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成想再醒来时,却是躺在个干净的榻上。 有两个忧心忡忡的人立在床头,他们见我醒了,这才舒开眉头。他们自称是医师,无奈刚死了女儿,受不得再看如她那般大的孩子死在眼前,于是将我救了。 他们问我,若我不嫌弃,要不要跟了他们?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怎会不答应?他们面容温和,只还问我叫什么名字,说是尽量不动我的名姓。我不敢说我叫“墨尽”,我说我名“尽煙”,那煙字也不过是我从他们翻开的药本里随意选了一个字拼凑上去的。 他们听错了,以为是陌成常见的“金”氏,于是说,若要冠上他们的姓,便叫“林金煙”。我说金字太张扬,改成“矜”吧,他们并未拒绝。 我从此成了他们的“独子”,也很快知道了即便新爹娘皆是仁善之辈,可他们还是在暗中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因战乱而四处游走时,是步氏给了他们庇护,步氏也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恩公。纵使他们心力交瘁、不欲与其同流合污,也仍不得解脱,只能应下为步氏炼毒的苦差事。 这一忙活,十余年就过去了。 我并不在乎他们是好是坏,无论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们都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那时就下定了决心,我会帮他们登高位,恰如现在。 但我并非已全然放下了,血浓于水,我还是心心念念着家人们。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四处搜罗家人消息,到头来却只得到了满门被屠的噩耗。 我仍旧不信弟弟死了,因而从未停止寻找。 该说是幸运么?当我近乎绝望而放弃寻找时,他自己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一辈子忘不了他的容貌,可他连我的相貌都不记得了,许是因为那时他的年纪太轻,又或许是因为不愿记起那年惨事…… “喂,林矜煙……”步凄晚打断他的话,在他怀中仰起头,却仍旧看不见他面上表情,“你弟弟他……” “我的弟弟名唤‘墨怜言’。”林矜煙蹭了蹭步凄晚的发,“凄晚,梿厌是我的亲弟弟哦。这个秘密,就帮我带到坟中去吧,拜托了。” 步凄晚的神色僵了僵,他拧起眉,微微垂下眼睫:“对不起,前几日是我对你说话太重了……” “在你眼中,梿厌过得应当不差吧?可‘纤凝寒鸦’脚底踩的尸骨已然不可计量。自从认出他后,我夜里常常在许氏府邸附近徘徊,也无数次撞见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身一瘸一拐走回府中的模样,他每走一步,就在我眼底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分明许氏可以要他做些别的,偏偏要他去做杀人的刺客,你可知道,比起练武,他本更喜欢琴棋书画?” “更何况,许辞闲那畜生……”林矜煙咬紧牙关,脖颈见青筋暴起,“他娘的疯子……” “还冷么?” 步凄晚莫名其妙问了一句,旋即坐起身来。 林矜煙其实喝完药后身子已缓过来不少,也不觉得冷了,可一见步凄晚要走,又赶忙扯住他的袖摆,匆忙道:“冷,我好冷,你别走——” 步凄晚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走了?这可是我的房。” 他将林矜煙的手甩开,走去熄了屋中烛火,叫房中登时暗了下来,没能瞧见林矜煙藏不住的喜色。 步凄晚很快又上榻缩回了被窝中,任由林矜煙蛇似的缠了一身。 “别乱摸,快睡……” “可睡醒了,不是又要干些龌龊事了么?” “少废话……” 步凄晚不再说话,林矜煙只在他耳边轻轻笑了笑,旋即阖了眼。他讲的故事无有半个假字,只不过略去许许多多他这辈子都不会诉诸旁人的脏事。 他认识步凄晚十五年了,但那人到底只能算他这辈子中一个足迹颇深的过路人罢。 他们的关系很怪,算不上挚友,更说不上眷侣,似乎只不过俩个互相舔伤止欲的无情人,不期而遇,也终将不期而别。 “凄晚,对不起……” 步凄晚假装没听见耳边那闷闷的低语声。 第150章 金佛 “你佛慈悲,找上门来了。”…… 寻無十七年二月初, 西北安晏三大营。 昏暮浊色弥漫,如是暴雪将至。然而二月春酣,往常此时早该见万般盎然生机, 今岁却叫那多情子窥不得半分春光,心里头难免郁闷。 游丝一般的叹息声被那浪荡儿作了细碎轻咳,一柄乌木雕花扇微掩其面, 只露出那一双狭长而含笑的眼。 二人相对而立, 魏长停只慵慵往下稍垂首, 扬起尾音, 道了声:“千弦, 久别重逢, 甚是想念。” 