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丹青难作平生志,剑影刀光方为往后余生。血海浮沉,他生在安康盛世,却过不了太平日子。 他觉得有人轻抚过他的前额,留下熟悉的余温。 他猛然自梦中惊醒,却并未瞧见一人的身影,只是床边多了一盆清水,拧干的白帕挂在盆沿,他伸手碰了碰——那水还是烫的。 天色仍旧昏暗,尚是半夜三更月挂树梢之时,他觉太浅,以至于细微响动都能将他惊醒。 但其实外面很安静,偶尔才会有仆从经过的声响。他欲起身,却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身上虚汗粘腻,被浸透的里衣渗出些刺目的血色。 许梿厌咬紧牙关,将发寒的手浸入水中,喃喃自语:“公子……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41章 拜佛 污泥染兰芷,他本就该觉得是个罪…… 江念与和谢尘吾在纪地出了事, 纪家难辞其咎。因是百口难辩,纪家束手无策,只能低头赔礼道歉。 然而始作俑者毕竟是谢地捅出的原衡文, 谢家也得向江家赔罪,这么一出下来,三家之间的关系更微妙了。 所幸, 沪昇城之事与佛敲门一事都解决得顺利, 魏长停的外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那毒是深入五脏六腑的, 他有时还会觉得头晕目眩, 没法跟着他们去柳地寻什么“解三秋”。 趁一日魏长停难得的清醒, 纪千弦轻轻敲开了魏长停的房门。 “魏公子, ”,纪千弦强挤出个笑容,“今日身子感觉如何?” “还不错,”, 魏长停眼睛一刻都没从纪千弦身上离开,他一启唇又冒出不正经的话来,“有美人陪着我自然恢复得快些,只是你怎么又叫我叫得那般生疏?之前不还叫我‘魏长停’来着吗?” 纪千弦摇了摇头,他还是听不惯魏长停那登徒子的轻佻戏语, “我要去柳地了,临走前,想同你去个地方……” “哪儿?”,魏长停一袭红衣着实鲜艳,面容也若团火,炽热浓烈, 勾唇一笑也算是万种风情,“我倒乐意入你屋。” 纪千弦闻言一愣,换作平日,他早便摔门而去了,但毕竟魏长停救命之恩在。他于是深吸了口气,耐住性子,道:“你答应了要去为那些商旅客烧香的。” 听了那话,魏长停却带着些遗憾撇撇嘴,“人都杀了,不过走一个过场,又何必如此在意?” 只是他知道纪家向来如此,见纪千弦面上有些不悦,于是又笑道,“我逗你呢!我自然没忘,待我收拾收拾就陪你去。” 闻言,纪千弦的眉目才舒展开来,“行。” “千弦,侍女们都被你叫出去了吧?”,魏长停又笑着问。 “嗯,方才不是有话要说吗?你若需要,我帮你把她们叫回来,只是,”,纪千弦又顿了顿,“不可调戏我家侍女……” 魏长停却摇摇头,“那便不叫她们,”,他从下床来,装得一副好羸弱样,“那就麻烦千弦伺候我更衣了!” “……” 纪千弦又带着他那坚贞高洁之心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他没骂出口纯粹是出于对魏长停的感激。 几个侍女于是轻轻入门来帮魏长停更衣。 只是魏长停笑着推辞了,他本就是要逗逗纪千弦罢了,哪里真那般虚弱,倒也不至于连衣服都不能自己穿。 ------------------------------------- 魏长停生性多情,调笑人的话更是张口就来,从来顶着副及时行乐的笑面。 只是当他直面那貌观威严,眉目又露悲悯慈色的大佛时,便笑不出来了。 两人一同跪在蒲团上,一遍遍地叩首跪拜那佛。 佛普渡众生,可还会原谅满手鲜血的罪人? 魏长停不信佛,却也不会对拜佛徒大放阙词,也许他打心底还是觉得该信的吧? 佛坐在他对面,更衬得他若渺小蜉蝣,本便不是正人君子,在仙人大者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但他还是执拗地仰首盯着那尊大佛看,他想问佛,问这世上苦难如此多,他怎么不懂得救人于水火间?他如何不懂得蝼蚁生不如死的感觉? 说来可笑,经历了太多,连些假模假样的把戏他都不愿玩了。 佛眼里是众生,不会偏袒他一个,他死他活,佛都不管不问。 十六年前他就明白这个道理。 但,纪家不明白,纪千弦更是糊涂。 魏长停莫名就是想瞧瞧那纪家公子有多愚拙地虔诚,于是小心翼翼瞥了眼。 只见那兰芷般的公子,端直地跪着,长发披身,发簪上錾刻的兰纹于曦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 但他可对那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美人当识面,怎有心思去瞧他别处? 目光于是赤|裸|裸落在他的脸上,那白皙的面上高挺的鼻,紧闭的薄唇,以及那暗送寒意的眸子,长长的眼睫,还真是……招人喜欢。 有光映在他身上,周遭便也随之亮了起来,白衣胜雪,银晖缭绕,竟不似凡人。 只是他的脖颈也太修长,腰也太细,腿也太长…… 在寺中动了邪念,真是天大的罪过。对着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动邪念,更是罪无可赦。 