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毕竟我妈年纪也大了,总是爬楼梯对膝盖不大好。 正想着搬家找房子的事,我刚爬上两层楼梯,就被人拽住了手臂。 我以为是商煜折返,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 “你怎么又” 话还没说完,转身就看到了醉醺醺的穆远霆。 我顿住了,有些头疼地问:“怎么是你?你又跟来我家干嘛?” 穆远霆好像没听到我的问题,沉默着走过来,把头埋在了我肩上。 扑鼻的酒气让我皱了皱眉,刚想推开他,却听到他压抑着哽咽道: “婉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我总是惹你不高兴,总是把你越推越远。” “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以前的样子,那个时候,你总是会看着我,我和你对视,你就忍不住笑。” “我很喜欢看你笑,可是,我把一切都毁了,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是不是?” 他浑身都在颤抖,我的肩膀很快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谁能想到,在我面前那样高傲自负的穆远霆,也有这么卑微脆弱的时候。 “求求你原谅我,别跟商煜在一起。我真的受不了,难受得快死了。婉宁,你救救我,好吗?” 他抱得那么紧,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样。 我快喘不过气,咬着牙揪住他的头发: “穆远霆,放开我!” 他顺着力道抬头看我,双目猩红,脸上满是泪痕: “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婉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厌烦地盯着他的眼睛: “穆远霆,我说了很多遍,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穆远霆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放开我。 黑暗的楼梯间中突然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我听到了一个冷冽又熟悉的声音。 “放开她,穆远霆。” 是商煜回来了。 穆远霆的反应却是把我抱得更紧,死死箍着我的肩膀,弄得我吃痛出声。 商煜见状立刻冲上来一拳打在穆远霆脸上,巨大的力道让他顿时后退了两步,松开了对我钳制。 穆远霆甩了甩头,毫不示弱地几步上前,一拳挥来,被商煜挡住后立刻用另一只手揍向他的腹部。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狭窄的楼梯间扭打在一起,声控灯随着他们拳拳到肉的动静一暗下来又立刻亮起。 我在一旁被他们大开大合的动作弄得根本插不进手。 为了不让商煜分心,我只能忍住不发出声音,等待能帮他的时机。 喝醉了的穆远霆渐渐失去理智,下手越来越狠。 眼看商煜有危险,我顿时把刚刚的打算丢到了脑后,扑过去挡在他前面,对穆远霆喊: “住手!” 穆远霆的拳头在距离我几厘米处堪堪停住,逼得我闭紧了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颤抖着声音问:“你护着他?” “沈婉宁,你不怕死吗?你为什么要冲上来护着他?”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商煜是我男朋友,我不护着他护着谁?” 穆远霆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下去。 他喝了酒,又上头和商煜对打了这么久。 一停下来,整个人的劲都散了,晃了晃靠在楼梯间的墙上。 我谨慎地看着穆远霆,判断他此时的状况。 身后传来了商煜愉悦的轻笑声,我立刻回头瞪他: “都受伤了还笑,不痛吗?” 商煜拉起我的手轻吻了一下,嘴角带着笑意: “不痛,一看到你保护我,我浑身都不痛了。” 我白了他一眼,嫌弃他这个时候还油嘴滑舌。 要是穆远霆再暴起,我们俩估计都拦不住他。 商煜看明白了我眼神的意思却仍旧不收敛,而是挑衅地瞥了穆远霆一眼: “穆总怎么还不走啊?是想看我们在你面前秀恩爱吗?” 穆远霆绝望地看着站在商煜身前一脸平静的我,最后发出一声苦笑,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我松了口气,转身拉着商煜去医院检查一番。 好在除了皮外伤,内脏什么的都没受到影响。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商煜把我带回了他的别墅,并提议让我们一家三口搬过来。 他看着面带犹豫的我,蹲在了我的身前,脸上是很明显的后怕: “今晚是我忘把礼物给你折返回来,万一下次我没返回,你又碰上穆远霆发疯怎么办?” “虽然那个林暮已经住进精神病院没法出来了,但是,穆远霆可进不去,他要是又像上次那样发疯把你抓走,你可没机会再跳楼逃跑了。” 