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 这陆氏地,不光长街人烟稀寥,连陆府都若块被沉入寒江的磐石,冷清得让人有些讶异。顾於眠盯着檐下悬挂的旧式圆灯笼,见黯淡微光皆被凄凄雪色给盖去了,只余下个雪胜灯、寒逾暖。 他掌心生了汗。 自从三年前陆倾行身死虚妄山起,顾於眠再没踏上过陆氏地,外人都道是他故地重游难免忆起旧人,悲痛难当,又怎能知道分明是他无颜面对陆氏,他这罪人怎可污此离人心念所? 又听得屋外动静,木门轻轻一响,来人携着细碎雪片入了屋。已落了座的四人登时站起身来,推手作揖。 那公子瞧上去消瘦清癯,宽绰的袍压在身上,竟无由生了大雪崩山之感,已然裂开的口镌在他掌心一道长疤间。 可他面上挂着极柔软的笑,他微微挑眉,两手相抵,悠然抬至胸前回了个揖:“几位公子远道而来,无需多礼,莫要拘束。” 他的嗓音很清却又有些哑,不过说了几句便掩住嘴咳了几声,而后无奈一笑:“陆氏这冬太冷,都二十余年了我这身子还是不大习惯,也难为你们要在这么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帮我平乱。” “本就是苍巡者该做的。”顾於眠笑盈盈走近前。 “阿眠,许久未见了。”陆凪细细打量着顾於眠,眼神中都是柔软的笑意,分明眼前是个将近及冠的少年郎,他却仍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般,朝他张开了手。 须臾间无有犹疑,顾於眠上前紧紧搂住了陆凪。一别经年,相逢匆匆,可笑皆为同一人形销骨立,作行尸走肉,草草余生。 顾於眠压着心头惴惴不安,却仍是清晰听到了自己“砰砰”心跳声,他从嘴角挤出笑,喉头滚动,却没开口。 可他根本猜不透那哥哥心底想的什么,更不可能知道那貌观儒雅的长公子而今已是昏野中发了癫的凶狼,垂涎三尺,扑到个活物便要无情撕咬。 陆凪在笑,心底却在咬牙切齿地恸哭。但他抱住顾於眠,却像是隔着黄泉拥住了自己那乖巧懂事的胞弟,一时间竟有些不愿松开手。 “可惜父亲近来身子欠佳,否则必会为你们设宴接风。”陆凪终于松开手去,狠下心将掌中握不住的沙抛入了茫茫白雪间。 虽他说着家父贵体抱恙之言,但其实陆凪看着也并不好。他眼下青黑,身子眼见的单薄,只若枯枝上悬着的欲落不落的枯叶。顾於眠帮他掩紧了大氅,旋即将双手放在他肩头:“二哥,你莫要太累了,这天太寒,让府中人多添些火盆,身子若实在受不了便好好休息罢,能碍多大事?莫要勉强自己。” “阿眠长大了。” 陆凪看着顾於眠的眼睛,笑着,半天只说出了这么句话来。可顾於眠并不敢看陆凪的眼睛,眼睫颤动间,他听闻陆凪在耳畔说了声:“阿眠,别担心,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陆凪松开顾於眠,将目光移向了江念与。 他眼中光又黯淡几分,尚未伸手,江念与便先他一步将他抱入怀。 江念与偏头将那副被冷风冻得更寒的银面同陆凪隔开,含着笑的语声而后入了众人耳 “别担心,我没事。” 闻言陆凪心弦一紧,他扼住指间颤,拍了拍江念与的背,虚伪道:“有什么需要的便尽管来找哥哥罢。” 说不惭愧是假,也便是那残存的一丝半点良心夜夜折磨他。 江念与爽快点了头。 顾於眠盯着那温和的陆凪,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变了,却又说不上他除了憔悴几分,又变了何处。 屋外有雪从屋檐顶滑落,掉在庭前。主客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谈故人,却是谁都没有办法不去想故人。 陆凪事务繁忙,没陪几人寒暄太久便又拎着大氅匆匆离开了。 在接连几声叹息后,侍女领着四人逛起了陆府,途径一雅致庭院,四人都不禁驻足。轩窗小开,熏烟袅袅,其间物什摆放齐整,檐下挂着花灯,院中白山茶不顾冬雪纷飞,仍旧展瓣。 “那处是?” “过去是二公子的住所。” 陆氏二公子,名倾行。 风雪中,四人不再言语,只怔怔盯住这苍白间的寸缕生机,便似看见了故人归。 第113章 滕远 “我可要天天盼着那纨绔来了。”…… 是夜, 铺天盖地的暴雪自北呼啸而来,四匹疾驰的青骢马在狂风中被迫沦作几星模糊墨点。因是那风雪势大,四人皆将身子压得很低, 几乎完全贴在了上下起伏颤动的马背上。 在前头开路的那一个披着檀褐色金丝藏纹大氅,被狂风掀开的长袍如若万里郊野凌空展翼的隼。 