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满白死了。恐 一张草席就抬出了府去,因为是太后责令打死的人,甚至不能操办后事。 冯蕴哭得肝肠寸断,李桑若仍然好好做着她的皇太后,可以随心所欲地取下等人的性命…… 而小满的死换来的,只是从那天起,李桑若没有再传过话叫她入宫,冯蕴的身边,也多添了几个侍女。 全是裴獗的人。 她们亦步亦趋,说将军让她们来保护她。 还说什么,将军不会再让人欺负她。 她们为裴獗说了很多好话,包括说裴獗为了她被羞辱的事情动了大怒,上朝时,差点跟李丞相动武,还惹来许多朝臣笑话……恐 冯蕴不信。 男子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无不是为了家国大事和权势利益,谁会为一个后宅姬妾申冤? 何况,她是敌国献上的姬妾。 仆女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冯蕴。 冯蕴却厌恶透了。 厌恶她们,厌恶裴獗,也厌恶自己。 她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没有能力去飞翔,只能关在笼子里,一天天地等着主人的投喂,生存的价值好像只有主人的喜怒,那样的日子漫长又痛苦……恐 “女郎,女郎。” 小满的声音打断了她。 冯蕴抬头,看着活蹦乱跳的小满,突然便笑了。 她笑得温柔,但眼圈红通通的。 “女郎怎么啦?”小满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语气有些紧张,“仆女说女郎穿这件斗篷会十分好看,她们都想看……看女郎穿上身的样子。” 应容也道:“对啊,女郎来试试,可别让她们摸来摸去,都摸出褶子来了。” 裁缝看自己的作品都是喜欢的。恐 这话却把众人逗笑了。 冯蕴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她穿上木屐,让小满将织锦斗篷拿过来披上,“如何?” 这双木屐有点高,将她本就修长的身姿衬得亭亭玉立,贵气逼人…… “与其说是衣裳衬人,不如说是人衬了衣裳。” “斗篷绚美,不及女郎半分。” “只恨胭脂有颜色,污了姿容染了蛾眉……”恐 冯蕴看到众姬眼里的艳羡,笑了笑,将斗篷脱下来。 “放起来吧,等入冬再穿。” 又看一眼众人,“应姬难得过来,让灶上添几个下酒菜,我们温酒而饮,说说话。” 第101章 贼心不死 安渡郡的酒坊已经开业,冯蕴在长门庄里藏了好多桂花酿,仆女姬妾们跟她厮混惯了,一听便雀跃欢呼……梤 淳于焰便是这时来长门庄的。 带着仆从,宝马香车很是气派。 向忠说,世子吃了姚大夫开的药,松缓了些,但胸口时不时的胀痛,怕仍有余毒,来找姚大夫复诊的…… “劳烦了,要借贵庄小坐片刻。” 上次没谈成石墨的事,冯蕴看淳于焰就像看财神爷。 “世子里面请。” 在等待姚大夫过来的间隙,冯蕴特地寻了一下姜吟,方才姜吟还在应容的身边,向她请教针脚,淳于焰一来,眨眼便不见了人影。梤 看来她对淳于焰,果然没有半分想法。 冯蕴审视着淡定饮茶的淳于焰,好奇地问: “世子可查实了莲姬的身份?” 淳于焰摇头,又点点头。 “事过多年,无从举证。她不记得我,谁也左右不得……” 冯蕴道:“当年世子与莲姬相见,可有戴着面具?” 淳于焰看她,“没有。”梤 “可曾对她说过自己的名讳,身份?” “不曾。” “……” 冯蕴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 “既如此,淳于世子岂能怪她不记得你?你当年没戴面具,她认你。你如今戴着面具,她没有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淳于焰:“是吗?” 冯蕴:“当然。”梤 原本解释不通的事情,冯蕴也想通了。 淳于焰贵为云川国世子,要是真的对姜吟一往情深,那对姜吟来说,其实是极好的归宿,姜吟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其实毫无道理。 “想来是她心里仍然惦念着当年的小少年,却不认识眼前的淳于世子,这才生出了误会……依我看,世子不如取下面具,与她坦诚相见?” 淳于焰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隔着面具,冯蕴不知他是什么表情,但隐隐察觉他不太高兴。 也是,寻找多年未果,好不容易相见,这才发现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对向来自傲的淳于世子而言,无异于大巴掌扇脸,颜面尽失…… “世子?”冯蕴半是玩笑半认真,道:“你若是愿意脱下面具,与姜吟相对,我可以做说客,让你二人见面详谈……”梤 “不必。”