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边上……”解云舔去嘴角腥甜,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民无为兵赔命的道理。” 许昭安一字一句地念,字字清晰,似是在下最后通牒似的,语声决绝。 “金瓯缺,乃安晏之罪。苍生有难,该怒我等无能。” 他顿了顿,才继续—— “凡入安晏者——视死如归。贪生怕死,莫入安晏。” 信落到了桌上,被另一人的长指捋平、摊开。苏衔慕细细咀嚼着那些个再简单不过的墨字,如是着了魔般,神情恍惚。 许昭安一只手遮住脸,哽咽到了喉口,却被他生生吞了回去——他从非无畏之人,自小便是个好躲在他人身后的怯懦之徒。从许辞闲、许梿厌到顾於眠、江念与,身边总有人在护他,他就是这般娇生惯养长大的。 而今……而今……却要他去护别人? 他分明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却仍义无反顾地往安晏来。如今再说悔,既窝囊又可悲,他再清楚不过。 解云没容他自个消化情绪,只将手搭在他肩上,把他转了过来,剑眉一压,那双凶光毕露的眼更显戾气逼人:“现在难过个什么劲?把泪都擦干净了,先把我说的话听清楚了再下决定。” 二人不常见那副将神情如此严肃,一时间怔愣着,连口气都不敢喘。 “此决定不单事关你二人安危,还关系到安晏与十五族的关系,倘若你们有个万一,要我们如何向十五族交代?你们俩皆是安晏请来的救兵,我们早便答应过十五族不要你们赴险。” “喂——” “从始至终你们的任务皆不过是固守后二营罢了,归根结底同那些平民百姓无异,你们……” “解云!”许昭安抡起拳头便重重打在他腰腹间,“我早便是二营的兵……早便是安晏之人!你同将军当初练我们时毫不手软,我们好不容易撑下来了,怎现在又着急同我们撇清关系!?” 平日里总吐脏话的殷盛没说话,他瞋目看着二人争执,心寒如千尺冰窟。 解云错了,也疯了。 可殷盛仅仅是木木樗樗立在原地,没有上前阻拦。 “我要去。”苏衔慕面说出的话尤为坚决,“我死不足惜,但大哥不是。大哥掌管四营,需护一方太平,这几日营中士气低迷不也是因为他被俘么……若是要他们知道连威风凛凛的武将军都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如何重振士气?无论是家中还是营中,皆可无我,却不能没有大哥。因此哪怕是要我死,我也非去不可。” “苏衔慕……”解云捂住肚子,强撑起身,脖颈间青筋暴起,“哪怕他们答应了不伤苏燎亦,也并不代表他们不伤你,到时候断手断脚尤不为过……百种酷刑、万般侮辱都能叫你们尝个遍!更何况……他们抓住了你们,便有了三个人质,籍此他们不仅能制衡安晏,还能叫许氏听话,人质只会有增无减!” “副将军此言笃定,可是有更好的办法么?”苏衔慕冷笑一声,“您可是想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那百余人去死?你若还想同我划清界限,便只当我是个心甘情愿去送死的蠢货吧!如若还不放心,便把军令状拿出来,我签了便是!倘他们还敢为难安晏五营,你便把那东西砸到他们脸上去!” “步凄晚……”许昭安没看二人,兀自摩挲着信底署名,仰起了头,“他答应我的,便不会食言。” “你们他娘的要去信一个叛贼之言!?” 解云猛一拍桌子,旋即一脚踹翻了几案,上头摆放的舆图、砚台一并被挥倒在地。 “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又是怎么回事!?” 苏衔慕也一脚踹在已然翻倒的案桌上。 “被抓了的、他娘的要被砍手砍脚,还有十天就要死了的人是我哥!又不是你!!!” “行了——行了啊!” 殷盛赶忙拦到俩人中间:“解云!将军都说了由他们二人做决定,你就别……” 那平日里大咧咧没点眼力见的人,这会却对解云使了好些眼色,解云见他神色焦急,终于松开揪着苏衔慕衣领的手,“啧”了一声,背过身去。 案桌边的许昭安见状只叹了一口气,他欲起身扶桌时,那解云已过来将案桌扶起摆正了。他将头垂得很低,把地上笔墨纸砚皆拾起后,方枕着前臂,将脑袋倒在了桌上。 “对不住……我方才失态了。我不会再插手此事,你们自行决定吧,但下决定前还请想好一人之举会对局势造成多大影响。” “我大哥最疼我了,他不会弃我于不顾,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忍几日就过去了,不过是下牢嘛,打便打了,受着便是了。我知道有的是办法叫人生不如死,可至少能活下去不是么?反正……他们杀了我讨不到半点好,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有我没我,这战势不会有半分变化。大家伙都别瞎担心了,我命大,会活下来的。” 许昭安语无伦次,自个却没意识到。 “昭安……” “哥……”许昭安回过身来,“你又想骂我?