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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二皇子李成续比大皇子晚生一天,若要立储,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瑞妃风头正劲,独受德宗恩宠。圣上这次是准备在储君一事上,有意迁就她一回。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她只能失去一个贴心的女儿。 有舍有得,这本就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买卖。 只是苦了南平。 瑞妃虽徐娘半老,但保养得当,姿色犹在。她看着眼睛红肿但闪着希望的女儿,就仿佛瞧见年少时的自己。 二十年前她被迫与家人分别,带着一肚子感伤入了储香宫这狼虎地,成了一朵只笑不哭的解语花。一日日的熬,终于要熬出头了。 她能受得,南平也能受得。 这是她们的命。 “圣意已决,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得。”瑞妃最终张口,吐出了铄金式的谎言。 少女眼中的光霎时暗了下去。 “我去和阿耶说!”李成续依旧愤愤不平,“我就不信他——” 话尚未讲完,却被南平打断了:“二哥,罢了。” 少女理了理衣袖,努力止住哽咽,不再多说什么。 瑞妃把这点子变化看在眼里。 南平性子倔,天资聪颖。自己拒绝为她求情,她应是已经猜出了些端倪。 若她是个男儿身就好了——怕是李成续都要比她逊色几分。 香炉的烟火烧到了尽头,喷出破碎的白蒙蒙的雾,掩住了亲人之间的疏离与心机。 “下月初十便要远行,请母妃容我早些退下,收拾行囊。”南平公主顿了半晌,低声道。 瑞妃心中有愧,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 一旦决定下了,后续事情就显得顺利成章起来。 德宗开恩,将雪域婚使下聘的金银珠宝与马匹,悉数赐予南平公主。除此之外,特赐全金佛像六尊、真经百余卷、医典数十,珍宝细软不尽其数,以作嫁妆。 南平公主于金銮殿众臣面前谢恩,表情无悲无喜。 她自幼被养在深宫,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平日里刺绣、习字、读经,日子好时去马场骑骑马,庙里礼礼佛,一天天便也过了。偶尔热闹时,无非也就是上元节,在城楼上赏花灯,与民同乐。 如今突然间被架到了高位,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裹挟着她往前走,月余的时间竟然转眼即逝了。 二皇子李成续倒是为妹妹下降之事好生闹过两次。还借着醉酒的由头,砸了婚使进贡的玳瑁摆件。德宗震怒,罚他两月俸禄。 打那之后,众人似乎绝了替锦绣宫出头的念想——公主本就是弃子一枚,沾上还不够烫手的。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南平公主早早就寝,却一直未眠。 莲花漏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在提醒她光阴如梭。 她心里鼓胀着躁动,最终掀了锦被,对着侍女喊出声来:“阿朵,去传赵泽赵大人进殿。” 有些话不说,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阿朵明显有些为难:“殿下,已过戌时,宫门俱锁……” 南平公主起身,在案台上奋笔急书。然后吹干了墨迹淋淋的纸,叠好递与阿朵:“交给城中禁军陈都督,就说是我亲笔所托。他是赵大人亲舅,自然有法子领他进来。” 这事情干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但阿朵跟着南平长大,忠心护主。不过迟疑片刻,便披上斗篷,悄声去了:“您只管安心休息,等我来报。” 南平如何睡得着。 她像烙饼似的在榻上翻来覆去,热烘烘的出了一身汗。 好在等待了不过半个时辰,殿外就响起了轻而稳的脚步声。 春日夜凉,男人进来时,带来一身寒露。 “殿下,你我如此私会,不合礼法。”赵泽低声道。隔着层叠的帘帐,看不清他的身形,好像跪在千里之外。 南平翻身坐起,赤足落在了冰冷的青石面上,十个珠玉似的脚指头蜷缩起来。 明明满腹少女情思,一见到赵泽,反而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滴答,滴答。 时间随着水一起淌过去,衬得二人之间的沉寂无比尴尬。 “殿下若无事,请容臣告退。”良久后,赵泽行礼,待要起身离开。 “等等。”南平忍不住出声。 赵泽果然停下。 “你……”少女语音艰涩,“希望我去么?” 男人顿了片刻,避而不答,反问道:“殿下对此事怎看?” “若我不想去呢?”南平明知无望,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 ——若是有人能带她走,带她逃离这里。