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秀色可餐?我呸!花哪有你美,秀色如何舍得吃掉?那是要供起来的呀!” 冯蕴从小就被人夸美貌,习惯了。 但还是让涂夫人夸张的表情,弄得不好意思了。 “夫人过誉了,小女子当不起。” 她此刻其实更希望别人看到她的智慧。 比如,那辆正在组装的木牛水车…… 然而美貌的涂夫人只看脸。嚪 她没有女儿,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女郎,上辈子冯蕴就是凭着这张玉质天成的脸,得到了涂夫人十足的宠爱,也因此获得了涂家坞堡上上下下的善意。 重来一世,人还是那个人,涂夫人仍然是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的脸。 “一会子去我房里坐坐,我有东西送你。” 对喜欢的人,就想送给她东西,冯蕴也是一样。 闻言她轻轻地抿嘴,突然道: “小女子来时也为涂夫人备了一份小礼物,只是怕唐突了夫人,还没有胆量送上。” 涂夫人笑得眼角弯弯,“那可太好了。真好,真好。”嚪 她不停说好,望着冯蕴的秀美姿容,脑子就一直在想怎么夸她,眼睛都离不开了。 淳于焰别开了脸去。 涂堡主也觉得自家夫人极是丢人…… 但他不敢批评。 夫人一直想生女儿的,可他努力了很久,也只生了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夫人怪他的种不好,这才生不出姑娘来。他不敢还嘴,只能赔笑。 如今夫人瞧上冯家女郎了,只怕晚上回房,又得揪住他好一番说…… 装水车是个费时费力的事情,忙碌到黄昏,仍然只完成了大半。嚪 涂夫人让人来请他们回去吃饭。 冯蕴来前便打算好的,要在涂家坞堡歇一宿。 夜里出行不安全,就算此时装好了水车,再回花溪村也太晚了。她不准备走,也想找机会和涂夫人说说话,于是欣然从命。 没想到淳于焰也不走。 两个人被涂伯善夫妇请到席上。 这席面是一张圆桌,和普通人家的席面大不相同。 这是涂伯善家里的习惯,上辈子冯蕴也曾这样跟他们同桌共食过……嚪 但她和淳于焰没有。 而且,还被安排坐在一起。 时下民风开放,男女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算是涂家的失礼,可冯蕴坐在淳于焰的身边,觉得十分别扭。 尤其,当这人故意将桌布下的腿往她这边靠,磨磨蹭蹭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跳起来打他…… 然而在别人家里做客,多少还是要点体面。 她不轻不重地瞪了淳于焰一眼。 淳于焰只是笑,双眸如一泓清水,澄亮粲然,看不出丝毫的恶意。嚪 就好像她才是小肚鸡肠不容人…… 真是用心险恶! 冯蕴垂下手,在他腿上狠狠一揪。 淳于焰皱眉,涂伯善见状,开口便笑。 “听淳于世子说,里君有办法打开云川通往晋国的商路,将石墨运出来?” 聪明人感兴趣的地方,永远是利益。 冯蕴点头微笑,“是的。”嚪 涂伯善一脸好奇,“里君可否详细说说?” 冯蕴道:“这……嘶……” 淳于焰那狗东西居然偷偷掐她。 冯蕴沉住气,微笑道:“一句两句只怕说不清楚。若是涂堡主有兴趣,我们容后再议,这门营生,可以算你一份。” 涂夫人在欣赏她的美貌,看美人眉头突然蹙了起来,表情明明不悦,还要强颜欢笑,简直心疼坏了。 她嗔怪地瞪丈夫一眼,再为冯蕴添菜。 “阿蕴快吃,不要理会那老匹夫。”嚪 涂伯善:…… 淳于焰:…… 冯蕴:…… 一桌子尬笑。 没人注意到桌下的风起云涌。 涂夫人生得温柔,眼睛是那种会让人感觉舒服的善意,对每一个人都温和而热情,唯独她的夫君常被训得灰头土脸。 涂伯善叹息一声。嚪 - 吃罢夜食天就快黑了。 冯蕴和淳于焰被涂家堡安排在烟芜居。 烟芜居在后院南面,临近一口人工池塘,塘里的荷已经枯萎了,但绿树鸳瓦,帘垂亭间,满庭不见冬色,仍然温煦而别致。这里离主屋不远,也不近,有自由的空间,又不会显得怠慢。 涂家坞堡待客,让人挑不到错处。 冯蕴对烟芜居是有几分感情的。 因为前世来涂家坞堡避难,她就住在这里。嚪 同一个屋子,隔了一世,玄妙而感伤。 冯蕴记得上辈子她便是在烟芜居,学制的“远恨绵绵”,采的池塘里的荷,用的是涂山的茶。 冯蕴在这个屋子里,难免想到许多前尘旧事,心下略略气躁…… 小满却是好奇又兴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涂家坞堡真是富裕,女郎,女郎你看,快看这帘子,这毯子,这褥子……唔,好软……” 冯蕴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涂家坞堡的风格和摆设,确实与别的地方都很不同。嚪 上辈子她有所察觉,但无心理会,如今再来才发现很多她以前忽略的地方…… 有一些东西,她都在阿母留下的书里见过。 又或是听阿母说过,只是时间太长,淡忘了,一见到便又奇怪地想了起来,就好像脑子里本就存在一般。 那感觉就像是冥冥中的某种牵引。 