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荒殿冷宫,更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的最后两年,会在玉昭殿里度过。 她在玉昭殿看到过怀仁太子的墨宝。 “如今年年岁岁,曾经岁岁年年。”糜 “世间三五月,殿里三五年。” 那些刚劲俊隽的字迹,笔落不曾惊风雨,也无法影响齐国宗室照常的内斗党争,却常常让冯蕴泪流满面…… 归根结底,这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人,许多事,甚至改变了历史。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不曾亲眼看到,却在命运的裹挟下,被卷入激流,成了那一场战争的受害者。 命运何其弄人? 当年谢家满门抄斩,亲眷不敢收尸。 死在并州的谢献,却得到了当时晋军将领的厚葬…… 才过去十几年而已。糜 于她,已是两世为人。 冯蕴笑了一下,神情难掩寒意。 “将军何故带我来此?” 裴獗看着碑前荒凉,久久才出一声。 “萋萋荒草色,将军埋骨处。” 冯蕴皱了皱眉头,“将军同情谢献将军?” 裴獗没有说话。糜 将谢献安葬的人是他的父亲裴冲,那么在裴冲心里谢献一定是位值得敬重的将领,那裴獗敬重他,也属寻常。 冯蕴想到这里,倏尔一叹。 “此情此景,将军可是……心有感触?” 裴獗轻轻嗯声。 两人就这般并肩站在碑前,对着十几年前死在并州的谢将军墓,一动不动,行哀礼。 久久不语。 冯蕴突然叹气,打破了沉寂。糜 “将军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裴獗低头看她,“何意?” 冯蕴淡淡道:“将军难道没有发现,你和当年的谢将军有些相似?” 裴獗的眸色变得比方才更为幽深。 冯蕴轻启朱唇,“手握重兵,权倾一时。” 要非说有什么不同,晋国眼下没有夺嫡之争,晋国皇室除了李桑若的儿子,先帝只剩下一个病歪歪的嫡长子,叫元尚乙,今年不到五岁,母家无势,好几次都传要殁了,没有存在感。 但若是裴獗有心呢……糜 就算先帝没有儿子,还有不少兄弟,兄弟还有不少孩子,晋国宗室不缺有心夺位的人,只要有人扶持。 裴獗嘴唇紧抿,“姬也要为我预言吗?” 冯蕴回视他,“将军带我来,不是想听预言吗?” 她声音清悦悠浅,面容在凄凄风声里干净清冽,无论从哪里看都是端庄大方的模样,可裴獗的目光却很是割裂,好似在看一只会勾人迷弦的妖精。盛放的、媚艳的,眼瞳里漆黑的光,嘴角温柔的笑,全都变成魅惑嫣然。 他说:“想听。” 周遭安静,他的目光深邃难测。 冯蕴带笑回视。糜 看来这辈子老天爷是向着她的…… 当初种下的“怀疑种子”,已然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了。 她想到了葛广带回来的消息。 想到虎贲和龙骥两军的拖延援兵。 想到裴獗的处境…… 即使裴獗没有反心,李宗训也会将他视作眼中钉,有一个独断专行的父亲,李桑若就算不想与裴獗翻脸,只怕也难免会走到那一步…… 裴獗容得下李宗训。糜 李宗训未必容得下裴獗。 除非…… 裴獗跟了李桑若,自甘俯低,做她的面首。 这应该是李氏父女最初的想法,用温柔乡笼络裴大将军,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有了男女私情,裴獗手上兵权就是他们御极之路的砖瓦,大道通天…… 但裴獗如果不是李桑若的枕边人呢? 一山不容二虎,早晚要翻脸。 冯蕴越发觉得将裴獗争取过来是对的。糜 要打击李桑若,再没有比裴獗更好的武器了… “姬所思如何?” 裴獗近了一步,声音很轻,但八尺身高带来的压迫力,让冯蕴无端起了鸡皮疙瘩。 “想不起了。”她抱住胳膊,声音在风里散开,“当年言中战事,我只有三岁,许是得了老天指引?如今竟丝毫想不起来……” 她不愿意再将过世的阿母牵涉其中,抬头迎上裴獗的目光,抿了抿唇角,微微一笑。 “我无法得知将军的未来如何,但我既然选择了将军。不论将军将来是落草为寇,还是举兵造反,我都会鞍前马后,与你为谋。” “举兵造反”的话,不是她第一次说。糜 上次遭到裴獗的训斥,这次他却没有开口。 冯蕴心下了然。 李宗训的不信任,引来了裴獗的警觉。 怀疑的种子真的破土了。 那她就再浇浇水吧。 “将军。”她轻轻笑了声,好像怕冷似的将手伸入裴獗的胳膊窝里,与他近了些,仰头相视,眼里像有撩人星火掠过,潋滟而伤感。 “前阵子花溪村的事情,妾本不想告诉将军,以免将军分神顾我。可事到如今,妾不得不说了……”糜 裴獗看她黑瞳染雾,语气微微一沉,“何事?” 冯蕴眼睫微颤,将张二饼和大内缇骑司如何在花溪村盗粮沉河,如何将污水泼向她,又如何杀人陷害最后在堂上指认受人指派等事,告诉裴獗。 “那夜,若不是我幸运遇上将军回来,已是名声尽毁,只怕就要与将军天人永隔了……” 在她说大内缇骑司时,裴獗脸上不见情绪,更无意外,可天人永隔四个字,却似触到他的神经,他黑眸微微一深,弯下腰,将冯蕴揽入怀里。 “不会。” 他气息洒在耳侧,凉凉的。 冯蕴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着他的体温,唇角微微一牵,“我远在花溪村,和太后殿下无冤无仇,她尚且这般害我,若来日我跟将军回京,伸手可及……”糜 她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看着她,双唇微抿,眼里的忧色若隐若现,明艳的脸好似染上一层雾气,是裴獗难以抗拒的脆弱和娇软。 他大掌收紧,力道很大。 “我的人,我自会相护。” 突然便涌上一股酸涩,冯蕴微微退后,望着他轻笑。 “如何护?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能防初一,防不了十五。在皇权面前,将军是臣子,太后是天子之母,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她要杀我,将军防得住吗?还是说,将军认为界丘山的劫匪、花溪村的流氓,都不会再出现?” 上辈子被李桑若祸害不止一次。糜 她情绪难免起伏,再看裴獗皱眉不语,突然便生戾气。 “若有一日太后要害我性命,将军会豁出一切护着我吗?不惜举兵造反那种?” 他眼瞳突然便暗下来,冯蕴见他不说,踮起脚尖,便伸出手去,亲他的嘴。生气时的冯蕴很是发疯,那侵略性与裴獗祸害她时如出一辙,真是个青出于蓝的好学生。 “将军说话。” 点火燎原,裴獗被逼得喘不过气,看一眼孤寂伫立的石碑,掌住她一截细腰,生生将人拉开。 “蕴娘!” “怎么不叫腰腰了?”糜 冯蕴双眼微眯,知他身子敏感还步步紧逼。 “不是喜欢唤腰腰的吗?听到太后,连腰腰都不叫了?” 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从风中弥漫过来好似带着无穷的诱惑,裴獗呼吸乱了,不知触动到哪一根心弦,他突然扣住冯蕴的后颈,倾身吻住她。 这个吻很凶。 每次被她逼得无奈,就是这般。 冯蕴仰起头,在他唇间轻哼出声。 原本只是想逼他直面李桑若的事情,而不是要在坟前激吻,不料他贴上来便满是掠夺,指尖如同探寻甘霖的魔物,很快便施法般将她的身子软成一滩水,化在他怀里。糜 二人从未有过如此绵长的接吻,本能而原始,情动时她脑子有片刻的晕眩和空白,好似再也看不到天光,沉沦的恐惧,让她清醒,伸手便去推他。 裴獗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好似她嘴里有什么香软的糖果,逮住便是纠缠求索,一直到无法呼吸,方才放过。 “是你不许。” 他的大拇指在她唇边轻拭,将水渍抹去。 “你说,只有温将军可以这样唤你。” 第144章 图他图他 冯蕴对这个事情没有印象。淅 两人两世相处,很多画面会重叠,有些话她无法立即分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说的。 裴獗望着她的时候,她也常会与过去混淆。 “不叫就不叫,往后都不许叫。” 她眼尾微红,嘴角是湿的,气氛拿捏得刚刚好。声音勾人的,带着尾调。 裴獗低头,盯住她的眼睛,“那往后温存,我如何唤你?” 冯蕴也看着他。 然后看看谢将军的坟,确定了。淅 这世的裴獗没以前正经,装得再克制,骨子里还是那个狗男人。齐军叫裴狗是没叫错的。 她道:“随你。” 裴獗:“温存时再唤。” 冯蕴看着男人板正冷肃的面孔,一时竟无言以对。看一眼寒风中的孤坟,她示意某人收敛,顺便将话题往他身上引。 “那日我听张家兄弟说,太后对将军情根深种,我冯蕴蒲柳之姿,何德何能,与太后争晖?” 说罢,抿了抿嘴,又接着说:“将军可有想过,我一个齐女,在晋国如何孤立无援?无依蝼蚁,太后殿下要掐死我,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遗余力地上眼药。淅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男女间也适用。 裴獗果然动容。 幽暗的眼,柔软了几分。 但离冯蕴想要的还有很大的差距,他不提李桑若半句,漫不经心地轻抚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如在抚摸一只猫。 “你说,此生不入后宅,便是为此?” 冯蕴倒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而是本来就不想。但裴大将军自己拓宽了思路,将此事算到李桑若的头上,她也不必反驳。 “嗯。”她点头,不委屈。淅 而是强忍委屈的委屈。 裴獗吃软不吃硬,是好哄的。 她把他摸透了。 