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脸蛋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看到冯蕴满是好奇地打量,半晌才惊喜大叫。 “里正娘子回来了!”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奔走相告。 村里突然便热闹了起来。 这家开门,那家探头,很快就都喜滋滋地跑出来,热络地招呼,跟着马车挤到庄子里来。奿 邢丙、韩阿婆、阿楼、孔云娥,应容、文慧,徐大婶,吕大山,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写满了重逢的喜悦。 姚儒家的汪嫂子挤在最前面,马车还没有停下,她便奔跑过来,背后跟着姚儒颤歪歪的双亲,看到他下车,眼眶都红了。 “可算是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赶不及吃年夜饭呢。” 姚儒看着发妻这般情绪,略略尴尬一下,朝冯蕴等人拱了拱手,上前搀扶父母,带着她往家走。 汪氏边走边回头,大声喊冯蕴。 “里正娘子,回头给你送糯米糕过来。” 姚儒低声纠正她。奿 “不能再叫里正娘子,得叫王妃。” “王妃?这是为何?” 村里消息闭塞,长门也没有人特地提过这件事情,汪氏也是第一次听说,听完当即惊喜大叫。 “里正娘子做王妃了!” 一句话像是投在湖心的石头。 众人议论纷纷,打听的打听,询问的询问。 为免不必要的猜测,小满这才笑着出来,不仅告诉众人裴獗封王,还隆重地说起了冯蕴被封为一品国夫人的事情。奿 人群登时炸开了锅。 冯蕴跟裴獗在并州大婚,村里是知道的。 还知道冯蕴把裴大将军的聘礼都拿了出来,给村里搞了个绣工坊,为北雍军将军缝制冬衣,也让花溪和邻村的妇女,都赚到了一点工食过年。 但这些封赏,是一概不知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冯蕴身后长长的车队。 “里头装的,全是赏赐吧?” 又是艳羡又是开心,村人换了称呼,在伍长和什长的带领下,学着城里贵人的模样,揖礼改口。奿 “王妃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村人本是无拘无束的,冯蕴不想因为自己而改变。 她勾唇莞尔,“诸位乡邻不必多礼,旧时如何称呼我,往后仍然如何称呼。在花溪村,我只是里正娘子……” 一听这话,就有人问。 “那娘子以后要去中京吗?” “离开了,是不是就不做里正娘子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番王自然也要跟着走。奿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冯蕴也不多说,随意一笑。 “大王事多繁忙。一时半会顾不上我。” 很快,就有村里人拎礼品过来,说是给冯蕴大婚的随礼。有鸡、有蛋、有面、有菜,客气又亲近,冯蕴让阿楼用匣子装了铜钱出来,各家各户都回了礼。 又热闹一场,人群散去,这才清静下来。 庄子里一片喜庆。 冯蕴却累得快瘫了。 房里烧着地灶,很是暖和。奿 鳌崽趴在她的身边,舔自己的爪子。 它长大了很多,和离开花溪村的时候,俨然不是同一只“猫”,庄子里很多人看到它,都有些惊吓,便是阿楼,也不太敢靠近。 倒是韩阿婆,一如既往,小心翼翼摸一摸鳌崽的头,脸对脸地瞧,像看自家孩子似的,又是埋怨又是开心。 “出去一趟,你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瞧瞧,这大爪子,一巴掌拍过来,阿婆怕要提前见阎王。” 冯蕴听她说得好笑,将脑袋歪过去,靠在她的肩膀上。 “阿婆,可有想我?” 韩阿婆满脸慈祥,摸摸她的脑门。奿 “阿婆都快想得入土喽,你说想是不想……” “不许胡说。”冯蕴皱着鼻子看她,“阿婆瘦了。” 韩阿婆笑得满脸都是皱纹。 “还不是因为惦记娘子?” 入冬后,她老寒腿犯了,冯蕴便让她在庄子里养着,不许她出门奔波,对此,韩阿婆有些怨念。 “听说你那个阿父和后母,也到了信州,没少折腾你吧?” 说起冯家,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奿 “也得亏他们脸皮厚,不然羞都羞死了,哪里还好意思找上门来认亲家?” 她说话得趣,冯蕴也跟着笑。 “可不就厚着脸皮认下了吗?对了……” 她抬头看一眼阿楼,“你备一份礼,差人送去并州冯府,就说是我的孝心。” 阿楼应一声是,韩阿婆却沉下脸来。 “败家子哦,你给他们送什么礼?正该不认这门亲戚……” 不认亲戚,哪能近距离看笑话?奿 她还要眼睁睁看他们把自己作死呢。 这些事情,冯蕴不便告诉韩阿婆,只笑道:“阿婆明白的道理,世人可不明白。他们啊,只会说我不孝,才不管我受了多少委屈……” 韩阿婆一想也是,哼声。 “那你做做样子便是,不必送重礼。” 冯蕴搂着她的胳膊,一阵哄,“知道的,都知道的。” 