逃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日子清贫些,她也受得。 古有卓文君当垆卖酒,如今添个南平,又有何难? 就在她心思纷乱时,赵泽开口:“若是如此,我自当劝殿下,家国为重。” 赵泽这句话如同惊雷坠地,轰隆一声,彻底打消了南平情窦初开的悸动。她矜持的自尊被劈落成片,摇摇欲坠。 半晌,南平重新端起公主的架子:“赵大人说的是。” 她顿了顿,又道:“大人早些回去罢,明儿个还有的忙。” 赵泽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疏离,但他依旧叩首谢恩,转身离开。 等人影消失不见,南平缩进被子里,羞愧与悔恨涌上心头,忍不住哭出声来。 ——早知如此,何苦巴巴的喊人来,受这番屈辱! 她本以为赵泽是有心的,哪怕没这个心思,说两句好听的也行。谁料到对方竟甩下硬邦邦的四个字——“家国为重”。 好一个家国为重! “殿下。”阿朵的声音就在耳旁,但她不想搭理,“赵大人刚刚走时,给您留了张字条。” “我不看。”南平本就是心气极高的,越想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我再不要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那我替您看。”阿朵知道自家主子嘴硬心软,因此自作主张,假模假式读了起来。 她不过跟着南平学了几天书,纸条上的字是认不全的,因此读的磕磕巴巴:“心乎爱矣……不谓矣……藏之,何日……” 南平人缩在被窝里,耳朵却竖得老高。听见阿朵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她百爪挠心,实在熬不住,掀了被:“快给我罢!” 阿朵大功告成,赶紧把纸条递了过去。 纸上确实是赵恒的墨迹,一笔一划游龙飞舞。南平个个都识得,因为她的字,都是跟他学的。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3]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大抵讲的是有些赧颜的心思,不必明说。藏在心里,自是此生难忘。 赵泽比她年长十岁,身居要职,自然明白轻重缓急,不会像个孩子似的洒脱。 他不说,不意味着他不懂。 君既西行,我定以磐石之志,独守京中风云。 南平突然觉得自己的愤怒和悔恨消失不见了。 她一遍遍看着纸条,恨不得把那几个字刻在心里。直至天光大亮,为她着装换服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巍峨耸立的城池门户大开,街坊民巷前来送行。 应天寺燃起高香,祈求上天降下福泽,恩惠两邦。世事交好,永无战时。 震耳欲聋的钟鼓齐鸣声中,和亲使队拔营,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南平公主坐在粼粼而行的马车上,手里紧握着那张被汗水打湿的字条。 故土自此远去,再无相见之日。 第2章 我是措仑,你是什么? 渡左道河,过岩泉城,走拓鲁戈壁,攀湟水北麓,缘崖而行。 从暮春到隆冬,和亲队伍最终停在雅江畔的凤谷关时,时间已经过去足足九个月。 雪域与东齐两地以雅江为界。此时武暮腊月,北风萧瑟,万木凋零,江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启禀殿下,风雪已停。臣遣手下探查,可踏冰渡关。”随行护送的左骠骑大将军文正山沉声禀报。 南平正端坐在锦团之上,听得此言,撩起马车帘帐一角,向外望去。果然同文正山说的一样,缠绵数日的骤雪已经停了。 横亘起伏的山脉与江面连成一体,空旷无垠。雅江在尘封的冰下咆哮,伴着凛冽的风,吟唱出蓬勃而涌动的轰鸣。 南平见惯了东齐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与三月烟柳,面对如此不羁的开阔景象,竟一时愣住。 车外卷进来的凉意几乎要把她怀中暖炉冻结成冰。她却无知无觉。只管静静看着,如坠梦境。 “按婚约之期,雪域迎亲队早应在对岸等候。但不知为何,现下却不见踪影。”文正山的迟疑打断了南平的沉思。 她顺着将军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河对岸的绰绰白雾里,竟空无一人。 “无妨,等便是了。”南平顿了顿,温声道。 这一等,就是三日。 第四日头上,对岸总算响起了嘈杂的人马声。雪域使节及到岸边,东齐译官奉命前去交涉。 南平公主在车内静候,呼吸都因为紧张,比前先沉了些。 ——婚使在京中时曾说,瓒多企盼贵女已久,将亲自从高城前往雅江迎接。 怕是再过不大一会子,她就要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了。 在京中时,教养嬷嬷曾给过她一本画册,上面墨笔勾勒历代瓒多的模样。