淳于焰目光突然转冷,阴飕飕的,好似火气不小,“我的面具不是那么好脱的,我的脸,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冯蕴忍不住嘲笑。 “那世子要如何抱得美人归?” 淳于焰慢条斯理,“以情动人。” 冯蕴愣一下,差点被他逗乐了。 没有想到,淳于焰居然会是一个如此害羞如此纯情的男子,居然会想到以情动人的劣招? “世子要是不好出面,可将你二人的过往告诉我,由我来转达,顺便替你探一探莲姬的口风,看她可还记得你们当年情定的事……”梤 冯蕴说得正经。 其实内心里全是好奇的窥探。 她很想知道,淳于焰和莲姬到底怎么回事,是怎么样的深情厚谊,让淳于焰那般放不下,前世才会纠缠自己那么久…… 然而,淳于焰仍是拒绝。 “不必,我跟她的事,我自有办法。” 冯蕴哦一声。 她怀疑,淳于焰其实是自作多情。梤 他难以忘记的过程,人家莲姬早忘光了。 所谓的情感,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 这时姚大夫过来,她咽下即将出口的调侃,将西堂让给他们,找个借口出来,去看姜吟。 姜吟一个人默默坐在房里,看到冯蕴,脸色才有了细微的改变。 “女郎,那个人为何又来了?是不肯死心吗?” 冯蕴想想淳于焰对莲姬的狂热,轻嗯一声,坐下来问道: “你当真不记得与他有过什么渊源?”梤 姜吟摇摇头,“不记得了。” “年少时?你再想想?”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冯蕴打听不出什么真相,也拿不住淳于焰的把柄,只好告辞。 “好,你歇着,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肯,我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人带走你。” 姜吟重重点头,有些犹豫地道:梤 “我是不是耽误了女郎的大事?” “嗯?”冯蕴扬眉。 “我听女郎提到石墨,若是我不肯,他便不愿跟女郎做生意吗?” “没有的事。”冯蕴微微一笑,“我有别的办法说服他。” 冯蕴再回西堂,姚大夫已经为淳于焰号完了脉,正在桌案前写方子,两条眉头紧蹙着,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捉着笔,也久久落不下去,似乎很为难。 冯蕴问:“世子的病,如何?” 姚大夫抬头,正要说话。梤 淳于焰已是捂住胸膛,咳嗽起来,“余毒藏于肺腑,宿积难清啊,要得痊愈只怕要费一番功夫了,有劳姚大夫。” 姚大夫闭上嘴巴,低头写方子,额头浮出一层细汗。 冯蕴瞧着,淳于焰的精神,比那姚大夫还好些。 于是,她坐下来便说起云川石墨。 “世子考虑得如何了?” 淳于焰道:“卿卿那日的话,我后来细思很久。若云川商路得以打通,对云川大有裨益。我已去信父王,想来此事可成……” 说罢精致而清亮的眸子,微微一眯。梤 “只不知,卿卿要如何助我打开商路?” 以前他唤什么,冯蕴不太在意。现在想到他的心上人就在庄子里,便觉得这声卿卿有点肉麻了。 “世子换个称谓,我便告诉你。” 淳于焰薄唇微抿,眼色又冷了下来。 他好像总是不高兴的样子,一出口便阴阳怪气。 “唤什么?冯十二?还是想我唤你一声里君?” 冯蕴松口气,“随你。”梤 “冯十二。”淳于焰坚定地选择了前者,“说吧。” 冯蕴迟疑一下,等姚大夫写好方子离开出门,她才敛着表情,认真跟淳于焰讨论起来。 商路不通,主要是路太难行。 翻山越岭运石墨,所付出的人力成本,远远大于石墨本身…… 所以,冯蕴的办法是从山中凿出一条通道。 “开山辟路,掘出隧道。利于牛车通行,便可穿山而过,使运量大增……” 淳于焰笑一声。梤 “原来如此,你以为云川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冯蕴微笑:“想,不等于做。辟路容易开山难,要生生凿出一条隧道,须得其法……” 淳于焰正了正神色,打量她。 “你有办法?” 冯蕴拱手:“区区在下确实有点小办法,可助世子大业。” 淳于焰嫌弃地嗤一声,“骗子!” 冯蕴上下打量他,“世子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石墨,要运出来才能到手。骗财,你不舍得。骗色,我有点吃亏……”梤 “冯十二!” 这话侮辱性太强了。淳于焰沉脸一喝,下意识便想到她那日说他不如裴獗的话,气得耳根发烫,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就拍死她…… “我云川石墨便是烂在山里,也不假你手运出山岭!” 冯蕴懒洋洋一叹: “石墨再放千年都不会烂,世子多虑了。