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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稍稍大些,就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李桑若这个不同,有指印,有唇印,甚至有齿印,像是野兽啃过的似的,足以得见那人在她身上用了多大的狠劲,又有多深的爱意……蜢 不是欢喜到了骨头里,怎会有那样放肆的欢好。 冯蕴的自尊被击了个粉碎。 那天的她,卑微又弱小。 李桑若不带半个脏字,便让她受尽侮辱。 狠狠的,将她整个人踩入了尘埃。 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她枯坐榻前,等到半夜才等回裴獗……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问裴獗的行踪。蜢 “将军去见太后了吗?” 裴獗沉默。 他的眼神有些游离。 没有看她,说:“去了。” 那瞬间,冯蕴便知道了。 在别院里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都是真的。 裴獗从来没有不敢看她的时候。蜢 但那一眼,冯蕴看出来他心虚了。 冯蕴主动上前替他宽衣,看到他脖子上的抓痕…… 那是女子留下的。 得是多么疯狂才敢这般? 至少,她从来不敢。 便是有时候受不住了也只能咬自己的手背,不敢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她想到李桑若俯视鄙夷的笑。蜢 心如刀绞。 可一个敌国送上的姬妾,即便知晓一切,又能如何呢? 冯蕴能想到的报复,就是在他的身上也留下那样的痕迹,像兽一样肆无忌惮的,咬他,啃他,趁着那样纠缠的光景,趁着他不会生出更大的怒火掐死她的机会,将可怜的自我恣意摧毁…… 她如同找不到出口的牢笼困兽,流着泪撕咬他。 裴獗果然没有掐死她。 但万年冰山融化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再没见过以前那个克制保守的裴大将军…… 两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她得到了不少于李桑若身上的印迹,裴獗甚至使用了更狠更深的方式,撕裂她的所有。蜢 她尝到了自酿的苦果。 也是在侍候他一年后才懂得,原来以前他算得上怜香惜玉,也懂得了男女那事原来有很多不一样…… 是她亲手剥去了裴獗禁欲的伪装,也是她作茧自缚,明知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却难以自控的沉沦深渊。 从前她以为自己只喜欢萧三郎。 原来长日相伴,也会动情。 那天离开,裴獗只是差人送来了药,但他没有回来。 冯蕴以泪洗面,心思找不到出路,府里没有她的亲信,她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蜢 半个月后才知道裴獗上了战场,负了伤…… 那伤她后来见过,就在肋骨上。 她突然瞄一眼裴獗的肋间—— 目光眨也不眨地盯了片刻,很得趣的,莞尔。 若是提及李桑若,他才会动情,那不妨一试? 冯蕴笑着问:“将军心里的人是谁?她有我好吗?有我这么喜欢将军……的身体吗?” 她朝裴獗的喉头吹口气。蜢 然后满意地看着他,喉结重重地滚动,又想发疯又要克制的样子,兴味更重。 “好,将军不说便不说了。” 她闭上眼睛,将裴獗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将军可以把我当成是心里的人,我不介意。” 他是个工具人,自己是个活死人。冯蕴真不介意。如果因此让冷静的大将军失控,那也是成就。 “滚!”裴獗突然开口。 不是很凶狠的。 而是她熟悉的那种冷静、平淡,高高在上的嫌弃。蜢 果然刺激到他了? 冯蕴满眼的盼望没有得到火热的回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像个没有心的怪物,贴上去,恨不得将大将军满身的热血浇得冰凉。 “将军不如再认真思量片刻?” 空气凝滞一瞬,微微低下头,看了眼身前的女郎,裴獗黑眸里好似酝酿着狂风暴雨。 “出去!” 冯蕴故作惊吓般抬头,看着他冷漠的,好似万年不化的冰眸,慢慢地退开,欠身揖礼。蜢 “冯氏女告辞。” 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帘子拉开、落下,发出重重的闷响。 待四周归为寂静,裴獗才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食案上。 他的吃食里有一盅鸭肉汤,里头煮着几根青菜,闻上去鲜美,可半片鸭肉都没有,全被人捞出去了。 就放在温行溯的面前。 —蜢 冯蕴出来找到敖七,笑盈盈就离营而去。 她没有被拒绝的羞恼,只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有哪个男子不想女郎是因为痴恋他、爱慕他,才愿意许身给他呢?哪怕他不爱这个女郎,心理也是一样。 她句句愿意,却句句都让裴大将军难堪。 裴将军的骄傲,不允许他如此…… 只要她时不时地卖个乖求个情,再真心实意地劝说温行溯投降,想必可以暂时保住大兄的性命…… 裴獗重才。蜢 若大兄愿意留下,冯蕴倒是很乐见其成。 毕竟跟着萧呈,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第54章 断他后路 转眼就到立秋。鰏 当天,韩阿婆早早就起来了。 老人最是讲究节气。 “吃立秋的渣,大人不呕,稚儿不拉。” “渣”是一种用青菜和豆末做成的豆腐渣,寻常人家里做得粗糙,没有滋味,眼下家里有粮,冯蕴特地交代了,今年要吃“甜渣”,于是韩阿婆特地放了点糖。 糖可是金贵的东西,还是当初从王典家里搜刮回来的那两罐,她原是准备给女郎吃甜的就行了,可冯蕴坚持要府里每个人都吃到,把阿婆心疼得直叨叨。 “这样败家,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又要饿肚子了。” 冯蕴一笑了之。鰏 接着,在韩阿婆的唠叨里,吩咐灶上煮白米饭。 不加杂粮的白米饭,拌上前阵子炼好的猪油,再用油渣煮鱼汤,人人都能分到一碗,这样的美味,堪比过年,府里上下又热闹了一番。 韩阿婆差点把大腿拍断。 “我的亲娘也,立秋又不是什么大节日,这样糟蹋粮食……” “白米饭好香,拌上猪油实在美味……” “我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阿楼看着一张张满足的脸,意气风发。鰏 “跟着女郎,总有一天,我们顿顿都有白米饭吃。” “信!我们信,不仅有白米饭,还有猪油,天天猪油拌饭!” “哈哈哈哈。” 没有人知道冯蕴在庆贺什么。 她等立秋等这么久了,就想等着对岸的萧三郎倒霉,等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桩事她记得很牢。 萧三郎立秋起事,称帝的消息是立秋后的第三日传到她耳朵里的,那个时候,齐军已然调转枪头反攻安渡了,北雍军还在到处筹粮,也是那时,裴獗开了王典和郡内许多大户的粮仓。鰏 这次裴獗有了应对,事情不会如前世那般发展…… 只要萧三有异动,必会趁势攻打信州。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信州战场带来的好消息,准备借着立秋节气,庆贺一番。 岂料, 一直到立秋后第三天,淮水湾都没有半点消息。 显然,事态发展有了不小的变化。 萧呈这辈子不想当皇帝了?鰏 冯蕴很是不安,借着送“甜渣”的机会,找到贺洽。 寒喧半晌,才转弯抹角问:“淮水那头有消息吗?” 北雍军的确切动向,她没有办法去打听,但贺洽是裴獗身边的人,消息比她灵通。 冯蕴问对人了。 贺洽听得很是欣慰,“女郎担心将军安危,这才是正该……” 正该个鬼?冯蕴笑了笑。 贺洽沉吟一下,说道:“齐兵前几日还猖狂得很,扬言要大军攻城,这两日突然没了动静,老实了……不知是不是这次大将军出征带了个厉害的副将,吓住了对方……”鰏 冯蕴一愣,“什么副将?” 贺洽道:“新封的破虏将军温行溯,有伤在身呢,将军愣是把人抬到淮水湾大营去了……” 冯蕴惊住了。 温行溯必然不是自愿当这个破虏将军的。 这名字本身就足够讽刺。 裴獗非得把温行溯抬到阵前去,目的很简单。南岸那边的将领,不少是温行溯的下属和兄弟。消息传出去,对齐军是很大的打击…… 同时,也断了温行溯的后路。鰏 即使温行溯重获自由,如何再回南齐?如何面对以前的部下?尤其萧呈这个人,本就多疑,即使温行溯跟他是知交好友,只怕也难逃厄运…… 不得不说,裴獗这一招真是狠毒。 可谓一石二鸟,打得人没有还手之力。 冯蕴很担心温行溯的安危,朝小满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将带来的好茶好酒摆上来,推给贺洽。 “贺功曹,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贺洽看着桌上的东西,眼窝里都是笑,但回答谨慎。 “女郎但说无妨,能帮的,贺某一定帮。不能帮的,无能为力。”鰏 冯蕴道:“不会让贺功曹为难的。小女子忧心大兄,但眼下,我不便找将军过多打听……要是贺功曹有什么消息,但请来告。” 这是要情报? 贺洽斜着眼看她,想到将军的吩咐。 此女狡诈,她若有要求,可口头应下。 贺功曹笑眯眯地收下礼品,“小事一桩,女郎安心便是。” 冯蕴诚心谢过贺洽,这才带人离开。 却不知,她送给贺洽那些礼物,贺洽很快就分毫不动地交到了裴獗的面前,顺便表忠。鰏 “未免女郎生疑,末将不得不收,大将军勿要怪罪……” “你做得很好。”