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知微如此,忙道,“快别起得这么猛,昨晚睡得晚,怎地不多睡会儿?”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谢知微很好奇。 “姑娘快别提了,是永昌伯府的太太们来了,在春晖堂闹呢,说是咱们家老太太既然把白表姑娘接来了,就好好看着,把人弄丢了,也不好生找,丢了人不说,居然还把伯爷给害了。” 白梅芷被卖到了牡丹楼,谢知微知道,和永昌伯有什么干系,她就真不知道了。 秋嬷嬷领着丫鬟们服侍谢知微穿戴好,才摆上早膳,百灵就进来了,得了大消息来汇报姑娘知道。 “姑娘,听说永昌伯卒中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永昌伯府把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请去了,说是只有崔家的神针才能救得了伯爷的命。永昌伯府大太太这会儿领着人在春晖堂闹,逼着老太太去请崔家的神医来给永昌伯治病,说这些都是老太太给害的。” 谢知微略微吃了两口,用帕子沾沾嘴,要了茶水漱口,就让人把吃食端下去,让底下的婆子和小丫鬟们都分了,她喝了口大红袍,“跟老太太什么干系?白表姑娘是怎么把伯爷给害了的?” 百灵正要说话,看到秋嬷嬷不敢说。 谢知微便把秋嬷嬷打发出去,“嬷嬷,不知母亲那边如何了?您去瞧瞧!” 秋嬷嬷知道百灵肯定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横了这小蹄子一眼,也不敢不听谢知微的,便出了门。 秋嬷嬷一出门,姑娘们都围了过来,等着百灵揭秘。 “听说白表姑娘是被卖到了那种地方,恰好昨晚上,永昌伯也去了,结果,这舅舅和外甥女就……”百灵说得都想吐了。 谢知微也震惊了,她手里端着杯茶,一时愣得忘了形,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幸好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要不然得心疼死了。 “不,不是吧?”谢知微也不敢相信,这话儿,若换了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必然是听不懂的,可谢知微到底不是。 况且昨晚,她又去了牡丹楼,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白梅芷在,难道说这舅舅和外甥这般那般后,永昌伯府知道了白梅芷的身份,急怒之下,卒中了? 谢知微不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倒是倚照院的姑娘们,没有听懂百灵到底说了些什么,一个个在追问百灵。 “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难道说,永昌伯看到了白表姑娘这个不曾谋面的外甥女,激动得卒中了?” “可是,之前白表姑娘来了咱们家,老太太不是还让人去永昌伯府知会过了,那边也没说把白表姑娘接过去玩玩,如今怎么激动成这样呢?” …… 春晖堂里,如今乱成了一锅粥,老太太让金嬷嬷把地下的人全部都遣散了,听永昌伯府的大太太在屋里边哭边说,“听说今日早朝上,有好几个御史都参了伯爷,说伯爷如何无度,竟然与自己的外甥女如何,天知道,伯爷哪里知道自家的外甥女竟然被卖到了那种地方。” 大太太朝老太太扑了过去,“姑奶奶,您可得救救自己的亲兄一命啊,伯爷他不到花甲啊,余生可不能就在床上度过啊,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家可怎么过啊!” 二太太是个泼辣的,“姑奶奶不能自己日子过好了,儿孙满堂都有出息,就不管娘家了。听说姑爷对姑奶奶也颇有不敬的地方,难道不要娘家人帮着出头吗?” 老太太气得心肝肺都在疼,不由得忍气吞声道,“几位嫂嫂,梅姐儿是在风夕节那晚走丢了,这些天,家里里里外外都在寻,要是早知道是在那样的地方,我们不是早就接回来了?” 于嬷嬷被打发了,金嬷嬷被关在柴房里,如今音讯不通,老太太身边就一个常嬷嬷,这会儿忍不住站出来道,“太太们也多体谅一下我们老太太,老太太这些年可没少照顾娘家,这事儿,也不是老太太愿意的,一边是亲兄长,一边是姨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不成老太太还愿意不成?” 大太太抹着眼泪道,“我也不是非要怨怪姑奶奶,可这事儿,若是姑奶奶不肯出面,永昌伯府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是啊,大伯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去三次了,次次都是石沉大海,家里都是什么光景,有哪些营生,没有谁比姑奶奶更清楚的了。如今伯爷一躺下,姑奶奶自己说,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这日子要如何过?”三太太口齿伶俐,说得条分缕析,好有道理。 第195章 首尾 老太太心疼娘家,也怨怪谢元柏,将谢元柏恨得满头包。 当日要不是谢元柏护送他们出去玩,要是小儿子护送的话,能有这些事吗? 还有袁氏,那个不要脸的贱妇,腿都瘸了,居然还跟着出门,也不怕人笑话,害得她的梅姐儿丢了,闹出这丢脸的事来。 “可眼下,老太爷最近对我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若说请崔家出面,也非得老太爷不可,我肯定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老太太为难死了。 “请崔家出面,也不是非要老太爷出面不可。” 三太太朝大太太深深看了一眼,“大姑娘若是肯为大伯请崔家的神医,还有什么不成的?当年,崔老太太可是为了这大姑娘不知道和老太太扯了多少皮,我听说,崔家逢年过节就给大姑娘送来节礼,满车满车地送,少的时候三五车,多的时候,上十车都有,啧啧,大姑娘算得上是京城里最有钱的姑娘了。” 三太太说得眼冒金星,兀自不停,“前日,我还听说,大姑娘去了一趟马市,真是大手笔,一口气买了十匹好马,转手府上的哥儿一人一匹。” 大太太哭了,“可怜我的韬哥儿,他爹出了这事儿,以后他还怎么找得到媳妇儿?” 二太太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不是我说,大姑奶奶平日里虽也没少支持娘家,可是支持也要支持在实处。