然而今日大将军出奇的冷硬,好像早料到她会说什么似的,掌心托着她的脸,微微抬起,拇指再次擦向她的唇,就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东西。 “那蕴娘说,我当如何做?” 他手上粗糙的茧子按得那幼嫩的肌肤略感不适,冯蕴张嘴咬他一下。 “将军在试探我?”淅 她生出警觉的样子,像她养的那只鳌崽伸出爪子。 裴獗:“试探什么?” 寒风微拂,冯蕴让他看得有点冷。 她道:“将军心意难测。万一你就喜欢被太后蹂躏呢?若我中计,便成了离间你和太后的小人。” 裴獗问:“你中计了吗?” “中了。”冯蕴目光不稳,总感觉今日的自己在死亡的边沿疯狂试探。 “要是将军怀疑我别有用心,我就死定了。”淅 上钩了,那她是心向主上的谋士,为他着想。不上钩,那她此刻的样子,真的就是一个勾引破坏的小人,没有功,只有过。 她见好就收。 “将军有将军的打算,妾不该妄言。只是……” 停下来,目光幽幽暗暗的,一副两难的模样。 “自从亲生父亲抛弃我,我便看明白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将军怎样为太后尽忠都好,不要轻易受人摆布,自断后路。误了自己不说,误了那些跟着你南征北战的将士,那才是……” 她的初衷是为了诱导裴獗,可话说到这里,情绪便真的上头了。 “将军埋骨,尚有一坯黄土,有史书铭记。那些冤死的士兵呢?血溅三尺,客死他乡,无人知其名。”淅 裴獗表情变了变,手掌压在她的后背,扣住她的身子,按在自己的怀里。 久久的,他道: “好,往后由蕴娘摆布我。” 冯蕴:…… 她后背有点冷。 觉得裴獗看穿了她的心思。 -淅 左仲找到了一个木工坊,在并州的城西,坊里有冯蕴要求的木材。 木匠是现成的,从北雍军的工兵营里调来了几个,加上木工坊里的原本的两个木匠,当天夜里便开工了。 幸运的是,冯蕴带了书来。 不幸的是书里只有一幅草图外观,剩下便是文字详解,需要冯蕴从文字里参悟,再拆解开来画图。 画图是个精细活儿,冯蕴下午把自己关在房里,花了两个时辰才完成,然后再拿到木工坊去,花了一个时辰与工匠沟通、商量,再调整尺寸和比例。 营里的木匠平常做的是战车,修理和维护,而这个被冯蕴称为“大喇叭”的木筒,不仅对木材有要求,内部构造也十分讲究和精细,他们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女郎画出来的。 “此物当真可传声?”淅 “当然。”冯蕴双眼都熬红了,但目光很是专注,在木匠选的木材上认真挑选。 那是橡木和胡桃木。 按书上所言,密度较大,可行。 “这个东西,如何传声呢?” “传声,便是扩大声音。一来说话不费嗓子,二来可以威慑敌军。” “世上竟然有些神物,女郎从何处得来?” 冯蕴从他们眼睛里看到了怀疑。淅 “照做吧。齐军在外唾骂一天了。” 在战争面前,个人的想法无足重轻。 几个木匠看出她的不耐烦,交换个眼神,认真端详图纸,不敢再对眼前的女郎存半分轻视。 大喇叭有没有用不一定。 单说能画出这么精细的图纸,女郎就不仅仅只是将军房里暖床的姬妾,而是个能人。 这个世道,能人,有才之士都是受人尊敬的。 木匠也要有匠人的精神。淅 测量,弹墨,锯木,雕刻,定型、拼接,打磨,刷油……整个工序很费工夫。而冯蕴为了效果,让他们按图纸的十倍大小来制作,一次要求做五个以上,另外顺便做几个小喇叭,用于日常。 整个木工坊里都忙碌起来。 冯蕴也不想让人白忙活,认真道: “大喇叭做出来,我便帮你们给大将军请功讨赏。你们放心,大将军不赖账。” 木匠们笑呵呵的。 “赏不赏的不紧要,活着走出并州就好。” 并州围城,在城里的人谁又有点紧张?淅 “家中尚有妻儿老母,不知今岁可否回家团年。” “是啊,唉……” “国君死社稷,士死制。我等奈何。” 这才是普通人最真实的想法。 社稷江山不如妻儿热炕上的一碗汤。 冯蕴听着,不多说什么,转头让小满记下使用的木材价格,让木工坊掌柜回头到营里去找覃大金结算。 掌柜很是惊喜。淅 “好说好说,多谢女郎。” 起初他们以为北雍军找上门来是倒霉事,出钱出力都是小事,只怕做不好性命不保。不料,北雍军自己带了人来干活,他们出的木匠算工食,木材也给钱。 不占百姓便宜,干起活来也卖力。 到天亮时,喇叭已初具模型,匠人们看小娘子熬了一宿,很是过意不去。 “女郎回去歇吧,有模样了,我们再差人来叫。” 到了这一步,剩下便是榫嵌和打磨一类的活儿了,图纸都在那里,她不在场也不影响什么,于是颔首谢过,带着两个仆女出了木工坊。 今日齐军仍未攻城。淅 但城头上很热闹,骂阵不止。 冯蕴站在下方听了片刻,没什么新鲜的,转身便走,大满和小满却气得不轻。 “女郎就不生气吗?” 冯蕴看她们脸都急红了,摇摇头。 “要人人都像你们,就正好中计了?” “就是很令人生气嘛。”小满很是愤愤,“分明是府君贪生怕死,把女郎献给将军的,还有萧三公子,他要是心里有女郎,早该来娶,又何须等到安渡城破?哼,无人说府君的不是,更无人说萧三公子停妻另娶……” “好了。”