裴獗瞥一眼那些礼物,冷漠地道:“带给温行溯,将冯氏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他。” 贺洽:“啊?” 这是真的不解了。 让温行溯知道冯十二娘如何的关心他,如何的费尽心机打探他的消息,真的好吗? 大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鰏 冯蕴等了好几天,歇气了。 预料中的仗没有打起来。 北雍军没有强行渡河,对岸的萧呈也没有称帝,双军阵前剑拔弩张,却都不动,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发第一箭。 既定的事情没有发生。 命运的齿轮转错了方向…… 冯蕴想了许久。 要说这辈子有什么不同,一是她,二就是温行溯。鰏 她不再像上辈子,枯守等待,想方设法给南岸捎信。 温行溯上辈子没有见到她就回了南齐,仍带伤坚守信州城,而这次,他竟被裴獗带回大营,还封了个什么破虏将军。 事态全然改变,冯蕴哭笑不得。 但轨迹变了,人不会变。 她相信萧呈一定会走上称帝的路。 只不知,裴獗还会不会相信她的话? 还有始终找不到的葛广和葛义,也让她内心不安,就好像有一个什么把柄被神秘人捏在了掌心里,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个隐患。鰏 悬在头上的剑,比插在胸膛的更令人恐惧。 冯蕴让暑气蒸得受不了,心下更是烦乱,坐着驴车就去了田庄。 贺洽施政简洁,花溪村陆续有农户入籍分田。大热的天,田间地头也能看到有农人在拔草锄地,忙碌地劳作。 有田地就有粮食,有粮就不会饿饭。 这是普通人的一生,最朴素的幸福和希望。 冯蕴庄子前后的杂草都除尽了,露出干净整洁的田地和路面,比寻常农家更为舒适。 她在荷塘边的茅草亭坐下,看着一片静止的风景,抚摸着鳌崽顺滑的背毛。鰏 “崽崽,乾坤未定,我们其实不必着急。我们都还活着呢。活着,就有办法。” “萧三不会是忙着当新郎乐昏了头,忘记当皇帝了吧?” 入夜气温下降,躺在田庄的木榻上,听到寂静里的蛙声,很快就有了睡意。 檐下,夜灯幽幽。 守夜的大满看到突然穿堂而过的高大身影,顷刻间没有了睡意。 她躬身行礼,头低下去,“将军……” 裴獗没有说话,从她身侧走过去,推开了门。鰏 小满跟上去,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冯蕴。 “将军,女郎歇下了……” 声音未落,胳膊被大满拽住。 大满朝她摇了摇头,小满哦一声,回头就见那扇门被将军从里面合上了。 “阿姐……”小满退出来,有点埋怨,但看到大满严肃的眼神,终是没有再吭声。 房门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在小满咳嗽的时候,冯蕴就已经醒了,但她没有动。鰏 原以为那人会走到榻边来,没想到脚步停在外面,久久没有动弹,这叫她内心不安起来。 “谁?”冯蕴低低问。 “你睡。”是裴獗的声音。 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有种低沉黏腻。 冯蕴看着他的影子映在帘子上,有点出神。 扑!男人抬手挥袖,火光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冯蕴看不见他,只能靠声响来猜测,他推开了桌案,抽出蒲席搭在地上,躺了下去。 这个夜格外寂静。鰏 冯蕴屏紧呼吸,很是费解。 裴獗那天冷着脸拒绝她,现在莫名其妙来她的房里,以为是他想通了,却隔着帘子睡在地板上,这是闹的什么脾气? 她想问。 可裴獗为人沉闷,木头似的锯过嘴,如果他不想说,即使她问了,大抵也得不到答案。 冯蕴翻个身,背对躺下,阖上眼睛。 夜虫唧唧,房里却安静得可怕。 就连鳌崽都缩在角落里,潜伏着,不发半点声音。鰏 鳌崽似乎怕裴獗?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避让…… 冯蕴东想西想,心乱如麻,又不敢翻身。 她生怕发出的声音会破坏宁静的氛围,将自己带入更尴尬的处境…… 裴獗睡觉很规矩,就挺尸似的躺在那里,不怎么打鼾…… 说来他并不是很粗鲁的人,怎么会那事上就克制不住呢? 冯蕴脑子里不由自主钻出两人的画面,平静的、心跳的,恨的,怨的,闹的,慢回放一般。 三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太多回忆搅得她难以平静……鰏 到天亮,她才渐渐睡过去。 醒来一看,屋里早就没有人了。 裴獗睡过的蒲席放在原位,干净整洁。 小满说,将军天不亮就走了,庄子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大将军昨夜来过,还宿在女郎的房里…… 第55章 要杀亲爹 天气炎热,冯蕴没回将军府,带着一群仆从部曲住在长门庄里。