如今韬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也是个眼孔高的,这点随了大姑奶奶。府上的大姑娘如今也没个好名声,翻过年也十一岁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三太太手一拍,“哎呀,还是二嫂想得周到,老太太,若是大姑娘实在是找不到好人家,咱们家韬哥儿,昊哥儿可不就是好人选?表亲表亲,亲上加亲,这不是正好?” 老太太眼皮子一跳,着实没有想到,娘家的嫂子们居然能把主意打在大姑娘的头上,“大姑娘的婚事,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老太爷说了都不好使。” “这怕什么?崔家再能干,也要点脸吧?我就不信,大姑娘和咱们家哥儿有个首尾出来,崔家还能咬着不放,愿意让自家的儿郎娶一个残花败柳。” 三太太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了,咱们家哥儿哪里不好?韬哥儿昊哥儿都是好孩子,姑奶奶难道不知道?” 这一点老太太是认同的,点头道,“这我知道,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待人又实诚,满京城里,哪个权贵子弟不是屋里人一大堆,这两孩子,如今就两个通房丫头,配大姑娘实在是委屈了。” “可不是,别看大姑娘被封了个县主,到底不是皇室宗亲,说出去就名头好听些。姑奶奶,我瞧着,初六日就是好日子,那日,咱们就谋划谋划,把这事儿做实了,看崔家能有什么话说。” 冯氏对崔家,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若不是崔家凡事都要在中间插一杆子,谢家会到今天这步局面? 谢元柏对她没有半点感情不说,寻常连表面都不做。袁氏前些年还好,自从大姑娘开始不管不顾起来,袁氏也跟个墙头草一样,也不孝顺她这个当婆婆的了。 要是当年,崔氏没了,谢元柏能够娶娘家的侄女儿做续弦,哪有今天这些事? 长房还不是轻易拿捏在自己的手里。 冯氏一寻思,若谢知微能够嫁到永昌伯府去,虽说委屈了韬哥儿一些,可谢知微有钱啊,不但是有封邑的县主,崔氏留下的那些嫁妆,一半儿都落到谢知微手里了,将来出阁,还怕崔家和袁家不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谢家也要出一大笔银子。 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少贴补永昌伯府一些。她还有清姐儿要顾着,清姐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如今世子下了诏狱,宁远伯府还不知道如何可劲儿地折磨她呢,自己若是不管,这孩子,就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了。 “梅姐儿怎么办?”轮到老太太开始提条件了。 “呵!”大太太气笑了,“姑奶奶觉得梅姐儿该接回永昌伯府还是怎么地?她一个在烟花柳巷待过的女子,姑奶奶不会还想把她塞回永昌伯府吧?” 老太太虽然生气,但好歹是娘家人,“梅姐儿只是个姐儿,留在家里也留不了两天……” “她这样子,姑奶奶,您就给句瓷实话儿,姑奶奶是不是看好了人家?若是果真如此,就当我宁远伯府做好事,给孩子们积德了。” 常嬷嬷在旁边抹了一把眼泪,“可怜了表姑娘,老太太准备翻过年,就把她给大老爷做屋里人,亲上加亲。长房那边,老太太也有个人,好关照一些。谁知,出了这样的事,这桩亲事,怕是要慢慢谋划了。” 大太太孙氏一听,对付长房可是关键,谢家底蕴深厚,这么多年,与谢家做姻亲,大太太深知谢家的底蕴,若将来这谢家落到了姑奶奶的手里,还怕永昌伯府讨不了好吗? 可是,只要想到白梅芷那个贱人,居然做下这样的丑事来,孙氏便恶心得想吐,猛地摇头,“不行,有我在,她白梅芷永远别想进了永昌伯府的大门。” 常嬷嬷送走了永昌伯府的三个太太,回到春晖堂,递给老太太一盏茶,“奴婢还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席面,太太们没有一个说要留下来用饭的。”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应付娘家这几个嫂子,费了她好大一番心思,她沉思片刻,“梅姐儿还在那什么牡丹楼吗?” “是啊,这可怎么办?”常嬷嬷愁死了,“再留在那里,表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万一大老爷那边知道了,将来不答应,怎么办?” “梅姐儿只是给他当妾,又不是做正妻,多少人从青楼里买妾室回来,那不都是人吗?”冯氏不屑一顾,“眼下,老太爷必然是不会同意梅姐儿进这家门的,这事儿,你去找一下二太太,让她帮着想个法子,哪怕把梅姐儿安置在外头,也不能不管。” 肖氏正在当贤妻良母,她如今万事不管,一心只笼络丈夫的心,心里也将老太太恨了个底朝天。 第196章 翻脸 这会儿,听说常嬷嬷来了,肖氏眉头一皱,朝汤嬷嬷看了一眼,汤嬷嬷忙出去,也不说把常嬷嬷迎进来的话,只问什么事? 汤嬷嬷着急,也没有注意到二房这边态度变了,“我找二太太有点事,老太太命我来的。” 把老太太搬出来,汤嬷嬷就没了法子,将常嬷嬷领了进来。 肖氏坐在南窗下做一件衣服,看颜色纹路,常嬷嬷看出应是给二老爷做的,她眼角抽了抽,给肖氏行了个礼。 肖氏吩咐看座,她坐了半边屁股,道,“老太太说好久没有看到二太太了,说先前身子骨儿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全了?” 肖氏知道方才永昌伯府的几个舅太太来了,才走,她也不知道春晖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实话实说,“听说舅太太们来了,我身子骨不好,怕过去把病气儿过给舅太太们,才没有去。” 常嬷嬷正愁话题转不到这上面来了,肖氏主动提及,真是太好了,她忙道,“唉,说起这事儿,老太太愁死了。” 她将白梅芷被人卖到了牡丹楼,被永昌伯发现了,永昌伯一看外甥女居然流落到了青楼,气急之下,卒中了的事说了一遍。 “舅太太来求老太太,看能不能让谢家出面,让崔家的神医来给伯爷瞧瞧,好歹都是姻亲,也不能见死不救。” 找崔神医来救永昌伯? 任肖氏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永昌伯与白梅芷是差点成就了一桩好事,永昌伯虽不知道白梅芷的深浅,可白梅芷是完完全全知道永昌伯的长短,还好生丈量过一番的,正因此,永昌伯才会气急攻心到卒中。 