最近这一位描绘的不大清楚,单能瞧出是个魁梧汉子。 不知真人又会如何? 然而等了好半晌,译官都没有归来。 贴身婢女玉儿与阿朵好奇的想要扒窗去看,被公主一个眼神止住了:“此处不比东齐,凡事更要谨言慎行。” 两人挨了训,诺诺坐下。 就在此时,远处爆发出独属于雪域的大笑和热烈的叫喊声。音浪一阵高过一阵,大有要把车顶子掀翻才罢休的架势。 南平生出些不妙的预感: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就在她纠结是否再派人去探时,译官终于返了回来,隔着车厢禀报:“殿下,瓒多自言’不便前来’,遣大臣葛月巴东迎婚,护送殿下前往高城。” 他话音刚落,东齐的队伍里隐隐有了不安的躁动。 对方不按礼制行事。明明路途更近,却迟了足足三日才到。 “不便前来”这四字用得含混,连借口都算不上。葛月巴东只是个大殿上参赞大臣,并不是什么雪域的高官显贵,分明是来应付了事的。 这压根是有意要给南平公主下马威,掂量掂量她的斤两了。 血流冲得南平耳膜嗡嗡直响,愤怒和屈辱几乎要压抑不住,翻滚上来。 随侍们左一个“放肆”,右一个“大胆”,恨不得把唾沫星子化成铁钉,将雪域迎亲的队伍扎个稀巴烂。 就在群情激奋之际,南平无意间触到了袖中的锦囊——赵泽的字条被看得多了,有些磨损,她便小心翼翼把它装了进去。 锦囊丝滑的质感平复了她的情绪,良久后,南平开了口:“备马,拔营。” “殿下三思!”随侍看不过眼,纷纷来劝,“咱家定要给他们几分颜色瞧瞧!” “拔营。”南平音量不大,语气却肯定。 她打小就是不服输的性子。 对方这么做,就是要激怒她,看她慌乱出丑,平白落下口舌。 她若是若无其事,反倒让人家的计划落空。 小不忍则乱大谋。 前路漫漫,她须得拿住东齐的颜面。让他们明白,自己不是好相于的。 主子既然拿了主意,下人再不忿,也没有多说的道理,于是队伍很快行动起来。 “恕臣不能再送。”南平耳旁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却是文正山躬身行礼。 因两地合盟之约,他手下护送的军队只能停在在此处,不可再往前。如今交接完毕,剩下的路,只有南平和她的侍从自己走了。 南平冲他颔首:“一路有劳将军。” “殿下,保重!”文正山声如洪钟。 身后军士们乌压压一片跪倒在地,齐声祝公主前行无忧。 南平不语,垂下了帘幔。 碗口大的马蹄砸在冰面上,扬起似雨声又似雷声的噼啪声,拉着车队向对岸挺进。 *** 过了江,又是迥异的风景。 河滩被先前的积雪覆盖,触目所及之处皆是苍茫茫的白。偶有点墨似的苍鹰盘旋而下,磔磔作响。 从雅江前往高城的路极是艰险,须得翻过贡寥雪山。有道是:“磴道盘且峻,巉岩凌穹苍。马足蹶侧石,车轮摧高冈。”[1] 巍巍山崖,直戳天际,白雾皑皑,如入浮屠境。沿途牦牛角耸立于石堆,骨意森然,据传是辟邪之用。 景色虽说壮美,但南平心里堵着一口气,除了小解,连车都没下。成日坐在锦团之上,神仙打的身子骨也扛不住。 好在熬过这段险途,队伍终于赶在入夜后停下修整。 草草扎就的营房内,炉子上的水冒出腾腾而上的雾。晶莹的盐巴融进去,转瞬就消失不见。待到咕噜作响时,玉盒里的茶饼被阿朵取出,敲碎开来。 满溢的茶香四散,随着氤氲的水汽一起,无声无息的模糊了离人的眼。 “殿下,请进茶。”阿朵小心翼翼的把煎好的茶盏端给公主。 南平接过,品了一口。暖意好像火舌一般,顺着喉咙往腹中淌,整个人都舒坦了。 “刚刚取炭火的时候,瞧见外头落了雪,可好看呢。”阿朵笑吟吟的拾掇茶具,随口道。 南平再端架子,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这几日在车上憋得狠了,一听这话,突然起兴,起身披上黑狐斗篷:“走,我们看看去。” 出了帐子,四处一片苍茫,果真落雪了。软靴一路碾在薄雪上,咯吱作响,别有一番情趣。 提刀侍卫待要跟上,却被公主挥退——她想单和阿朵两人散散心,说说体己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站的地方高,衬得横亘在天上的月亮格外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着似的。 “这儿的月亮竟也这么圆。”南平抬头,微有些诧异。 “是啊,圆得跟胡饼似的。”阿朵附和,肚子应景的跟着咕噜了一声。 这比喻属实贴切,南平掌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心思好像蛛网一样,忽悠悠落在了远方。 天下清辉一线牵。千里之外,是否也有人正在举头望月,自斟自饮,思念着她? 她想入了迷,不知不觉就走出了一炷香的功夫,脱开营房好些距离。 直到听到阿朵的惊叫和粗重的呼哧声时,南平骤然扭头,才发现面前的林中伫立着一只野兽。 它通体漆黑,毛发针刺般耸立,粗长的獠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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