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火牛阵。 牛背之上又有武气兵卒手持长矛。 杀伤力更上一层楼。 大军只需在火牛阵后边儿冲杀,基本能立于不败之地。之所以说是基本,那是因为再强的战术军阵也是可以用暴力强行破开的,或者碰到了天克的战术军阵。 顷刻间。 千余“火牛”一小部分跌入战壕沟壑之中,后边儿的瞧也不瞧,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整个速度并未减缓。直至碰见数道文气城墙,率先抵达的才被阻拦下来。但文气城墙承受的冲击力度是有上限的,再加上这些“火牛”在人为操控下,精准撞击特定的几个方位,以点破面,碰撞的瞬间自爆炸开。 如此一番操作。 第一面城墙没多会儿就失守了。 情势更加危急的是―― 一道流光从敌人阵营射来。 其目标正是文气城墙。 爆鸣声划破天际。只听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碎裂纹路以箭镞尖端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裂开,第二道文气城墙失守。文气城墙仅有四道,第三道和第四道的施展者功力没康时深厚,要不了几��呼吸也会步上后尘。 “呵,就这?” 康时冷嘲一声。 也顾不上这是在鲁下郡治所了。 若是顾虑这个就畏手畏脚,己方万余兵马迟早会被拖死此处,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康时都不敢想消息传回去,他那个冤种“表弟”会怎么嘲笑自己―― 死因,太弱! 电光石火间。 康时以传音秘技向三家文士发出了联合出招的邀请――倒不是他不能独立完成接下来的军阵战术,而是这一晚接连两战,消耗有些大,担心有个万一。 为了稳妥,也为了给敌方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三家文士倒也没意见。 谁让四家就来了一个沈棠?沈郡守还是此行活动发起人――在各自老大不在的时候,自然优先使用河尹这边的作战策略。即便出了问题,问责也问不到他们头上。 “好!” “行!” “但凭差遣!” 其实也不复杂,他们只需要将文气借给康时的星罗棋布就行。 布什么阵,那就是康时的事儿了。 只见文气棋盘纵横十九道,共二百八十七方位――江海河流幻影由虚转实,波涛浪涌之下,拔地而起二百八十七道百丈高、十丈粗的森冷水柱,声势浩大! 康时的声音传入每一个兵卒耳中。 “且请诸君,助吾一臂之力!” 万余兵卒齐声高喝! 文气武气乃至兵卒士气,皆汇聚水流之上,狂涛骇浪,天幕之下隐约有风雷相伴。鲜于坚初时并未认出来,但很快一个熟悉词汇便窜了出来――水淹七军! 鲜于坚:“”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自家这个草台班子,人才济济啊。 前有杀人如麻、出手狠辣、上了战场比武胆武者还狂野的褚曜先生;后有看似作战风格中规中矩,性情宽和好说话的啊不,上来就水淹的人,哪里宽和了? 这样阵容,是一个草台班子有的? 谷锴 鲜于坚又一次怀疑师门的教学。 事实证明,康时的确“性情宽和”。 此阵威力已经是克制后的结果。 若全力而为,汇聚万军之势、诸多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的文气武气,水淹七军甚至能淹了整个治所城池,让城中万千庶民丧命。而此时只是冲击千余火牛,熄灭它们的火,冲垮它们的阵型,阻碍它们的前进以及,它们和它们身后敌军。 第四道文气城墙失守,也是水淹七军成型之时,水柱化龙,二百八十七条战意高亢的水龙伴随着滔天浪涌,自半空倾泻而下,目标正是癫狂发疯的火牛阵! 浪涌轰鸣! 火牛连同牛背上的武气兵卒被水流冲击卷走,它们的惨叫声被轰隆水声轻易覆盖。仅数十火牛冲得快,挥刀杀至,被严阵以待的精兵强将拦下,厮杀成一团。 现在,压力给到了敌军这边。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面对这种声势的水淹七军,单纯的“土掩”根本来不及。武胆武者可以用武气护体,文心文士也有同样的手段,但拥有文气武气逼近是少部分,流民草寇之中,绝大部分仍是普通人。他们唯一有的只是心中那一股微弱“士气”。 若能汇聚,同样也是不弱的力量。 但面对近在咫尺的惊涛巨浪,早已吓破胆,只知道转身逃跑,哪里还有跟在大帅等人身后摇旗呐喊的镇定?不少人就在这时被绊倒,口中刚发出惨叫已被踩死。 一部分流民草寇被水浪冲没。 但更多人则被凭空幻化数百船只托起,他们后怕地扒着书船身,生怕自己被水浪一拍就下去了。整个过程仅持续六七个呼吸,水位已经降到小腿处。 姜胜这才急匆匆赶来。 见状,将船只化为文气收回,若不是脸色煞白,还真以为他举重若轻呢。 “情况如何?”姜胜前脚赶到,沈棠几人后脚抵达。她大老远就看到奔腾连成一片的“火海”,一颗心刚要高高悬吊起来,下一息又看到水浪滔天,双方打得激烈。 哪怕场合不对,她还是想吐槽。 果然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无事,伤亡不大。” 具体来说,目前只有百余人受伤。 还是临时营地被偷袭时没来得及撤离,中了流矢,所幸都不是什么要害。 小命应该能保住。 看到从天而降的“援军”,康时跟着长松了口气――自家主公再不来,他为保周全,可能还要再来一次,再率兵突围――敌军那位文心文士明显不是善茬。 多半也是个有文宫的文心文士。 再加上刚刚那个一出手便是数百船只的家伙,二人若联手,棘手得很! “那就好。”沈棠看着逐渐化作天地之气散去的水流,道:“可惜了――” 褚曜问:“什么可惜?” “此时若能引动雷电――”沈棠指了指敌军方向,“绝对能将他们全部电熟了!” 水能导电。 只是她不知道,这种本质由“气”凝聚而成的“水”,是否具备导电的能力。 褚曜并没有答话,而是若有所思。 此处战场一片狼藉,敌军气势低迷,早已经乱作一团,不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那还等什么时候?刚平息没一会儿的战场,再度热闹起来,喊杀震天。 流民贼寇首领虽有意再战,但见此情形也只能咽下肚子里的火焰,在帐下人马的劝说和护卫下撤离。同时留下万余庶民和五百余悍勇不畏死的傀儡断后。 自己则一马当先,逃得飞快。 天色蒙蒙亮,声音渐低。 沈棠命人看守一众俘虏,带人回去找寻鲁郡守――虽说她在肚子里将不靠谱的鲁郡守骂了百八十回,但想到人家亡羊补牢,毅然决然断后,她还是忍下来了。 此处战场之激烈不亚于另一头。 随处可见断肢残骸,碎瓦颓垣。 百余兵卒到处搜罗可能存在的生机――为了找鲁郡守,也为了给还没死透的敌人补一刀――就在沈棠怀疑鲁郡守只剩碎块的时候,小卒欣喜大喊:“找到了!” 人还活着?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沈棠步履匆忙,踏着血洼赶过去。 鲁郡守此时正颓废坐在一处断壁之下,见到此人之前,沈棠还以为鲁郡守只是重伤,仍有救治的希望,但看到这人,心凉半截。 对方被砍去了左臂,右腿。 紧握残缺武器的右手也只剩三根手指,面颊满是血污,一只碎裂污浊的眼球挂在眼眶之外,整个人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仿若一具死尸。只是,周遭全是比他更惨的尸体。 他的耳朵似乎也出了问题 反应极其迟钝。 沈棠揣着沉重心情,脚步轻缓靠近。 距离鲁郡守仅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他侧了侧头,似乎想用左耳细听什么。 半晌,不太确定地道:“沈、沈君” 声音虚弱且沙哑。 带着弥留之际的浑浊。 沈棠道:“是我。” “贼寇” 他隐约记得那处战场阵势极大。 沈棠回答道:“他们逃了” 她刻意提高声音,又担心鲁郡守听不到,而事实是,他听到了,还费劲儿地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只是笑过之后便是更大的痛苦。但他已经快死了,也不在意这点。 现在还未死,不过是残留的丝丝武气护着心脉,当它们完全散去便是他魂归之时。察觉沈棠试图给他输送文气,他道:“沈君不用为我浪费此前种、种,还请” 沈棠道:“我知道。” 她不赞同鲁郡守的坑盟友做法。 但也了解他的苦衷。 想来,城墙那会儿的阴阳怪气都是他的暗示,希望沈棠尽快带兵离开。 “城重庶民” 沈棠知道他想问什么。 “除了家当被水淹了,房子被震塌了一部分,并未太大伤亡” 376:姜胜,姜先登 退下,让朕来 “少玄,你” 沈棠错愕回首看着白素。 是的,刚才那一声“阿父”的回应并非鲁郡守心心念念的幼女,而是伪声的白素。后者蹲下,一向澄澈的眸染上几缕愁郁,似乎向在沈棠解释,也像是跟鲁郡守解释。 “他撑不到他女儿过来”白素道。 白素救下少女的时候听过少女的声音, 作为前任职业精锐飞贼,伪声伪装潜伏都是白素必学的基本功。她不敢说自己每一项都练到了极致,但也有八九分精髓。 “主公他的伤势太严重了。” 看鲁郡守这般伤势,能撑到现在跟主公交谈几句,除了自身是武胆武者,以残存武气护住心脉, 最大原因还是他心中那一缕不肯散去的执念与自身的顽强意志。 “而鲁小娘子一时醒不来的。” 强行挽留, 又能维持多久? 让若至死都没等来, 又何其残忍? 白素原先不想管这闲事,只是看着鲁郡守,不禁想起已故亲人。倒不如让他听听女儿的声音,怀着仅有的欣慰,含笑归入黄泉,也算是给予其最后的体面和尊重。 作为生者,她太清楚弥留之际还带着不甘、眷恋与遗憾是多么难过的事。 “我并没责怪你的意思。”