这要传出去,不光他没法做人,永昌伯府满门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肖氏听着,笑了笑,“老太太和崔家老太太,好歹也是亲家,这事儿,若老太太开口,崔家老太太说不得要给个面子,永昌伯也不是别人,是老太太的亲兄长,这关系又不假。” “可不是这个话!”常嬷嬷毕竟短见识一些,没有听懂肖氏言语中的嘲讽,她欢喜地道,“虽说如今有些难处,有二太太帮衬,也算不得什么。表姑娘如今还在牡丹楼,永昌伯府那边,大太太做寿,连请帖都下了,肯定要请客,这节骨眼上,也不能说把客都退了,原本说把表姑娘接回永昌伯府,表姑娘出了这事儿,只得缓几天,等永昌伯府那边寿宴过了才好。” 常嬷嬷舔着脸,凑近了肖氏,赔笑道,“少不得请二太太帮帮忙,看怎么安置表姑娘了。” 肖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放下针线,端起茶,喝了一口,见常嬷嬷没有要走的意思,也知道,这个老不吝的难打发,笑道,“常嬷嬷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我年轻,见过几个世面?哪里知道怎么办,少不得你们这些老嬷嬷们多提点提点。” “二太太客气了,奴婢算个什么东西,敢在二太太跟前说什么?”常嬷嬷谦逊了一句,便自得道,“也不是没有法子,二太太可以和二老爷说说,让二老爷出面和老太爷求个情,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肖氏瞥了常嬷嬷一眼,心里冷哼一声,老太太倒是打得好主意,自己这么多年是有多蠢,才会被老太太忽悠得快瘸了? “这事儿,我会和二老爷提一提,等有了消息,我让汤嬷嬷去跟嬷嬷您说。” 常嬷嬷满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朝肖氏福了福身,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肖氏将手中的茶盏朝地上猛地一扔,摔了个粉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汤嬷嬷深知太太的心思,将屋里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重新给她上了一盏茶,劝道,“太太也别为这些事伤心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一天到晚,一心一意地向着她的娘家,我这些年为她鞍前马后,她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心上过?之前为了中馈,我也都忍了,可这十多年,我全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如今,我不讨老爷的喜,她有出面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肖氏怒从心头起,她冷笑一声,吩咐道,“你去找一辆马车,派几个不相干的人,把白表姑娘从那里头接出来,送到宁远伯府去,就说,昨日永昌伯既然当了表姑娘的恩客,又为她赎身,她也只有跟了永昌伯,愿意服侍他端屎端尿。” 汤嬷嬷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肖氏不以为然,“你去一趟忠靖王府,姐姐一向疼我,若是知道老太太这般算计我,她定会帮我,到时候就由她出手,咱们点事儿都不用沾。” 麟德殿上,几个御史不约而同地站出来了,参永昌伯身为勋贵,日夜流连秦楼楚馆,更是因此得了马上风,丢了朝廷的脸面,这些年,永昌伯府对朝廷无寸功,白占用朝廷的米粮,建议朝廷虢夺永昌伯的爵位。 昨晚,皇帝也在现场,所为何事,皇帝也知道,但他得装作不知道,问谢眺,“谢爱卿,永昌伯是你的妻舅,这事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永昌伯都瘫在床上起不来了,皇帝自然不会多余地宣永昌伯上殿了,便问谢眺。 本来今日没谢眺什么事的,为了这种事被点名,谢眺只觉得一身屎尿臭,好在他涵养功夫不错,面不改色地走出来,奏道,“皇上,臣多年不曾去过永昌伯府,前些日子蒙皇上恩赐,孙女儿得封县主,家里为孙女儿大宴宾客,永昌伯府也不曾派人来贺,连贺礼都没有,永昌伯府的事,臣一概不知。” 谢眺只差说,谢家和永昌伯府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有什么事,别问他! 皇帝见谢眺不接这一茬,他也没有法子,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给陆偃使了个眼色,陆偃便跟了过来,皇帝起身,“今日就议到这里,有什么事,写折子给朕。” 等回到了东暖阁里,皇帝让小太监给他脱了靴子,歪在榻上。 第197章 夺爵 昨晚,畹美人极尽所能,将皇帝伺候得很舒服;只昨夜里是舒服了,方才在龙椅上,他腰酸背痛,难受得很。 陆偃看出皇帝的疲色,让人给皇帝上了一碗养生粥,提议道,“皇上,要不,让温太医进宫给皇上请个平安脉?” 皇帝舀着粥喝了一口,才觉得身上稍微好了些,摆摆手,“歇两日就好了,才说永昌伯的事,还有之前你提议宁远伯府爵位的事,阿偃,你是怎么看的?” 陆偃面上含笑,将榻几上的几件奏折都收起来归拢好,道,“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况且当年这两府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本就是传不过三代,如今都传了五代了。永昌伯这次是做得过了些,老百姓们的风评很不好,宁远伯府……” 陆偃沉吟片刻,小心谨慎地不敢继续。 “有什么不敢说的?若阿偃你在朕跟前都不敢说实话,谁还敢跟朕说实话呢?” “皇上,臣以为如今正是用谢家之时,这两家都是谢家的姻亲,虽说谢眺君子有德,不是恃才狂傲之人,但借此敲打一番,将来落个君臣相宜,也是一桩佳话。” 皇帝怔了怔,眼中流露出沉思之色,他的手指在曲起的膝盖上轻轻地敲着。 陆偃站在一边,低眉垂眸,只静静地等待着。 皇帝突然抬头朝他看过来,直直的目光审视着陆偃,眸光锋锐得好似要直射他的内心。 陆偃面色柔和,眉眼微敛,神色不动,好似没有任何察觉。 皇帝突然笑了,道,“阿偃,还是你聪明,谢眺就是个老狐狸,平日里也想得多,若朕削了这两家的爵位,他必然会多想,还怕他不谨慎为朕办事,不竭心尽力!” “皇上过奖了!”