鉖 韩阿婆看她胃口不好,想方设法给她弄些鲜货来吃,附近的村子都让她走遍了,东家换一把青蔬,西家换两根玉米,一日三餐,也是变着花样地做。 可冯蕴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 每天起床,哈欠连天,好像欠了许多瞌睡,脾气也坏了些。 就连鳌崽那小东西,也蔫头耷脑的,好像夜里没有睡觉似的,白天就找个凉爽的地方窝起来…… “以前鳌崽夜里常出去的,近来也不出去了。” 韩阿婆觉得这一人一猫很是不对,又伸手去摸冯蕴的额头, “不是病了吧?”鉖 冯蕴摇头,“暑气重。” 又瞥一眼睡得香的鳌崽,“崽也是,累的。让它睡吧。” 韩阿婆噢一声,“那老仆给崽换点好吃的去。” 她出去,看到佩儿和环儿两个丫头又在往净房抬水,眉头都蹙紧了。 十二娘饭不爱吃,觉睡不好,沐浴倒是比平常次数多了些? “立秋都过了,怎会热得吃不下饭?” 檐下,两个仆女在洒扫,说话。鉖 院子里,又有花溪村的村民拿东西来换驱蚊的香片。 那是冯蕴前阵子拿了方子将阿楼去石观县配的,说是加了松香、艾蒿、硫磺还有砒霜等物,药材本身就很贵了,但女郎交代了,只要是村里的人来换,一把青菜也好,一个鸡蛋也好,拿什么就换什么。 阿楼有点心疼,但不敢违令。 看着两个妇人千恩万谢地出门,他叹口气,回头就撞上韩阿婆盯视的眼睛。 “楼总管。” “……”阿楼吓坏了。 韩阿婆以前总是亲昵地唤他阿楼,像对待子侄一般。鉖 这一声楼总管,他如何担待得起? “阿婆有事就吩咐,可别吓坏了小的……” 韩阿婆拉住他往院外走了几步,“女郎可是有什么不适?” 阿楼吓一跳,“什么?” 韩阿婆想了想,“可是患有什么疾症,叮嘱你们不许我知情?” 阿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笑盈盈地回,“不能够。女郎说了,阿婆是镇庄之宝,头一分要孝顺的,有这样的事,哪里敢瞒你……” 哼!韩阿婆看他小子老实,脸色好看了许多。鉖 “下火炉的天,你也别太累,不早了,赶紧去歇了。” 阿楼感恩戴德。 总算有人看出他也瘦了吗? — 入夜,花溪村寂静一片。 阿楼不敢睡得太实在,有点风吹草动就爬起来看一眼。 折腾到三更才踏实下来,一觉睡下去便昏天黑地,听到外面争执和喧闹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鉖 直到门被拍响,他披衣出去,正好碰到敖七从里屋出来。 少年顶着两个黑眼圈,杀气腾腾地拔出腰刀。 “我去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杀才,大清早上门拿人。” 阿楼看他怒火冲天,抬手喊一声敖侍卫,刚想说什么,可少年腿长走得快,不等他出口,敖七的人影都不见了。 唉? 阿楼脚跟脚出去,不料看到的竟是敖七讷讷收刀的样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敖政,敖七的亲爹。鉖 御史中丞监督百官,专任弹劾,出有专道,职权地位很是煊赫,百官忌惮。 所以,敖政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提着腰刀来砍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才看清那狗东西居然是亲生儿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跪下!” 庭院里黑压压的一群人。 从大门到院子,被百十来号禁军塞满。 梅令部曲二十几个人,被官兵挤在中间,就跟夹的肉饼一样,毫无战斗力。 领兵的是禁军左卫将军,韦铮。鉖 这人以前是东宫侍从武官,小皇帝登基后,得以宿卫殿中,又因长得高大俊美,很受太后看重,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当着韦铮的面,敖政恨不得把儿子掐死。 敖七也没多抗拒,扑通一声就跪在青砖石上了。 “儿子叩拜阿父。” 敖政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儿子。 自从敖七离家随舅出征,这还是父子俩第一次相见。 儿子长高了,晒黑了,人也瘦了,两只眼睛狼崽子似的,瞪得溜圆,看上去没睡好。他心里话,不知他阿舅如何带的孩子,嘴上却是哼哼。鉖 “起来说话。” 敖七恹恹起来,看着亲爹,眼睛都红了。 “阿父不在中京享你的清福,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安渡郡来做什么?” “一边去,没你的事。”敖政觉着儿子神色很不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说不了体己话。 阿楼认不出这群官兵是什么来路,看他们着装不是北雍军,领头的还是敖七的亲爹,愣了片刻,便上前长揖一礼。 “我是花溪村长门庄的管事,敢问诸位官爷……”鉖 “滚!”