抓不住,又忽略不了……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满出去看一眼,回来小声道:“是淳于世子,求见女郎……”嚪 冯蕴眯了眯眼睛,“让他院内凉亭稍等。” 她不愿让淳于焰到屋子里来。 但是,也不想错过和淳于焰合作的机会。 那么院子里的凉亭,就是最方便谈事的地方。 凉亭外有两个灯座,里面燃着油灯,光线氤氲出一层暖色的光,伴着池边轻雾,残荷冬意,很有一番意境。 这个天气,夜里风凉,但不会很冷,极是怡人。 冯蕴走过去,揖礼,“世子找我何事?”嚪 淳于焰坐在亭内的石墩上,懒洋洋地笑着摆了摆手。 桑焦、殷幼,还有那个老实憨厚的向公公,默默地退下去了。 他做出这番姿态,冯蕴便是一笑。 “你们在外面等我。” 小满和大满应一声,“是。” 冯蕴独自入亭,坐在他对面的石墩上。 “世子请讲。”嚪 石墩被匠人打磨得很是光滑,中间隔着一张雕刻了龙虎纹饰的石桌,夜色下,彼此都不太看得清对方的目光。 淳于焰低低地笑。 那气韵声,好像午夜偷丨情的郎君。 “我来问卿卿……可缺奸夫?” 冯蕴:“???”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世子慎言。你有莲姬,我有将军。”嚪 淳于焰很是坦然,“不然我为何不说丈夫,而说奸夫?” 冯蕴第一次见人把厚颜无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她浅哼一声,“世子若有生意要谈,冯蕴自当洗耳恭听。若只是突然发骚,那便恕我不能奉陪了。” 淳于焰被斥责了,不以为然,还笑得出来。 那双美眸顾盼生辉,好看得很。 “冯十二,你占我那么大的便宜,总得付出些什么才对吧?这很公平。” 冯蕴:“我占你什么便宜了?”嚪 淳于焰看她对自己凶,眼睛却清澈照人,软得跟秋水一样,觉得十分愉快。 还得是冯十二啊! 换了旁的女郎,哪敢这样凶他? 早就哭着求他不杀了。 “当然是大便宜。”淳于焰越想越觉得有趣,突然将长臂一展,撩开袖子露出腕节,示意冯蕴看那腕上的一圈勒痕。 “这是你弄的吧?” 冯蕴皱了皱眉。嚪 那夜她绑他的时候,可没怎么用力。 这分明就是裴獗干的。 “还有别的地方……”淳于焰作势便要宽衣,“身上的痕迹,卿想看吗?可不少呢……” 冯蕴双眼浅眯,像在看一个疯子说什么荒唐又可笑的事情。 “世子要找人负责,该找裴大将军。” 又温婉一笑,很是大气地道:“我不介意与世子共事一夫。” 这是什么侮辱?绝了!嚪 淳于焰气极反笑,仍然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冯蕴,就是疯得与众不同。 于是又是一笑,身子前欠一些,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柔柔地道:“我身上可不是裴妄之弄的。卿可知……那处毛发要多久才能重新长出来?” 冯蕴喉头一紧。 什么叫厚颜无耻? 她算是见识到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觉得对方是疯子。 淳于焰谦和的笑笑,“冯十二,你…不用负责吗?”嚪 冯蕴是真没有想到淳于世子会用这事来找她的麻烦,笑了笑,看着无耻无畏的家伙,平静地问: “世子要是缺生发药水,可找姚大夫。” “不。”淳于焰道:“你剃的,你得负责。” 冯蕴扬了扬眉梢,唇角微勾带笑,眼神却很是危险,“那世子要我如何负责才是?” 淳于焰慢条斯理地道:“你和裴妄之那天夜里在我面前是怎么胡来的,你就得跟我在他面前怎么胡来,这个公道,本世子不讨回来,咽不下这口气……” 冯蕴:…… 怪不得这样记仇。嚪 原来是记着裴獗那夜把他塞床下听房的事…… 冯蕴心平气和的道:“那这样,下次世子行事,把我塞在你家的床底下,让我听回来,这样公平了吧?” 淳于焰微微冷哼,“让你听?做什么美梦!” 冯蕴冷冷一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淳于世子不会是成心耍无赖吧?” 淳于焰浅笑,“无赖你又如何?” “哦。”冯蕴淡淡问:“世子不想要莲姬了?别忘了,她可在我的手上,只听我的话呢。” 果然,一提莲姬,淳于焰的脸上便出现了那种冯蕴熟悉的神态,纠结、温柔,一副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情圣模样。嚪 她嗤之以鼻。 淳于焰却淡淡地笑。 “卿卿与她不同。” “有何不同?” “莲姬圣洁如莲……” “那我呢?污秽如泥?哦,你的莲姬就是从我这堆淤泥里长出来的圣洁之花对不对?” 冯蕴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笑了。嚪 “所以,世子要淤泥陪你睡觉,把莲花插瓶里欣赏?世子有疾否?直接睡莲花不好吗?你惹淤泥作甚?小心糊你一脸。” 淳于焰笑得眼都弯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淤泥。 是祖宗。 惹不起的小祖宗。 他换了个姿态,挑着眉淡淡地睨她,“卿若答应,石墨生意可谈。一应依你。” 