我也知世子不是诚心为跟我做生意而来,无非是贼心不死,想要莲姬……也罢,世子请回吧。贫穷,令我无所畏惧。” “冯十二……” “世子请……滚!”梤 “你给我等着。” 淳于焰发完狠话,拂袖便走。 冯蕴看他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笑抽了肚子。 到晚间,肚子越发疼痛,这才发现想什么就来什么。 月信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忙太累,这次反应比上次强上许多,身子软麻麻的,痛感明显,整个人没什么力气。 冯蕴撑着身子爬起来,收拾干净再躺下,已是半夜。梤 夜灯摇曳一下,她的心便跟着抖一下。 小满很是心疼她,“女郎夜里要是不舒服,便叫小满,我今夜值守,不会睡沉的。” 冯蕴眨了个眼睛,懒得动弹。 “睡去吧,没什么事。” 小满哦一声,“女郎痛吗?” “不痛。”冯蕴笑了笑,“出去吧,把灯灭了。” 小满应一声出去,眸子里仍有担忧。梤 这辈子的小满比上辈子待她更好,但这辈子的冯蕴,不再像从前那样忧思成疾。冷了穿衣饿了吃饭,烦了就找别人的麻烦,从不亏待自己,身子骨也养好起来… 窝在被窝,她捂着疼痛的小腹,昏昏欲睡。 “哐!” 窗户传来一声脆响。 外面起着风,她以为是风吹倒了竹帘。 可顿了顿,那声音复又传来。 冯蕴警觉地摸向枕头下的翦水,正要喊人……梤 一股冷风从窗户灌进来,接着便跃入一个黑影。 窗户的月光映在那人的脸上。 居然是白日里才从花溪村离开的淳于焰? 冯蕴半眯眼看他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笑开。 “大半夜闯入女郎房里,世子要做什么?” 第102章 变变变变 夜凉如水。譂 淳于焰倚在窗边,面具的棱角衬得他如同一只刚刚修炼成人的千年老妖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大半夜闯入他人房里,不是你的惯常手段吗?” 冯蕴想想也是。 她坐起来,抱住被子看他。 “那么敢问世子,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淳于焰笑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冯蕴嗤的回他一声冷笑。譂 “世子想找莲姬就说,不要偷偷摸摸,愚蠢得如此清澈!玩手段是没用的,你要是对莲姬倾心,拿出真心来……” 淳于焰看着被窝里的女子,忽觉有趣地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碎玉剑,低低问。 “真心如何拿出来?” 他直起身,将剑柄那一头递给冯蕴。 “你帮我挖出来看看?” 疯子。 冯蕴懒得理会他,打个哈欠。譂 “我知世子思念成疾,难解长夜寂寞。可像你这样大半夜闯入庄子里来,除了更让莲姬生畏,不会有半分作用……” 淳于焰懒洋洋笑问:“你告诉我,如何有用?” 冯蕴抬眉,“想学啊?” 又用手指点了点地,“拜师是要跪下的。” 淳于焰眼里带笑,可惜被黑暗掩藏,冯蕴看不见他那样异样的目光,只觉得这人声如清润,疯得可怕。 “约我来,又不肯承认……这真不像你之所为。” 说罢再次往前,几乎要走到冯蕴的榻前了。譂 “冯十二,你当真肯低头吗?你当面说一声是,我必会谅你苦衷。” 那声音低低的,带点夜露的潮湿,就像情人的絮语。 冯蕴听得一头雾水。 “世子中的那个鹤语惊鸿,不会是癔想之毒吧?” 声音未落,窗外的竹帘发出扑的一声响,好像被风吹打过来,重重敲在了窗上,那扇原本洞开的窗户就那样合了起来。 冯蕴眼睛微微一眯。 “你说,是我叫你过来的?”譂 淳于焰:“不然你以为?更深露重的,本世子为何要拖着抱病的残躯跑这一趟?” 抱病的残躯冯蕴是没有看出来,但狠毒的阴谋味却是嗅到了。 “我如何找你的?” “写信。”淳于焰从怀里掏出信来,微微一抖,丢在冯蕴面前。 “自己看。倾心相许,又不肯承认,冯十二,你才是愚蠢得格外清澈……” “坏了。”冯蕴捡起信只瞥一眼,当即从榻上起来,将淳于焰推向那扇窗户。 “你快走,我们被人算计了。”譂 淳于焰眉梢微挑,并不怎么在意。 算计就算计。看冯十二的笑话比较重要。 他捂住胸口,不堪推搡似的,退到墙上便幽幽地问:“我一个不久人世的病人,何须别人算计……” 冯蕴也懒得动了,挑一下眉梢,“回头要是传开了,说你我奸夫淫妇……” 淳于焰唇角一勾,更不想走了。 “奸夫淫妇,听上去很是不错,你说呢……” 冯蕴沉吟着点点头。譂 “确实不错。” 她的反应让淳于焰无端兴奋起来。 冯十二真的不是人啊。 旁人这时候就该慌了急了甚至哭了。 她竟然很是乐意! 她不疯,谁疯? 看着他眼里跳跃的火焰,冯蕴笑了笑,“淳于世子,不会就是你心怀叵测,故意算计我的吧?”