魏长停咽了口唾沫,将污秽的念头都抛到一边去。 他其实很清楚,所谓仁慈之心,纪千弦是天生就带着的,性本善,便是纪家那衣冠禽兽般的宗族里枝梢开的花都散着清香。 但他不一样,他的仁慈之果生在了仇怨中,自十六年前魏家被屠那日起,种子便种下了。 那爬在地上捡人嗟来之食的日子,那些跪着求人别打的日子,那些差点成了娈|童的日子,他都藏在了回忆中,不愿再多看一眼。 但他时时还会翻出来,反复咀嚼,想着想着便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就觉得自己真他娘的可悲! 他不要再多一个魏家,不要再多一个少年魏长停。 他不可能说自己不脏,有的时候,杀意入了骨,抄起剑就是一通乱砍,虽杀的都是恶人,但手上的血债不也愈积愈多么? 天底下的恶人他都恨不得诛其九族。先辈便怨他们不加管教,才养出个不仁不义的狂徒,儿女便怪他们承了恶种,都杀了个干净才无后顾之忧。 但他也有心,他没疯到嗜血为欢,许是因此他才能好好活着……活给那些屠了魏家的人看!活给那该死的墨家看! 纪千弦说:“等我,我会尽快拿到‘解千秋’。” 魏长停却假装被绊了一跤,倒在了纪千弦的怀里,“抱歉,没站稳。” 纪千弦多少还是有些天真,只轻轻将他扶起,怨道:“无妨,你身上伤未愈,下次小心些。” 魏长停满意地勾唇笑了,“我等你。” 他好像愈陷愈深,溺在水中却不愿挣扎。 明知不被允许,明知定会惹一身伤,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伸出了手,从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发出低低的呐喊。 他像是条泥沼里苟且偷生的鱼,突地望见了岸边的兰芷,一见倾心,不可自拔。 是爱美人的浪荡情作祟还是所谓叛逆感的趋使,他已经倦于去问心。 可怜了那纪家公子,年纪轻轻就被这么个不要脸皮的登徒子盯上了,日后种种是孽缘还是良缘,还需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但无论如何,这都注定不会是条坦途。 污泥染兰芷,他本就该觉得是个罪过。 ------------------------------------- 雨只短暂地停了一会,便又没休没止地下了起来,“砰砰咚咚”都砸在了马车顶上。 顾於眠他们的马车在纪地与谢地的接壤处接了纪千弦便直直往东南去,此行要至四地东南边的柳地。 许昭安很少出远门,这会在车上呼呼大睡,纪千弦则倚着窗读书,一路少言。 “柳家必不会轻易答应将‘解千秋’给我们的……”,顾於眠叹了口气,“只是……若用些不正当的法子,恐怕柳家要翻脸了……” 严卿序闻言轻轻帮顾於眠的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就没有正当的办法吗?可不能四处树敌。” “自然是以‘苍巡’之名,行‘不轨’之事咯,”,顾於眠望了望外边阴沉的天,“卿序,你发现了吧?” “什么?”,严卿序歪头向外看去。 “我们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顺着他们铺好的路向前,从始至终,”,顾於眠的发被外头挤进来的风给吹起,飘散开来,“还真厉害呐……” 纪千弦闻言也放下手中的书,“何出此言?这样做又有何理由?” 顾於眠笑着耸了耸肩,“我要知道便好了,连前方什么等着我们都不知道。” 许昭安听得车内人说话的声音嘈嘈杂杂,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来,“到了么?” “还没,”,顾於眠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阿昭醒醒,我们谈正事呢!” “你分明就是想拍我!”,许昭安蹙眉瞪视着顾於眠,但依旧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大通话,“不过……我说,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怎在哪都粘在一块……阿眠你要‘开后宫’也收敛着点!别认了一大堆的拜把子兄弟,还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你说什么呢……” “你连在车上都不和我坐一块了……”,许昭安有点埋怨地撇了撇嘴,“我不是说卿序他不好哈!但你好歹也照顾照顾我的心情吧!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严卿序闻言讪讪一笑,“昭安,抱歉……” “占着一辈子才久呢!”,顾於眠对严卿序笑笑,一只手揽上了严卿序的肩,一手捏捏许昭安的脸,“你还没睡醒啊?竟如此小气!” “谁说我没睡醒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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