陆偃也笑了,体贴地将一盏温热的茶放在榻几上,“臣只知道,谢眺这个人心思极多,凡事都会左右权衡,这是好事,可若是拿这份心思来为皇上办事,可就不妥了。” “嗯,你说得没错。他们这些文人啊,心眼比筛子还多。喊的口号是什么为天地立心,为圣人立言,为百姓立命,人人都生了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可做起事来,总是瞻前顾后,到了要出力的时候,也不肯出力。” “皇上说的是!” “这次,朕也不怕谢眺不好生为朕写那份祝文了。”皇帝哈哈大笑,想到谢眺两个亲家都丢了爵位,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甚至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会如何看他,只要想到这点,皇帝就很得意。 忠靖王府,汤嬷嬷亲自来见大肖氏,在大肖氏的屋子里,屏退了左右后,汤嬷嬷便把这些天来,谢家发生的事都说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能怪长房,都怪老太太把咱们二太太当傻子,说什么要和老太爷说将来让二老爷继承谢家云云,这分明是把一根胡萝卜挂在驴嘴上,眼瞅着能吃,就是吃不到嘴,就这么哄着二太太哄了这十来年,可怜把二太太给累得,前年还掉了个哥儿。” 忠靖王妃听了,气不打一处,她也没法埋怨妹妹,只问道,“你才说二老爷要聘了祭酒家的姑娘做良妾?这是真的?谢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还兴聘良妾?你家太太就这么答应了?” “王妃啊,这事儿太太又能怎么样?二老爷都快半个月不到太太的院子里去了。”说起来,汤嬷嬷都是泪,“太太为这事去找了老太太两三次了,老太太一味装聋作哑,说什么夫妻之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眼看连余姨娘都要欺负到太太头上了,太太又能怎么样呢?” “谢家真是欺人太甚。”忠靖王妃怒道,“我就说,谢家最可恶的就是这个老虔婆,你回去跟你太太说,叫她以后少和这老东西来往。你们没看到长房是怎么做的吗?我也不是说叫你家太太和这老东西打擂台,横竖不搭理就是了。” “王妃,这事儿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太太出口气,太太说了,老太太不是一向疼爱这两个表姑娘吗?这次也给她剜块肉下来,要不然,我家太太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恶气。” “我知道了,多大点事,值得她这样,你回去吧,这事儿,我自会料理。” 这事儿既不是杀人,又不放火,忠靖王妃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她招来了心腹嬷嬷,如此这般一番,嬷嬷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领命而去。 白梅芷醒来,浑身好似被马车碾过了,她身上还趴着一个人,看到这人满头华发,她吓了一大跳,一把将人推开,起了身。 “嘿嘿嘿!” 庄大爷从白梅芷的身上起来,见姑娘拉着被子遮住了身上旖旎的春光,他也不生气。没想到,这金莲姑娘,果然还是个雏儿啊,除了疼的时候掉了两滴眼泪,那放浪劲儿堪比寡妇了。 真是个可人儿! 庄大爷将裤子穿上,见白梅芷别过头,他笑道,“害什么羞啊?昨晚上,又不是没看过!” 白梅芷一阵恶心,昨晚上,她喝的茶里被人下了药。 等庄大爷出去了,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在想,大表哥到底知不知道她落到了这样一个处境?她的身体虽然被玷污了,可她爱他的心,只比以前更甚。 他但凡有点心,都该怜悯自己,给自己的将来一个保证。 “快,把衣服穿上,你该走了!” 老鸨金妈妈一脚将门踹开,身后还跟了四个彪形大汉,这四人进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梅芷,没有任何回避。 白梅芷抹掉眼泪,什么都顾不上了,“是不是我表哥来接我了?” “是不是你表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方银子给足了,要把你接走!”老鸨态度还不算差,来的人可是忠靖王府,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走,妈妈也不撵你!” 对方不许她说出身份来,老鸨自然不会把忠靖王府的底儿给漏了,以为是忠靖王看上了白梅芷,觉得这金莲姑娘可真是好命呢! 第198章 赎身 这才一天,居然就被人赎身了。 老鸨也不敢要多的银子,只要了一千两,不过,昨晚上,庄大爷出了三千两,她一晚上就从白梅芷身上挣了四千两,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梅芷从牡丹楼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的太阳都比往日里要明亮多了。坐在马车上,她的心才活过来,才有余力去想风夕节那晚上的事,她明明是假装昏迷,后来为什么真昏迷了? 白梅芷不信,她是自己把自己给迷晕了的。 是谢知微! 对,谢知微哪里去了?如果说,自己沦落到了青楼,那谢知微呢?白梅芷拉住金妈妈问道,“妈妈,我被人卖进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还有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生得很好?” 老鸨不知道白梅芷发什么疯,她将白梅芷往前一推,“你赶紧走吧,以后要是发达了,别忘了今日妈妈对你的好!” 白梅芷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杀猪巷,上了高殿前街,从崇明门前经过,路过朱雀门的时候,白梅芷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当初进京的时候,她是怀着怎样一腔心情,短短几日时间,她沦落至此,心中的恨意滔天。 就在这时,一群少男少女们快马扬鞭地从朱雀门里冲出来,女郎们人人都蒙了面纱,少年们意气风发,似乎在赛马,路上的行人们纷纷避让。