听他提起我之前被囚禁的事,我的眼睫颤了颤,却还是没松口: “没名没份的,我们都搬过来那像什么样子。” 商煜凑到我面前笑了笑,看着活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 “这是在暗示我给个名分吗?” 见他故意打趣我,我赌气扭过头不说话。 商煜见没有逗到我反而把我惹生气了,笑着抱住我求饶: “别生气了,是我,我想要找你个名分。” “我可不想再有人以为你单身跑来追求你了,一个穆远霆就够我醋的了。” 我咬着唇,努力忍住笑意,依旧没有说话。 我的头扭到哪里,商煜就跟到哪里。 来回扭了好几次,我的头都转晕了,商煜依旧是一副目光灼灼的模样。 我泄了口气,只能认输地转回来面对着他。 双目对视了一会儿,我们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商煜突然松开了我,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 我心跳如鼓,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钻戒,仰头期待地看着我: “婉宁,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面对触手可及的幸福,我突然有些犹豫: “可结婚不只是我们的事,还有你父母、我妈、萱萱、安安......” 商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得意地冲我眨了眨眼: “我当然是全都安排好了,才敢向你求婚啊。” “其实我都准备好了求婚场地,本来打算在你生日的时候叫来我们所有的家人,在他们的见证下给你求婚的。” “可是刚刚的氛围太美好了,我还是没忍住,婉宁,虽然这个求婚不像我计划中的那么完美,但我真的是真心的。” “这次只算我们私底下的约定,我还是会让你在大家的祝福声中,答应嫁给我的!” 我又惊又喜,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早已为我们的未来做好准备。 不久后我生日,商煜果然履行了承诺。 我妈和商煜妈妈都很高兴,拉着我们商议婚期。 婚礼很快定了下来,就在半个月后。 我觉得时间太赶了,商煜却在我面前扮可怜说: “再不抓紧办婚礼,老婆跑了怎么办。” 我笑着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 “这里是我好不容易回来的家,我干嘛要跑?” 萱萱和安安这两个小家伙对于我和商煜结婚这事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毕竟他们一开始就提出了要分享一半爸爸妈妈的计划,这下愿望成真,更是比我和商煜还开心,吵着要在婚礼上当花童。 商煜一挥手直接同意了,让给我定做婚纱的工作室再准备两套花童服。 两个小孩子被商煜带过去试衣服,我妈留在一旁陪我试婚纱。 她看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我,忍着泪摸了摸我的脸,欣慰地说: “婉宁,以后有人疼你照顾你,妈妈也就放心了。” 第18章 很快半个月就过去了,虽然时间有点匆忙,但在商煜专门聘请来的专业团队的筹备下,婚礼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 婚礼这天还正好是一个大晴天。 我坐在化妆室准备着妆发,一边随手翻看宾客名单。 在看到穆远霆的名字时,我的思绪飘忽了一瞬。 他的这份请帖还是商煜特意亲自给他送去的,就是为了当面看穆远霆的臭脸。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笑。 真的是好幼稚。 婚礼开始前,穆远霆不知怎么摸到了新娘休息室。 他比我上一次和他见面时消瘦了很多。 看着穿着婚纱,幸福微笑着等待成为别人的妻子的我,穆远霆的嘴张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在我抓起手机准备喊保安把他拉走时,他终于开了口,哑着嗓子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穆远霆目光破碎,满是哀求地说: “婉宁,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能带你走。” 我平静地反问: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今天是我的婚礼,外面等着的,也是我的爱人。” 穆远霆眼神暗淡,他不死心地继续问: “你真的爱他吗?你们结婚得这么仓促,你真的相信他爱你吗?” 我轻轻笑了笑: “他是个很好的人,不介意我的过去,不介意我带着萱萱,也不介意我不能生育。” “他在意我说的每句话,从不对我冷嘲热讽,只要我不开心就会哄我。