七方才跃下马背,走到冯蕴的面前。 “前方战事未决,舅母还是留在南岸等结果为好……” 冯蕴轻声一笑:“你们不是要渡河吗?我随你们一道就好。”翂 敖七是要渡河。 但不能带冯蕴一起。 他道:“战争不是儿戏……”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冯蕴见敖七抿着嘴唇,满脸不赞同的样子,又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你阿舅那里,自有我去说,不会怪到你头上。” 敖七:“我不是怪阿舅责怪,是担心你。”翂 他说得冷肃,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声音未落,又瞪了叶闯一眼。 “战场不是舅母该来的地方。叶闯,你赶紧带舅母回去。” 叶闯回视着他,给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属下……听命行事。” 敖七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那我亲自派人,送你们回去。” “敖七。”冯蕴看他固执,沉下脸,加重了语气,“我不仅是雍怀王妃,我还是雍怀王府长史。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大王的身边。”翂 敖七呼吸一紧。 论私,她是舅母,长辈。 论公,她是摄政王府的从四品长史,职级不比他低。 她要做什么,轮不到他来质疑。 沉寂片刻,敖七紧了紧手上的缰绳。 “好,我带你渡河。但有一点……” 冯蕴盯住她,恢复了笑容,“什么?你说,但无不从。”翂 敖七道:“在见到阿舅前,你必须跟在我身边。” 冯蕴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抿了抿嘴角,轻轻点头。 “我定会遵守军中律令。更何况,我也怕死,还有比跟在敖将军身边更安全的吗?放心,不乱跑。” 她语气轻柔,带了些轻松的戏谑,敖七却没什么心情应付的样子,点点头,便沉着脸往前走。 “跟我来。” 码头上的灯火,在夜色里摇曳。 坐上船,冯蕴打了两个喷嚏。翂 这个时节是真的很冷,尤其是夜晚的河面上,人坐舱中,好像坐在冰窟窿里。 小满赶紧为她添了件衣裳。 “我去找敖将军要个火炉子吧……” “不用。”冯蕴阻止他,“熬一熬就过去了。” 将士在外行军,一切从简,炉子和炭都是用来生火做饭的,取暖这种事,将士们享受不到,她也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 小满心疼她,默默坐在一侧。搓搓手。 “这船上,是真冷啊。”翂 “嗯。”冯蕴道:“到河对岸就好了。” “不知大王那里生火没有……”小满瞥着她,担心她的冷暖,“总不能大王那里也不生火吧,冻坏了王妃怎么办?” 冯蕴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听到叶闯的声音。 “娘子,我给你送炉子来了。” 冯蕴一怔,“进来。” 叶闯提拎着一个生好的炉子,仿佛捧着一个小太阳,笑意盈盈地走在前面。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敖七。翂 第504章 出乎意料 炉子往面前一放,火光散发出来的温暖,笼罩过来。姚 冯蕴舒适地一叹,没有客气,连声道谢,冲敖七笑了笑,“小七,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敖七蹙眉,不满地哼一声。 很低,很难分辨。 “舅母何须跟我客气?” 他最受不得冯蕴见外的话。 冯蕴莞尔,伸出双手放在炉子上方烤火,“那我就受用了。” 敖七没有吭声,回头看向叶闯。姚 叶闯偏开头,侧过身,抱着腰刀,一副“我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敖七这才回过头来,将捂在怀里的一个油纸袋递给冯蕴。 “烤芋子,舅母垫一垫肚子。” 冯蕴怔住。 为早日赶到沂水,她日夜兼程,来得很急,路上只是简单地吃了点干饼。可能平常享福惯了,她吃着不顺喉,只潦草地将就了两口,这一煎,就到了入夜,腹中空空。 温热的,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对她来说,就是诱惑。 “拿着。”敖七见她不动,又往前递了递,“热的。”姚 “雪中送炭,多谢。”冯蕴笑着接过来。 不得不说,敖七真的是一个细心温柔又善良会照顾人的好儿郎。 当初给鳌崽抓鱼捉泥鳅,宠得鳌崽不像话,不然鳌崽也不会那样喜欢他—— 敖七也是冯蕴身边的人里面,鳌崽最喜欢的一个。 这样的儿郎,阿米尔嫁给他,是有福的…… 小满伸手来帮冯蕴剥皮,冯蕴微微一笑,递给她,扭头问敖七: “你吃了吗?”