韦铮很是气盛,不等阿楼说完,便抢步上前重重推他。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询问台主?唤你们家主出来回话。” 阿楼比他矮了半个头,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养起来,瘦弱了些,当即往后踉跄两步。 他没动怒,拍了拍衣袖,又客气地拱手道:“我家女郎卯时起身,不好打扰,要不诸位官爷西堂稍坐……” “哈哈?”韦铮冷笑两声,盯住他,“花溪村长门院冯氏女私藏齐军守将温行溯,通敌卖国,这等大罪,你让本将等她睡到卯时起身?” 敖七一听,急了,“你胡说什么?” 敖政拽住他的胳膊,“闭嘴!你的事一会再发落,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鉖 “阿父!” “来人,将郎君带下去。” 敖七瞪大眼睛,不停叫阿父,可子不逆父,他满脸气恼,却不敢甩开敖政的手,气得额头都是冷汗。 阿楼往女郎住处望了一眼,心稍稍定了定,再次揖礼相问。 “官爷拿人,可有缉拿文书?” “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韦铮骂咧一句,又是一个猛力,将阿楼推倒在地。 砰!阿楼的身子重重撞在青砖石上,痛得两眼昏花。鉖 不等他起身,一只穿着皁靴的脚就踩在了脸上。 “听着!”韦铮咬牙切齿,用力踩着阿楼的脸,阴阴地笑着,双眼看向邢丙等跃跃欲试的梅令部曲。 “本将奉旨前来抓捕通敌要犯,回中京问审,尔等放下武器,跪地求饶,或可落个活命的机会……否则,一律视同冯氏女同党,从重处罚!” 阿楼痛得龇牙咧嘴,耳朵里嗡嗡作响。 一群梅令郎,早已变了脸色。 邢丙道:“拿不出安渡郡府的缉拿文书,你们与流匪何异?” 他大着嗓门质问。鉖 紧跟着,就有人抬出裴獗来压人。 “你们来安渡拿人,得到大将军允许了吗?” “正是,也不打听打听,花溪长门庄跟裴大将军是什么关系。你们竟敢越过大将军,私自派兵围捕,等着吃大将军的军法吧……” “大将军?”韦铮冷眼看来,笑容得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大将军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吼一声,又低声对撸着美髯的敖政道:“台主,下令吧。” 敖政看一眼怒目而视的儿子,脸上略显犹豫。 “韦将军万不可冲动行事,等见到人,细问再说。”鉖 “台主怕了?” 韦铮再次冷笑。 他当然知道敖政顾及的是什么。 但他不信。 裴獗远在淮水湾大营,离这里近百里,会来这个破落村宅给一个小姬妾撑腰? 狐假虎威的小把戏而已,他韦铮根本不看在眼里。 太后让他亲自领兵过来拿人,分明就是找个理由给他立威的。鉖 可不能辜负了太后。 即使得罪裴獗又如何?只要将人带离了安渡郡,他还能提刀到嘉福宫里来要他脑袋不成? 这么一想,韦铮又嚣张起来。 “人,我拿定了。台主,你看着办吧?” 见敖政不言语,韦铮更是笑得阴阳怪气。 “台主督司百僚,不会想徇私吧?” 敖政沉下脸来。鉖 他从不认为韦铮得势靠的是真本事,一个靠脸的郎君在他能征善战的小舅子面前提鞋都不配。 “韦将军这话本官不爱听。” 敖政捋着胡须斜着眼,“韦将军若有本官亏法从私的实证,不如劾奏金銮殿,治我一个不守臣节之罪?何必在此大放厥词?” 第56章 默契打脸 御史中丞在朝堂上都可以口沫横飞地怒怼百官,可谓巧舌如簧,韦铮一个武将哪是对手?勴 韦铮只好搬出太后。 “台主莫要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 敖政冷哼,抱拳拱手朝上,“本官领命出京,无须韦将军警告,自不负皇命。” 接着又撩眼一瞥,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还请韦将军慎言,再说什么不体面的话,本官说不得回朝又要奏上一本。” 韦铮恨不得拔刀宰了这老匹夫。 可出发前太后特地叮嘱他,见机行事,不可鲁莽。 于是压下来的那口气,当即就踹在阿楼的身上,然后才悻悻回身抱拳。勴 “在下并无他意,台主见谅。” 声音未落,转头又去踢打阿楼。 “既是你家女郎金贵,要卯时起身,那本将便打到她醒来为止,看她能睡到什么时候……” 这一打,用足了力道,当即引来梅令部曲的愤怒。 人群里怒声嘶吼,要跟韦铮拼命。 阿楼拼着一口气,回头朝邢丙摇了摇头。 “不可冲撞……官兵……”勴 最后那两个字,他几乎没有力气出口,喉头一阵腥甜,嘴巴张开,并当众喷出一口鲜血。 “阿楼!” “楼总管!” 整个院子沸腾起来。 这一幕,看红了梅令郎的眼,也让敖七的热血直冲天灵盖。 “姓韦的贼货,我宰了你!” 他用力挣开钳制的两个敖家侍从,提刀就要冲上来,吓得敖政一个激灵,张开双手拦上去——勴 恰在这时,一直紧闭的主屋大门启开了。 两个纤瘦美艳的仆女率先出来,一左一右站在两侧。 