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我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偷偷写信,求他救我,托人送出到东宫。 宋齐言的字迹,我认得。 他回信写:「我已向寺庙确认过,你切莫使性子撒谎了,好好在清水寺磨练心性。」 此信后,迎接我的是新一轮虐打。 我蜷起来,护住头。 躯体上是火辣肿痛的道道伤,我内里的心却一点一点得冰冷。 他真的。 不爱我。 2 晃晃悠悠的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外。 宋齐言伸手,示意我搭着他下车。 我装作视而不见。 我感觉得到,他有些愠怒。 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也真的不敢将我满目疮痍的手从袖口伸出来。 这双手,劈柴烧火,洗衣做饭。 全寺的活儿落在我的手上。 惹了慧明师太不顺心,便要跪在地上,任由鞭条打烂我的手心。 甚至连痊愈的时间都没有,又要继续重复这劈柴洗衣的日子。 从前,我的手非常干净、白皙。 我出身将门,却是家中幼子,全家疼爱我,视我为珍宝,我从未受过父母一丝一毫的操练,上战场,一直都是大哥二哥的事。 爹娘把我养成了京城世家该有的翩翩公子模样。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些无不需要一双灵巧的手。 可现在,我做不了这些了。 我的手粗粝,布满厚茧,生满冻疮,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增生。 丑陋又骇人。 我如今,连将手大大方方露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宋齐言甩下我,自顾自地往宫里走去。 他从前也这样。 只是从前的我,会追上他的步伐。 如今,我追不上了。 我不远不近地跟着宋齐言,进了宫,到皇后娘娘住的坤宁宫。 宋齐言的侧妃叶婉坐在皇后身侧,她是皇后的侄女,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皇后笑逐颜开。 可当她看见我随同宋齐言进殿后,面色明显冷了下来。 我知道的,皇后娘娘不喜欢我。 哪怕她每次见我都和颜悦色,但我依旧能感受出那几分暗藏的疏离与冷淡。 「儿臣参见母后——」 我同宋齐言一起行了礼。 「起来吧。」 皇后喝了一口热茶,不经意道。 叶婉笑着:「好久不见兄长了,太子妃在清静的寺庙,应当过得不错吧?」 闻言,我身子一颤。 我强撑起勉强的笑:「多谢侧妃关心。」 「陵在寺庙三年,性子确实是平和不少,」皇后轻笑,「今日便留在本宫这里用膳吧。」 宫女有序地摆桌布菜,菜色琳琅,色香味俱佳。 可我,却生不出一点食欲来。 我的胃,早就在清水寺的三年里,被蹉跎得脆弱不堪。 四更天,我便要被强行拽起,空着肚子劈柴火,烧灶台。 起的迟了,或是动作慢了,都要被鞭子抽打一顿。 等忙完,只能带着伤喝到锅底残冷的米粥。 午时便要浣洗全寺人的僧衣,待到全部洗完,有时还有剩菜,我尚能填一填肚子,若是没有,便只能生捱到第二日,等那残冷的米粥喝。 这样的日子,我却过了三年。 我身上伤疤纵横,如今连正常的青菜米饭也难以下咽。 一旦吃得半饱,腹部便如尖刀相刺,疼得我浑身冷汗,寸步难行。 「江陵?」 宋齐言在我身侧,将我从回忆里唤醒。 我才发觉,我迟迟未动筷。 宋齐言蹙眉看我,我吓得下意识道了句歉:「对不起。」 他微怔,没说什么。 这顿午膳吃得似乎格外漫长,我几乎是一结束,便寻了理由离开。 我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胃里的不适感促使我将刚刚咽下去的尽数吐了出来。 我缓了很久,才有气力站起来。 抬眼,却刚好撞上宋齐言。 「江陵,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他挑眉。 「现在和我同桌吃饭都能让你作呕了。」 我没有精力解释清楚。 只能木讷地道歉:「对不起,太子殿下,之前是我太不检点,太过逾矩了,以后我不会了。」 宋齐言最讨厌我黏着他了。 如今我这番话,应当也能让他痛快几分吧。 可不如我所想。 宋齐言扼住我的手腕:「谁这样说你了?」 我惊慌失措地将手挣脱出来。 「没有人这么说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宋齐言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好啊,你爱怎么想自己就怎么想自己吧。」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果然是我看错了。 宋齐言怎么会心疼我呢? 他又不爱我。 3 我回到了那个属于太子男妃的庭院。 一个丫头兴冲冲地跑出来迎我:「少爷!