他压下眉,一双冷目盯着风雪晦暗处, 一只手紧拽住粗绳, 一只手单松垮垮地揽着马背。 倏忽间, 他听见什么碎裂的声音, 于是将身子直起来, 朝那崖壁瞥了几眼。恰是这时, 已然承受不住大雪严酷摧残的碎石彻底崩裂开, 在轰隆几声怒吼后自山崖顶往下坠。那人面色未改,左手牵住缰绳,将马头猛然向侧方调转,对着飞来的巨石微微抬手, 而后收指攥拳,那玩意顷刻便化作浮沉散去。 “利落!不愧是尘吾!” 顾於眠同谢尘吾中间还隔了个江念与,他怕谢尘吾听不清,便扯着嗓子喊,可惜那声在风雪中还是显得尤其微弱, 谢尘吾单勉勉强强听见个大概。反倒是顾於眠因为喊得太过使劲,灌了些冷风入喉,禁不住咳了几声,咳着咳着又觉得好笑,因而咯咯笑个没完。 “疯子……”谢尘吾盯住正飘在眼前的照路灵灯,正欲开口, 却又听见顾於眠在喊。 “陆大哥不是说了我们出城两三里便会有人接应的么?怎连个人影都瞧不着?我们此般人生地不熟,还是莫要纵马太快,失路可就不好了。” 这话自然是对前头飞驰的谢尘吾说的,谢尘吾无可辩驳,自然只能将速度压了下来。 殿后的严卿序拢了拢品蓝的大氅,微垂面在毛茸处蹭了蹭,又轻呵出团暖气,这才将马头转了过去,迎风驻马——“来了。” 一语罢,天地皆晃动起来,烈马踏啼之声穿云裂石,叫这凡尘都不由颤几下。 远远地,一人一马乘风雪至。枣红良骓长鬃翻卷,四蹄腾空,颇似雷霆骤雨将至。一肤色黝黑,手执弯刀的汉子稳坐其上,方瞅见贵客,便大咧咧开口吆喝似的喊了声——“来嘞!” 一只粗手猛然拽住缰绳,那匹马却连嘶叫也无有,极乖顺地在四人面前稳当停了下来。那汉子笑着,将沾了血的弯刀插回腰间鞘中,一只手将猩红的披风朝后一甩,旋即跃下马背。 “在下乃朝黔陆滕远,奉我氏长公子之命前来引路!” 他那披风顶头插着五彩的羽毛,瞧上去尤为奇异,愣一看去似巫祝打扮,可眼见他铁甲傍身,分明是大将模样。 “几位公子莫用这般怪异的眼神看在下了!在下乃陆氏朝黔地血养的硬汉子,这区区寒风不算什么,只是几位公子可要当心这风中入骨寒,万不能落下伤病。” 严卿序朗然,他抱拳作揖,笑道:“此番有劳陆兄弟带路了!” “欸!莫要客气,在下也不过领了自家公子的令,顺道相帮,几位公子才是替百姓除邪的真圣人!虽说我也帮不上多大忙,但奈何眼里实在看不得平民百姓受苦,到头来妻离子散、流离失所,败了陆氏名声尚是次要,伤了大家伙的心才让人痛心疾首呐!” 陆滕远言罢又跃上马背,手中短鞭狠狠一抽马屁股,那马便箭似的射了出去。大雪间,他如若行于辽阔草野,不过眨眼便超过谢尘吾到了灵灯前。五彩的羽衣翻飞不止,尤为醒目,像是雪原上攀出的花。 “公子们!咱们走嘞,天色愈晚风雪愈大嘞!” 谢尘吾又看了身后三人一眼,而后调转马头,手中长鞭一挥,登时朝前冲去,身下良骢沾雪鬓发霎时飘起。一时间,骏马踏蹄扬千层雪,好生飒沓。 跟在他身后的江念与敛眉,却是盯住那人身影,随之也拽紧缰绳,跟上前去。 五人此番策马便是要往出了“无尸棺”诡案的呈桉村去。 ------------------------------------- 已是深夜,却是雪歇风止,惟余满地零碎雪屑被轻风掀了老巢,在空中慢悠悠地荡。自城中到这远郊的小村要费些功夫,好在这会天气不算坏。 陆滕远将自己手中辔头递给迎上前的陆家卫,那匹“呼哧呼哧”喘着气的马遽时嘶鸣几声,陆滕远咧着嘴笑——“这兄弟都牵你几回了,怎还这般认生?” 他将绣着祥云的手衣摘下,用自个那双满覆刀疤的左手轻轻摸了摸马头,顺带着帮它扫下长鬃上沾的雪,而后才拍拍马背道:“回去歇着吧,深更半夜的,莫要再叫唤了。” 那马果然安静下来,任侍卫笑着牵走了。倚栏站着的陆滕远往喉中灌了口酒,扫落一身和他不相称的雪,悠悠挑起眉,终于瞧见了溅至身上的脏血。他不屑地努努嘴,随手拿起了挂在栅栏上、已经硬的像块石头的布。 顾於眠见状走过去递给他个白帕,那帕子收在袖里,还携着顾氏专门调制的淡淡熏香。 陆滕远笑了笑,那笑是极为旷达粗犷的,他一笑,两道浓墨似的粗眉也跟着动:“多谢公子,这帕子好香,用来擦这般浊物,实在可惜。” “无需多礼。我姓顾,名於眠,这几日还要麻烦陆兄了。”顾於眠冁然,那笑叫人看去仍旧只有烂漫天真。 “我知道的。”陆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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