冯蕴冷笑:“抱歉,我不卖身。”嚪 淳于焰怔了片刻,“我卖,你买吗?” 冯蕴:…… 第117章 欺负欺负 夜晚的风带过来的,是一种带着宁静的花香。虄 要不是淳于焰上扬的唇角弧度太招人厌了,冯蕴差点都要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不管是哪一种,人家毕竟是送财童子。 冯蕴正经问:“云川这么缺钱了吗?世子卖身不如卖石墨划算?” 淳于焰的眼神阴沉下来。 “你是想说,我不如石墨赚钱?” “非也。凭淳于世子的容色,怎么着也是石墨的两倍,还有多。” 淳于焰胸膛像有气流在窜动。虄 但他早被冯十二戏耍过多次,底线很低。 “你说点好听的。”淳于焰看她不动,又补充,“你说点好听的,这生意就做成了。” 冯蕴看着他双臂抱胸,一副“你必须哄哄我”的样子,笑了一声。 淳于焰是个美男子,模样是很诱人的。 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出来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你要我怎么哄?不对……什么话好听?” 淳于焰想了一下,“说你心悦于我……”虄 冯蕴皱眉:“有用吗?我嘴巴说心悦你,我的眼睛也会出卖自己。” 淳于焰差点让她气死。 “冯十二!” 冯蕴揖手,“小女子在。” 淳于焰突然起身,一把攥住冯蕴的手,二话不说就拉出亭子,往人工湖的另一头,靠近外山的方向走。 “女郎!” 冯蕴背后传来大满和小满的声音。虄 淳于焰回头,冷笑。 “谁敢跟过来,我便剥了冯十二的皮,做成人皮鼓送还给你们。” 冯蕴并不想激怒他,实际上,淳于焰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很大,但身上其实感觉不到几分恨意。 她问:“你发什么疯?” 淳于焰突然转头,盯住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狼光闪动,极是骇人,可仔细看又变得十分脆弱,威胁也变成了恳求,如同孩子在求大人的怜悯…… “就今夜。就一个时辰。陪我。” 他说得很快。虄 风声将他的声音散了出去。 就那样一直盯着她笑。 冯蕴看一眼被他握得紧紧的手腕。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否则,一会叶闯他们过来,就不好收场了。” 淳于焰看了她片刻,慢慢地放开手。 - 星空笼罩下,夜晚的涂山温和而妩媚,如同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媳妇褪去了白日里的规矩,突然绽放出全部的美好。虄 冯蕴跟着淳于焰走到半山的石亭,发出惊叹。 “甚美!” 星空在上。 一抬手,好似就可以摘下星辰。 往下眺望可以看到银月下的长河,如一条玉带缠绕在涂山。 冯蕴大为惊叹,有点羡慕涂夫人了。 她过的是什么世外桃源的神仙日子,夫君宠着,部众爱戴,与世无争……虄 “坐这里。”淳于焰掏出一张帕子垫在石台上,示意冯蕴坐上去。 冯蕴犹豫一下。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 冯蕴回视一眼他的眼睛,笑一下,轻轻跃上石台,一副洒脱的模样。 又是一番令人惊叹的美景。 月夜里的涂家坞堡,尽收眼底。 她道:“我们大半夜跑到这里来,会不会不合礼数?”虄 她以前没有上来过。因为山中有涂家坞堡的部曲把守,看上去很是神秘的样子。 涂家坞堡的很多产出,也都出自后山,比如冶铁,武器,比如粮食仓库,她不好意思犯了人家的忌讳…… 淳于焰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盯着她道: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 冯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淳于焰道:“跟我上来。落人口实。” 冯蕴眯起眼看着夜空的繁星,双手抱着膝盖,在山风里慢慢松缓了心情。虄 “那没有什么,我不在乎。只可惜,少了点酒,少了下酒菜。” 淳于焰低低一笑。 “给你准备好了。” 冯蕴惊奇地回头看着他。 只见淳于焰变戏法似的从石亭里的一个木柜里拿出酒菜,还有两个鎏金高足杯。 “涂家坞堡的腌卤,我看你很喜欢吃,便又让涂夫人给我准备了一些。” 冯蕴眯起眼睛,“涂夫人知道?”虄 淳于焰嗯一声,看着她笑。 “涂夫人见你我相识,又有过节,便有心撮合。甚至示意我大胆求爱,将你夺过来,以免好好的女郎,落入阎王之手,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冯蕴:…… 涂夫人没有见过裴獗。 但裴獗恶名远扬,那什么“身高八尺,茹毛饮血”的说法,很容易让人把他联想到五大三粗的莽夫或野人。 “涂夫人还怪好心呢。” 只不知裴獗知道,会怎么想。