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是我从将军府带来的陪嫁丫鬟春雨。 她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明明我已嫁做人夫了,还是改不了叫我少爷的习惯。 整整三年,我未曾见过她了。 「春雨,又叫错了。」 春雨吐了吐舌头:「您在我心里永远是少爷。」 语罢,她便围着我打转,满目的心疼。 「少爷,你瘦了这么多,那群臭尼姑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鼻子一酸,拼命将眼泪咽回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有的事,我在那平常礼礼佛,读读书,挺好的。」 「那就好,少爷,我去里面的院子收拾一下。」 春雨蹦蹦跳跳地走了。 她没变,还是老样子。 可我却千疮百孔,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 「江陵,你去寺庙,就是去享清福的吗?」 一道女声突兀地响起。 是叶婉,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回身看她,她痛心疾首地捧着心口:「太子殿下让你去寺庙,可是让你为我落水之事赎罪的。」 「你怎么能心这么狠?那可是我的名节啊!」 我一时语塞,声线微微颤抖:「那日落水,并非我推了你,我也无意害你名节。」 叶婉的话带着哭腔,脸上却毫无悲意。 「那还能是我自己跳进水里的吗?江陵,当时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是谁?」 不知怎么的,我感到不寒而栗。 叶婉步步朝我靠近。 我慌乱地退无可退。 她的神情,就像那天的慧明师太。 让我感到几乎窒息。 叶婉停下了。 她附于我耳畔,湿热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 「你可真傻,我根本就是故意落水陷害你的。」 我瞳孔骤然紧缩。 「真是感动啊,太子妃为了我莫须有的罪名在清水寺赎罪了三年呢。」 叶婉狡黠地笑了。 「怎么样,我的远方姨母……哦不,应该是叫,慧明师太,她对你还好吗?」 她的脸和慧明师太的脸重重叠叠,明明灭灭,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一团怒火梗在我的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你说什么?!」 我就要冲上去揪住叶婉问个清楚。 她却转而拨倒了一旁的瓷瓶。 正正好砸在我身上。 我跌在碎落一地的瓷片里,手上,身上,鲜血淋漓。 宋齐言进来了。 叶婉潸然泪下:「殿下,你来了,妾身只是想问问兄长在寺庙有没有为我落水之事好好赎罪,兄长却突然好生气,还打翻了瓷瓶。」 她依偎着宋齐言,宋齐言也自然而然地揽叶婉入怀。 好刺眼。 受伤流血的明明是我。 可在他怀里得到宽慰的,却是她。 「我真是想错了,江陵,你一点都没变。」 宋齐言俯视我的一个眼神,足以让我浑身冰冷彻骨。 他揽着叶婉离开了。 叶婉临走时,冲着我得意洋洋地笑。 我浑身脱了力,碎裂的瓷瓶扎进我的血肉。 我浑然不觉。 在清水寺受的苦,比这痛千倍万倍。 可我将所有的苦难咽下消化后,她却来告诉我,我的苦难,来自一个她凭空捏造的罪名。 我这生生用命熬过的三年,像一个笑话。 我捂着心口。 喉头拥上腥甜,我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染红了瓷白的碎片。 一滴、两滴。 有什么东西晕开了地上的血。 我一摸我的脸庞。 一片濡湿。 原来是我的泪。 4 我又做噩梦了。 梦见无数个慧明师太,在我耳边恶声恶气地让我滚出东宫,我不配为太子男妃。 我从梦中挣扎着惊醒。 想着劈柴的时辰到了,睁开眼,却发觉我已不在清水寺的破厢房了。 我在东宫别院里的榻上。 「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 春雨几乎是和我对视上的那一刻,眼眶溢出大颗大颗心疼的泪水。 我知道,她肯定都看见了。 看见了我疮痍满目的身躯。 「呜呜……少爷,你怎么都不和奴婢说?」 她哭得肝肠寸断,好像我这身上的伤她也感同身受了一般。 我无奈地摸了摸春雨的脑袋。 「都过去了,不疼的。」 「那么大一个瓷瓶砸少爷身上,少爷也不疼么?等将军回京了,要那个侧妃好看!」 「少爷到底在那吃了多少苦……呜呜……」 她抽抽搭搭的,心疼地将我丑陋粗糙的手摸了又摸。 我心里满是触动。 「对了,少爷,」春雨用衣袖抹眼泪,「刚刚奴婢还没叫太医,周太医便来了,不过少爷放心,奴婢让周太医不要说出去了。」 「你做的很好。」 我摸了摸春雨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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