这样好的人,我怎么能不爱?” “而且,我们的婚礼并不仓促,他这半个月为了今天花了多少心血,我都看在眼里,时间紧,并不意味着不完美,他不仅把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最好,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吵过架,而是心平气和的沟通、解决问题。” “可以说,就是你眼中这场仓促的婚礼,让我彻底明白,商煜是值得我去爱的人。” 穆远霆听得眼眶发红,声音也不住地颤抖: “如果、如果你说的这些,我也能做到呢?” “我可以做得和商煜一样好!婉宁,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我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说: “别自欺欺人了,你做不到的。” “就算你能做到,也和我没关系了,你应该对你以后的伴侣做这些事。” “我们之间,错过就是错过了。” 穆远霆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下了,他试图不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狼狈,但最终只能扯出一抹苦笑。 穆远霆站在我的不远处,沉默了半天才说:“祝你,新婚快乐。” 他没有看我的反应,转身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时,却还是停了下来,说: “那天商煜给我送请柬,我求他把你让给我。” “我说什么要求我都愿意答应,甚至可以把穆氏度假山庄项目送给他。” “几个亿的利润,他看都没看就直接拒绝了。” “现在想来,也许这也是你选择他的理由吧,我好像永远不会像他那样。” “第一反应是尊重你。” 穆远霆走后,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事商煜可从来没和我提过。 但眼看婚礼即将举行,我也只能把这件事先抛到脑后。 很快,外头传来了司仪的声音,婚礼摄像也来到了我的休息室。 没多久,商煜也准备完毕。 他是那种浓眉俊目的中式大帅哥,今天更是将额发全部梳了上去,每一根发丝的走向都像被精心设计过,看起来俊美到有些晃眼。 因为我爸早已去世,再加上商煜的要求,因此婚礼的流程删了一环,直接让新娘新郎一起入场。 他笑着走到我的身边,微微侧头示意我挽住他。 这一幕有点熟悉啊。 我因为紧张有些思绪发散,绷着表情挽上他的手。 一挽上去,我就发现商煜的胳膊十分紧绷,活像挽着一块石头。 我余光扫了眼摄像,又抬头看了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男人,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还以为他有多淡定呢。 伴随着婚礼交响乐,我和商煜很快就走到了司仪旁边。 我看见我妈坐在台下忍不住摸眼泪,商煜妈妈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很快两人又笑了起来。 我看着妈妈旁边专门留出来的座位,压下眼中的酸涩,也微微露出了一个笑。 爸爸,我和妈妈现在都很幸福,你看见了吗? 很快,婚礼仪式进行到了交换戒指。 两个小花童一起提着一个小篮子,一边撒花一边走向了我们。 安安和萱萱眼睛都亮晶晶的,张嘴就想喊爸爸妈妈,还是司仪及时提醒他们的任务才收住了。 两个小家伙头碰着头,从小花篮中摸出两个盒子,用小胖手费力地打开,然后塞到了我和商煜的手上。 我没忍住摸了一下他们认真的小脸,随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让商煜为我带上婚戒,又取出他的那枚,带到男人修长的手指上。 之后便是随着司仪的提问进行宣誓,很快便进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我顿时心如擂鼓,明明不是第一次亲,这么紧张是怎样啊。 一边唾弃着自己,我一边轻轻凑近了商煜。 他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到我脸上一热,随后感到下巴被抬起,柔软的触感覆了上来。 台下响起了掌声,安安和萱萱早被我妈和商煜妈妈接了下去,眼睛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婚礼会场的入口处,一个男人走出了阴影,定定地看着台上拥吻的两人,随后又在两人睁开眼的瞬间闪身离开了。 忙碌了一天,我和商煜回家洗去了一身疲惫。 靠在沙发上享受着商煜给我吹头发时,我突然想起了穆远霆白天的话,转过头问他。 他却不以为意,轻轻把我的头转过去,专注地给我吹头:“一件小事而已。” 我有些震撼:“商总,几个亿也是小事啊?” “当然。” 他摸着我吹干的头发,满意地放下吹风机,搂着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不过现在,我们的新婚之夜,才是大事!” 商煜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随后整个人覆了下来。 他的手在我腰间爱不释手地摩挲。 我觉得痒,笑着想翻身躲开,却又被他按住。 