虄 一想到裴獗的那封信,冯蕴微微郁沉,拿起淳于焰斟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淳于焰目光微动。 他看出冯蕴心情不是很好。 但也不问,再次为她斟满。 冯蕴盯着夜空,不看他,声音幽幽的。 “别想着灌醉我,你就有机可乘,我酒量……” 莫名想到那个喝醉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夜晚,她摇了摇头,笑着勾起唇角。虄 “我酒量不行,酒品不好,醉了就打人。” 淳于焰懒洋洋地哼声,“打人不怕,别轻薄我就行。” 冯蕴淡淡的,“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放心。” 声音未落,淳于焰突然一跃而上,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我是。” 冯蕴:…… 她一言不发地睨着淳于焰。 今晚的世子穿了件石青色宽衣,外罩银白披氅,看上去雅致风流,几乎与月色浑然一体,凑得近了,冯蕴甚至可以看清他露在面具外的肌肤雪白一片……虄 然后,再次注意到他的嘴唇…… 是令人羡慕的美。唇纹很浅,颜色漂亮,上次她以为是涂了脂膏,这么一看,其实人家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她有些感慨,又喝了一口。 淳于焰目光微烁,声音温和地问: “担心裴妄之?” 冯蕴一愣,“不是让我陪你吗?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说不定善心大发,安慰你几句。” 淳于焰:“不承认。不否定。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意?”虄 冯蕴扭头冷眼看他,作势要翻脸,“我的事,你少管。” 淳于焰道:“要合伙做生意,首要便是坦然、真诚。不然未来少不得要出事。” 这个冯蕴倒是认可。 但她和淳于焰…… 这个上辈子各种欺负他,导致她名声败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她做不到坦然和真诚。 “可以。”嘴上是要同意的。 说句话而已,不死人,她从善如流。虄 “我在想,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郎……”淳于焰浅饮一口,盯着冯蕴的侧脸,好似想要诱导她吐露心声。 “跟着裴妄之,不短你吃,不短你穿,你为何还要出来搞石墨营生?这世道,女郎抛头露面可是不易。” 冯蕴笑了一声,不答。 淳于焰懒洋洋地摇了摇头。 “看不透卿卿心意。” 冯蕴:“那就别看了。” 说罢她又隐晦不明地道:“世子再怎么看,也不会懂的。”虄 淳于焰默默地饮酒,眼帘垂了垂,许久没有回答。 冯蕴也不问他。 谁没有闹心的事情呢? 只要送财童子肯跟将云川石墨的生意让给她来做,冯蕴不介意陪着他共饮,共诉苦殇。 然而…… 她万万没有想到,淳于焰是真敢醉啊。 一杯一杯再接一杯,很快便将一坛酒灌到了肚子里。虄 然后,醉眼蒙眬地拉着冯蕴的袖子,阴凉凉地笑。 “冯十二,你可真狠呀。” 冯蕴看到他眼里浮起一层湿润的水雾,知道这家伙喝多了,情绪上头,不免有点好笑。 “世子慎言,别失了礼数,让人看到,以为我欺负了你。” “好啊。”淳于焰拖住她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狠狠地拍打两下。 “告诉我,你何时再来欺负我?” “……”虄 冯蕴将酒坛往外挪了挪,拍拍他的肩膀。 “别丢人了。喝得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 “不要。”淳于焰看着她,双眼通红,“尚且不到一个时辰。你我说好的?今夜,陪我一个时辰……商人最重信诺,你不讲信用,何人敢跟你做生意?” 其实并没有喝醉吧? 心里明白得很呢。 冯蕴看他醉得东倒西歪,无奈地拍他的手。 “那世子坐好。”虄 淳于焰松开她,坐好。 冯蕴怕他摔下去,指着他背后那根木柱。 “坐过去,靠着那根柱子。” 淳于焰又依言照做。 冯蕴看他那醉鬼模样,又有点不放心,想了想,突然俯身过来,再次抽出淳于焰的腰带,将他和柱子绑在一起。 “为免世子掉下去,情非得已,见谅。等一下,就会给你解开。” 她贴心地解释了动机,然而,淳于焰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就那样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住她。虄 等冯蕴将他捆好,他才拉过冯蕴的手,凑到唇边,轻轻贴了贴。 “果然很软……” 冯蕴飞快地抽回来。 “老实点,别借酒装疯,” 淳于焰低低地笑。 像得了天大的便宜,舌尖轻轻舔一下嘴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微笑的模样,好似在回味方才轻触的美好。 “冯十二。”虄 冯蕴坐好,“说吧。” 