韩阿婆这才笑开了颜,“娘子晚上想吃什么?阿婆让灶上去做。” 冯蕴想到敖七说的话,怕他一会赶过来,笑道:奿 “韭菜饺子吧,要肉多一点的,全是肉。” 韩阿婆一听,搂住她左瞧右瞧,心疼坏了。 “我可怜的十二娘哟,在外头肉都吃不上吗?” 冯蕴道:“吃不上的,完全吃不上。尤其阿婆做的,哪里都吃不上。” 韩阿婆笑着去拍她。 众人跟着哄笑。 其乐融融。奿 做饺子要精面,韭菜这个季节也是稀罕物,幸亏庄子里冬储了一些,灶上得到吩咐,紧赶慢赶的做了起来。 冯蕴休息片刻,叫来葛广。 “你去任先生家里走一走,送点喜面,就说过年了,是庄子里学生们的心意。” 葛广应一声,下去了。 入夜的时候,敖七果然打马来了。 安渡大营离花溪村有段距离,为了吃这顿饺子,敖小郎君没少被风雪摧残,冯蕴看他满头满脸的雪痕,赶紧将他让进屋子,笑盈盈地道: “现包的饺子,就等你来下锅。”奿 敖七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转过红扑扑的脸颊,双眼生光。 “多谢舅母。” 他并没有说今日一定会来,可冯蕴因为他一句话,便大费周折,真的包上了韭菜饺子。 敖七心里暖烘烘的,觉得这几十里的风雪路,没有白跑。 冯蕴看透了他似的,笑着侧身交代阿楼。 “敖将军的马儿,要喂最好的草料,可别慢待了功臣。” 敖七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起来。奿 阿楼看他一眼,也笑着应:“女郎放心,马厩里全是好草料,慢怠不了。” 敖七跟着冯蕴入屋,鳌崽便慢慢悠悠地蹭了过来,挨着敖七,在他腿上用力擦自己的大脑袋。 鳌崽不是黏人的性子,除了冯蕴,对敖七最是亲近,便是冯蕴身边照料它的几个人,也无法像敖七这般,想摸头就摸头,要捏脸就捏脸。 敖七心里暖极了,低头跟鳌崽贴了贴脸,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羊肉。 一大块,生的,还渗着血。 “给崽崽的。” 鳌崽叼入嘴里,走到一边趴着享用去了。奿 冯蕴坐下来,笑着问他:“营里如何,将士们可还好?” 小皇帝驾崩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大营,又恰逢过年,这时候难免军心浮动。 敖七点点头:“还好。一会儿吃完饺子,我就得回去。” 冯蕴诧异地看着他。 “这么大的雪,何不明日天亮再走?” 敖七侧目,眼角扫她,漆黑如墨的眼瞳里,说不出的温柔眷恋,“没事。我过来是要跟舅母说一声,大年那天,我不来了,你别念着我。” 冯蕴与他相对而视。奿 片刻,微微颔首,“阿舅给你肩膀上加了担子,多上点心是对的。” 敖七嘴角一勾,温软地笑笑,想说点什么,又沉默了。 半夜里,风雪更大,妖魔乱舞似的呼啸不止。 寒风卷起帷帘,房里空荡荡的。 冯蕴搂着鳌崽坐在地台烤火,孔云娥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冯蕴没有睡意,姿态放松,面带微笑,孔云娥袖底下的手,却不时轻轻绞动,眼睛忍不住瞄向窗边。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被人轻轻叩响。 咚咚。奿 冯蕴拉开闩子。 一个人影矫健地跃了进来。 身量高大,面容严肃。 看孔云娥一眼,他走到冯蕴跟前,拱手揖礼。 “金戈见过雍怀王妃。” 第314章 暗流涌动 “自己人,不用客气。”鈙 冯蕴笑容疏淡,瞄孔云娥一眼,见她脸颊微红,心里就有数了。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金戈肯定没有少照顾她这个童年旧友。 金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王妃召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冯蕴让葛广去给任汝德送喜面,其实并没有特意说什么,只是入夜时留下了孔云娥,金戈就明白了。 冯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眼里柔和了不少。 “坐下说话吧。”鈙 金戈应下,在她们对面不远不近地坐下,双手搭在膝上,肩背挺直,一看便知是受过训练的人。 冯蕴笑了一下。 “任先生老家是晋阳的?” 金戈道:“是。” 冯蕴又问:“他为什么没有回老家过年?” 金戈摇摇头,“家里好似没什么人了。” 冯蕴看着他笑,目光有点奇怪,好似是询问,更像是探究,语气却笃定异常。鈙 “你们有多少人,潜伏在安渡郡?” 金戈眼睛一暗,搭在膝盖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微微一收,很快又放平,迟疑着告诉冯蕴。 “有五百人马,分布各行,供任先生调遣。但具体名单我不知情,只有任先生知道。” 五百人? 