商煜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样,我轻轻喘着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眼尾。 那双染着情欲的眼睛瞬间柔软了下来。 温柔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一夜缠绵。 第二天要不是两个孩子跑来喊我吃饭,我真的根本不想起床。 坐在餐桌前,我还有点不清醒,机械地往嘴里送早餐。 萱萱喝着牛奶,被我的样子逗得笑个不停: “妈妈,你的黑眼圈好重哦!” 我给商煜甩了个眼刀,他立刻笑着认错:“都怪我,是我的错。” 一直埋头吃饭的安安仰起小脑第,疑惑地问: “爸爸,为什么怪你啊?” 天呐,真的好尴尬。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事,宝贝快吃饭。 一边放没忍住在桌下轻踢了商煜一脚,他却夸张地啊了一声,委屈巴巴地说好疼。 两个孩子跑到他身边又是端水,又是鼓着脸颊帮他呼呼,还睁着大眼睛问我: “妈妈,你为什么要踢爸爸啊?” 我无奈扶额,牙根痒痒。 这让我怎么解释啊! 到了晚上,商煜又黏黏糊糊凑过来想亲热,被我直接踹下了床。 他趴在床边,故意露出可怜的表情:“老婆,我想你了。” “你怎么能结婚第二天就翻脸了呢?我不是你最爱的宝贝了吗?” 真是的。 我一边把他拉上床一边木着脸想: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粘人的性格。 结果一时心软的下场就是我又被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差点又起不来。 好在这次两个小家伙都上学去了,我不用再面对昨天那样尴尬的场景。 之后几天,我和商煜每一个晚上都在斗智斗勇。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我们终于宣布休战,带上两个孩子去商场逛街。 萱萱和安安手牵着手,另一头一个牵着商煜,一个牵着我。 这让两个从小没怎么见过另一个家长的小家伙都有些新奇,小脑袋转来转去地看我和商煜,时不时发出一声笑。 我看得摇了摇头,却把手里的小肉手抓得更紧了。 走了一路,我们逛到童装店,看到一套做成熊猫连体衣样式亲子装,两个小孩看见眼睛都放光了。 我觉得大人穿着太幼稚,只打算让导购拿小孩子给安安萱萱试试。 商煜却很喜欢这衣服的样子,兴致勃勃地拦住导购: “哪里幼稚了,这多可爱啊。” 一边说一边选出合适的尺码拿去付款,送去清洗烘干后又火速让我们换上。 不得不承认,商煜颜值高,穿连体服都能看出他的腿很长,宽肩小头,把这幼稚的衣服都衬帅了。 萱萱捂着嘴巴笑着跑到商煜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小声说: “爸爸,妈妈刚才和我说你最帅了。” 这个小叛徒,胳膊肘又往外拐。 我刚眯着眼睛喊了一声: “沈明萱” 商煜就把萱萱藏在身后,得意地朝我抛了个媚眼: “老婆放心,我的帅气只给你看。” 我假装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真是自恋,谁要看你了。” 买完衣服,正好到了饭店,我们带着孩子去美食层吃饭。 上楼时,跟恰好从乘扶梯下来的穆远霆擦肩而过。 他从看见我开始,眼睛就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商煜凑到我耳边,不爽地哼了哼: “虽然知道老婆的一颗心都在我这里,但他这样子我还是好不爽啊。” 我轻轻拧了拧他的耳朵,引来了他更大声的哼哼。 我看着身前的小脑袋有仰起的迹象,连忙按住,咬着牙低声道: “商、煜,见好就收啊。” 肩上的那个大脑袋瞬间抬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闹,偶遇穆远霆的事被我彻底抛到了脑后。 只是到了晚上,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我没有回复,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我当然很幸福。 但这与他无关。 (全文完) 2025 ═════════════════ 来源来自网络,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文本侵犯了您的权益 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谢谢! ═══════════════════ 长门好细腰 作者:姒锦 简介: 城破那天,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 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堕入火坑。 