姚 敖七:“吃了。” 冯蕴点点头。 倘若没有以前那些事情,她是很愿意和敖七说话的。 可眼下在这沂水之上,虽然算不得孤男寡女,可总归是有些不大好。 她道:“那小七赶紧回去歇一会。等到了北岸,还不知是怎生光景,你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敖七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撵他,她是一把好手。姚 “很久没听舅母教诲了。”敖七望一眼昏黄的夜灯,笑了笑:“今夜有幸同行,还想再听一听舅母的高见。” 冯蕴略一迟疑,“你想听什么?” 敖七:“你先吃,吃完再说。” 几个芋儿烤得很软,外焦里嫩,吃入嘴里,口舌和胃都得到了满足。 “好吃吗?”敖七坐在对面,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平静地问冯蕴。 冯蕴一怔。 她低低笑了下。姚 “好吃。不瞒你,我是真饿了。这个时候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小满也接嘴道:“娘子在路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幸得敖将军备上美食。” “这叫什么美食?就是寻常食物,舅母不嫌弃就好。”敖七面不改色地说完,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而深沉的光芒。 “说来,芋儿的吃法,还是舅母教给我们的。” 一股难言的感慨涌上心间。 敖七声音略略喑哑。 冯蕴带他们上山挖芋子的时候,他还无须跟她保持距离,也无须这么虚伪的说话……姚 舱内短暂的沉寂下来。 小满、叶闯、冯蕴、敖七。他们四个都是从那时一同走过来的。那时候,他们十分熟悉,彼此的身份也和现在截然不同。 情绪在一瞬间滋生。 又很快湮灭。 在敖七的心间浮浮沉沉。 他明知彼此都已成婚,该放下的就必须放下,可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慕,从懵然不懂到情窦初开还有暗夜里那些疯狂的渴望和幻想,全是因她一人。 敖七很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姚 他看着冯蕴的面容,低低一笑。 “还是那年燕子山的菌汤和芋子好吃,还有野猪肉……有时想来,甚是怀念。” 冯蕴漫不经心地擦拭一下嘴角,淡淡道:“你方才不是有话要问?” 敖七沉默一下,道:“邺城李宗训厚颜无耻,以李太后和淳德帝等一干邺城宗室亲贵的性命要挟,让北雍军退出相州……舅母如何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冯蕴思忖一下,“用眼睛看。” 敖七:……姚 舱里挂着的风灯,微微一荡。 冯蕴这才慢慢开口,“你从小就崇拜阿舅,对他应该有信心才对。李太后是李宗训的女儿,她的生死,亲生父亲都不在意,哪里轮得到咱们担心?亲爹到弑女,又何须旁人来干涉?至于淳德小皇帝和邺城宗室……” 晋宗室一脉相承,裴獗是晋臣,北雍军是晋军,如果全然不考虑这些人的生死,难免落人口舌。 当然,这只是李宗训和大多数人的想法。 冯蕴略一思忖,便冷冷笑开。 “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反正跟李宗训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敖七吓一跳。姚 冯蕴看着他慢悠悠开口。 “死人,就不会再说话。不会说话的死人,一律记在李宗训的账上。我们要做的,是厚葬他们,找个大儒把祭文写得漂亮一些。” 敖七怔怔。 尽管他也是这么想的,但冯蕴在他心里是温柔完美的化身,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让人去死,还是不免惊讶。 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冯蕴吗? 杀伐决断,不输儿郎。 从起初认识就已经是这样了。姚 “舅母说得对。”敖七认真想了想,沉吟道:“可阿舅不会这么做……” 停顿一下,他眉头微蹙。 “他会想法子保住李太后和晋宗室的性命。” 这句话的时候,敖七眉头都蹙了起来。 李宗训发给裴獗的信,他不小心看到了。 不可思议—— 李宗训竟然说,李桑若是裴獗的妹妹。姚 敖七从来不知外祖和外祖母,还有一个女儿。 可那时候兵荒马乱,他也无法笃定,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姨母存在…… 敖七很纠结…… 可这事不该他来告诉冯蕴,又怕冯蕴胡思乱想,让自己的行为变成挑拨是非,于是赶紧补上一句。 “李太后是熙丰帝的皇后,兴和帝的生母,晋宗室也与当今陛下血脉相连。阿舅要是全然不顾他们的生死,恐会落人话柄,眼下也是为难……” “是挺为难的。”冯蕴点点头,全然没有敖七担心的“胡思乱想”,更没有对裴獗的行为有半点怀疑。 “我能那么说,只因我是局外之人。倘若我是大王,想必也会受其掣肘。”姚 敖七松口气,“舅母说得是。阿舅在沂水已经等了一个月,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横竖邺城已是囊中之物,让李宗训多蹦跶几天,不算什么……” 冯蕴微微一笑。 嘴上没说,心里却觉得以裴獗的为人,不动则已,一旦动了,怕是等不了那几天的…… 果然,她料想不错。 舟船刚登上沂水北岸,敖七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大将军亲自领兵前往邺城。入夜时出发的,此刻恐已在百里之外。大王交代,敖将军来后,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敖七侧目看着冯蕴。姚 冯蕴面不改色,只笑道: “来晚一步。我们继续往邺城去吧?” 敖七喉头干涩。 他没有料到裴獗会丝毫不顾及李宗训的要挟,直接出征邺城。如此一来,他在船上对冯蕴说的话,就显得有些小人了。 “舅母……” “你别想阻止我。”冯蕴不想听别的,打断他的话,笑道:“等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摘果实的时候,我可不想错过。” 敖七喉结一滑,犹豫。姚 在他看来,邺城比北岸更危险。 北岸全线被北雍军控制,可邺城战事还没有开始…… 让冯蕴过去,太冒险了。 “走吧,我是要跟你阿舅同享富贵的人。这种时候,我不在怎么行?” 敖七很不愿意依从她,可他知道,即使他不同意,冯蕴还是会去。 她自己单独行动比跟着自己更危险。 无奈,他只能半刻不停地安排下去,大军继续往邺城进发。姚 这一走,就是三天。 期间,他们与小股邺城军残部打了一个照面,这些人全是被裴獗打散,准备南逃的,不料又落到了敖七的手里。 这么走走停停,一直到到第四天入夜,他们才在一个叫玉带湾的地方,追上北雍军的队伍。 而这里,离邺城仅有不到三十里。 裴獗的大军驻扎在这里。 可是,冯蕴见到他,却是在一个时辰以后。 裴獗亲自带兵出营,探查敌情去了。姚 他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斥候说的,信,但不全信,无论如何也要在战前,做足准备 裴獗回营,刚一入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静静地坐在木案边,看着他的舆图深思。 “蕴娘。” 他在外面就知道冯蕴来了,可亲眼看到她出现在大帐,俏影轻盈,还是情不自禁地心窝发紧。 冯蕴扭头。 一身轻便的男装,眉目带笑,她看上去颇有英姿。 “大王。”冯蕴起身,行一个下属礼,“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告知,见谅。”姚 提前告知,他就不会同意了。 裴獗哪会不知她是故意先斩后奏的? 他没有说话,近前摸了摸冯蕴的手。 温暖一片。 他这才稍稍放心,“这个敖七,该罚!” “不怪他。是我逼他的。”冯蕴瞥他一眼,忽然就为自己的到来找了一个更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听人说,大王为了李太后准备放弃邺城,我还以为你们旧情复燃了呢,哪里还等得了?”姚 裴獗:“说的什么傻话?” 冯蕴一笑,见他不追究了,连忙拱手一揖。 “身为王府长史,幕僚之长,我当然是为了正事来的。” 她抬头,深深望入裴獗的眼睛,莞尔一笑,“我方才思量许久,倒是想出一个救人的好办法,大王要不要听听?” 裴獗眼睛微眯,声音冷冷的。 “谁告诉你,我要救人?” 第505章 悲惨的哭 冯蕴凝目望他。蔅 一双星眸,泛着温柔的波光。 “不救吗?” 裴獗重复,“何人告诉你的?” 有些战场上的消息,非军中将领是不得而知的。 冯蕴当然不能卖了敖七。 她望着裴獗那张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慢慢靠上去,搂住他的颈子,淡淡的,软软地说: “猜的。”蔅 她含情脉脉,字字温柔。 裴獗却从眼神里看出了假。 “敖七欠揍了。” 他垂眸望过来,突然的,捏住她的脸颊。 “还有你。要好好罚。” 冯蕴假装吃痛地蹙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 “我又如何了?”蔅 她的脸柔嫩白皙,很好捏。 裴獗手痒,指尖加了几分力。 “窥探军机大事,私自前往阵前。” 这次冯蕴真痛了。 