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少女,她扭过头来,嫣然一笑,露在紫色面纱外面的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到这双眼睛,白梅芷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她听到有个姑娘笑道,“端宪县主这骑术,可以上战场了。” 端宪?端宪不是谢知微吗? 白梅芷看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远去,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原本还在想,风夕节那天或许她们失手了,她虽然没有落到好处,但谢知微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怕是比她还要惨。 可是今日呢? 姨母?姨母知道吗?她被谢知微反杀,这件事,姨母知道吗? “我要去谢家,我要去谢家,大理寺卿谢家,麻烦您带我去谢家!” 马车里坐了一个嬷嬷,装聋作哑行了这半天的路,这会儿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姑娘,我家主子把你赎出来,花了一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可不是你说想去谁家就去谁家的!” “我本是良民,我是被拐卖进……那里的”。 白梅芷说完,眼泪哗啦流下来,跪在嬷嬷跟前求道,“求您把我送到谢家去,我姨母是谢家老太太,一千两银子,我让我姨母还给您家主子,哪怕二千两都行!” 嬷嬷嗤笑一声,“谢家老太太?她能有什么钱?哦,老身这记性,倒是忘了,谢家老太太昧儿媳妇的嫁妆倒是一把好手,敢情姑娘是觉得,我家主子短了这二千两银子?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永昌伯怜惜姑娘,愿意给姑娘一个容身之处,姑娘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老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梅芷一眼,“姑娘,你就不要为难谢家老太太了,永昌伯府是您的外家,不好吗?” “刚才,过去的是不是谢家大姑娘?”白梅芷还是不肯死心。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说宫里皇上和皇后都很喜欢端宪县主,方才过去的是宫里的小主子们,端宪县主和他们一块儿骑马,这也寻常。” 白梅芷一颗心如死灰,如果说她此时还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是意外的话,她早就死了八百年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败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手里。 不,一个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会比一干宗室女还要受宠吗? 谢知微感觉到了一抹如利箭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扭头看去,见一辆马车从朱雀门下经过,朝保康门而去,马车上没有任何徽记,她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 “姑娘,怎么了?”今日伺候姑娘出门的是百灵。 “你跟上那辆马车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谢知微嘱咐道,“离远点儿,遇到危险就赶紧跑。” “是!”百灵穿着一身青色的骑装,调转了马头追着白梅芷的马车而去。 “微妹妹,怎么了?” 今日约谢知微出门的是大公主,她听说谢知微买了几匹好马,专门过来看了,挑了其中的一匹,要和谢知微比试。 见谢知微的马速渐渐地降下来了,大公主忙策马过来问道。 “没什么事!”谢知微扯住了马缰绳,再往前就是南熏门,出了南熏门就是城外了,他们没有带多的人来,谢知微便道,“要不,我们回去,这会子尚早,去茶楼里听听曲儿如何?” “好啊!”没有父皇的同意,大公主也不敢出城。 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谢家的几个哥儿便缓缓地跟在后面,等重新进了朱雀门上了南门大街,谢知微便让谢家的兄弟们散了,她陪着大公主在街上慢慢地溜达。 “微妹妹,我记得你名下有个茶舍的,在哪儿?我们过去看看?” 清乐茶坊开在州桥东大街上,离甜水井巷不远,前面不远处是长庆楼,后面不远处是潘楼,一条街上多是些漆器铺子,出名的唐家金银铺就在隔壁。 大相国寺的钟声在南面敲响,悠悠传来,坐在茶坊里听晨钟暮鼓,十分相宜。 茶坊地段儿好,环境优雅,卖得好的多是些从南方过来的茶,性温,很受欢迎。 铺子坐北朝南占据了两个门脸,里头装潢得很大气,临窗摆了一些时下花卉,一进门,茶香混合着淡雅的熏香还有自然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一座假山挡在后门口,如同一道影壁,将后院遮挡住,几丛翠竹从斜里伸出来,瞧着清雅得紧。 “你这里不错!”大公主一跨进门槛,四下里看了一下,便夸道,“这地段儿这么好,生意也不错,你母亲怎么舍得给你?” “我母亲现在要管家里的中馈,她懒得管这些铺子,总说要把名下的铺子给我,我才不要呢,管那么多铺子得多累啊!” 第199章 看上 “可是有钱啊!”大公主羡慕不已,心说,她母后怎么不说给几个铺子她呢? “我母亲动不动就要给钱我,不要还不行,横竖有钱花,要铺子做什么?这铺子,我本来也不想要,可我要拒绝,我又怕她多想,就只好要了。”谢知微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很为难的。 大公主都羡慕嫉妒恨了,“好啊,以后我要是没钱了,我就找你借。” “嗯!”谢知微认真地点头。 “姑娘来了?”掌柜的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连忙迎了出来,将人往雅间里引,大公主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就在这大堂里坐一会儿,热闹!” 