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 年幼时,她行事古怪,语出惊人,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 长成后,她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出其右,却被夫家拒娶。 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一个女俘何去何从? “不求良人白头到老,但求此生横行霸道。” 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将那一个两个的,什么高岭之花、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全都渣回来。 —— 别人眼里的冯蕴:脑子有问题的疯美人。 冯蕴眼里的冯蕴:我什么都知道,我大概是这个世界的神吧? 他们眼里的冯蕴:她好特别好奇葩,我好喜欢! —— 第 1章 献女乞降 北雍军的铁蹄踏入安渡郡那天,冯蕴天不亮就起身忙碌。趆 府里上下都在收拾细软,只有她有条不紊地将晒好的菌干、菜干、肉干、米粮等物归类包好,码得整整齐齐。 “十二娘!” 阿楼飞一般冲入后院,喘气声带着深深的恐惧。 “北雍军攻城了!府君让你即刻过去……” 冯蕴将萝卜干收入油纸包里,头也没回,“慌什么?什么军来了,都得吃饭。” — 今年的冯蕴只有十七岁,是安渡郡太守冯敬廷和原配卢三娘所生,许州冯氏幺房的嫡长女,还在娘肚子里就和兰陵萧家的三郎订下了婚约。趆 本该去年就完婚的…… 可那萧三郎是百年世家嫡子,齐朝宗室,得封竟陵王,门楣高,眼也高,大婚前自请去为太祖守陵,婚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让我儿委身敌将,阿父有愧啊。” “兵临城下,阿父……别无良策。” “全城百姓的安危,系于我儿一身。” “十二娘,阿父只有指望你了。” 大军压城,防守薄弱的安渡城岌岌可危,冯敬廷的语气一句重过一句,急促得气息不均。堂堂太守公,全然乱了阵脚。趆 冯蕴却安静得可怕。 自从生母亡故,继母进门,她便性情大变。 不再像年幼时那般聪慧伶俐,整个人变得木讷了,迟钝了,说好听点是温顺,说难听点是蠢笨,是冯敬廷眼里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嫡长女。 匆匆沐浴更衣,冯蕴没有和冯敬廷话别。 她让阿楼将囤在小屋的物资塞入驴车,装得满满当当了,这才安静地抱起矮几上打瞌睡的一只短尾尖腮的小怪猫,温柔轻抚一下。 “鳌崽,我们要走了。” “阿蕴……”冯敬廷喊住她,抬高袖子拭了拭眼,脸上露出凄惶的神色,声音哽咽不安,“我儿别怨阿父狠心……”趆 冯蕴回头盯住他,“阿父有心吗?” “……”冯敬廷噎住。 冯蕴笑,“把原配生的女儿推入火坑,好让现妻生的女儿名正言顺嫁她姐夫,从此冯萧联姻,江山美人唾手可得……我要是阿父,好歹要买两挂炮仗听个响的。” 轰!周遭一下安静。 冯敬廷有种天塌了的错觉,顿时呼吸无措,“傻孩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冯蕴慢慢将头上的帷帽取下来,少了视线的遮挡,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更美,更冷,更亮,一丝嘲笑就那么毫无阻拦地直射过来。 “萧三郎我不要了,送给你和陈氏的女儿,就当全了生养之恩。从此你我父女,恩断义绝,两不相欠。”趆 冯敬廷面色大变,看着冯蕴决然出门的背影…… 那一瞬间,他脑子很是恍惚。 十二娘不该是这样的。她不会不孝,不会顶撞,不会发脾气,更不会说什么恩断义绝。 “一身妖精气,半副媚人骨。红颜薄命。” 这是算命先生在十二娘出生时批的字。 她自小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人可比,正好应了八字,这是她的命。 “不怪我,是她的命啊。”冯敬廷想。趆 — 安渡城的街道上,黑云压顶。 敌军即将入城,关门闭户的坊市小巷里传来的哭声、喊声,街道上嘚嘚而过的马蹄声,将人们内心的恐惧放大到了极致。 北雍军大将军裴獗,是个冷面冷心的怪物。 传闻他身长八尺,雄壮如山,为人凶残冷酷,茹毛饮血如同家常便饭,贴门上能驱邪避鬼,说名字可让小儿止啼。 阎王就在一墙之隔,破城只在须臾。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喊声如同呜咽。趆 “快听——北雍军的战鼓鸣了!” “城将破!” “城将破啊!” “太守冯公——降了!” 轰的一声,城门洞开。 阿楼高举降书,驾着驴车从中驶出。 黑色的车轮徐徐往前,驴车左右排列着整齐的美姬二十人。她们妆容精致,穿着艳丽的裳裙,却红着眼睛,如同赴死。趆 狂风夹裹着落叶,将一片春色飘入北雍军将士的视野……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过了许久,驴车终于停下,停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中间。 冯蕴的手指缓慢地抚过鳌崽的背毛。 隔着一层薄帷轻纱,感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赤裸而冰冷的目光。 “安渡郡太守冯敬廷奉城献美,率将士三千、全城百姓三万五千二百四十八人向贵军乞降!” 没有人回应。 黑压压的北雍军,鸦雀无声。趆 阿楼双膝跪地,将降书捧过头顶。 “安渡郡太守冯敬廷奉城献美,率将士三千全城百姓三万五千二百四十八人……向大晋国裴大将军叩首乞降!” 冯蕴听出了阿楼的哭腔。 若裴獗不肯受,北雍军就会踏破安渡城。 这座城里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很快将变成一堆堆无名无姓的尸骨。 阿楼一声高过一声,喊得嗓子破哑。 一直到第五次,终于有人回应。趆 “收下降礼。” 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情味。 裴獗在人们心里也未必是人。但他开了尊口,还是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全城百姓的命,保住了。 从前不是没有人献美乞降,而是裴獗不肯受。 烧杀、劫掠、屠戮,那才是裴獗。八十里外的万宁城尸横遍野,守将全家老小的尸体就挂在城楼上,那才是杀人如麻的裴大将军。 将士们好奇地望向小驴车里的战利品,想象着冯十二娘会是怎样的人间绝色,竟让大将军破了例? 世家大族的女郎,娇娇美艳,以前他们连衣角都碰不到,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这让浴血奋战的北雍军儿郎,燥得毛孔偾张,血液沸腾。趆 “列阵入城!” “喏!” 一时间鼓声擂动,万马齐鸣。 冯蕴撩开车帘一角,只看见疾掠而过的冰冷盔甲和四尺辟雍剑骇人的锋芒…… 那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排山倒海的兵阵中间…… 看不到他的脸。 驴车慢悠悠带着冯蕴,和入城的大军背道而驰,在呼啸声里驶向北雍军大营。趆 “十二娘可好?”阿楼担心地问。 被人抛弃几乎贯穿了人生,冯蕴已经不觉得哪里不好,捏着鳌崽厚实的爪子垫,她笑了一声,“我很好。” 阿楼瘆得慌,“十二娘在笑什么?” 冯蕴将下巴搁在鳌崽的头上,抿了抿嘴角。 在她短命的上辈子,曾经做过裴大将军三年的宠姬。 上辈子冯蕴的命很是不好。 许过南齐竟陵王,跟过北晋大将军,也嫁过新朝皇帝。遇到过高岭之花,喜欢过斯文败类,更碰到过衣冠禽兽,正正应验了算命的那句“红颜薄命”……趆 惨死齐宫那一刻,她祈求老天让负她的渣男下辈子全遇渣女。 于是冯蕴在北雍军攻城前三天,又回来了…… 人生重来,覆水可收,她也想买两挂炮仗听个响呢。 第2章 营中娇娘 北雍军驻扎在安渡城外三十里的燕子崖。焃 左右陡峭,一条官道在山峦间若隐若现,时有马蹄声经过,陡增肃杀之气。 郡太守献女乞降,大营里刚得到风声,将士们就沸腾了。 出征以来,一路只见烽火狼烟、白骨空城,压抑的情绪在炼狱里疯狂打滚,早就想缓一口气了。 还有什么比美色更能安抚军心的? “来了来了!” “南齐美姬入营了!” 小驴车叽呀叽呀驶入营房。焃 空气无端燥热起来…… 都说南齐妇人生得温雅娇软,那二十美姬正是如此,走起路来款款娇态,那腰身就像没有骨头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婀娜妖娆…… 那么,美中之美的冯家娇娘,又当如何? 士兵们直了眼睛。 这是他们的战利品。 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士兵们心头好似藏了一团火,熊熊燃烧……焃 “在万宁城,我杀了十个!” “我杀二十个!” “我也有战功!” “别做梦了。大将军帐下,何时轮到你们乱来?” “可大将军……” 不也收了那冯家娇娘吗? 这难道不是给将士们大开荤戒的讯号?焃 营房里躁动不安,在兵刃碰撞和骂咧声里,二十美姬被押入东营。不消片刻,就有哭声传出来,押解的士兵对她们不很客气。 冯蕴其实和这些美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北雍军的女俘,但大将军没有开口,营里也不好为难,于是单独为她安排一个住处。 “记好了,未经准许,不可出入营帐,否则有什么闪失,你自行了断吧。” 那身着盔甲的少年郎,年轻俊朗,语气很凶。 冯蕴道:“小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一阵甜软的香风轻拂过来,敖七双颊一热。 他原本准备在安渡一战中杀敌立功,却奉命押送女俘回营,心里老大不高兴,语气就硬邦邦的。焃 “我叫敖七,是大将军帐前侍卫,唤我名字就好,别将军将军的叫!” 好青涩傲娇的敖小将军。 这一年敖七多大?十六,还是十七? 冯蕴看着他眼里的愤懑,心情很是复杂。 这个敖七不仅是帐前侍卫,私底下还有个只有高级将校知道的身份——裴獗的外甥。 他跟着舅舅出征历练,对裴獗崇拜到了极致。因此,前世他厌极了冯蕴“勾引”他冷静自持的舅舅,没少给她找麻烦。 冯蕴不愿与这个脾气火爆的小霸王为敌,微微弯腰,作了个揖礼,“小女子初到贵军营地,甚为不安。大将军没有回来以前,烦请敖侍卫护我周全。”焃 美人的笑,令人心扉乱撞。尤其冯蕴真是心情好,嘴唇撩出来的弧度,一勾便及到眼底,眉目生光。 敖七愣了一下,心头猛跳,莫名烦躁起来。 