譂 “不可能,我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我不是不走,我是走不动了。”淳于焰虚弱地靠在墙上,几乎要瘫在冯蕴的面前。 “我的毒……好似又发作了。” 冯蕴轻笑,“你不想要你的莲姬了?要是躲在我房里被她知道,你机会更渺茫了……” 淳于焰瞥她一眼,好像很不想听这样的话,那张冰冷的面具在暗淡的光线里,带着森冷冷的寒意。 忽然的,他单手扶了扶冯蕴,整个人站不住似的往前几步,扑嗵一声,栽倒在冯蕴的榻上。 “你若想要石墨……就……救救我……” 冯蕴咬了咬后牙槽,刚想上去拉人,便有喊声从屋外传来。譂 “里正娘子,里正娘子!” “快开门,快开门呐!” “村里遭贼了,有人看到贼人躲进了长门庄……“ 好老的陷害套路…… 冯蕴冷笑一声,看向淳于焰,“走不动了,是吗?” 淳于焰眼睛半开半合,虚虚点头。 “走不动,无半分力气……”譂 “没有力气那就再好不过了。”冯蕴温声一笑,找出一根搬家时捆书的麻绳,利索的将他双手双脚一并捆起来。 “冯十二,你……”淳于焰阴冷冷的问。 “你要做什么?” “你老实点,不然就把你当贼交出去,看你以后在莲姬面前,如何做人?” 这一说,淳于焰果然老实了。 冯蕴随手将人扳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一眼那张幽冷的面具,用力一扯便揭了下来…… 淳于焰瞪大眼睛。譂 狗东西,居然又揭他的面具? 淳于焰低吼,“谁给你的胆子?我要杀了你信不信?” 冯蕴微笑,拍拍他的脸,“乖,你这么美,别怕见人。” 不给淳于焰反应的时间,冯蕴迅速剥掉他的外衫塞到被子里,又将他长发披散开来,搭在身前,一袭雪白的中衣,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模样。 为求逼真,冯蕴不仅给他塞出一个曲线玲珑,还拿过妆台上的口脂和眉黛等物,快速地为他化了个女妆…… “更美了。”冯蕴嘟嘟嘴唇教他,“来,抿抿嘴巴,像我这样。” 淳于焰手脚被缚,恨得她要死。譂 “你再乱来,信不信我……” “不信。”冯蕴眉目可亲地用手指帮他将口脂晕开,笑得极是温柔,“不想我大叫云川国世子淳于焰就在这里,你就给我乖乖的闭嘴,老老实实地扮病弱美人……” “冯十二!” “嘘,乖点,你现在是我失散多年的好姐妹……” 淳于焰胸膛鼓荡,倒吸凉气。 其实拿到信的时候,他就怀疑过真假。 冯蕴怎么会跟他写那样一封信呢?不会的。譂 冯十二没有整死他就算长了良心,怎么会用那样柔媚的语气相约半夜私会?显然是冯十二得罪人了,有人要她出丑。 可他还是没有忍住看笑话的心思,按信上所写,翻墙而入。 所以,他怎么能从看笑话的人,变成那个笑话? “松开我,我自己会走……” 冯蕴低头压住他,“不要动。你走不了了。” 看着他盛怒下越显妖艳的脸,伸手摸了一把。 “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人进来看到你的,他们也不敢硬闯,乖乖躺着便好,看我怎么收拾那群王八蛋……”譂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小满在询问什么,就听见邢丙说话。 “女郎,村里来了好多人,说是好多家户都遭了贼,粮食全被贼子偷走了,张二饼硬说看到贼人进了我们长门庄,诬蔑长门庄监守自盗,一群村民受他挑唆,叫喊着冲进来。他们人多,我怕冲突伤了人,只好安抚着……” 人为利己。 什么挑唆着冲进来? 分明是借着机会浑水摸鱼,想分点好处。 冯蕴看着淳于焰,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衣裳。譂 “乱世人心,不如狗。” 冯蕴慢条斯理地说完,又笑了一声。 “强行阻止,只怕会在村民心里留下猜疑。既然他们说有贼进了长门庄,那……就让他们进来搜查好了。” 邢丙道:“喏。” - 院子里人山人海,人们高举的火把,将整个庄院照得亮如白昼。 冯蕴从主屋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张二饼站在人群中间,手上拎了一把砍柴刀,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譂 “里正娘子来了。来了!” “里正娘子,这事你怎么说?” 冯蕴淡淡地开口,“你哪只眼睛看见小贼进了我的庄子?” 张二饼冷笑,“不是我看见的,而是我的兄弟张三德和好几个村民都看见了。” 说着,他指着几个村民就大声喊。 “孙铁牛,赵黑蛋,你们两个出来说说,是不是亲眼看到那贼子从后院翻进长门庄的?” 孙铁牛和赵黑蛋齐齐点头。譂 这一说,自然有人信了。 一个村民笑着圆场:“我们当然不是怀疑里正娘子会盗我们那点粮食,只是担忧里正娘子的安危,这个世道,有小贼藏在庄子里,要是不查,那可是要人命的。” 