掌柜的将一个临街的位置收拾出来,这里前后一个高几,几上摆着一盆花卉,遮挡了前后人的目光,是个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谢知微和大公主落座了,大公主道,“微妹妹,虽然我居长,不过,谁让你是个小富婆呢,你今日请我呗!” “好啊!”谢知微笑着道,“那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 谢知微吩咐掌柜的拿了茶炉,茶壶,和茶叶六君子过来,便不用店里的小厮过来伺候了。 二人一面看着街上的景致,谢知微一面信手斟茶,喝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大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声,低声道,“微妹妹,其实我今日出来,也不全是为了骑马,我娘的心情很不好,今日一早连早膳都没有吃,我担心坏了。” 大公主的娘,不就是皇后吗?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杀猪巷口那个被太监用被子裹着,塞进皇帝的车里,被带进宫里去的那个女子,也不由得想到,前世,畹妃娘娘何等受宠,她手段也了得,皇后纵然背靠武安侯府,可是因无子而被她压制。 若非陆偃说一句“子弱母壮”,或许被立为太子的就是畹妃的儿子了。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年纪虽小,可聪慧无比的孩子。 “元嘉姐姐,你要跟皇后娘娘说,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先以肚子里的龙子为重。” 元嘉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你说的是,微妹妹,母后很喜欢你,你有空了,就递牌子进宫,我如今很担心母后的身体。” “嗯,好,等有了机会,我就递牌子进宫吧,我也很担心皇后娘娘。” 元嘉便跟谢知微说起了宫里的事,“说是宁远伯府的表姑娘,哼,打量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听说啊,是宁远伯府的大姑娘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女人,那种身份,父皇他就……” 元嘉咬了咬唇瓣,不能说父皇的坏话,满腔怒火便撒在了薛婉清的身上,“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想到要做这种事来?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薛婉清的目的达到了。 令谢知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薛婉清似乎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怎么会认识鲁仲连的呢?她还要把鲁仲连举荐给萧恂,她是不是知道,前世萧恂对鲁仲连有知遇之恩? 她怎么知道李畹芬在牡丹楼,而且知道,皇上一定会痴迷李畹芬的呢? 谢知微越是想,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她握了握元嘉的手,“元嘉姐姐,现在说这些没有用,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子才是关键。” 宫里的女人唯有诞下儿子,才有希望,否则,一切最终都将是镜中花水中月。 “我知道了,微妹妹,我跟你说了之后,心情就好多了。” 永昌伯府的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来了,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上也披上了红绸,屋前屋后全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今日一早,永昌伯醒了之后,虽然有些眼斜嘴歪,但居然能够起身挪动几步了,府里没有人敢把今日早朝上御史们弹劾永昌伯的事告诉他。 大太太孙氏也一个劲儿地为永昌伯开脱,“谁知道大姑奶奶连自己的姨侄女儿都看不住呢?谁知道梅姐儿自甘堕落,既然落到了那种地方,知道点廉耻的,哪怕抹脖子都不敢屈从呢,这事儿能怪伯爷吗?” 永昌伯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心情一好,进了一碗燕窝粥。 孙氏看着歪在自己屋里榻上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我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这寿宴就不办了,可二弟妹和三弟妹说,上次,谢家办酒,我们听了大姑奶奶的话没有去,结果,是不是把人得罪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那边的太太们一齐请一请,亲戚之间多走动才亲热。” 永昌伯不置可否。 孙氏便趁机道,“韬哥儿今年都十六了,这些年也看了好几桩婚事,他眼孔又高,家世不好的不要,长得不漂亮的不要,我就总骂他,要个天仙不成,伯爷猜怎么地,原来啊,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是谁?”永昌伯如今一说话就喷唾沫,两个字喷了孙氏一脸。 孙氏用帕子将脸抹干净了,道,“原来是谢家的大姑娘,端宪县主呢,我就说这孩子真是的,还不肯说,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这表叔侄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的?微姐儿虽年纪小了些,娶进来,了不起多等几年再圆房。” 永昌伯眼睛一亮,“谢家……答应?”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咱们韬哥儿有什么不好?就算谢家老爷子不答应,若是微姐儿看中了咱们韬哥儿,两个人郎情妾意,难道谢眺还想棒打鸳鸯散不成?” 永昌伯点了点头,不由得想到,如今这京城里,若说谁家的姑娘最有钱,无疑是谢知微了,当年崔氏留下的嫁妆,永昌伯府得了多少好处,他们心知肚明,还有袁氏,当年卢氏留下来的嫁妆,如果谢知微出阁,难道谢元柏会不拿出来给这个宝贝女儿? 