这女郎,脸比玉石白嫩,腰比柳条细软,一身宽衣博带素净无饰却撑得胸前鼓鼓,仪态生姿,那双雾淅淅的眼,好似藏了一汪秋水,婉转欲滴、妩媚勾人…… 行军打仗在外,营里都是些糙汉,有美姬在侧难免躁动得厉害,说不得会有人亢奋生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少年热血,敖七焦躁得脸色铁青,很不耐烦。 “北雍军没有那么多畜生!我就在帐外,只要女郎不乱跑,可保平安……等大将军回营,那就看你的造化了。”焃 冯蕴嗯一声,“大将军今夜回不来,我怕营里会出乱子。” 她忽然来这么一句,吓死人。 敖七惊问:“你在胡说什么?” 冯蕴半真半假地说:“猜的。” 敖七:…… 他见过太多的俘虏。 他们哭哭啼啼,一批又一批像牛羊一样用绳子牵着,送去大晋的都城,做贵人们驱使的奴仆。他们哀求、诅咒、唾骂,什么样的都有,就没有像冯家女郎这般从容得像走亲戚的。焃 不到傍晚,就有消息从安渡传来。 冯敬廷将裴大将军耍了一道。 奉城献美看似诚心乞降,其实早搬空了府库。冯敬廷本人,也趁着北雍军松懈的当口,烧了府库粮仓,在城里四下纵火,借机带着亲兵和家眷从密道仓皇南逃…… 安渡城乱成一片。 冯敬廷给裴獗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敖七得到消息,恨不得把冯蕴生吞活剥了。 “好歹毒的心肠!你们这样愚弄大将军,就不怕将军一怒之下,拿安渡城三万百姓的性命祭旗吗?”焃 冯蕴看敖七眼神不善的扶刀,垂下眸子。 “我不知情。” 又微微一笑:“你也看见了,我只是亲爹的弃子。” 敖七怒目而视:“那你怎知大将军回不来?” 冯蕴示意他拉开帐帘,望向天穹。 “暴雨将至。安渡护城河的吊桥不堪水患。一旦风怒雨注,洪水滔天,大将军必会困于城中。” 敖七的脸色一变再变。焃 红彤彤的霞光挂在天际,月华刚好冒出燕子山头,哪来的暴雨? 冯蕴见他不信,语气更是淡然了几分。 “燕子崖有关隘据守,腹中地势高,且平坦向阳,初初一看,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但……” 她目光一转,“这场暴雨将史无前例。燕子崖四面环山,一旦塌方坠石,水患来袭,贵军恐怕无法及时撤营,会酿成大患。” 她像个神棍。 姣好的、姿容绝艳的神棍。 敖七半信半疑,找来护军长史覃大金。焃 覃大金傻傻看着冯蕴的脸,眼睛都直了…… 我的个乖乖! 冯敬廷的女儿,果然娇美,这水嫩嫩俏生生的,活像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女,任谁看了不想…… “咳!” 敖七咳嗽一声,覃大金回神,想起自己干什么来了。 “小小女子,懂什么天象?小暑交节,伏旱天气,安渡三年无雨。你不要扰乱军心。” 说完他看向冯蕴停放在帐外的小驴车。焃 “女郎车上何物?” 冯蕴眉眼不动,“嫁妆。” 嫁妆?一个败将所献的女俘,哪里来的脸,敢称个“嫁”字? 覃大金哼声,朝驴车走过去…… 这些日子北雍军行进很快。 兵多粮少,物资补给十分困难。 覃大金拉开门看到满车食物,眼睛都亮了。焃 “嘶哈!”一只土黄土黄的小丑猫从车里钻出来,朝他低吼示威。 这东西还是个幼崽,瘦是瘦,骨骼却比家猫大了不止一圈,眼神凶悍,野性十足。是猫,又不像猫…… 覃大金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他有心给冯蕴一点颜色,但不敢。 大将军从前不贪女色,但收下了冯敬廷的降礼。万一对冯十二娘动了心思,将她收为帐中娇娘呢?他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 入夜,果然下起雨来。焃 雨声湍急,顷刻间将天穹泼得黑不见光。 覃大金这才紧张起来,幸好有冯蕴的示警,不等暴雨起势,他便鸣锣打鼓,催促将士撤营,护好物资。 然而,这场雨还是为北雍军带来了超乎寻常的麻烦。 那些来不及转移的粮草,全部埋在了燕子崖。 等暴雨过去再清点…… 少了二十士兵,牛羊数十头,尤其是刚从万宁城籴来的粮草,损失惨重。 覃大金扑嗵一声,趴在泥泞里大声干嚎。焃 “末将死罪!” 第3章 周公之礼 暴雨摧残后,大地上落叶残枝、山体滑落,一片凄凉景象。軯 守营士兵饿着肚子在搬运湿透的粮草,清理物资,重新扎营,没有人顾得上那些貌美如花的敌国女俘。 冯蕴寻了个背风的所在,生火做饭。 她从小驴车里取出一口炊釜,摸出几个圆滚滚的鸡蛋,在沸水里煮好,剥开一只,吃掉蛋白,将蛋黄塞入鳌崽的嘴里…… 鳌崽半眯眼,吃得很香。 敖七看得口水差点滴下来。 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他记不住了。 乱世当头,行军打仗的日子很苦,常常吃了这顿没有下顿,活了今日不知有没有明日……軯 冯十二娘那辆物资丰富的小驴车,在军中极不恰当,却是他此刻最美好的遐想。 敖七走过去,“我也要吃。” 冯蕴笑问:“为何要给你?” 一口气卡在喉咙眼,在冯蕴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敖七头皮发紧,指着那只舔嘴的小丑猫,情绪变得十分恶劣。 “它姓敖,我也姓敖。” “它是崽,你也是崽吗?” “我……年方十六,尚未及冠,自然是崽!”軯 冯蕴倒是没有想到敖七会这样的理直气壮。 她从碗里薅出一个鸡蛋,递给他。 