又有两个侍卫走出来,是左仲和纪佑。 二人持刀而立,高大健壮很是骇人。 周遭突然安静。 韦铮、敖政和那一群禁军,好似都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屏紧了呼吸。 果不其然,当门内再次传出动静的时候,众人看到一对男女相携迈出门槛。勴 裴獗走在前面,紧握的手心里,牵了个宽衣博带娇艳昳丽的小娘子,二人衣袂飘动,脸上如出一辙的冷漠,在晨曦薄雾下,却宛如一对璧人。 院子里的人,齐齐怔住了。 不是说晋军战争一触即发吗? 身为统帅,裴大将军不在淮水湾大营里督战,为何会出现在花溪田庄? 韦铮其实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裴獗的机会,裴獗身上还是一袭便服,但韦铮却在看他的第一眼,就确定,此人正是李太后心心念念的裴大将军。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韦铮气恨满腔,偏生又提不起那口狂气。勴 裴獗身上自有一股子俯视众生的气势,逼得他正视。 韦铮暗自磨了磨牙,在满院寂静里,低头拱手。 “末将韦铮奉旨前来拿人,请大将军行个方便。” 裴獗没有看他,扫一眼庭院里的众人,“拿下。” 两个字,简简单单,却如闷雷炸响。 眼看几个侍卫走出来抓住韦铮,梅令部曲热血冲脑,激动地大喊将军英明,而那一群拱卫皇城的禁军,平常在窝里横着走,面对上阵杀敌的北雍军士兵,居然不敢动弹。 韦铮用力挣扎,“大将军这是何意?”勴 裴獗平静地看过来:“韦将军在我府上大动干戈,残害仆从,当以法论。” 在他府上? 韦铮瞪大眼睛看着他身侧的小娘子。 “大将军误会,末将同台主是奉旨前来,捉拿南齐守将和包庇敌将的通敌要犯……” 裴獗面无表情地抬手,稳稳揽住冯蕴的细腰。 “韦将军要拿的人,是本将?” 韦铮怔住。勴 裴獗道:“信州守将温行溯仰慕本将,私自离营逃往安渡,投诚北雍军,这是何等高风峻节,凛然大义?岂能由尔等小人侮辱?” 庭内哗然。 便是敖政都愣住了。 什么仰慕、投诚,凛然大义? 怎么从中京到安渡,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左仲。”裴獗平静地侧目,左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走到敖政面前,双手呈上。 “台主请过目。”勴 敖政看一眼裴獗,小心翼翼展开。 只见上面确有温行溯的手签,以及裴獗在阵前封温行溯为“破虏将军”的正式行文。 大将军有这个权利。 此事也发生在朝廷拿人以前。 裴獗早就备有后手。 敖政眼皮猛地跳了两下,示意随从将文书呈到韦铮面前。 韦铮早已面如死灰。勴 文书上的字,一个比两个大,他眼睛都吓花了,没有办法去专注看那些字眼…… 他没有料到裴獗会为了一个姬妾与太后和朝廷作对。 一时不察,落入了裴獗和那小娘们的圈套。 在他拿那个管事出气的时候,两个狗男女就躲在屋子里听着,不出一声,让他误以为冯氏女害怕不肯露面,裴獗身在淮水湾大营,这才得意忘形,打得狠了…… 他们要拿他的错处。 要重重地办他。 可惜,清醒也晚了。勴 “大将军……”韦铮双腿发软,喉头哽动着,眼里露出求饶的目光,“是末将不懂事,扰了将军清静,也不知是哪个小人不明情由在太后跟前嚼舌,这才引来了误会……” 他没有看到裴獗有反应。 那双冷漠的眼睛,甚至没有过多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阿楼已经被人抬入了里屋,邢丙去叫大夫了。 韦铮看着地上那一滩刺眼的鲜血,觉着自己完了。 “将军……” 整个院子没有人理会他。勴 韦铮到底年岁不大,太沉不住气,太想在李桑若面前立功,这才忽略了裴獗的狠戾,这时发现自己落了下乘,没了半点气势。 “末将奉旨行事,即使有误伤,也不是有心之过……” 敖政反问:“韦将军此意,是太后让你出京行凶杀人的?本官为何没受这等旨事?” 韦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姓敖的,落井下石。 裴獗就像没有听见,淡淡侧目看冯蕴。 “阿楼是你的仆从,你是苦主,你看如何处理?” 什么?不仅韦铮气得要晕过去,就连敖政都觉得此事不妥。勴 他上前拱手,“大将军,韦将军是朝廷命官,即便有错,又怎可……” 裴獗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台主高见,韦将军未审私刑,致人重伤,该当何罪?” 这是方才韦铮亲口说的话,用来堵敖政的嘴再合适不过。 敖政讪讪看一眼韦铮,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韦铮还想挣扎一下,“即便末将有罪,也当返回中京,由朝廷治罪。” 裴獗:“在北雍军的治下,便以我的规矩来。” 说罢低头对冯蕴道:“你来。”勴 冯蕴的脑子这时已无比清醒。 