她拉住裴獗的手,可男人劲大,指尖滚烫,她扳扯不开。 “混蛋。” 冯蕴不悦地凝视着他。蔅 “你吃我的饭,用我的碗,喝我的水,住我的房,睡我的榻……竟敢跟我有秘密?” “不止这些。” 裴獗低头凑近她,气息在她唇角暧昧不清。 “我还睡你。” 冯蕴心里惊跳一下。 这没脸没皮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怎么一场仗打下来,把你打糙了。”蔅 裴獗低笑,轻啄她一下。 “往后,不许跟敖七眉来眼去。” “……” 冯蕴冤枉。 她推裴獗一把,稳稳坐着瞪他。 裴獗不说话,慢慢拉住她的手,侧身点向那张舆图。 冯蕴僵着手臂,用力跟他拧了几下,直到手指尖落在“邺城”两个字上。蔅 裴獗道:“北雍军一旦兵临城下,只有胜、负,没有不战而退。” 他又睨着冯蕴,“当初冯敬廷用许州第一美诱惑我,我也不曾退过半分,何况现在?” 冯蕴忍不住翻个白眼。 她以为裴獗是在戏谑玩笑,可眼珠子往上才发现他面色肃冷,全无半分笑意。 他是认真的。 将冯蕴拉过来,置于自己的双膝之间,像搂抱一个小姑娘,面容慵懒,声音低沉。 “将士挥戈,非为我一人而战,我肩负之责,也非我独担。倘若我退,那沙场战死的勇士,其魂何安?其志何存?北雍军军威,又何以维系?”蔅 冯蕴许久没有出声。 在战争问题上,裴獗确实从来没有妥协过,不管是为了什么,为了何人…… 李宗训想用一干宗室和李桑若的性命来要挟他,认为裴獗会顾全大局,退出相州,显然错了。 裴獗的大局,高过了他的预知。 也比冯蕴想象中的,要固执得多。 她道:“大王准备何时攻城?” 裴獗垂眸:“明日一早。”蔅 冯蕴慢慢侧坐过来,揽住他的胳膊,“那我们还有时间。” 裴獗低头看过来。 她道:“冬日寒夜,很适合窝在营帐,说说话……” 语气的平静轻松,却掩不住眸里灼灼光华。 火烛轻爆,好像起风了,乌云密布在裴獗的眼里,黑沉沉的,他呼吸不稳,掌心烙铁似的压紧冯蕴的腰。 便听她轻轻一笑,“方便洗吗?” 裴獗:“不便。”蔅 她笑了笑,“那你抱我去睡吧。” 本质上男子都是不经勾的,何况她如此香艳。 好似一只会食骨吸髓的妖狐,蚂蚁般钻进骨缝,细细密密地啃咬,魂儿都要飞走…… 裴獗将辟雍剑解下,俯身抱她起来,比她料想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也更为迅捷,走入内室,呼吸加快,便那样毫无章法地吻上来。 行军的床榻很是简陋,薄薄的被褥铺在简单的棕垫上。 冯蕴被他压在身下,许是被褥太冷,情不自禁地瑟缩着,然后被他拥紧。 “冷吗?”他问。蔅 冯蕴摇头,“大王很烫。” 裴獗将她抱得更紧,胳膊收拢把人提高。 目光平视,他高大的身躯几乎笼罩在她身上,为她取暖。 他是真的很烫。 很快,冯蕴的脊背就渗出了一层细汗,身体相贴的地方,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他的温暖,自发地靠近…… 两个人目光几乎没有移动。 一直望着彼此的眼睛。蔅 冯蕴心跳很快。 那是一种原始的,带着侵略和进攻的视线…… 他慢慢低头,从脸颊轻触唇角,气息热烈,手指上有冯蕴渴求的温暖,沿着玉颈往下,扯开她的领口…… 冯蕴闭眼,微微僵颤着攀上他的脖子。 “你最好没有骗我。” 裴獗低头,观察她的眉眼,“嗯?” 冯蕴道:“当真不想救李桑若?我以为你驻兵玉带湾,便是为了设法营救……”蔅 裴獗没有说话,堵住她的嘴,温柔中带着惩罚的力度,吻了个遍,仿佛在宣泄什么,又仿佛在向她确定。 “别犯傻。” 冯蕴闷闷嗯声。 他炙热的体温,为她僵硬的身体带来熟悉的酥麻,她头往后仰,双手抠住被单,呼吸逐渐不匀。 “说也奇怪,李宗训是如何想到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要挟你的?都说血浓于水,虎毒不食子……人到高位,真就没有人性了吗?我曾经以为不会再有比冯敬廷更狠的父亲了,李宗训……犹胜于他。” 裴獗盯住冯蕴,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 冯蕴没有看懂他这个眼光。蔅 嫣然一笑。 抬头望着他。 那样的眼神是裴獗从来没见过的。 锐利,带着毒辣。 好似多看一眼,就会坠入她的深渊。 “我十分想看一看临朝称制不可一世的李太后,此番是个什么情况,又是什么心情……” 裴獗:“这便是你来的目的?”蔅 “嗯。”冯蕴勾着唇笑,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手指透过肌肤,往身体深处蔓延,血气涌动,让她此刻的脑子,不如平常那么灵敏。 盯着他的双眼,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看她痛苦,我心如愿也……” 裴獗俯身,轻轻咬在她脖子上。 “这样就够了?” 