冯蕴不想听萧呈的名字。淅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看将军生气了吗?” 主仆三人边走边说,刚到门口就看到濮阳九的身影。 他手上没有拎药箱,拉着脸好像在生气。 冯蕴停下脚步,拢了拢披氅,让到旁边,等他过来时,微微欠身行礼。 濮阳九这才看到她。 女郎黑沉沉的眼,布满了血红,看得出疲倦,但直直看来时,很有力。 冯蕴不回答,看他片刻突扬纤眉,反问道:“濮阳医官好似有话对我说?”淅 第145章 神筒问世 有!煲 濮阳九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他恨不得滑跪下来抱住冯蕴的大腿叫一声姑奶奶,求她赶紧把裴妄之那个妖孽收了。 可惜,他方才被裴獗叫过去敲打了一番,不敢多言半句…… 罢了。 濮阳九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有。” “没有?那为何看着我欲言又止,若有所思?” 濮阳九嘴唇动了动,煲 “就……冯姬美貌,忍不住多看两眼。” 冯蕴微微一笑,突然欺身向他,水汪汪的眼睛直盯过去,“那濮阳医官可要看得再仔细一些?” 她想逼濮阳九亲口说出他和裴獗有情或者有性一类的话,濮阳九却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心脏猛跳,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他是个正常男子啊。 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绝色含情脉脉? 朋友姬妾不可戏! 濮阳九在心里默念三遍,好不容易才控制情绪,逾发觉得裴妄之自控力惊人,换他,不用三个回合就扑上去了。煲 咳!濮阳九往后退开两步,以手作揖礼,朝她一拜。 “求冯姬放过,我不经逗的。” 冯蕴扬眉,笑了。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人。但我不喜欢夹在中间。所以,还是说清楚得好。” 抢,抢什么人? 濮阳九露出好奇。 冯蕴小声笑道:“这里也没有旁人,濮阳医官不必避讳什么,我不是那种胡嚼舌根的人……”煲 她抿了抿嘴,“我不在乎将军跟谁相好,但我在乎他跟别人好完了,还来跟我好……” 濮阳九听着她说,每个字都懂,可凑在一起,完全不知所谓。 “冯姬说的别人是?妄之在并州……还有别的相好?” 还跟她装呢? 冯蕴不想戳破别人的隐私,要不是裴獗在谢将军坟前又碰她,她都懒得问。可现在不问清楚,那就真成一锅夹生饭了,她不想跟另外一个男人共享男人,更不想接受裴狗左右逢源。 “听说濮阳医官跟大将军共浴一个时辰,可是实情……” 她说得委婉,但濮阳九也是个久经风月的老手,这么一听就全懂了,当即涨红了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冯蕴。煲 “你怀疑我?跟裴妄之有私情?” 冯蕴微微一笑,“濮阳医官不用误会,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我并不在乎……” “我在乎!”濮阳九激动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我不好男风,裴妄之更无龙阳之癖,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关在房里共浴,商讨军情吗?” “我们是在——” 在干什么? 他是大夫,商讨什么军情?煲 濮阳九有口难言,脑袋都气糊涂了。可无论如何,不能让冯姬误会这个呀,他兄弟裤裆都快炸了,这一误会还得了? 濮阳九牙一咬,豁出去了。 “冯姬听我解释。”他朝冯蕴揖个礼,让到一侧,压低了嗓子。 “裴妄之找我,次次皆为问诊。” 冯蕴惊了惊,“将军何疾?” 濮阳九很是小心地道:“我是大夫,不可说病人私隐,总归你信我,裴妄之千年铁树,难得开花,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鸡。你行行好,赶紧把他收了,为民除害……” 又是作揖又是道谢,濮阳九真把冯蕴当祖宗似的拜了拜,然后不等她回答,便脚底抹油,跑了。煲 “溜得比兔子还快。” 冯蕴今日有点累了,没精力捉摸那许多,回房便让小满备水熏香,准备美美睡一觉,再去看大喇叭。 裴獗已经起身,看得出来昨夜睡得不错,眼神黑亮,肩背挺拔,看到冯蕴便问:“神器做好了?” 冯蕴急着去洗漱,轻轻嗯声。 “快了。” 回答得很敷衍,很有点裴獗以前对她的态度。 裴獗看着那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帘帷里,扶刀立了片刻,慢慢转身过去。煲 冯蕴在净房里,隔着帘子,天光作美,隐隐有美人剪影露出来。 