话说到这里,可以说合情合理。 冯蕴皱眉,“你们看到的贼人,是男是女?” 几个人面面相觑,“是个年轻的男子。” 张二饼的兄弟张三德更是吭吭哧哧,用一种很恶心人又十分委婉的语气道:“我见那贼人长得俊俏,脸上似乎戴了一个面具,左右观望片刻便翻墙而入,倒像是溜进去偷人似的……” 人群哗然。譂 这时,总算有一个人出来帮冯蕴说话。 “张三德,你不要胡嚼舌根,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张家人跟里正娘子过不去……” “对啊,你不存好心。” 张二饼冷笑道:“是与不是空口无凭,一查不就晓得了?” 又戏谑地看着冯蕴,满脸不正经的样子。 “里正娘子,敢不敢开门让我们看看,屋里藏没藏人啊?” 冯蕴冷冷淡淡地看着这些人。譂 “好啊。邢丙,快马去安渡郡,请贺功曹来。” 一听要惊动衙门里,村民都有些紧张。 张家兄弟几个却是继续耍横。 “粮食被盗是事实,谁来都得给个公道。” 冯蕴让小满拿了张凳子,往门口一坐,悠悠地道: “我这个人最喜欢公道了。今夜谁都别走,我给你们看看什么叫公道。” 一来一回,很要花些时间。譂 冯蕴在廊下正襟危坐,甚至让小满来摆了个茶台,一个人安静煮茶慢饮。 漫长的等待…… 长门庄里的人群越集越多。 贺洽大晚上从安渡城快马奔到花溪村,急出了一身的热汗。 大概听了下事态,他气从心来。 “本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就这个……” 他问冯蕴:“女郎即刻让部曲在庄子里搜查一下,切莫当真混入了贼人。”譂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让冯蕴自查。 如村民说的一样,担心里正娘子的安危。 可冯蕴不肯。 她盯着张家兄弟,双眼含笑: “还是请贺君带人搜查一番为好。” 贺洽哪里敢搜冯蕴的家? 他为难的看着冯蕴,见她不以为然地笑,把牙一咬,“那我便跟着贵府的部曲,走一走?”譂 邢丙上前:“贺君,请!” 于是,几个部曲带着贺洽,在庄子里走了一圈,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村民们开始怀疑张家兄弟在胡说八道了。 他们纷纷指责,张家兄弟却不慌不忙,盯着比他们更沉得住气的冯蕴。 “那贼说不定就在里正娘子的房里,不过……” 又阴阴的笑一声。 “看里正娘子如此维护,只怕不是简单的小贼,偷的不仅是粮食,还是个偷香窃玉的惯犯呢……”譂 这几乎是明说冯蕴的房里藏野男人了。 那还了得?裴大将军的姬妾呀。 众人哗然。 冯蕴双眼幽淡地看他们一眼,又笑着起身。 “贺君,不如去我房里搜一搜吧。” 贺洽脸都快阴透了。 “女郎,这不妥……”譂 “无事。”冯蕴淡淡笑着,又望着人群里的村民,随便挑了两个妇人。 “你们随贺君一起去,做个见证。” 贺洽看她应对自如,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冯蕴走向主屋。 门是半掩着的,有淡淡的香弥漫出来。 贺洽走在最前面,手扶在门上轻轻一推,往里张望一眼,意外般啊的一声。 冯蕴知道他看见了什么,轻声道:譂 “今夜我身子有些不便,怕半夜起身不方便,就叫了姐妹过来相陪……她已睡下,我便没有让人惊动他……” 声音未落,便见贺洽突然低头拱手。 “卑职见过大将军!” 第103章 思我若渴 冯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恨不得自戳双眼。懠 不是把淳于焰塞在被窝里走人的吗? 为什么是裴獗坐在那里? 什么见鬼的大变活人? 裴獗身上不是惯常的冰冷甲胄,而是一身柔软的中衣,看上去有点疲惫倦怠的慵懒,仿佛刚从被窝里被人吵醒起来,冷峻的面容不怒自威,冷眼一扫,便定住了门口的人。 贺洽、冯蕴,几个仆役,以及那两个妇人。 一动不动的呆怔。 冯蕴不见淳于焰,又不敢问。懠 私心里希望,是淳于焰在她派人去请贺洽这段时间里,自行逃离的。 “外间喧哗不止,所为何事?”裴獗问。 被将军盯着,贺洽后背麻酥酥的,恨不得跪下去磕几个响头。 “回禀大将军,是,是发生了一个小误会……” 裴獗看一眼不停扫视屋子的冯蕴,慢慢从榻上起身,系上外氅走过来。 “有何误会?” “啊这……”贺洽语迟。懠 他要做大孽了哦! 抓奸抓到了裴大将军。 怎么收场? 贺洽汗毛倒竖,闭了闭眼睛,才要拱手说出实情,走廊外便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还有以张家兄弟为首的大喊。 “贺君,可不要徇私啊。” “贺君,这可关系到大将军的声誉……” “花溪村这么多百姓看着呢。”懠 “是贼人还是奸夫,拉出来遛一遛,不就知道了?难不成贺君还要在屋子里审问清楚不成?” 张二饼声音未来,兄弟几个便大笑起来。 