就不说谢知微还有封邑了,这姑娘可真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啊! “那你……好好……准备!” 孙氏激动不已,她看到婆子在院子里晃了一下,如今家里的任何事尽量瞒着伯爷,避免又刺激了她。 孙氏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这没两天日子了,既然要请大姑奶奶一家来坐,也不能太随意了些。” 第200章 进府 孙氏才出了门,婆子便迎了上来,凑到孙氏的耳边,“太太,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大太太心头一跳,满腔激昂的情绪瞬间便似被一瓢凉水当头浇下熄灭了,一时间,她连腿都站不稳了。 “五少爷让白姑娘进了家门。” “你说什么?”孙氏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她来不及多想,脚步如飞地朝外走去。 才出了院门,便看到影壁处,小儿子冯丛韬正陪着一个身穿白衣,窈窈窕窕的姑娘朝里走过来,看着深肖当年二姑奶奶的女子,孙氏眼前一黑,朝地上一头栽去。 “母亲!”冯丛韬快步冲上去,一把抢住了孙氏。 孙氏悠悠醒转过来,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白梅芷,她怒不可遏,“你怎么进来了的?谁让你进来的?” “舅母!”白梅芷大哭,“是表哥让我进来的,舅母,梅儿已经没有母亲了,白家不要梅儿了,谢家也不要梅儿了,梅儿做错了什么?这天下之大,原来早就没有了梅儿容身之处,那梅儿还活着做什么?” 白梅芷起身,就朝旁边的影壁冲了过去。 “表妹!”冯丛韬喊得嘶声裂肺,他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白梅芷的柳腰,白梅芷的头虽然撞在了影壁上,一来她本就没打算死,二来冯丛韬拉了她一把,头破了皮,血流出来,看着很瘆人。 白梅芷也趁势眼睛一闭,人落在了冯丛韬的怀里。 冯丛韬怀抱着自家表妹,很不满,对孙氏道,“母亲,表妹一介孤女,母亲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孙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坐在地上,怔怔地与儿子对视,她也好想也去撞上一撞,但想到眼下的谋划,若撞出好歹来,这寿宴也摆不成了。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地为儿子谋划,想他娶了谢知微,永昌伯府将来也有了保障,可这孽障,他在做什么? “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孙氏捶胸顿足,悲痛欲绝,指着冯丛韬,“你,你,你这个孽障!” 冯丛韬也很恼火,“母亲,您可曾知道,方才白表妹被拦在门外,儿子恰好和忠靖王府的五公子在一起,丢了儿子多大的人吗?以后搞不好五公子都不带儿子玩了。” 忠靖王府的五公子? 虽说忠靖王与当今皇上只是叔伯兄弟关系,可人家好歹姓萧啊! 孙氏正要说什么,冯丛韬已经抱着白梅芷朝里走了。 孙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自然是找个地方安置啊,表妹好歹是二姑姑留下的血脉,难不成母亲不打算管了?”冯丛韬觉得不可思议,“亲戚间难道不应该互相提携的吗?大姑母帮了我们多少了?娘不是说,大姑母还准备把微表侄女许给我吗?” 白梅芷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看着眼前的表哥,虽然比不上大表哥,可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凭什么这样的好少年要给谢知微? 想到这里,白梅芷顿时恶从胆边生,她的头随着冯丛韬的步伐,朝他的怀里歪了过来,一缕淡淡的体香随着她的呼吸,钻入了冯丛韬的鼻端。 “你快跟上去看看,把那个贱人安置个地方,别让那小畜生把她安置在他院子里去了。”孙氏干不过儿子,不得不妥协。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喊了门口的小厮来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太的话,小的听说是府里的表姑娘,心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表姑娘,正要进府禀报太太,少爷就回来了,和少爷一起的是忠靖王府的五公子,听说今日打马球的时候认识的,准备来府里玩,看到二门口杵着一辆马车,就说既然府上有客人先回去了,改天再聚。” “五少爷一听这话,觉得是被五公子看了笑话,把小的责罚一顿,踢了小的一脚,小的摔在地上这会子,五少爷就抱……带着那表姑娘进来了。”小厮委屈不已。 孙氏满肚子都是火,觉得这小厮是在自己面前告儿子的状,没好气地道,“你一个当下人的,少爷纵然拿你出两下气又如何了?” 那小厮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连忙赔笑,“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他连忙扇了自己几耳光。 孙氏这才收回了目光,在赶来的丫鬟的扶持下,朝儿子撵了过去。 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儿子已经将白梅芷安置在了一处小院里,那院子是家里的姑奶奶出阁之前住的,暂时几个小的姑娘还没有到要分院的时候,便暂时空着。 这小院就在住院的旁边,离二门又近,寻常都是嫡出的姑娘才有这资格住,如今被一个表姑娘鸠占鹊巢,她白梅芷一个从妓院里被人赎出来的人,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想到“赎”,孙氏灵光一现,今日这一幕,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白梅芷怎么无缘无故跑到自己家门口? 孙氏倒也没有多想,忠靖王府的五公子怎么突然和自家这个老来子好起来了,毕竟,自家儿子这么出色,无论人品还是才学都出众,哪里就不配和宗室子弟玩了呢? 她只想着,白梅芷到底是谁赎出来的?又是谁把她送到自家家门口的? 还有谁?用膝盖想想就知道是谁了! 好啊,冯满,你还真是个好样儿的,明面儿上你不敢把这个祸害送过来,你就用这种阴损的手段! 