沈棠不顾脏污,抬手轻柔地将鲁郡守完好的那一只微睁的眼合上。另一只手轻拍白素肩头,给予她安慰性质的怀抱,“只是我听说,人死后,五感中耳力是最后消失的,因此人在死后一段时间,仍能听到亲眷哭喊” 白素先是因为沈棠这一动作而错愕――自家主公比她小了好几岁,没想到会宛若成人一般一本正经宽慰自己, 心中熨贴――而听到沈棠后半句,脸色倏白。 “主公,我――” 白素将自己代入鲁郡守。 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遗憾没消除, 真死不瞑目了。 “我只是这么听说,也不用太当真。”她看着鲁郡守还带着余温的尸体,郑重道,“你的女儿,我会照顾。不敢说给予多少荣华富贵,但至少能让她在这世间觅得一处容身之地。只要我沈棠还没倒下,她就不会出事。你且安心上路。倘若这世间真有六道轮回,我允诺你――当你再来人世的时候,此间必是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微风拂面,似人叹息。 沈棠命人将鲁郡守残缺的尸体找回来,拼拼凑凑,至少让人能全尸下葬。至于其他人的尸体,收拾起来一把火烧了,她可没有这么多人力将他们一个一个土葬。 搞定这些,还有其他要忙。 虽说流民草寇已经被暂时打退,但保不准他们又会卷土重来,鲁下郡又群龙无首,城中庶民失了主心骨,这种时候不将他们情绪安抚下来, 怕是会生出乱子。 她命人召集鲁下郡官署官吏。 结果―― 看着稀稀疏疏、小猫三两只还颤颤巍巍的鲁下郡官吏,她愕然道:“怎么、怎么只有你们几个?”这么点儿人比当初的河尹治所好不到哪里去,“其他人呢?” 她记得鲁郡守生前挺阔绰的。 一点儿不像是个穷鬼。 这时,站出来个脸嫩的,估摸着还是��新人,他如实回答道:“其他人不是已经逃了便是已经降了,只剩我等几人” 沈棠:“”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鲁下郡治所怎么就被攻破了,希望他们能为自己解惑。 几人面面相觑。 沈棠见他们欲言又止。 便问:“怎么,是不能说吗?” 官吏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 他们只是担心说出来会有损先主公的名声,这事儿鲁郡守输得真的冤枉。 沈棠想了想,看着护卫白素,道:“这里没嘴碎之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官吏仍是面色为难。 沈棠只好挥退左右护卫。 “这里无事,你们出去吧。” 白素与吕绝抱拳,行礼退下。 官吏又看看左右几个官吏。 沈棠心领神会,让他们也在门外侯着。 官吏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复杂。 这事儿还要从鲁郡守自身说起。 众所周知,先主公鲁郡守脾性执拗,异于常人――其他人用人,参考人才的出身和才能,而先主公先看对方外貌合不合眼缘,其次才是才能,出身反而不甚在意。 这是其一。 其二,鲁郡守深爱他夫人,对几个不太符合他审美的大小舅子也爱屋及乌,虽然没给他们什么重要职位,但总是和颜悦色,遇事不决的时候会听听他们的意见。 采不采纳是另一回事。 沈棠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个能说会道的僚属,她的猜测也被官吏之后的回答证实。那位僚属是鲁郡守岳家最疼爱的小舅子。能说会道又有几分真本事,便将鲁下郡府库交予对方看管,平时也没怎么过问,此人借着这份信任暗地里营私牟利,拉帮结派。 鲁郡守本就是个粗人,醉心修行,一看到复杂的内政就头疼,只要最后数目合得上,基本不会多过问。那位僚属小舅子顺利蒙混了几年,账目亏空越来越大。 此次,流民草寇来袭。 以鲁郡守的脾性,自然要死守,寸步不让,但敌人数量甚巨,一昧防守可比进攻更加耗费钱粮。以往还能周转倒腾的府库支撑不下去了,僚属小舅子顿时慌了,倘若是平时被发现,看在早死的阿姊份上,自个儿至多被打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疼归疼,小命总能保住。 但现在是战时! 缺少粮草会牺牲鲁下郡万千庶民。 这位姐夫绝对会杀了他! 为了小命着想,他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甚至试图旁敲侧击试探鲁郡守的口风,哄骗他怜悯流民草寇,开仓赈粮,收纳流民,只当是花钱买平安。 他只是这么试探就被一顿狠骂! 僚属小舅子慌得不行,起了杀心。 背着鲁郡守,暗中与流民草寇大帅首领暗通款曲,鲁下郡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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