冯蕴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数目吓一跳。 萧呈这人,八百个心眼子。 大晋中京局势如此微妙的时刻,他怎么会错过机会,大展拳脚呢?鈙 在冯蕴心里,萧呈做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做事的时候,头脑向来清晰。 晋国要是任由李桑若那个女人临朝执政,指手画脚,早晚被萧呈吞得渣都不剩。 她思忖着,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近日不少世家百姓,借着过年之机,南下离开安渡,少不了任先生的功劳吧?” 金戈沉默片刻,慢慢抬起头,直视冯蕴。 “小人的话,王妃未必肯信。其实,任先生并不全然信我,尤其并州一战后,很多事情小人都无法参与……就小人所知,任先生交际多,人脉广,三不五时跟友人相聚,说些什么外人难以知晓……” 冯蕴听出金戈有所保留。鈙 毕竟是萧呈府上训练出来的人,就算无奈倒戈,骨子里对原主子尚存维护之心,也是正常…… 她笑了笑,不多说。 知道萧呈安插了不少人手过来,就明白了。 安渡如此,其他郡县,包括信州,只怕也少不了。 金戈冒着大雪走了,孔云娥又坐了片刻,陪冯蕴说了会儿话。 村里办起制衣坊后,她跟着应容做工,性子比从前看着开朗了许多,村里不少单身汉子都想托媒人说亲,让她婉拒了。 临走,她留下个锦布包的金镯子,硬要塞到冯蕴的手上。鈙 “你大婚时我没有机会来恭贺,这是给你准备的。” 两小无猜时,二人畅想过在彼此的婚礼上,是什么模样。 可孔云娥当年出嫁,冯蕴恰好要随父离京到安渡赴任,那时候感情也生疏了,于是只派人送了礼去,人没有到场。 冯蕴成婚在并州,孔云娥更是不得机会,这次冯蕴回来,她融了自己的金首饰,打了这个镯子。 这已经是她如今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跟我客气什么?” 冯蕴对上她谦卑的眼睛,怔了片刻,笑开。鈙 “东西我收下了。往后不许这么大手大脚。衡阳还小,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得省着点花。” 孔云娥微微一笑。 “在长门,我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庄子里的人都很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孔云娥自己也能干,是庄子里除了绣娘应容以外,绣活最好的人,何况是大户人家的女郎出身,懂的东西多,又爱帮衬人,对外都知道她是冯蕴的手帕交,很得喜爱和敬重,住的、吃的、用的都由庄子里解决,衡阳又在庄子里的家学读书,她自己确实花不了什么钱。 更紧要的改变,不是生活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在长门里,人人有事可做,只要不违反冯蕴定下的那些规矩,就可以活得很轻松,很自我。没有歧视和攀比,甚至很少能感觉到高低贵贱…… 最大的主子冯蕴,待人和善,从上到下效仿,没有勾心斗角,孔云娥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是有生以来,最舒服的。鈙 也是在这里,她才发现,女子其实可以有别样的活法。 如文慧、应容,如南葵柴缨…… 如现在的她。 冯蕴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拿了个金镯子,转头就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示意孔云娥。 “看上什么,随便挑。” 孔云娥哪里敢要? 冯蕴不由分说,从中挑了个做工精致的步摇,插在她的头上。鈙 “好看。过年戴着正好,喜气的。” 孔云娥目光泛起潮意,笑了笑,手摸鬓发。 “多谢蕴娘。” - 次日大雪稍霁,花溪村全是去安渡办年货的人。 几辆牛车上,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汉子挑着担子,牵着妻儿,相约出门。 庄子里,是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鈙 阿楼喜滋滋上门,拿着年货清单给冯蕴过目。 冯蕴昨夜睡得不太宁安,头有点痛,瞄一眼便摇头。 “楼总管做主便是,莫要问我。我只管吃。” 一声楼总管,把年轻的阿楼喊得红了脸颊,忸怩起来。 “女郎又笑话我。” 他仍唤旧时称呼,改不过来。 冯蕴笑问:“今日是不是还要进城办年货?我跟你一起去。”鈙 阿楼登时开心起来,下去安排人手。 小满也开心起来,她从箱子里翻出那件狐皮领的大风氅,裹在冯蕴的身上,主仆两人有说有笑地出门,刚到庄子门口,就看到两辆牛车从门前经过…… 晃眼一看,车辕上坐着的人有点眼熟。 冯蕴眼睛眯了眯,回头问小满。 “那个人,是不是淳于世子身边的殷幼?” 小满没看清,摇头,一转眼就看到了向忠。 “女郎……有可能是……”鈙 她手指举起来,“你看,是向公公。” 又一辆牛车缓缓驶过来,向忠坐在上面,看到冯蕴拢了拢帽子这才龇牙笑着,拱手招呼。 “小人见过王妃。” 冯蕴视线后移,看着那辆装货的牛车。 “向公公怎么来了?” 向忠用袖子抹了抹脑门上,和善地笑道:“世子吩咐小人办来的年货,刚拉过来。” 他说得理所当然,冯蕴有好片刻没有吱声。鈙 阿楼却是恍然大悟一般,瞪着眼睛道: “河边那个庄子,是世子买下来的?” 向忠行礼,“正是。” 那个庄子的原主人,早在战前就举家南迁,搬走了。后来有人买下,开始找匠人修葺,扩房建宅,村里人好奇去打听过,只知道主人家是从云川来的…… 可没有人想到居然是云川世子。 冯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含笑不语。 向忠大概也替自家主子感到尴尬,见牙不见眼地笑了笑,替他找个台阶下,“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路都封堵了,世子回不去云川,只能留下来过来了。花溪村热闹,嘿,热闹。”鈙 又低头拱手作揖。 “小人先行一步,王妃,告辞。” 向忠跃上牛车,灰溜溜地走了。 小满看着车屁股,噘起嘴哼一声。 “世子干嘛阴魂不散,非得跟着女郎?” 冯蕴看一眼那个与长门只隔一条小溪和树林的庄子,很难不想到淳于焰当初说的那些话…… 因为此人常不正经,冯蕴从来没有把他那些调侃之言往心里去。可是,从春酲馆到花溪村,淳于焰的用心,就差写在脸上,昭告世人了。鈙 她皱眉,“走吧。” 坐车进安渡城门的时候,又遇上好几拨举家搬迁的人,衬在年节的热闹上,不那么显眼,可冯蕴心里却好似沉了一块大石头,不那么轻松。 玉堂春尚在营业,冯蕴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年货,带着人过来吃饭。 店里食客不多,文慧在跟两个伙计说话。 炉子里烧着炭,很暖,衬得屋外温度更低。 文慧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屋里坐。这么冷的天,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冯蕴笑道:“你准备哪天歇业?”鈙 文慧道:“今日店里已经没什么生意了,等吃过晌午我便打点好准备关张了,年初五再开。” 冯蕴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屋外的雪花渐渐密集起来,鹅毛似的飘在半空,没有因为新年就停下半分。 孩子们倒是欢腾,到处掬雪打仗,玩得不亦乐乎。 但眼睁睁看着雪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低,冯蕴心下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问文慧玉堂春仓里的粮食,又小声吩咐阿楼。 “账上的钱,空余的全部换成粮食布帛,一刻也别耽误。多多益善。”鈙 饿过肚子的人,对粮食有执念。 长门里造了一个巨大的地窖石仓,一直挖到地下二层,就是专门用来储存的。 这些日子,阿楼本就没有松懈过存粮的事,再听冯蕴吩咐,心下再是一紧。 “是又要打仗了吗?” 只是打仗还好,冯蕴怕的是雪上加霜,战争下再叠加天灾啊。 看着屋里过年的喜庆,她没有多说。 “有备无患。”鈙 午食很丰盛,吃完饭,文慧就开始给店里的伙计结算工钱,让他们回家过年。 从冯蕴接手玉堂春以后,她没有买过奴仆,这些来做工的人,全是自由身,没有约束和身契,只是赚一份工钱养家,因为玉堂春伙食开得好,工钱也高,他们害怕开年被别人取代,纷纷表示可以留下守店。 文慧笑着拒绝了。 “都回去过年,正月初五开张,记得来应卯。” 众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文慧要留下来盘点,冯蕴没有等她,先上车往花溪村走。 刚到村口,就听到一阵乌泱乌泱的哭声,带着对老天爷的咒骂,有人哭得肝肠寸断,谁听了心里都难受。鈙 冯蕴朝阿楼使个眼色,“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315章 世子好用 阿楼过去的时候,一群村人跟着往前涌,哭声撕裂了过年的气氛,每个人神色都十分凝重。衧 隐隐约约有对话传来。 “垮了,压垮了。死了一个……” “可怜的哟,年夜饭也没吃上一口。” 冯蕴靠在车壁上,身上冰凉凉的,抱着手炉紧了又紧。 好片刻,阿楼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女郎,前面有房子塌了,压死了人。” 那个地方住的几户,全是当初到安渡郡落户的流民。衧 当时贺洽颁布新政下来,虽然都有安家费,但手头拮据又图方便,这些人的房屋大多盖得不结实,有的索性就在山上找了木料和茅草,有了一个栖身之所便罢。 不下大雪,房屋也能耐到过冬,可偏生这场大雪连绵不断,生生压垮了茅屋,十来户人家,连成片地倒了下来。 