那模样很有些猖狂。 “让我们看一眼里正娘子的奸夫,饱一饱眼福可好?” 气氛都推到这里了…… 看热闹的人,兴奋得过年似的。 贺洽不停看裴獗的脸色。懠 将军不开口,贺洽只好装死。 堵在主屋外面的村民,一部分被挑唆得狂躁起哄。 一部分也是隐隐有些担心。 “你们这样闹,是要出事的……” “是啊,得罪了里正娘子,就是得罪了大将军,回头追究起来……可不得了的。” “极是……极是。” “别再疯了,女郎房里哪会有什么贼人奸夫?平白污了女郎的名声,真要治罪,你们这些起哄的人,全都跑不掉……”懠 张家兄弟见到有人拆台,冷笑着便虎瞪过去。 “没见识的东西,上辈子是蠢死的吗?” “我们是在替大将军捉拿奸夫,维护的是大将军的名声……” 他嗓门大,声如洪钟般响亮,正说得兴起,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说:“快看,那个是不是……裴大将军!” “是将军……女郎房里的人是大将军?” 张二饼扫他们一眼。懠 “裴大将军眼下坐镇信州,正等着跟齐军开战呢。” “别拿大将军唬人,我们为大将军清理门户,大将军要知道,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呢……” 张二饼话刚到此,那个披着氅衣的男子从暗淡的光线里慢步出来。 “你要本将如何谢你?” 人群哗地一声,像有炮仗在中间炸开。 “大将军!” “是裴大将军!”懠 张二饼抽气,呆愣住了。 裴獗目光一扫,那种战场上浸淫出来的杀伐之气,顷刻便冰冷的弥散开来。 人群像被人封住了嘴,齐齐噤声。 张二饼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獗,再看一眼跟着他的冯蕴和贺洽等人,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就在人群傻傻呆立着,比谁尴尬谁更害怕的冷肃里,裴獗伸手握住冯蕴的手,带入掌中,轻轻一扣。 “一群刁民。贺洽,带走审问。主犯处斩,从犯入狱。” 贺洽应一声喏,就要叫人,冯蕴却突然反握住裴獗的手。懠 “将军莫急。” 大戏才刚刚开锣呢,裴獗回来横插一脚,全然打乱了她的节奏。 就算贺洽把张家兄弟弄死在大牢里,又如何? 死了几条走狗而已。 对他们幕后的那位黑手,没有半分影响,更不构成伤害。 那可太便宜他们了,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她亏。 “依我看,将军不必兴师动众。”懠 冯蕴按住裴獗的手腕,眼睛微抬,用一种我很委屈但我要顾全大局的表情看着他。 “大家同一个村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成这般,还如何相处下去……” 她是告诉裴獗,法不责众,今晚来的村民这样多,总不能悉数杀尽。 真处罚狠了,往后她在村子里不好做人,更不好立足…… 裴獗淡淡看她一眼。 当着众人的面,温声相哄,“我怎可让人辱你?” 冯蕴摇摇头,道:“此事的起因,是百姓家里丢了存粮。这兵荒马乱的世道,粮食没了,人就不能活命了,大家心里着急,这才生出了误会。”懠 人群里的百姓都露出后悔的表情。 “是啊!大将军饶了我们吧。” “我们丢了粮啊!” 大将军没说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可那句意味不明的“从犯入狱”,也很可怖。 有冯蕴求情,众人就跟着求情,谢恩。 裴獗不多说,只看冯蕴。 “依你所言,该当如何?”懠 冯蕴看了张二饼一眼。 四目相对,她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到狠。 于是笑一笑,轻描淡写地道:“依我看,找出盗粮之人来,才是首要。” 裴獗今夜十分好说话,冯蕴一说,他便应下。 “贺洽,你来查……” “将军。”冯蕴莞尔一笑,“杀鸡焉用牛刀?此事用不着贺君,我身为花溪村里正,自当负起责任。” 说罢看一眼院里的人群,不轻不重地道:懠 “诸位都在,我冯蕴在此立誓,必在十日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裴獗淡淡瞄她一眼,“依你。” 众人当场松了一口气。 不料冯蕴又突然转向张二饼兄弟几个,笑了笑。 “从犯可免,主犯不可饶……张家兄弟挑唆村民闹事,污我清白。为正花溪村规,当笞五十,以儆效尤。” 顿了顿,她看着人群里的什长杨大牛。 “明日天亮通知村民,到大槐树下观刑,务必不缺一人。”懠 笞,是以竹木板打屁股,男犯一般会脱下裤子当众施刑,也就是说,要让张家兄弟当着全村人的面,被人打屁股。 这个确实打不死人,但侮辱性远胜肉体的疼痛。 裴獗的表情这才好看一点。 “爱姬大善。” 