喝醉酒的淳于焰,身上没有平常那股子阴阳怪气的讨人厌,双眼好似沉浸在一片星河里,柔软温煦,专注看人的时候,真的好像有情感融化在那视线里。 好看的人,最天然的优势,就是让人舍不得伤害他们…… “冯十二,往后你经常来欺负欺负我,好不好?” 冯蕴:……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听过别人有如此要求。 “疯子。”她道虄 第118章 焰火乱来 淳于焰低低地笑,“疯又如何?疯了才好。”啤 冯蕴静静地抿一口酒,还怪好喝的。 “等世子酒醒,会被自己气死。” “我没有喝醉……”淳于焰仍然那样盯着她看,淡淡的声音,如是怡人的糖,软绵绵的,磁性好听,“我就想你常来找我,欺负欺负我……狠一点,没关系。” 冯蕴差点让他气笑。 放下杯子扭过头,她伸手掐住淳于焰的胳膊,很用力那种。 “这样?嗯?你是不是找虐?” 淳于焰嘶一声,突然拉住冯蕴要收回去的手,那带着醉态的声音,蛊惑人心,“只有你可以。”啤 冯蕴觉得这厮脑子喝得不清楚了。 上一句,下一句理不清,更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淳于焰犹自在说,“只有你可以了,旁人不行,都不行……” 冯蕴上下打量他,“什么我可以,旁人不行?” 淳于焰突然拉住她的手往下。 触手滚烫,冯蕴身子一僵。 这是她可以的吗?啤 “淳于焰?” 这个疯子! 又把她当成了莲姬? 淳于焰目光里像有燃烧的火焰,“你要跟着裴獗便跟着。无妨,我跟着你!” 冯蕴像被烫了手似的,想收回来又拧不过他,双颊微微发热,耳朵都烫了起来,但好歹她是个身经两世的老色胚,在夜色的掩护下,并没有显出半分慌乱,语调甚至还故意带出一种她自己都讨厌的戏谑。 “世子可知,你在与我说什么笑?” “我……不曾说笑。冯十二,正如我所说,你所想。我完了。”啤 淳于焰看一眼她的手。 她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好看,纤长圆润,看得他呼吸急促,气息也渐渐紊乱,唯独盯着冯蕴的那双眼睛,亮得宛如天上银月,“只有你才可以。旁人都不行,我试了。” 冯蕴听懂了。 他是说他那方面只有她可以。 这是不可思议的。 在冯蕴看来男子那个就如种马,是不是心爱的女子不重要,只要稍稍入得眼,甚至不入眼都行…… 她表情漠然,并不因此感动。啤 “那莲姬?” 提到这个名字,淳于焰那双黑眸便沉了下来,薄唇紧抿着,一副难堪的模样。 冯蕴挑眉,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淳于世子也是个青涩的。 “她也不行吗?” “我没有试过。” “那你为何不试试?” “她不一样。”啤 又来了。 莲花和淤泥的区别? 冯蕴气得想笑,“你找姚大夫看的,不会是这个病吧?” 淳于焰没有回答。 冯蕴不知这狗东西对姚大夫都说了些什么了不得的话,才会让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夫,看到她时露出那一副闪躲的表情。 “冯十二……” 山风拂来,淳于焰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啤 “你帮帮我……” 冯蕴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声音漫不经心,宛若闲谈般,不着痕迹地嘲他,“论男女之事,我还是更爱身强体壮的,世子这般……” 她故意不往下说,却把淳于焰羞辱得够呛。她在报复他,将上辈子的耻辱都融在了话里,淳于焰却好似真的醉透了,察觉不出她的恶劣。 “你说我不如裴妄之也罢,我也不跟他比……反正只能是你了,我无话可说……” 他说得太正经了。 冯蕴仍是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毛病。 “世子没有说谎?”啤 淳于焰轻笑一声,“这种事,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让人知道我不行了,很体面吗……” 冯蕴斜眼看他。 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 可惜,面具碍眼。 于是她猝不及防地伸手,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这一次,淳于焰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动弹,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的脸,就那样看着她,用一种温驯的表情。 “我也不想找你,自讨没趣,私心里,也没有那么想缠着你。可我有什么办法?”他低头看一眼那不知所谓的东西,“它只认你。”啤 冯蕴:“荒唐。” 淳于焰看她这样的态度,笑了。 果然是冯十二啊。 他原以为,冯蕴会不可思议地尖叫,或羞涩大骂,或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可她很淡然,没露出半分古怪,甚至还很认真地跟他探讨病情。 “冯十二。”淳于焰盯着她,醉红的脸,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恳切,大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我比过了,找很多人比起了……” “什么?”冯蕴没懂。 “我不小。”淳于焰很认真地看着她,见冯蕴眼角发抽,又道:“我比他们都大。”啤 “……” 冯蕴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很想笑一个,又不合时宜。 “我不信。世子别招我。该吃药吃药,该治病就治病,我可不认。” 淳于焰叹息一声,“是我不如裴妄之?你很介意?” 冯蕴有点好笑。 男人的胜负欲就这么强吗?啤 她瞥一眼,不说话。 淳于焰眼睛微微眯眼,挣扎一下。 “你松开我,我有东西给你看。” 这个时候冯蕴哪里能放开他? 她问:“看什么?” 淳于焰似乎明白她在顾忌什么,甚至发现了她的误会,“我给你看的不是这个……”又忽地回头看向那个木柜子。 “涂夫人给的,你去拿来。”啤 冯蕴思忖片刻,走过去打开柜子。 愣住。 她没有想到,里面放的居然是几支焰火。 涂家坞堡的制造能力很强,很多东西都可以在坞堡里自己做,完全不依靠外面的城镇,自给自足。 而且,涂家坞堡的焰火比市集上卖的都好,升得高,颜色漂亮,花样还多。 冯蕴狐疑地扭头。 “涂夫人为何给你这个?”啤 淳于焰浅浅勾唇,笑得魅惑万分。 那表情,搔得人骨头发麻。 “方才说了,涂夫人乐见其成,她巴不得我们成了好事……” 冯蕴懒洋洋看他一眼,“别浪。” 淳于焰看着她认真地察看焰火,半点不为他的美色和笑容折服,又是一声低低的叹。 这个世间,只有冯十二会如此忽略他吧?也只有她会说这样的话。 “我无需你喜欢我。”他说。啤 冯蕴将焰火放在石台上,低头研究工艺。 “我也没那么喜欢你。”他又说。 冯蕴仍然没有抬头,从中挑出一支焰火,便伸手去翻找淳于焰身上的火折子。 “在哪里呢?” 淳于焰表情怪异地看着这个比他还疯的女郎,身子扭一下,“你做什么?” 冯蕴认真地看着他,“我把焰火点燃,往你裆里一放……你说不定就吓好了?以毒攻毒!” 淳于焰脸色铁青,“你敢!”啤 冯蕴摸出火折子,笑盈盈地吹了一下。 “我有什么不敢的?淳于世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既然世子有雅兴,我陪你玩玩也无妨。合伙生意嘛,讲的就是一个实诚……” 淳于焰看她不像玩笑,身子往后退了退,这才紧张起来。 果然被疯女人绑起来,就不会有好事…… 她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要乱来。”淳于焰警告她,“会炸坏的。” 冯蕴摇头,认真地想了一下,“这种焰火,我过年时看过,可好看的,孩童都可以拿在手上玩耍……最多破点皮,坏不了。姚大夫的伤药也很好用。”啤 “冯十二!” “反正你都说了,你也不中用,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吓一吓,再养一阵,等好起来,兴许就管用了。” “冯十二,你别乱来。” 看着女郎那双兴奋的眼睛,淳于焰这才终于确定了,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眼睁睁看着冯蕴点燃焰火,他幡然醒悟,这才想起来挣扎,用力松开束在身上的腰带,伸手便去拽她—— 砰! 冯蕴将焰火丢了出去。 是丢向半空,而不是丢向淳于焰。啤 然后,似笑非笑回头。 “看把你吓得。” 淳于焰僵住,这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立在夜风里的冯十二娘,就像一个正在施放法术的妖女,他明明拉住了她的袖子,却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抓不住,抓不牢…… 这女郎,不属于他。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淳于焰说不出是沮丧还是什么,看她片刻,长长地松一口气。啤 “吓死我了。疯子。” 冯蕴不答话,又用火折子点燃一支焰火,这次在淳于焰的目光注视下,在他完全可以自由行动的情况下,突然伸手拉开他的裤腰,丢了进去…… 砰! 淳于焰吓得惊跳。 而冯蕴抢先一步跃下石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对世子孟浪的惩罚。” 淳于焰飞快地拉下裤头,发现焰火已然熄灭,这才咬牙切齿地盯住那个翩然离去的背影。啤 “我弄死你信不信?” 冯蕴回眸一笑。 “不是世子求我欺负你的吗?这么快就忘了?” 淳于焰被堵得哑口无言。 女郎越去越远,没有再回头。他本该生气的,心窝却怪异的柔软,一塌糊涂,黏黏糊糊,甚至生出一丝奇怪的喜悦…… 她会这般对他,正因他在她心中与众不同。 