冯蕴眼神迷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善良。但这样不够……” “你想她死?”蔅 “活着吧。” 冯蕴脑子越来越模糊,心里那根弦,被男人的唇舌来来去去地拉扯着,仿佛荡在秋千上,随时有可能绷开…… 上辈子是李桑若的作践,让她相信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亲人、爱人,全都背叛,也让她轻信地下贱了自己。 这辈子全报应回了她的身上。 “还是活着好……看看她上辈子作的孽,都有些什么福报。” 裴獗压着她的胳膊,往头上举,嗓子微微有点哑。 “这么恨?”蔅 冯蕴眯着一双眼睛,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他。 不说话的她,比说话更为撩人…… 眼里好似蒙了一层水雾,有湿漉漉的笑,一直蔓延到嘴角、眼尾……乃至她的身体,潮湿地绽放。 脸上却是阴凉凉的,全然不是平常的柔顺端庄,仔细看去,竟有一种要释放天性的野…… 野的。 妖的。 无所顾忌的。蔅 从囚笼里撕扯出来。 盯住他,就那样笑着。 “大王,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裴獗气息不稳:“什么?” 冯蕴轻轻一笑,捉住他的腰带,调整一下姿势,翻身往他身上一坐,主动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为他宽衣解带,眼神娇艳得仿佛要化成水。 “迫不及待想看大王进入……邺城……我想看她哭,在我面前悲惨的哭。” 裴獗克制的心弦在她没说到邺城的时候,便绷断了。蔅 血脉偾张到至极,在女人肆无忌惮的疯狂中,嗓子发干,呼吸粗重,脖颈上青筋都浮了起来…… 冯蕴除了呻吟,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她此刻的脑子却格外清醒。 在今日以前,她是含蓄的,隐忍的,哪怕面对仇恨。 无论是李桑若、还是萧呈,又或是别的任何人。 这是她第一次赤丨裸丨裸的,在裴獗面前发狠,笑着发狠,就像一条温顺美好的鱼,突然间张开嘴,露出里头巨鲨般的牙齿,尖锐的,不带任何犹豫的,等着痛击。 她很激动,野兽似的,激动到几乎晕眩。蔅 裴獗比她更兽。 一件件衣裳褪去,不再遮掩地,注视、触摸。 柔软的发,漆黑的眸,燥热到几乎要燃烧的身体…… 不再有陌生的羞窘,只剩熟悉的渴望,在彼此相拥中爆发出疯狂的力量。 冯蕴尖叫。 一口咬在裴獗的肩膀上,主动将他吞没。 李桑若啊。蔅 这便是你的求而不得…… 男人,江山。 第506章 兵临邺城 天不亮,冯蕴便被营里的脚步声吵醒。淘 营帐里没有点灯,她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摸索着,臂弯里是战甲,手上提着剑,腋下夹着一个凤翅盔,正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大王。”冯蕴利索地坐起。 裴獗停步转身,“还早,你再睡会儿。” 冯蕴:“我不。” 瞟他一眼,她跟着便拿衣服往身上套。 “你等我。”淘 她还记得北雍军兵临城下时,安渡城里的人,包括她自己所带来的恐惧,这次城里的人是李桑若,她要做城外骑在战马上的人,亲眼看着她的江山被毁于一旦…… “蕴娘。”裴獗沉默一下,走回来拉过被子,将她紧紧裹住,双眼直视着她。 “刀剑无眼。上了战场,我分身乏术,不一定护得住你。” 冯蕴微微一笑,“我带了大王送的软甲。” 黑暗里,她不太看得清裴獗的面容,但想来他是皱着眉头的,于是她摸上去,在他眉间轻轻按压。 “退一万步说,当真有什么意外,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你的。” 裴獗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淘 “乖乖等我。可好?” 冯蕴:“说好生死与共,你要抛下我?” 裴獗无奈地喟叹,松开被子将她捞出来,亲手为她换上软甲,又为她找出一把长剑,佩在腰间。 冯蕴在小满面前转了个圈。 “像不像样子?” 小满兴高采烈,满眼崇拜的样子。 “像!女将军。”淘 冯蕴莞尔,走出营帐。 天幕尚未亮开,夜风徐徐,整个大营沉寂在一片暗黑的阴影里。 她知道。 天很快就要亮了。 - 校场上,士兵列阵以待。 寒风刮过旌旗,猎猎翻飞,黑底金边的旗帜上,那个大大的“裴”字渐渐在晨曦中变得清晰……淘 号角声里,战鼓擂动。 尽管李宗训在邺城周遭布下了无数的壕沟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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