你以为我想去吗?如若可以,谁他娘想去那鬼地方?可难道你要我用那百人的命换我的命么?你们许受的起,你们早便见过了千万人的生死,但我不一样。我恰好是你们口中一贬再贬的十五族纨绔,我养尊处优,我孤陋寡闻,我没上过沙场……但我清楚,倘我今日选择不去,往后只会没日没夜地想起身上背的百余条人命债……” 许昭安自顾自起身,恭敬朝他二人抱拳行了个礼:“明日还拜托二位了……我先回去了。” 苏衔慕见状,也跟屁虫似的随他而去。 帐中只剩俩人,解云的喉头滚动,反复摩挲着扳指,半天才对殷盛哽道:“以数量掂量人命,岂是正义?以兄弟之命换他人之命,又可心安?” “解云……奶奶的!你他娘能别再说这种狗屁话了吗?!民命从来比兵重,你是存心忘了还是假装不懂?” “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好生公平的买卖!” “喂!别逼我揍你!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他娘也是个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蠢货!但倘使这副将位子你坐腻了,便干脆点给我!当初你赢我,靠的是一颗比谁都冷的心。你忘了,我没忘,我不知你怎么突然对那俩小子如此上心,但——” 殷盛顿了顿。 “你心软了,这不像你。” “我只是觉得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罢了……” “可你的想法并不重要,只要有机会能保下百余个无辜民与四营将,祝将军便不会让步。他胜你就胜在——他是个真寡义薄情的,哪怕步氏伸手要的是咱俩,他也会毫不犹豫把我们交出去。” 解云没回答,似乎莫名其妙地还想给那将军辩解,却自觉无趣,于是耸耸肩道:“今日之事别告诉别人。” “你看我像那种嚼人耳根的黄毛小子么?!连我都信不过,倒信他们!” 殷盛骂骂咧咧地走了,被掀开的帷帘没合拢,被风吹起来贴在内里一角。天愈来愈寒,有冷风自开口处窜入帐中,火盆里的炭火灭了却无人添,帐中连丁点暖意都没有。 祝梧添揉了揉眉心,经年的内伤令他觉得风刀彻骨,已许久无知觉的眼下短疤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抬了抬手,在面上拭到了一小摊鲜红。 ------------------------------------- 次日清早,天尚未明,一百姓的尸首已神不知鬼不觉挂在了后二营外的一根木杆子上。 解云扫视那尸身的目光很冷,他先将杆子放倒,给那可怜人松了绑,这才顺利将尸首从上边摘下来。 那是个少年人的尸身,浑身赤|裸,面瘦肌黄,向外突出的嶙峋瘦骨被冷风冻得硬梆梆的。解云将那尸体抱起的时候,总觉得硌在他的小臂处的白骨像极了牢狱中的烙铁。 他将尸首送到了军医的帐中,只淡淡说了声:“验尸。” 一夜未眠,他的步子踩着松软的烂雪却像是烈马蹄踏万顷黄沙,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 他径直至一帐前,没有向里头人问,抬手便掀帘入帐。帐中俩人似乎也并不在意来者,仍旧专心干着手底事。 蜷背坐在榻上的许昭安瞧了他一眼,仅冲他轻轻叫了声“云哥”,而后便又垂下头去,用一双手抚平怀中蹙金家袍的褶皱。 而苏衔慕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手里握着根笔锋开叉的羊毫,正坐在案前埋头写字。 解云坐至他的对面,给他递去自己的酒囊,笑说:“衔慕,是哥昨夜急昏了头,骂了你。哥也不是存心找你们麻烦,就别和哥一般计较了吧?” 苏衔慕闻言终于仰首,他接过酒囊,却只小啜一口便还给了解云。 “你在写什么?” “家书,我怕这一去不回,没法再给家里人写信。” 解云并不对此感到讶异,他入安晏已有十余年,见过不少人每回上沙场都得写一封遗书。这薄纸其实根本承受不住那般沉的情,或含蓄或恣肆的墨字到头来不过给生者带下几行泪与一段怨苦罢了。 “怎这般消极?你们能有啥事,还是别……” 他欲言而又止,可苏衔慕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是写给大哥的,大哥他从来不愿看我的信,说那是‘矫情玩意’。我这信是写给爹娘的,我身子不好,他们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解云仰首咕咚饮了口冷酒。 “你上战场前会给人写信么?” 解云摇摇头:“我毛都没长齐的时候,他们就走了,现在连他们长什么样都忘了。说我无情也好,说我没良心也罢,无牵无挂、孑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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