冯十二可不会随便薅住哪个男子就这样欺负的……啤 淳于焰心尖好似被人拽住了一般,她往哪边牵引,他便只能往哪边倒。 这种感觉很不踏实,不能主宰自己的感受也不是那么舒服,可他深陷漩涡,无力挣扎…… 冯蕴消失在山腰。 淳于焰渐渐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半山一片寂静,只有幽凉的风。 “天生是个会勾人的……” 他说着,又低头看着没有放完的焰火,苦笑一声,“我是不是忘记说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啤 向忠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拱了拱手。 “世子,夜深了……” 淳于焰低头整理衣裳,“滚!” 向忠苦着脸,等世子戴好面具,这才走过来,瞥一眼那冰冷的面具,小声建议: “那要不我们……派人把冯姬,杀了?剥皮,做鼓,割肉?熬油……” 淳于焰猛地扭头,“听不到我的话?” 向忠应一声,“喏。”啤 他苦着脸思忖一下,回头道: “山路极陡,石径又坑洼不平,世子……仆,仆不太好滚呢。” 淳于焰抽出碎玉剑,指着向忠那张老实巴交的脸,突然又笑了,还剑入鞘。 “狗东西,算你会哄人。” 向忠嘿嘿地笑了起来,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见世子恢复了平静,这才上去给世子披上氅子,像对待自家孩子一般,温声软语。 “冯姬又欺负世子了?” “嗯……”啤 “老仆看着世子过了二十个生辰,今年是最快活的呢。” 淳于焰沉着眼,冷冷看他。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快活了?” 向忠笑得极为憨厚,“大王记不住世子的生辰,王妃也不敢给世子操办,世子每年生辰都恹恹的,总想杀两个人助兴……今年,大家都活着。怪好的咧。” 淳于焰哼声,“子时未到,杀你可好?” 向忠宽厚地笑了笑。 “世子高兴,老仆就高兴。可杀!”啤 淳于焰抿紧嘴唇扫他一眼,冷冷一撩袍角,大步往下走。 这个世间,没人记得他的生辰。 贵为云川世子,什么都有,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第119章 不舍依依 冯蕴在山道上,就看到了侍立的大满和小满,在她们身边不远,是叶闯带着两个侍卫。五个人齐齐地看着她,用一种像担心,又像是怀疑的目光。跲 冯蕴道:“淳于世子性情古怪,谈生意非得上山。” 小满是没有心机的,一听她说就信。 当即长长地吁一口气。 “仆女快要吓死了!女郎,下次让仆女跟着你好吗?” 冯蕴嗯一声,默默走向叶闯,客气地行了个礼。 “让叶侍卫担心了。” 叶闯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视线朝半山石径看一眼,笑道:“女郎没事就好。”跲 冯蕴微微一笑,往山下走。 叶闯跟上,小声道:“女郎不必害怕淳于世子。” 冯蕴似有不解地回头。 叶闯以为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认真地拱手道: “即使他是云川世子,是晋国的座上宾,但若他对女郎不敬,或是逼着女郎做不情愿的事,女郎大可拒绝……有大将军撑腰,无人敢为难你。” 冯蕴道:“幸得将军垂怜。” 个中要害,无须叶闯说,冯蕴也清楚得很。跲 要不然,她为什么对裴獗客客气气,却可以不用给淳于焰好脸色? 无非是借力打力。 叶闯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再补充一句。 “我们这些人,完全听令于女郎。” 冯蕴连声道谢,嘴上千恩万谢,心里却异常清醒。 他们听命的原因是裴獗。 不受自己掌控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人,可以用,但不可以太过依赖。跲 - 大满沉默了一路,回房侍候冯蕴上床的时候,突然低低地问: “女郎和淳于世子,当真只是谈石墨生意吗?” 冯蕴抬头看她一眼,“不然呢?” 大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冯蕴面前,她素来是比小满更成熟稳重的,也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比别的仆女都要得脸。 可她明显感觉出来,冯蕴对小满比对她信任许多。跲 很多事情,她都是从小满的嘴里才知道的。 女郎吩咐她的事情,比小满少,大多是杂事。 这让她心慌的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被冯蕴排斥在外了。阿楼、邢丙,甚至葛家兄弟这些人,都比随侍在身边的她,更得女郎的信重。 大满迟疑一下。 “仆女斗胆,想问女郎,是不是仆女做错了什么事?” 冯蕴眯起眼看她,没什么表情。 “你想说什么?”跲 大满在她的榻前慢慢地滑跪下来。 “要是仆女做错了什么,女郎尽可责罚,万请女郎不要排斥仆女,不要将仆女往外推。” 