小满问:“女郎可要用了早食再睡?” “不用。” “我听左侍卫说,将军也没有用饭,等着女郎回来一起呢。” “那是将军不饿。”冯蕴打个哈欠,声音慵懒而疲惫,与在他怀里轻吟慢唤的娇软截然不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很是清冽。 “饿了就会吃,谁会等谁呢……” 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轻浅,可裴獗天生耳力极好,在战场上听声辨位最是擅长,不巧就将她的话连同说话的气韵听得清清楚楚。煲 他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 晌午木工坊就来人通知了,听说冯蕴在睡,没好打扰,在屋外候了半个时辰,等冯蕴醒来才禀报,说大喇叭做好了。 冯蕴翻身起来,嗔怪地看一眼小满。 “为何不叫醒我?” 小满瘪嘴,“将军吩咐的,说不可吵醒女郎。” 大满道:“将军还说,让女郎先用膳,再去木工坊。横竖也骂两天了,不差这一会儿。”煲 看来裴獗还真的不在乎那些骂名。 夺妻裴狗…… 冯蕴想着还有点想笑。 “那便按将军交代的办吧。” 早食没用,这会是午食了,冯蕴洗漱好套上那身轻甲出来,一看便看到裴獗坐在案前,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似乎藏了些不悦,但照常无言。 “将军在等我?”冯蕴举止温婉,笑容的弧度都拿捏得分毫不差,精致美艳的脸不可方物,让人挑不出错处。 裴獗唇线微微绷紧,“嗯。”煲 冯蕴到他跟前,跪坐下来,先为他布菜。 “让将军久等。” 好一个礼数周全。 “用膳吧。”裴獗拿起筷子,正要端碗,目光忽地落在冯蕴的身上。 她微微前倾,姿态雅致,露出玲珑曲线,那窄细的腰肢往上是鼓鼓的峰丘,很是惹眼。 “姬未束胸?” 冯蕴低头看一眼,“是的。”煲 她很轻的应声,垂下眼皮盛汤吃饭。 穿轻甲着男装,是为了方便跟营里那些将士打交道,可缠着布带太难受了,呼吸都吃紧,她不想委屈自己。 坚持一天,放弃了。 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好半晌没有听到裴獗说话,冯蕴抬头,好像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 “将军不喜欢?” 裴獗眉头松开,黑眸里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 “没有。”煲 分明就不喜,还否认? 冯蕴很高兴没有从裴獗嘴里听到“缠上吧”这种带命令的话,便不跟他计较这个了,笑盈盈地道: “将军只管放心,今日有大喇叭,将士们都看它去了,没有人会注意我的。” 裴獗没什么表情,“嗯。” 这是默许了。 冯蕴略感欣慰。 裴獗不爱强迫她什么,不像萧呈……煲 冷不丁想到那个人,她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下,又如寻常夫妻那般,温声对裴獗道: “营里的厨子不错,同样一碗面片汤,能做出这么好的口味来,我吃两天都没腻……” 女郎在侧,香风缭绕。 裴獗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丰隆处。 太惹眼了。 营里将士出征在外,个个馋得跟狼似的,这样的娇俏女郎往那里一站,简直动摇军心…… 微凉的呼吸在脸上擦过。煲 “将军,吃呀。” 裴獗看着那如带露珠的娇唇,一张一合,伸手便掐住那一截窄腰…… 未等出口,大满喜滋滋进来。 “女郎,大郎君来了。” 被他们称为大郎君的人,只有一个温行溯,在冯蕴眼里,那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冯蕴的脸顿时笑开。 那眼里的亮色,璀璨夺目。煲 “快请。” 温行溯讲礼数,知道冯蕴在陪裴獗用膳,没有贸然过来,而是在外候着。 冯蕴看裴獗不作声,默默吃完碗里的东西,这才起身出去,脚步轻快。 “大兄。” 温行溯放下茶盏,朝她微笑。 “可有打扰腰腰用膳?” “没有的。”冯蕴不喜欢他跟自己客气,笑盈盈地走过去,正要说话,便见温行溯从矮案前起身,朝着她的方向作揖一拜。煲 “见过大将军。” 裴獗淡淡抬手,“温将军无须多礼。” 温行溯眼下算是个闲人,来并州完全是因为冯蕴,因此他的身份与其说是营里的将军,不如说是冯蕴的家眷,好在他有伤势未愈的借口,倒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温某听说腰腰做了对阵神器,过来看个究竟。” 他是个温和敦厚的儒将,说话做事都很难招人讨厌。 裴獗嗯一声,“请便。” 说罢他看了冯蕴一眼,大步离开了。煲 冯蕴松了口气,“我们也走吧,大兄。” 