冯蕴让阿楼带几个部曲过去帮忙,把屋里的东西抢出来,受伤的送到姚大夫那边去救治,无处可去的,在长门腾出两间客房,供他们暂时休憩。 “里正娘子家真是暖和啊。” “烧着地炕吧……” “难怪。那得多少炭来烧呀?一个冬天烧下来,只怕把我全家骨头都熬油也不够……” “普通人家哪里来这等享受?单是煮饭的柴火,都得省着用。”衧 众人议论纷纷,又是羡慕又是叹气。 再望向窗外,风雪越来越大,更是愁眉不展。 “这雪下得,是不是再也不会停了……” “这个年过得去,明年也不知怎么过了。” “不如我们也到里正娘子家里做工吧。有工钱,有衣食,还有暖炕可睡……” “长门庄子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里正娘子也不养懒汉。你看看你,要是早听什长的话,跟着人家去打土坯,砌两间土坯房,屋子会塌吗?” “你个贼婆娘,说的什么蠢话,莫说土坯房,我还想住青砖瓦房呢,有那个钱吗?”衧 “别吵吵别吵吵,明日的口粮尚不知在哪里呢?” “怕什么?里正娘子好心,不会不管我们……” 冯蕴从门外走过,听到里头七嘴八舌的声音,眉头皱了一下,停下脚步,让两个部曲拎了热茶水进去,自己转身离开了。 一个什长几个伍长都在客堂候着。 看到冯蕴进来,他们脑袋耷拉着,面色有些灰白。 “坐吧。”冯蕴让人奉上茶水,端坐道:“叫你们来,是商量一下,看怎么解决这些人的过冬问题。” 杨什长看她一眼。衧 来庄子以前,他还在想,花溪村也只有里正娘子能出面安置这些人了。 旁人有心,也无力呀。 可现在听她的意思,是不准备管? 他当即有点慌乱,拱手说道:“里正娘子,这些全是外乡人,当时落户安渡,也没个亲友故旧的可以投靠,房子塌了,便无处可去……” 冯蕴道:“那就想办法把房子重新盖起来,好歹也要把这个冬天度过去……” 杨什长道:“修房造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况,这也需要花钱,又恰逢大雪……” 他一面说话一面瞟向冯蕴。衧 话里的意思,还得冯蕴来接济这些人。 十来户人,拖家带口好几十号。吃的,喝的,都是不小的开支,有些人自己还备了点口粮,有的人,也就剩一身衣裳,一床御寒的被子了。 冯蕴沉吟一下,“不瞒你说,从去年起,我庄子里便陆陆续续收留了不少人。穷家小灶的,负担也大……” 看着杨什长的脸色变得尴尬,她停顿一下,突然道: “花溪村也不止长门一个大户。花溪对面,不是住着云川来的世子吗?杨什长不如带着几个什长伍长一起去拜访拜访人家?就说乡邻互助,请世子伸出援手。” 众人这才听出来,冯蕴铺垫那么多,原来就是想让富甲天下的云川世子献一点爱心,揽一点责任。 杨什长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衧 云川世子家大业大,手指头动一动就能解决困难,也能为他博得美名,何乐不为? “多谢里正娘子指点。” 几个人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冯蕴带人在庄子里四处查看了一下,因为年前修葺过,她家的房屋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马厩牛棚上,积雪没来得及清理,有些地方在漏水,看着不安全…… 邢丙带着部曲去砍来竹子,上木料,该加固的加固,忙活起来。 冯蕴皱眉想着心事,突然一惊,叫来阿楼询问。 “孙家还住在山脚下吗?”衧 阿楼点点头。 那猎户孙家为人不错,起初冯蕴刚到庄子,他们猎到什么好的,会捎过来和冯蕴换粮食,常有多余的相送。一来二去的,走动比其他庄户人家多,也熟稔一些。 阿楼笑道:“还住在那里。大雪封山前,孙家小郎送来了野兔,斑鸠,还有十来斤鹿肉,听他说,他们今年储备不少,不缺什么。” 他以为冯蕴是要给孙家送粮食,不料,冯蕴开口便道: “你即将去通知老孙家,让他们把值钱的家当,粮食都搬出来,先在长门住一阵子。” 阿楼狐疑地问:“这是为何?” 冯蕴皱眉。衧 她隐隐记得上辈子,这一年大雪,山上发生过雪崩,但具体在什么地段,有没有造成伤亡,印象却不太深刻。 “你就告诉他们,村子里压塌了不少房舍。眼看这暴风雪越来越大,他们住在山脚,要是有个什么,也不好照应,横竖入冬也猎不到什么了,不如先搬出来,等过完年再回去……” 阿楼有些为难。 孙家是体面的人家,大过年的,让他们举家出来劳烦别人,只怕不会很情愿。 冯蕴一笑,“就看楼总管,如何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阿楼又害羞了。 他唤了一个随从,拎着风灯,一起往山里去。衧 转眼,天就黑了。 杨什长笑嘻嘻回来报喜讯,说云川世子大发慈悲,让村子里无处安置的人,都去他的“云庄”。 但有一个条件,吃住不要钱,却要干活。 在征得这些人同意后,杨什长把人都带走了。 邢丙松一口气,“女郎机智,烫手的山芋推出去了。” 当初大家都是一样的安家费,很多人家都已经在花溪村盖上了新房子,再不济也会自己把房屋加固一下,不至于轻易倒塌。 