冯蕴看了她许久。 “你知你和小满有什么不同吗?” 大满仰着脸,苦苦地摇头。 冯蕴道:“小满不会这样问我。” 大满错愕地看她。跲 冯蕴道:“下去。” 大满看她已经躺下了,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枕边那把随身携带的翦水,双眼里一片冰冷,不见半分主仆情意,这才紧张地爬起来,退了下去。 冯十二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 大满绞尽脑汁的想。 一直往前追溯,好像是安渡城破那天。 孱弱绵软的小娘子,突然就变得坚韧冷漠,无视任何人的悲苦了。原本独恋着萧三郎的女郎,一夕间就放弃了多年情愫,跟裴獗可以卿卿我我,跟淳于焰也可以你侬我侬,全然没了半点羞耻心…… 女郎到底是怎么了?跲 大满坐在窗边,看着月亮。 慢慢的,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 这一张许多人说,和冯十二娘有三分相似的脸。 - 涂家坞堡待客极是有礼。 冯蕴早上睡饱起身,早有坞中仆女端来膳食。 有面片汤,有清粥有素菜包,还有腌制的萝卜和小咸菜,看上去精致又可口。跲 涂家仆女说:“夫人交代,女郎不喜油腻,早食要清淡一些,也不知合不合女郎的胃口?” 昨日的席上有一道红烧肉,冯蕴一口没有碰,其实不是不喜欢,只是离得稍远,她不好去夹菜。 没料到涂夫人观察得这么仔细。 “都是我喜欢的,替我谢过夫人。” “谢我做什么?”一道笑声透过帘子传来。 涂夫人笑盈盈地进来,背后跟着两个仆女,一看到冯蕴,她就忍不住柔和了表情。 就像是老母亲看到自己的乖乖女,哄着她吃东西,怎么看都看不腻。跲 “阿蕴,好吃吗?” 涂夫人坐在面前,盯着冯蕴问。 这样被关爱,冯蕴怪不好意思。 “清粥解腻,入口生津,面片汤带素菜包子恰是我的口味,夫人有心了。” 涂夫人得到这句话,笑出了眼角的褶子。 “好阿蕴,往后你要多多来涂家坞堡看我。” 冯蕴微笑,“会的,夫人。”跲 涂夫人好似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他们说你现在是花溪里正?好好一个美娇娘,让那裴阎王当牛使,做什么里正呀,这不是折磨人嘛……” 冯蕴:“夫人,是我自己想做的。” 涂夫人仍是心疼地看着她,一副想将他从裴獗那个水深火热的大火坑里拉拔出来的表情。 “你看那淳于世子如何?” 冯蕴思忖一下,“很好。” 涂夫人笑了起来,“那不如你跟他去云川好了。安安稳稳的,也省得在那阎王的手底下讨生活。” 冯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跲 涂夫人是真心的。 在她看来,跟着裴獗是远不如跟着淳于焰好过的。 只是,涂夫人根本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跟着哪个男人,已不在她的情感范畴,无非是哪个好用就用哪个罢了。 “我会好好思量的,夫人。” 冯蕴顺着她的话说,适时露出一点羞涩。 涂夫人这才开心起来,笑眯眯地道:跲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冯蕴很是不好意思,“夫人给我已经很多了,不必再给……” “这个可必须给。”涂夫人笑着便让仆女端上一个托盘来。 里面放置的是几张契书。 “世子有急事,天不亮就离堡去了。” 涂夫人解释道:“世子临走前,怕吵醒你,便没有差人来唤,但他让老涂做中人,签下了契书,这不是阿蕴要的吗?” 冯蕴心下一怔,拿过契书一看。跲 淳于焰拟好了石墨经营的合同,一条一款皆如她要求的那般,唯有一点改变,是加上了涂家坞堡,让利三成。 这个原也是冯蕴的想法, 一来是涂家坞堡与淳于焰本就有合作,不可能半道将人丢开,二是涂堡主是个值得信赖的合伙人,三是涂家坞堡可以是一个很好的退路。 得三成利润,涂家坞堡相应也会做不少于三成利润的事情。并且身为中人,也可以保障双方不会毁约。 冯蕴从中可以看出淳于焰的精明。 只是,这样的他,居然不得云川王喜爱…… 不可思议。跲 冯蕴爽快地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然后,就开山辟路的事情和涂伯善讨论一下,请他叫来两个匠人。 “云川石质坚硬,少有缝隙,我们可趁今冬严寒,先以炸药爆破,再火烧醋浇,冷热交替,致使岩石破裂再开凿隧道,啃下这块硬骨头。” 她详细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涂伯善听得拍案叫绝。 “可惜世子不在,不然,必不会后悔签下这份契书的。” 两位匠人却愁眉不展。 “里君所称炸药,甚有难度。”跲 “老朽也有疑惑。仅硝石、草木灰、硫磺便可制出炸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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