说完这句话,他拂袖便回房去了。 冯蕴看着那高挺的背影,被表扬得忐忑不已。 今晚的裴獗太好说话了。懠 除了来给她撑腰,她要怎么做,他便怎么听。 花溪村的事情,更是全凭她这个里正做主。 可是…… 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 人群劫后余生一般,陆续过来向冯蕴表达歉意,解释说是担心她的安危,才会听信张二饼的话,前来一探究竟。 也有一些人,在感恩里正娘子的求情。懠 “要不是有里正娘子,你们这些起哄的人,不被将军杀头,少不得也要蹲几日大牢,甚至挨一顿板子。” “那就活不出来了。” “将军说了,里正娘子大善!” “岂止是善啊,活菩萨也不过如此了……” 画风与方才声讨她找野男人的时候,截然不同。 冯蕴嘴上微笑,心里冰冷一片。 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只会屈服于强权。懠 好在,冯蕴不计较,更不会在意。 人都有私心。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还是看笑话的,是想浑水摸鱼占点小便宜,还是被人利用了,都不重要。 她平静地将贺洽送到门口,又对着那些千恩万谢的人,面露微笑。 “夜深了,诸位乡亲慢行。” 各自揖礼道别,逐渐散去。 冯蕴安静地扭头,看向门外的张家兄弟。懠 他们没有像那些村民一样流露出紧张和害怕,更不会觉得冯蕴帮了他们,脸上更多的是有恃无恐。 “好狠毒的里正娘子,你就不怕我们报复?” 冯蕴愣一下,笑得眼都弯了,“我可是救了你们性命呢?将军本要杀你们。” 张二饼哼声:“以德报怨?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们。” 冯蕴微笑:“你们这种走狗,我还不看在眼里,犯不着收买。” 张二饼目光微变,“什么走狗?我们只是汝山来的流民,听闻花溪村水土肥美,这才愿意入籍谋生,可你一个小娘子当里正,却目光短浅,刻意刁难,分给我们贫土荒地,一碗水端不平……” 冯蕴平静地听着,眼角有一丝淡淡的寒意。懠 “这就巧了。再往后啊,我不仅会刁难,还会……” 她用口型低低吐出两个字。 “要命。” 说罢,大袖一甩便扭头回去。 张家兄弟今晚闹得一出,是奔着坏她的名声去的。 诬蔑她和淳于焰有染,离间她和裴獗,被花溪村的村民在背地里嚼舌根,从此名声扫地…… 这一招多么熟悉?懠 李太后想把自己受过的羞辱,施加到她的身上。 冯蕴岂能让她如意? 这一巴掌,她要重重地还回去。 对付张兄几个傻货,冯蕴有的是办法。 可对于那个突然从信州战场回来的裴大将军,却真心有点发怵…… 裴獗进屋的时候,到底看没看见她床上的淳于焰? 要是看见了,为何隐忍不问?懠 还有淳于焰那个混蛋,又去了哪里? 冯蕴暗叹一声,硬着头皮回房。 裴獗在等她。 躺在她惯常躺的位置,拿着她睡前爱看的书,眉头微蹙,看上去十分平静。 冯蕴稳住心神,微笑着行了一礼。 “将军怎会突然回来了?” 裴獗抬眼,看着她道:“有人来信,说思我若渴,待我凯旋,与我尽欢?”懠 第104章 修罗坟场 冯蕴看着他冷漠的脸,眼睛微烁。邁 “将军打胜仗了?” 裴獗道:“齐军昨夜在信州左翼大举进攻,我军轻骑兵占据有利地形,背靠信州城防御,左右冲击敌军侧翼,鏖战三个时辰,齐军阵前大溃……” 他没有避讳与冯蕴谈战事。 但说得轻描淡写。 几句话说尽战场上的生死搏杀。 冯蕴问:“后来如何?” 裴獗道:“趁敌颓势,追击至齐军大营。齐军壁虎断尾,火烧大营,撤出八十里开外,在金潭湾防守……”邁 忽地低头看她,“算胜仗吗?” 冯蕴看他没什么表情,笑了一下,“当然。” 烛火微闪。 屋子里熏着笑荷香,是冯蕴到花溪村后,用沉香,丁香、肉桂等,加上干荷粉末制成,她很喜欢。 没有雪上梅妆那样清冷出众的香气,但温和素淡,很适合二人眼下相处的场景。 彼此相望一眼,一种朦胧的暧昧便在沉默中蔓延开来。 裴獗长臂微伸便将她揽过去,拉入怀里与暗香纠缠。邁 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呼吸,短促而浅细。 裴獗低头看她,没有多余的动作,“敖七每日给你写信,你怎不问他?” 果然没有什么是可以瞒得住裴大将军的。 冯蕴笑了一下,想到那个好多天没有来信的少年郎。 问他:“敖侍卫如何?” 裴獗手臂一紧,盯住她,头更低了,灼热的呼吸顺着耳窝往下,喷洒在领子里,激出一片难耐的赤红。 “轻骑兵冲击,敖七带队打左翼,他有战场天赋,懂应变。我准备发兵并州,敖七昨日已跟随朱呈的赤甲军,奔并州去了。”邁 冯蕴眉头不经意一蹙,“你向来不愿他冲锋陷阵的。” 裴獗:“外甥大了,管不住。” 