不知为什么,方才裴獗明明没有说什么,对温行溯也没有敌意,可看到他俩相对冯蕴就觉得紧张,那种无形的压力,是从裴獗身上散发出来的,也是温行溯身上的。 别扭。 没有裴獗在,她跟大兄讲话就自在多了。 去木工坊的路上,冯蕴和温行溯详细说了大喇叭的应用,温行溯也是领兵打仗的人,很有兴趣。 五个巨型的木质大喇叭,就摆在木工坊门外。 那造型十分奇特,引来了邻里的围观。煲 冯蕴上前仔细检查一遍,让人抬到城楼上,东南西北四座城楼各一个,多出来的一个放在正对恒曲关的方向。 “让让,让让!大喇叭来了。” 这喇叭之巨,需要两个士兵套上麻绳用扁担才能抬上去。为了传音效果,冯蕴还特地让木工坊为它做了基座,刚好高于垛墙,方便声音传出去。 一群人围过来,看着这新鲜玩意很是好奇,围着冯蕴问东问西。 “冯姬,大头朝外,还是小头朝外。” “大头!” “这个弯弧是做什么用的?”煲 “声音传导。” “导?怎么导啊?” 冯蕴微笑,“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冯蕴面对质疑和询问,落落大方,被一群汉子围着也没有表现出羞涩或是尴尬,认真地将木喇叭摆好,这才回头看裴獗。 他站在垛墙前,一言不发。 冯蕴猜他并不很喜欢自己跟营里汉子近前接触,可自己亲口说了让她做谋士,换了男装,又无法反悔,这会子心情大概不太舒服。 于是她表现得格外柔顺,给他脸面。煲 “将军,你近前来看。” 裴獗看她一眼,大步走近。 冯蕴指着大喇叭,“将军试试?” 裴獗对着那怪异的东西观察片刻,“如何用?” 冯蕴笑着凑近,朝他眨个眼,“看我的。” 裴獗默然让到一侧,低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 将士们也都纷纷围拢上来,将好奇的目光落在冯蕴和那个大喇叭身上。只见她凑近喇叭的弯形圆孔,不轻不重地喊一声。煲 “萧呈你个无能鼠辈,懦夫,有种来战啊!” 带着扩音效果的清冽女声传出城外。 “好东西啊!” 跟齐军骂阵两天,众将士嗓子都快劈岔了,人还气得不行,方才女郎没有用多大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一下子传出老远,好似震动了天穹一般。 有了这个“神筒”,他们还会怕人骂阵吗? 绝了。 称赞声此起彼伏。煲 冯蕴脸上满是兴奋的光。 那种成就感,是难以描述的。 裴獗盯住她清亮的双眼,唇角微抬。 冯蕴回头,撞到他的视线便笑,“将军来试。” 裴獗走过来,弯腰对着筒眼,张开嘴…… 没有声音。 众人正纳闷,只见他们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慢慢扭头,看着身侧的女郎。煲 “不会。” 第146章 嘴硬心软 骂人都不会吗?瑣 周遭全是对神筒大喇叭的好奇和议论,冯蕴的目光却撞入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微微一笑。 她道:“怎么狠怎么骂,哪里痛就骂哪里。将军就说,萧呈鳖龟王八蛋,本将睡你妻室,又何足道哉?让萧三滚出恒曲关,来枪下受死!” 裴獗:“……” 四周轰一声笑开。 营里的儿郎大多没有读过书,糙话荤话张口就来,但这样的话由一个女郎娇娇软软的嗓音学出来,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便无端令人兴奋。 城墙上吼声一片。 裴獗目光沉暗,没有出声,但冯蕴方才的声音却通过“大喇叭”传出老远,气得城外齐军直跳脚。瑣 厚颜无耻便罢了。 出来骂阵的,竟是一个女郎? 齐军被冯蕴的话激得大怒,在城外呐喊吼叫,言词全是对裴獗和北雍军的侮辱。 城头上的将士急得够呛,争着抢着要试用神筒骂人。 争执间,一句比一句大嗓门,一个比一个骂得开心,经由大喇叭传出去,全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恨不得把这两天受的气全部都讨回来。 这大喇叭内部也不知有何玄妙,扩音效果极强,音色还好听,骂仗有压倒性的优势。 齐军在城外暴跳如雷。瑣 有几个士兵受不了这样的侮辱,突然走出队列来,齐齐整整地站成一排,撩起下摆拉开裤头对着城墙的方向,一面便溺,一面“示威”呐喊。 话很脏,运作很丑。 他们不知城楼上的女郎是冯十二娘,用的是男子对女子的羞辱方式…… 冯蕴没什么反应,反正离得远。 她也不太在意齐军怎么做,更不介意他们用粗俗的行为还击。 两军对阵,敌我双方,本就没有善良…… 裴獗却摊开手,“拿弓来。”瑣 城楼摆着一把长臂弓,弓身是寻常弓箭的数倍,张力大,射程远,常人根本就拉不开。 只见裴獗从左仲手中接过来,利索地搭箭,微微眯眼,下巴轻抬,轻一发力弓弦便拉成满月,动作矫健而优美,眨眼间,一支利箭便急射而出…… 嗖! 箭头划空而过。 几个逞强的士兵吓得来不及收拾胯下的家伙,掉头就跑,齐军队伍也下意识往后退,乱成一团。 箭头落下,恰好插在那人的腿。 “啊——”瑣 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城楼上响起胜利的欢呼。 “将军神力,百丈穿杨!” “威武!” “大将军威武!” 吼叫声震耳欲聋,划破苍穹。 冯蕴也看得很吃惊。瑣 她没有像士兵那样欢呼、尖叫,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赞叹,但那箭却实实在在射中了她。 冯蕴喜欢裴獗骑马射箭的模样,腰胯摆动,猎猎风声,绷出的矫健线条,力量分明。 她在反省反思,上辈子是不是被裴大将军马上风姿吸引才倒了大霉…… 裴獗沉默地放下弓箭,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腕。 “走了。” 人群自动从中分开。 冯蕴微怔。瑣 她捕捉到温行溯的目光,关切的,带点不满地蹙着眉。 冯蕴怕他多生心思,惹来麻烦,勾唇浅笑。 “大兄,快去看喇叭。” 温行溯颔首,不发一言。 目光尾随二人的背影远去,这才收回来,投向城墙上的“裴”字大旗。 默然而立。 -瑣 裴獗一路沉默。 回到住处,也没有松开冯蕴的手,拉着她便往内室走,身姿凌厉,目泛寒光。 大满和小满对视一眼,端着茶水小心翼翼地进去,刚撩帘子,裴獗猛然侧目。 “出去。” 小满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大满手指一抖,茶汤洒出来了。 天下人都知道裴獗暴戾,杀人成性,可她们入营那么久,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裴獗发火是什么样子。他只是少言寡语,没有表情,不像此刻,宛若煞神降临,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气。瑣 小满看着被大将军的身高和体魄衬得娇小无依的冯蕴,差点哭出声来。 “女郎,这是,这是怎么了?” “下去吧。”冯蕴微微一笑。 大满和小满迟疑一下,“喏。” 帘子放下去有些急,有细微的风荡过来,扫过冯蕴脸上的绒毛,痒痒的,鸡皮疙瘩便冒了出来。 她不像大满和小满那么害怕裴獗,但手腕上传来的力量,还是有点心悸。 “将军?”她静静盯着裴獗,呼吸放松。瑣 裴獗没有说话,拉着冯蕴的手来替自己解身上的盔甲,双眼盯着她,像盯着即将入腹的猎物。 冯蕴不擅长这个,垂着眼弄了片刻才帮他卸下来放在一侧,又转身去拿桌案的水壶,刚弯下腰…… 裴獗从后面抱了过来。 “将军?”冯蕴落入怀里没有挣扎,回头看他:“不渴吗?” 粗硕的喉结微微一动。 他说:“渴。” 木榻在屏风后面,置有低足的矮桌,冯蕴猝不及防被他一带,身子下落时碰到他的佩剑,痛得无声地骂他一句,见他冷眼看来,又唇角上扬,温声笑开。瑣 “将军生气,是因我没有束胸去城墙,心生不满?还是因我阵前言语,说得不对?” 裴獗低头,骨线清晰的下颌绷得极紧,很像方才城头的那把弓,优美精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却随时会取人性命。 “你是萧呈的妻,还是我裴獗的?” 四目相对,冯蕴轻轻抿唇。 “敢问将军,此刻你眼前的女郎,是将军的僚属,还是姬妾?” 裴獗看着她眉间的笑。 “这不是中军帐。”瑣 “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私事。” 她想了想,面不改色地道: “我不是萧呈的妻子。当然,也不是将军的。” 不轻不重的语气,是陈述,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畏惧。这是冯蕴在他面前的尺度,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微妙的距离。 “很好。”裴獗的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脸颊上,“那为何要在城楼上,当众自认,是萧呈之妻?” 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将军,不怒而威。 换上辈子的冯蕴,大概会匍匐认错,求他宽恕。瑣 但她知道那样没用。 世间男女如阴阳两极,求一个平衡才能和美。惧怕和喜欢一样,一旦多了,就要吃一辈子的亏。 冯蕴突然一叹,“妾这么做,不是为了激怒萧三,帮将军出气吗?” 裴獗问:“那姬所说,可是事实?” 冯蕴扬眉,差点笑出声来。 “将军可知,王朗和诸葛亮阵前骂战时,指其抱大器自比管仲乐毅,逆天理,背人情,一番说辞慷慨激昂,可谓有理有据,为何会被诸葛亮生生骂死?” 裴獗不语。瑣 冯蕴道:“将军,骂战在于诛心,而不在于讲理,更不用在意是否属实。只要能乱敌于阵前,那就是抢得先机,何乐而不为?” 裴獗:“萧三若因此被激怒,那他不配与我为敌。” 