先前想不通的事情,现下都明白过来。 怪不得裴獗这几天夜里默不作声到长门庄来,天天在她房里挺尸,不到天亮又离开…… 原来他早知大晋朝廷会突然发难…… 这次如果裴獗不护她,只要她被人带离安渡,落到李桑若的手上,随便一条重罪就会让她生不如死,可以想见将会是个什么光景…… 他没有顺水推舟将她和温行溯交出去,冯蕴记他一个人情。 可眼前裴獗交给她的,是一个难题。勴 不处罚,不足以立威,处罚重了,只会为自己和裴獗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尤其在阿楼只是受伤的情况下。 所谓刑不上大夫。 阿楼再伤得重,也治不了一个朝官的重罪—— 裴獗眼下手握重兵,权柄赫赫,是大晋的重臣,又是在晋齐两军开战时,当然没有人敢为难他。 但往后呢? 多少为王朝兴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功臣,落得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权利的博弈裴獗不会不懂。勴 他肯定也不想让人戳脊梁骨,说他功高盖主,不可一世,从而惹来朝野上下的反感…… 也许这是裴獗对她想做谋士的考验吧。 冯蕴问裴獗:“敢问将军,以军法如何论?” 裴獗:“杀头。” 韦铮打个寒噤,吓得下腹激灵。 他再得太后信重,但裴獗当真杀了他,也没有任何人会来给他申冤……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勴 韦铮已顾不得颜面,不停地求饶。 那一群禁军,也一个个惨白脸,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不料,冯蕴突然按在裴獗的手背上,轻轻一笑。 “一场误会罢了,倒也不用杀头……” 听她说这句话,韦铮便松了一口气。 “不过……”冯蕴叹息一声,声音里还带了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阿楼是我的人,我不为他做主,将来如何令人信服……” 众人的心再次吊了起来。勴 冯蕴沉思一下,为难地看着韦铮。 “太后挂心前线将士,挂心安渡民生,才会如此紧张派将军前来,对不对……” 韦铮一听,对呀。 他重重点头,用力点头。 冯蕴道:“那要是韦将军和诸位禁军将士为安渡郡的民生做点什么,太后定会心生喜悦,对不对?” 韦铮再次点头,“是是是,太后殿下爱民之深,天地可鉴啊,这场误会,全因太后殿下爱惜民众,爱惜阵前将士……” 冯蕴也点头,很是感佩的模样。勴 “太后殿下仁德布化,惠泽黎民,实在是花溪村民之福……” 这和花溪村何干? 韦铮脑子里空了片刻,就见冯蕴转身,姿仪规矩地朝裴獗长揖一礼。 “大将军,花溪村尚有数百顷荒田旱地没有打理,单是我冯家,就有十顷之多。一是人手不足,二是农具不丰,耕地不力……既然韦将军有心,何不让韦将军带着诸位禁军英雄将花溪村的荒地打理出来,以功抵过?等民众分地入户,便可耕种了。到那时,不定会如何感恩太后,感恩将军呢?” 裴獗盯住她的眼睛。 不知在想什么,波浪潋滟,深邃如渊。 半晌,才浅浅吐出一个字,“准!”勴 韦铮看着天际火红的太阳,几乎当场晕厥。 这样热的天,冯氏女竟要他去种地? 第57章 要她过来 一群禁军被邢丙带着下地去了,韦铮满是不情愿,可身边跟着两个北雍军侍从,背后有裴獗的目光,他不敢不认命。垘 下地总比被裴獗杀了好。 那一群禁军也如此想。 有人有农具,一个顶俩。 没有农具的人,徒手拔草,干起活来也很是卖力。 敖政看着这场面,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敖七看着这位无话可说的御史中丞,眉不顺、眼不顺,有很多话要说。 在今日前,营里兄弟都不知道敖七是御史台老大的儿子,真名敖期。垘 这下身世曝光了,再往后即使他立下军功,只怕也有人说靠的是裙带关系。 敖七恨不得敖政快走,上前拱手便撵人。 “台主何时回京复命?” 敖政看他那不争气的样子,就想再教训几句,并不想走。 “等下找你算账。” 他瞪儿子一眼,朝裴獗揖礼。 “妄之,打扰了。”垘 裴獗好像认不出他是姊夫,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台主不用行此大礼,堂屋说话。” 说罢,朝冯蕴看一眼。 他没有说一个字,冯蕴却心领神会。 “台主,将军,请水榭小坐。” 郎舅二人相聚,定然会有私房话要说,冯蕴将人请到荷塘边的小木亭坐下,亲自带着大满和小满前来奉茶。 小木亭前几日才翻新过,顶上的茅草还带着新鲜的草香,荷塘里莲花正艳,简陋了些,但也别致。垘 冯蕴奉茶很讲究,温杯、注水、烫壶,一举一动全是世家大族里才教得出来的规矩,而看似简单的茶叶,入口竟带荷香,啜饮生津。 敖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好茶。” “台主慢用。” 冯蕴不便打扰,端着托盘退下。 