敖七双眼一亮,绷硬的下颌线便柔和下来,人中下唇珠的位置微微上翘,显出一副清俊傲娇的少年稚态。 可剥了壳的鸡蛋还没有入嘴,周遭空气便突然凝固了。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没有人说话。 那些满脸疲惫,衣裳湿透的士兵,年岁都不很大,有几个看上去甚至瘦骨嶙峋,并不是传闻中北雍军个个牛高马大的样子。 兵荒马乱的世道,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动不动就换人来做,百姓饥荒易子而食,士兵也常常挨饥受饿,日子很不好过……軯 白生生的煮鸡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敖七却吃不下嘴去了。 他悻悻地将鸡蛋包好,塞入怀里。 “我是要留给大将军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那头传来。 天地雾蒙蒙的,阳光洒下点点金辉。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山林薄雾里疾驶而出,提缰纵马,坚硬的铠甲在晨曦里散发出灼人的光芒。他的背后是潮水般奔涌而至的北雍军铁骑,绵延山间。軯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凯旋!” 战马嘶鸣,山呼海啸。 那一袭黑金绣纹的披氅和“裴”字令旗在风声里翻飞,卷起一阵清冽的空气逼压过来…… 短暂的一瞬,冯蕴的脑子里仿佛有千百个画面回转。 她想到与裴獗纠缠的三年…… 在座的将士,不会有人相信,他们高坐战马猎鹰般俯视人间的冷酷将军,人前人后很不一样。軯 人前他是冰山,多说一个字都艰难。人后他是火山,一旦爆发便如熔浆喷薄,会死缠烂打,会发狠骂娘,更会在寒冬腊月的夜里捂热被窝,再将她提到身上,耳鬓厮磨,无度疯狂…… 裴大将军宠起人来,很是要命的。 冯蕴看过各种各样丰神俊秀的男子。 但从未见过有人像裴獗这样……人面兽心。 营房还没收拾好,二十美姬都在露天,看着裴獗骑马入营,从将士中间走过,她们早早便揖拜下去。 “妾见过大将军!” 娇声低吟,一片纤腰盈侧,琅翠晃荡。軯 裴獗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敖七。 “大将军可算回来了!”从裴獗入营,敖七崇拜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舅舅的脸。 他激动、兴奋,又略带紧张地偷瞄一眼冯蕴。 “昨夜幸得冯家女郎示警,不然——” 周遭突然安静,敖七的话卡在喉头。 他看到大将军停下脚步。 一阵山风吹过。軯 冯蕴站在小驴车前,发髻松挽,肌肤玉白,宽衣让风逼得贴紧身体,尽显玲珑曲线,身为阶下囚,不带半点妆,却如同天上的皎月,秀色盖今古,精妙世无双。 凯旋的将士看呆了。 冯家女当得起“姝色”二字。 茫茫天穹下,死寂般的沉默里是一场平静下的兽血沸腾,暗自狂欢。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眼神却凌乱不堪,恨不得马上代大将军行周公之礼…… 冯蕴的心,没有外表那么平静。 四目相对。 过往的纠缠如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回放,在裴獗强大的气压下,她很难做到心如止水。軯 好在,裴獗没有与她共同的回忆。 他和上辈子初见那天一样,没有梳洗,胡子拉碴,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那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却使得五官棱角锐利异常,眼神又欲又狠…… 不同的是,上辈子冯蕴跟那些美姬一样,因畏惧而深深俯伏在他的面前,盼大将军怜惜…… “敖七?”裴獗突然抬起剑鞘,指向小驴车旁的炊具,眉头锁得很紧。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大将军停下脚步,不是贪看美色,而是看到有人违反军规。 敖七吓一跳。 北雍军从上到下不开私灶,包括裴獗自己。軯 敖七也说不清自己是被什么蛊惑了,居然同意冯家女郎自己使用炊具开小灶。闻声,赶紧上前抱拳一礼。 “大将军容禀,这是冯家女郎自己从安渡城带来的粮食。营里闹水患,她示警有功,属下便由着她煮些吃食,是属下之过,与他人无关……” “为何带米粮入营?”裴獗问得毫无感情。 冯蕴微微一笑,音色清婉。 “听说贵军就食于敌,常以人肉为粮。我怕我吃不惯人肉。” 众将士:…… 有人低低笑了起来。軯 裴獗冷眼一扫,众将噤声。 “一并收押。” 冷冰冰几个字说完,在众将士错愕的目光里,裴大将军头也不回地往中军帐而去。 “砰——” 中军帐里传来沉闷的破响。 覃大金的痛嚎声,惊得帐顶的飞鸟展翅而逃…… 非战损兵,粮草尽毁,那是杀头的大罪。軯 众人替覃大金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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