冯蕴沉默。 到认错的时候。 她认错,“妾没有考虑将军的感受,让将军难堪,是妾不对。” 双手揖礼,深深拜下。 裴獗眯眼看着她。瑣 嘴上认着错,可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长着反骨。 他拉过冯蕴的手。 在城头吹了冷风,手上一片冰冷。那玉雪般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握入掌心柔若无骨。 两只手纠缠,如两个人的耳鬓厮磨, 他下腹莫名一紧,声音低了。 “姬不怕名声有碍?” 冯蕴察觉到十指交扣时他脸上微妙的变化,没什么心机地笑。瑣 “妾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天下人耻笑,又与我何干?” 裴獗皱眉,又听她接着道:“原本我以为将军早不惧骂名,对此不甚在意了……何况,我许配过萧三是事实,婚期都定了,六礼过了一半,我从未避讳过什么,也不知将军会嫌弃……” “是吗?”裴獗冷声,不待她惊呼,将她腾空抱了起来,侧坐在怀里。 冯蕴话只说了一半,低呼一声。 裴獗看着她:“难道不是旧情难忘?” 他用力扯开她的轻甲,要将它剥下来。 这行为在冯蕴看来,极是恶劣。瑣 她拧不过他,轻甲一褪便无力地滑坐在他下腹,不巧撞个正着,严丝合缝微微一磨,两个人都闷哼出声。 “拿开。”冯蕴道。 裴獗松开的速度慢得像细微的摩擦,她呼吸吃紧,耳根发红,趁势便要起身,那只手却扶住她的后腰,狠狠将她按回去。 裴狗! 冯蕴心里痛骂,情绪却压得很好,声音带了点笑。 “将军今日怎这样孟浪?” 裴獗捏了捏她红透的耳垂,漠然的俊脸比平常看着更冷冽几分,浑身上下除了那不听话的东西像鸡啄米一般馋得直抖,几乎找不到半点情绪。瑣 他盯住冯蕴,拍拍她的腿,“分开。” 第147章 惩罚惩罚 冯蕴那张嫩得白豆腐似的脸,因他的唐突微微泛红。翂 她没有动。 双眼盯住他。 今日天气阴沉,房里光影忽明忽暗,她看不清这个男人。 “想气萧三,这才是上策。”裴獗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声音哑哑的,“姬不是要与我尽欢?” “此计可行。”冯蕴挣扎不了,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这才满意地笑,眉目妩媚动人。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将军说一声便好,好端端生什么气?” 她答应得爽快,裴獗脸上却不见喜悦,深幽的眼更显晦暗,好似盛着一束光,如阴雨天里的冥火,诡谲难测。翂 但看得出来,他的耐心不多了。 “当真不肯入我后宅?” “嗯。”冯蕴笑应。 裴獗闻声轻捏她痒肉,很微妙的力道,像撩拔又有一点刺痛,如细微的电流麻酥酥滑过,冯蕴其实很敏感,喉头急切轻吟一声,便让男人找到了捕猎者的快活,把玩般按住她的腰,待她松了劲儿,便将人摆弄到分开跨坐过来,牢牢锁住她,在她尾骨若有若无抚触。 “狗男女媾合,姬是此意?” “……”冯蕴觉得行营里的儿郎是真的荤素不忌。哪怕裴獗贵为大将军私下里也会说几句糙话。 而萧三那样的矜贵公子,守着死规矩,再是急得狠了,也是不温不火的风雅作派,憋死也说不出口的……翂 “想萧三了?”裴獗深深凝视她,察觉到她走神,抬手捏住她的脸,正对自己。 谈不上多粗鲁,却如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序奏。 冯蕴想咬死他。 没咬着,被他揉得尾音发颤。 “将军放心,我不会反悔。” 裴獗:“知道了。” 声音未落,他俯首吻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扫到她两排长睫乱扇,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紧张,也没有停顿,仅一只手就轻易褪下她的小衣。翂 冯蕴心里一窒,抓住他强劲的手臂:“将军……” 裴獗沉默,死死盯住她。 冯蕴吐口气,松手,“您请便。” 她重生后极是惯着自己,贴身料子都用极好的,滑不溜手,轻云薄雾似的柔软。裴獗动作很快,快到她没有时间思考或反悔,已经被他打散了秀发,垂落在那身瓷白细嫩的肌肤上,半露春光。 靡靡艳色就在眼前,裴獗将发簪丢开,攥着她的手束到腰后,便将人拉近,低头寻美食而啜,轻咂出声。 冯蕴骨头麻软,开始慌乱起来。 “将军……”音调变了,说不出完整的话,紧张时身子便抖得厉害,像受了天大的欺负。翂 裴獗一时兴起,不管不顾地将她掀翻在榻上。 她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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