裴獗没有多说什么,看她一眼,垂目饮茶。 冯蕴走下台基,正要去看阿楼的伤,不料被敖七拦住。 少年郎目光复杂,英俊的面容在灰瓦木坯的庄子衬托下,很是惆怅。垘 冯蕴问:“敖侍卫怎么了?” 敖七抿着嘴角,犹豫了很久。 “女郎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不知怎的,敖七这蔫头耷脑的模样,看得冯蕴很想逗他。 就像对待鳌崽一样,甚至想撸一下他的脑袋。 “没有。”她佯作冷漠,“敖侍卫不要堵路,我要去看阿楼。” 敖七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满是无辜。垘 “大夫看过了,死不了。” 冯蕴不满地看他,“这叫什么话?” 敖七看她对自己浑不在意,脸色更是不怎么好。 “女郎谁人都关心,谁人都想到,就是想不到我。” 冯蕴眉梢一挑,“敖侍卫需要我想什么?” 敖七一时让她噎住,说不来话了。 这个时候,他就有点着恼,怎么他就嘴笨,没有遗传到他老子的巧言令色?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垘 “我……”敖七提口气,“我不叫敖七。” 冯蕴讶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一下。 “你鬼上身不成?” 敖七一把抓下她的手,一片滑腻肌肤落入掌心,又像被火灼烧似的,飞快地收回来,不知往哪里放,赶紧搓了搓发烫的耳朵。 这一搓,更红了。 “我叫敖期。” “你不叫敖七,你又叫敖七?敖侍卫到底要说什么?”垘 “不是那个七,是那个期。” “……”冯蕴眯起眼看他。 敖七懊恼,很想抓过她的手来,写给他看,但又不敢,只攥住掌心,“一会我写给你看。” 冯蕴哦一声,“那我去看阿楼了。” 敖七看她要走,有点急,“你不生气吗?” 冯蕴回头,“生什么气?” 敖七:“我骗了你,没有说实话。”垘 冯蕴狐疑地问:“敖侍卫说什么笑?那是你的私事,我如何会生气?” 敖七松口气,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我同你去看阿楼。” 冯蕴唔声,没有拒绝。 两个人并肩而行,往院子里去。 敖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女郎去过中京吗?” 冯蕴眉心微微一蹙。 上辈子是去过的。垘 过去那么久,中京繁华仍然历历在目,那林立的房舍,熙熙攘攘的人群,五花八门的商贩,还有洛城的牡丹,都是想忘而忘不了的。 她甚至还记得中京洛城的大将军府邸里,有一株百年牡丹王,裴獗很是钟爱。 后来不知怎的,就因李桑若常找观花的借口来将军府,就被她养死了…… 那时候的她,也属实任性。 亏得裴獗不知实情,不然可能早就要了她的小命。 纷乱的回忆在脑海里与现实碰撞,冯蕴没注意敖七,以至于错过了敖七眼里写满的期待。 “没有去过。”她听到自己违心地回答。垘 敖七问:“女郎想去吗?” 冯蕴这才意识到敖七的古怪。 她侧目,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件旧事。 敖七好像是因为抗拒家族联姻才偷偷跟裴獗上战场的…… 如今被亲爹逮到,该不会是慌了吧? 她浅浅抿唇,“敖侍卫问我这个做什么?以我的身份,何来选择的机会?” 敖七问:“若是女郎有机会选择呢?”垘 冯蕴想了想,点头,“也想去看一眼。” 敖七双眼亮开,笑得露出整齐的大白牙来,“那就好……” 冯蕴好笑地摇了摇头,觉得亲爹来了以后,敖七变得十分可爱。 “那我如何去中京?坐囚车去吗?” 敖七道:“等战事结束,我将女郎要过来。” 冯蕴满脸疑惑。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言?垘 上辈子敖七极是嫌弃她,为了把她从裴獗身边赶走,没少做让她难堪的事情。 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 冯蕴满是戒备。 敖七却没心没肺,脸上阳光明媚,“女郎等着便好。” — 木亭里光线很好。 敖政和裴獗将那两个边走边谈的身影,悉数收入眼中,但谁也没有说话。垘 好一会,敖政才出声打破了寂静。 “小七在营中,如何?” 裴獗眼睑微收,脸上看不出情绪,“台主看到了。” 以官职相称,而不称姊夫,这是跟他划清界限呢。 敖政有点头痛。 其实他刚才就发现了。 敖七对那个冯氏女,实在太上心了,态度也亲密了些。垘 好在,裴獗没什么反应,应是不甚在意。 一个姬妾而已。 说得再好听,也是主人家可以随意打发的东西。 时下朋友之间、兄弟之间、上下属之间,转赠姬妾是常事,不足为奇。 但如果落在敖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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