孙氏看到白梅芷站在小院门口,浅笑兮兮地对自己儿子道,“我住这么好的院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后你就把伯府当做你自己的家吧!”冯丛韬看着这个表妹,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和磨难,关键是,不管遇到了什么挫折,她都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还处处为别人着想,想到家里的几个妹妹,冯丛韬便觉得,这样的表妹真是难得。 看着儿子在吩咐丫鬟婆子们为白梅芷张罗着打扫院子。 这院子原本是二太太杨氏给女儿冯若玉准备的,眼下,儿子若是把这院子占了给白梅芷,少不得又是一场架吵。孙氏顿时就觉得头疼。 第201章 仪宾 “韬哥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孙氏装作没有看到白梅芷。 白梅芷其实在孙氏一来,她就看到了,但她也装作没有看到孙氏。 此时,她却是慌乱不已地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孙氏的跟前,“舅母,梅儿不敢住这么好的院子,求舅母赐给梅儿随便一间下人的屋子,梅儿就感激不尽了!” 孙氏被她这番话气笑了,她堂堂一个表姑娘,住进自己这府里,若是自己真的只给她一间下人的屋子,恐怕自己要被满京城人的唾沫星子喷死了。 孙氏懒得理她,冯丛韬却是一把拉起了白梅芷,对孙氏道,“母亲,表妹又不是家里的下人,您怎么能让她动辄就跪呢?” 孙氏气疯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外甥女儿,迟早会是这个家里的祸害。 原本她还准备好好筹划一下的,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道,“梅姐儿,是不是你姨母把你赎出来的?” “什么赎?母亲,您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冯丛韬皱着眉头。 孙氏正要说话,白梅芷便哭道,“表哥,舅母没有说错,梅儿,梅儿不幸,风夕节那晚,被人……被人,卖,卖到了牡丹楼,幸好……” 孙氏一听糟了,要是被人知道,在那牡丹楼里,舅舅和外甥女几乎成就了好事,永昌伯府还有什么好名声? “你先留下吧!”孙氏还是不死心,“不过,你要是想回到谢家去,我回头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白梅芷摇摇头,她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她回谢家还能做什么?看大表哥看她时那奇怪的眼神吗? 风夕节那天,她本来就是跟着大表哥他们出去的,她一夜未归,后来数日失去行踪,在大表哥的眼里,她恐怕早就没有任何名声可言了,她还回去做什么呢? “求舅母帮梅儿把丫鬟碧柚从谢家带回来,梅儿已经感激不尽了。” “表妹,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原本也是要去一趟谢家的。”冯丛韬打着包票。 孙氏看到这一幕,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她看都懒得看白梅芷一眼,转身便出了这小院。 冯丛韬吩咐丫鬟婆子们尽心收拾,又安抚了白梅芷几句后,才随着他母亲出来,刚刚走出小院,冯丛韬就失望地道,“母亲,原来您是嫌弃表妹不慎被人卖到了牡丹楼才瞧不起表妹的?” 孙氏气得也快卒中了,她身子摇晃,冯丛韬也不说上来扶她一把,还是身边的婆子看不过去了,搀扶了一把,“太太,少爷还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我不往心里去,我只恨冯满这个贱人,她口口声声说向着娘家,你看看她干的这桩好事!” 孙氏气得不得了,她按住额头,伯爷倒下了,她不能倒下,深吸一口气,孙氏道,“我且问你,你和微姐儿的婚事,你是不是没有放在心上?” “那哪能啊?”冯丛韬一提起谢知微,就很欢喜,“要是娶了微姐儿,我就是仪宾了,虽说比起驸马或是郡主仪宾稍微差了点,可总比现在这白身强,出去看到谁都要行礼,凭什么呀!” 孙氏见他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方才好受些,“你既然成心要和你微表侄结成夫妻,你以后就离你白表妹远一些,她已经不是干净身子了,少沾惹,省得微姐儿不高兴了,以后不和你好。” “母亲,您怎么也染上了以貌取人的坏毛病?你应当知道,就算是牡丹楼里也有不少好姑娘,她们之所以沦落到那种地方,也是迫不得已,就好比白表妹,难道说白表妹她愿意被卖到那里去?” 冯丛韬教训他母亲,“我相信微姐儿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有机会,我会跟她好好谈谈这个问题,既然是亲戚,我们肯定要好好照顾白表妹,要不然,外头的人会说闲话的。” 孙氏给吓死了,生怕这个二五眼的儿子真的跑到谢知微跟前说什么要照顾白梅芷的话,将心比心,谢知微就是个棒槌也知道要生气,她劝道,“你跟她说这些还早,她年纪这么小,就算你们两个这桩婚事定了,一时半刻她也不会过门,要照顾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姑娘。” 冯丛韬觉得他母亲说得也有些道理,想到今日他在外面玩,听到别人在说上次马市上,谢知微一口气买了十二匹好马,听说一匹马驹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匹千里马,便不由得跟他母亲抱怨,“母亲,既然两家早有这个意愿,您怎么不早点跟姑母说,把微姐儿定给我,要不然这一次,我也能得一匹好马了。” “谢家的几个表侄,都得了她一匹好马,凭什么呀?” “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没钱了姑母又不是不肯给,总不让花钱,成日里憋屈死了。” 孙氏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安抚道,“你知道就好,这就是娶了她的好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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