所以,他认定这些都是懒人。衧 冯蕴笑了一下,“就当是给世子的大礼吧。他正缺人手。” 小满跟着笑,“还是世子好用。” 吃罢夜食,冯蕴正躺在烧着地灶的榻上看书,门房便来相告。 “淳于世子求见,说是来送谢礼。” 谢礼?冯蕴眯了下眼睛,慢条斯理地披衣起身。 “看看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身姿颀长挺拔,换了一袭华美的锦绣红袍,在雪夜里显得很是风华美艳。听到声音转头,银白色的面具在夜灯下泛着寒光,为那一身绝色,平添了几分肃冷。衧 冯蕴行礼,“见过世子。” 淳于焰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冯蕴脸颊让他的目光看得微微发热,低声一笑。 “世子上门,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淳于焰嘴角微微一勾,示意向忠将手上的食盒拎上来,声音轻轻忽忽的。 “久不相见,冯十二都懂得为我着想了,不亲自请来谢过,岂非本世子不懂礼数?” 哪有久不相见?衧 冯蕴慢腾腾上前,让葛广接下食盒,微笑揖礼。 “那小女子便多谢世子了。” 淳于焰看她客套又生疏,一副就要撵客的模样,语气淡淡地问: “不请我进去坐坐?” 冯蕴道:“夜深了,多有不便,还望世子见谅。” 淳于焰道:“好歹要让我亲自恭贺你几句吧?雍怀王妃。” 两个人相视一眼,冯蕴从他眼里看到了笑意,心里突然一动。衧 这位世子脚踏三国,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反正她要等阿楼回来,一时半会也不会睡,应付应付他,也没什么不好。 “那恭敬不如从命,世子,请。” 冯蕴把淳于焰让到灯火通明的客堂里,淳于焰眯了眯眼,慵懒地坐下。冯蕴吩咐仆从上茶,还没有来得及寒暄,庄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紧接着,几只火把跳跃着奔入庄门。 “不好了,里正娘子,山塌下来,把孙家埋了……” 第316章 雪崩之下 冯蕴赶紧起身更衣,吩咐人去烧火把,整个庄子里的部曲和侍卫都出动了,打着火把往山那边跑。劁 出了村道,路上遇到杨什长,召集了一群村民,吆喝着也跟了上去。 花溪村的人很团结,青壮们得到消息,也顾不得别的,披上衣裳就出门。 冯蕴叫葛广,吩咐道:“你们脚程快,只管往前面去,救人的时间只有一刻钟,要快,要快,一定要快。当然,也须得注意你们自身安全。” 葛广应下,挥动手臂大声喊。 “都给我来。” 孙家有二老,有两个孩子,一家共六口人,还有阿楼……要是都让雪压在里头,便是凶多吉少。 漆黑的夜里,火把连成一线。劁 冯蕴沉着脸往前走,鞋都让积雪湿透了。 小满看得心疼,“女郎在家等消息便是,何苦亲自过去。” 冯蕴道:“没事,我慢慢走便是,在家等着,不安心。” 她平常很好说话,但也固执,小满劝不了,只得陪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 离村道越远,积雪越厚,走得也就越吃力…… “冯十二啊,你也是真犟。” 一道不轻不重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劁 冯蕴回头便看到坐在肩辇上的淳于焰。 风雪这么大,这位世子却舒服得很,两个仆从抬着,肩辇上有遮挡,颇有一种优哉游哉的闲适。 “世子来做什么?”冯蕴皱了下眉头。 淳于焰掌心下按,仆从便领命,放他下来。 “我不来,你怕是要把自己冻死在大雪里。”他语气不是很耐烦,声音浅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抬步走了过来。 长身立于雪地,戴着面具的脸,微微一偏。 “坐上去。”劁 冯蕴:…… 大家都在忙着救人,她坐个肩辇过去,不如不要去。 “不用。”冯蕴道:“世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啊,你做什么?” 声音未落,腰身便落入淳于焰的掌心,她来不及拒绝,整个人便已离地而起,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小满反应倒是迅速,刚要欺身上来抢人,殷幼和桑焦二人便阻挡过来。 淳于焰不说话,将冯蕴抱到肩辇坐下,拉过两边的束带,将她扣住,又贴心地拿起一旁的风雪帽系在她的头上。 “走得快些,也不至于误事。”劁 冯蕴是不肯承认自己行走不如别人抬着走快的,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两个脚夫抬着她,走在雪地上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压力。 小满看着也觉着好,笑嘻嘻地道: “女郎,世子好意,你便领受了吧。” 淳于焰扭头看了小满一眼,给她一个友好的眼神,然后懒洋洋地嘲讽冯蕴。 “你看看你,不如一个小丫头明白事理。” 冯蕴默了。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品行高洁的人,更不无私,既然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去,也降低了危险性,她连挣扎的情绪都没有,就懒洋洋地躺下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样子,让淳于焰看着,突然有点来气。劁 冯十二,是真的很容易气到他。 可气着气着,又有些好笑。 大冷天,自己跑出来找罪受,怪得了谁?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 冯蕴将衣服裹紧,一直到看到前面有火光了,这才出声。 “就在这里停。” 她不想让忙碌救人的村民看到她坐肩辇出现,淳于焰却不怎么在乎,他慢条斯理地看冯蕴一眼,低哼。劁 “虚伪。” 接着便自己坐上去了。 “再往前走走。” 冯蕴没工夫理会他,在四周看了看雪崩的情况,这才走近询问救援情况。 阿楼是自己爬出来的。 他就在崩塌的积雪边沿,埋得很浅,在葛广带着救援的部曲赶到前,他已经将旁边的孙大婶和孙家妹妹挖了出来。 冯蕴过去的时候,阿楼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地比划着掩埋的位置。劁 “我们离开时,孙大叔还在说服孙家二老,想来该在二老的房里。” 当时,阿楼告诉他们冯蕴的交代,孙大叔和孙大婶,一听就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去长门,可孙家二老不情愿,无论他们怎么劝说,都不肯去别处过年,非得守在自己的家里。 迫于无奈,孙大叔只能让孙大婶带着两个孩子和值钱的家当,跟着阿楼去长门,自己留下来陪双亲…… 谁能料到,阿楼几个刚走出去没有多远,就发生了雪崩。 冯蕴问清了情况,找到葛广和杨什长,告诉他们。 “吩咐下去,不要大声喧哗,尽量小声一点。一刻钟后,不管有没有挖到人,我们都要迅速离开……” 杨什长问:“为何是一刻钟?”劁 冯蕴道:“一刻钟后,被掩埋的人已无生还可能。但我们挖雪救人,很可能会引发二次雪崩……” 众人听她这么说,神色俱是一凛。 “知道了。” 来参与救援的人很多,村里的农具坊也踏踏实实造出了不少铁制农具,来救人的,都带了工具。即便没有工具的人,也不怕冷,徒手去挖。 大家热火朝天,就着孙家小郎所指的方位,拼命往里挖…… 坑越来越大,冯蕴心里紧绷着,不时查看地形。 “是我爹的!那是我爹的。”孙小郎的声音传来,众人才发现,吕大山挖出一角衣料,众人兴奋地冲过去,很快便将孙大叔扯了出来。劁 算是他好人命长,人已经昏过去了,灌两口热水下肚,厚棉被往身上一裹,很快便有了活气。 可惜,固执的孙家二老,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等众人将他们从积雪里挖出来,已经没有了呼吸。 “爹,娘——” 孙大叔和孙大婶失声痛哭,孙小郎兄妹两个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流。 冯蕴一看这情形,沉着脸道: “往外撤,别耽误。”劁 众人方才被她提点过,闻声便往外跑,积雪太厚,双脚往里一踩,便容易陷进去。你拽我,我拽你,一群人举着火把帮扶着,刚撤出孙家旧宅的地方,山上便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又塌了!” 众人屏着呼吸,劫后余生一般,后背上凉涔涔的。 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幸好有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真是个大福星啊。” 冯蕴裹了裹身上半湿的衣裳,打了个喷嚏。劁 “葛广,杨什长,你们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是不是都出来了。” 二人应下,举着火把吆喝。 “每个人看一看,跟自己同来的兄弟,是不是都在。” 来的村民很多,乱糟糟一团,后面又陆续有村民在往这边赶,都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得知孙家二老遇难了,也都唉声叹气,感慨命运无常。 回到长门院,淳于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冯蕴顾不上他,叫来阿楼。 “孙家二老的后事,你帮着操持一下,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在账上支取。”劁 阿楼目光里露出一丝惊讶,接着便是感动。 “若非女郎事先提醒,孙家今夜是活不出来了……” 冯蕴不怎么在意的摇了摇头,又接着吩咐:“你找几个人,挨家挨户的通知,让村里人都检查一下自家房屋,该加固的加固,别图省事……” 阿楼裹着衣服出门去了。 庄子里火烛高燃。 半夜里呼啸声加剧,风雪在半空中打着旋的飞舞,仿佛要把耳膜震破。 冯蕴睡不着。劁 她很久没有想过前世的事情了。 这个雪夜心神不定,便开始慢慢思考,兴和三年的腊月里发生的事情。 那一年,也是大雪纷飞,被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她跟着裴獗回到中京,没多久就听说安渡郡发生雪崩,年后更是接踵而来的天灾,民生比战前还要困苦,百姓易子而食,常常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 也正因如此,各地匪寇四掠,军阀劫盗横行,开春没有多久,安渡郡许多村落被流匪洗劫一空,于是时隔三个月后,晋齐再次爆发战争,旷日持久,打了整整三年…… 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但天气不会变。 那么,暴雪还会持续下去…… 而此刻的中京,想必已经乱成一团。劁 为皇帝举丧,举新君登基,他们还顾得上民生和雪灾吗? 第317章 风云风月 冬雪不停,气温持续下降,苍茫大地仿佛被冰封一般。氁 晌午,中京城防刚换了守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疾驰而过。 天气太冷,长街上几乎不见人影,传令兵横穿铜驼街,往内城方向而去。 “报……” “太后殿下御驾回京……” “雍怀王班师还朝……” 李宗训正在官署,跟几个官吏议事。 他们身上都穿着孝服,面色肃穆。氁 李宗训坐在首位,他个子不高,但身材壮实,虽已年过半百,但头发没白,双目有神,看上去很是硬朗。最为突出的是那一脸的浓密胡须,衬得他面容凶悍,明明是文官,模样却堪比武将。 小皇帝驾崩,当务之急,便是重新选一个皇帝。 纠结党羽,把自己属实的人推上皇位,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是每一位臣子的心声…… 众人互相揖礼,寒暄拍马,客气了片刻便直入主题。 “朝上人多嘴杂,不便谈论。眼前都是自己人,仆便不避讳了。敢问丞相,属意哪位皇子?” 李宗训打量着那人,“刘公以为,何人堪当大任?” 被点名的刘子谕是个正四品领兵刺史,面有勇武之气,说话也直。氁 他道:“当今没有子嗣,只能在先帝的子嗣里选……仆以为,此人非秦王莫属。” 秦王元尚乙,过完年才六岁,自小便疾病缠身,身子骨弱不堪言…… 众人不吭声,都看着李宗训的脸色。 半晌,才听他道:“汝南王若何?” 众人微微一惊。 汝南王元涌,是先帝熙丰的异母弟,生母原本只是一个侍女,得幸后封为容华,不受高祖皇帝所喜,在诸多皇子里,他年纪最小,也最不受人看重,也因此最为好命,在熙丰帝登基,对皇室宗族轮番的血洗中,苟活下来…… 刘子谕听出李宗训话里的微妙暗示,皱着眉问道:氁 “汝南王今年几岁了?” 李宗训道:“若非当今突然驾崩,汝南王过几日就该举行冠礼了……” 刘子谕看着他道:“会不会年长了些?” 众人也跟着他,纷纷点头。 相比二十岁的元涌,还是年仅五岁的元尚乙更好拿捏,一个年长到可以独断专行的皇帝,怎会有病殃殃自顾不暇的小皇帝令人舒心? 这个道理,他们相信李宗训也明白。 所以,刘子谕才会毫不犹豫说出秦王的名字。氁 岂料,李宗训哼了一声,说道: “秦王用不得了。” 众人皆是意外,“出了何事?” 李宗训看着他们,意有所指地道:“诸位可知,当今驾崩前几日,秦王突然去了白马寺?” 众人点头,“是有此事。” 刘子谕道:“听说秦王去的那天,白马寺突现祥瑞,弥勒坐像头顶生出一只石麒麟,麒麟口中含玉,玉上有通天二字。方丈认为此玉通灵,乃天降祥瑞……”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眼里生出一抹惊诧的暗光。氁 “丞相认为,祥瑞是假,有人借机为秦王登基造势?” 李宗训尚未回答,他又自顾自摇头。 “不对。秦王从小害病,有高僧说是被邪祟夺去了一魂一魄,需在寺庙苦修,从此便每隔三月去白马寺住上一月,五年来从未间断,看着也不像是刻意为之。” 李宗训手捏着茶盏,微微眯起眼。 “这白马寺的方丈可不简单,出家前也是一员猛将,说是杀孽太多,这才了去凡根,修行赎罪……” 众人环顾左右,皆是惊讶。 “我等竟是不知?”氁 他们更想问的是,如此秘闻,李丞相如何得知? 一阵寒风吹拂进来,帘帷震动,外面有脚步声匆忙响起。 “禀丞相,太后的车马明日就要入京了。” 李宗训猛地睁眼,“雍怀王呢?” 来人道:“雍怀王与太后同行,想必也要明日才到。” 李宗训双眼微微一眯,思忖片刻,才看向众人,捋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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