这句话,很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可惜冯蕴沉浸在裴獗要发兵并州的消息里,没有注意到,沉吟片刻后抬头,才发现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好像即将出鞘的利刃,锐利而绵长。 她表情松缓一笑。 “并州水路四通八达,有重兵把守,将军可有必胜的把握?” 裴獗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从无绝对把握。”邁 每一次上阵,都可能面临死亡。 常胜将军也大多死在战场上。 冯蕴觉得裴獗今夜的话,比往常多了一些,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令她心下不太安宁…… 总觉得这人在酝酿什么情绪…… 那莫名消失在房里的淳于世子,成了她的心病。 “那将军累了吧?”冯蕴看着裴獗赤红的双眼,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可以想见他今晨还在信州追击齐军到金潭湾,晚上就出现在花溪村,中途根本就没有片刻的休息。 他应该是很累很乏了。邁 于是她犹豫着指了指软榻。 “将军今夜就睡这里吧,我去次间将就一宿……” 裴獗没有说话。 等她起身要离去,他却一把拽住那只柔细的手腕。 冯蕴冷不防摔入他的怀里,惊讶地转眸,“将军?” 裴獗紧抿双唇,轻轻抬手拂开她垂落的鬓发,目光在笑荷香的绵长制片里,变得格外灼热,充满了掠夺的欲念。 窗外风骤,有微凉的秋风涌进来。邁 冯蕴察觉到凉意,身子瑟缩一下,便被他禁锢着后腰,转身压在榻上。 “不要走。”他微凉的唇近在咫尺,声音低哑。 窗外雨声骤起,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扉和瓦片上,掩盖住二人激烈的心跳,目光对视间,鼻尖相贴,呼吸紊乱,吻便伴着那凛冽的雨声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灼热的,难捱的,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好似带着难言的情绪,又似积累了千年万年的力量,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炽烈缠绵……很快便缠出一片旑旎,升腾的快意在腰腹汇集绵延,喉间滚动的是抑制到极致的低吟…… 帘外的大满和小满对视一眼,低着头,红着脸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侍卫也退得远了一些。 “将军……”邁 冯蕴有些呼吸不过来,双手缠住他的脖子,溺水般紧张。 她怀疑自己要被熔化了,一句话说得气喘吁吁: “我……将军等等,我有些不便……” 裴獗凉凉地盯着她,伸出手扣住她的手,突然便沉了声音。 “你还有机会。” 冯蕴脑子空白得可以涂墨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机会?”邁 裴獗的手顺着她的腰线滑下去,脸上看不出表情,唇几乎又要碰上她的……却不料,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就那样拍在她柔软的臀上。 “告饶!” “……”冯蕴瞪大双眼。 她当然知道裴獗想要什么。 要不是憋得狠了,想得久了,怎会大战刚刚结束,便跨过淮水从信州紧赶慢赶地跑回来见她? 裴大将军好的就是那一口。 可她突然被打了一下屁丨股,别扭又心慌,双颊当即烫得通红。邁 什么狗脾气,不方便也要告饶吗? 冯蕴红着眼睛瞪他,一言不发。 裴獗略微松开她,“还不肯老实交代吗?” 冯蕴心里一窒,“将军要我交代什么?” 裴獗目光沉沉地看来,脸上一片冷漠。 冯蕴垂下眼帘,“我错了。” 裴獗问:“错在何处?”邁 冯蕴纠结又犹豫。 她猜测裴獗说的是淳于焰的事情,可又怀疑裴獗只是看到了一些痕迹,未知全貌,只是在套她的话而已,不肯自己往刀口上撞。 于是存了一丝侥幸,“我不该……” 忽地抱住他的脖子,身子柔得像没有骨头似的靠上去,柔软倾覆,以吻封缄…… 这招屡试不爽。 裴獗下意识要躲开,一双眼不知是惊还是欲地盯住她。 冯蕴微凉的唇颤抖着靠近,牢牢揽紧他的脖子,好似温驯的小兽突然发狠……邁 很快他便投降,压抑不住地喘气,坚硬的指节几乎要将她捏碎,紧绷的脸色却舒缓下来。 危机解除,天地间的雨声更是缠绵。 冯蕴得逞地笑。 “我不该写信勾引大将军,害得将军长途奔波而归,都没得休息……” 呼吸在唇边辗转。 裴獗用力的抱紧她,像是恨不得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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