一袭白狐裘的纪千弦微颔首, 神色淡漠,像是并不愿同眼前人多费口舌。他手中撑着自家那把“怜昀伞”,却仅用那宝贝挡去纷纷扬扬的大雪,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 他偏首避开了魏长停, 只望向南边如卧龙脊背起伏的太祁山脉,一双清明的瞳子里没能盛下那脏人的片影。 当真是尘外孤标,不染一尘。 魏长停倏地想笑。 自从那夜荒唐后,纪千弦便视他如卑鄙龌龊的蝼蚁。他其实并不非得死皮赖脸黏过去,只是他这人像是天生就贱, 非巴巴地贴着一自命清高的云中白鹤。 岂非存心找打找骂? 可即便明知自讨没趣,他还是没能放手,就好似,他真的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就好似,他真的能随心爱上一人般。 “千弦,来此地前, 定同佛祖祈福了吧?也不知你所拜的高佛是单庇佑你纪氏族人,还是也能叫我们沾点光呢?”魏长停莞尔站至纪千弦身侧,“我可听说纪地的香火近来名声大噪。” 纪千弦闻言睨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而今乃多事之秋,纪地梵音长缭,待佛祖最是虔诚,自然一香难求。我们渭于距安晏最近,百姓们过得自然最是艰辛,病急乱投医而烧香拜佛之人多如牛毛。可你说心诚则灵,哪怕不烧香,佛祖那般悲悯,也该普渡众生吧?” “世尊之意,岂容你乱猜。”纪千弦艴然不悦,甩袖而去。 “欸——别急着走啊!我话没说完呢!”魏长停本欲扯住那公子的手臂,想起什么后便急急收回手去,只快步至他身旁,“这三大营士卒众多,没有空余的营帐了。恰阿讱赴二大营,我和吟离的帐中还有一空榻,若你不嫌弃,与我二人同住如何?” 见纪千弦不说话,魏长停体贴道:“你不必委屈自己,若仍旧觉得同我一屋膈应,我可以同副将松承换位子。” 酥雪恰落于那纪家公子的眼睫,随着细微的颤动而抖落几分。容如玉,面无瑕,神貌淡然,观去倒真若无情无欲的仙人。 “无妨。” “是么?”魏长停合扇于掌,“虽说是那夜酒浓,叫我神志不清。但毕竟情意不假,要我乖乖扮个圣人君子绝无可能。” “你当真不知廉耻!时过境迁,便叫你连当初那点歉疚之意都消磨殆尽了么?!” “并非无愧,只是情非得已。千弦,爱一人何错之有?你无心于我,便不容我心悦你了么?” “你疯了!?”纪千弦握伞的手一颤,他赶忙扫视周遭,见无人朝他们这处瞧,方压低声骂,“你究竟有没有半分身为十五族嫡长子的意识?!”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何样才嫌恶我的么?但你若真的厌极了我,便千万莫再让我瞧见一丝半点机会,必须将我推得远远的,毕竟我可是个死不悔改之人。” “我从未给过你半分机会,别再自作多情了。” 纪千弦怒不可遏,言罢转身离开,不曾想,魏长停凝视着他的背影,却勾起了唇。 走吧,走吧,莫要回头。 缘分清浅,便任其散尽,莫再犹疑,莫再驻足了。 ------------------------------------- 是夜,有近十个将士围坐篝火前谈论兵事,顺带给刚至安晏的纪千弦讲明当下战况。方聊罢军情,不知谁人喟然长叹,道了几声“可惜”。 可惜了以命换命的苏衔慕和许梿厌。 魏长停挑了挑眉,他至这三大营已有一月,自然能明显感觉到三大营同其余四营迥然不同。 三营士卒对四营的败仗与二营那一通乱事都显得尤为从容,虽免不得臭骂几句“步氏狗贼”,可其实内部军心稳固,并不容易动摇。 而这,毋庸置疑应当归功于三营大将军沈吟离。魏长停早从顾於眠那儿听来这说法,他言安晏五将中最不可缺的应当是沈吟离。因为三营士卒皆是沈吟离一手练出来的,其手中握着拴紧三大营的绳,一旦这绳子断了,三大营便会迅速分崩离析。 也正因此,哪怕是诓他们说沈吟离要卸甲归家,继承祖业,也比告诉他们说那沈将军死了要好得多。 他抬首打量了一下那十余人的神色,果真是平淡,倒是他接过话,叹了口气。 “他二人实在可惜。”魏长停将许氏送来的讣告叠作四方块,攒眉蹙额。 魏长停是专门贴着纪千弦坐下的,他忧心这群大喇喇的兵叫那公子无所适从,因而也没管是不是又讨人嫌了。所幸,纪千弦这会单愣愣盯着被烧得焦黑的木柴走神,好似对他没并无多余的想法。 “我固知死者为大,然许梿厌一介满手血腥的刺客,恐怕还不足以叫我们为之扼腕叹息吧?倒是苏将军的弟弟是真的可怜,也不知将军近来如何了?” “能如何?苏将军本来强逼胞弟入安晏,早该料到会有如此下场了吧?现下估摸着还在专心盯着步氏老贼呢!” “可不嘛!” 魏长停听着他们窸窸窣
相关推荐:
抽到万人迷但绑定四个大佬
全能攻略游戏[快穿]
孩子的父亲是个女的
莽夫从打穿肖申克开始
流氓修仙之御女手记
朝朝暮暮
剑来
蚊子血
蛇行天下(H)
[综穿]拯救男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