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过来。 倒是顾於眠高高兴兴地跳下车,三步作两步奔向江念与,一下将江念与搂入怀中,笑得灿烂,“念与,十几日未见,我甚是想你。” 一刹间,似是十里春风撞入怀,暖意融去心头积雪。 “行了啊,别搞得像劫后重逢似的。”,江念与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有硬把他的手给扯开,只是任他那么搂着,也笑了。 顾於眠松开手来,又笑看旁侧的谢尘吾,也要伸手去搂,只是谢尘吾闪开了,抱臂道:“别动手动脚。” 顾於眠知他不喜与人接触,于是也只垂手笑道:“尘吾,几日不见,我也甚是想你!” “……”,谢尘吾同他四目相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还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才默默移开了目光。 实话说,他总觉得这顾於眠眼底像汪深潭,几乎要溢出的喜色显得并不真切,但知他本性不坏,他也不可能像对魏长停那般劈头盖脸地乱骂一通。 因他应付不来,便有些闪躲。 “这顾公子怎么也生得如此好看……”,方濋瞠目结舌。 这肤白胜雪、面如冠玉的公子往府门前一站,凛冬都开得出花来。 “……”,谢尘吾瞪了方濋一眼,方濋却没察觉。 严卿序这会也从车上下来了,他对江念与和谢尘吾点头笑笑,便道:“信中所说的毒草之事如何了?” “已打点好了,如今添九百姓都迁走了。待你们休整好,便可出发。” “血蝶一事呢?”,顾於眠轻轻抬起江念与的左手,又问,“念与你手怎么了?” 江念与轻轻摇了摇头,“小伤。只是血蝶一事和毒草一事都来得蹊跷,没有什么头绪。” “血蝶乃为世间极阴邪之物,不食花蜜,反嗜血为欢,毒草绝非其食,恐怕这山中藏了人吧?” “藏人?”,谢尘吾皱了皱眉,他觉得顾於眠危言耸听,这说法实在是闻所未闻。 “无人何有血?” “十几年前被活埋的一万添九百姓……不算么?” “尘吾怎会犯这种糊涂,既已知道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些人的白骨都要碎尽了吧?血蝶为了活命,每日都需进食,怎可能还依赖他们的血呢?” “在谢家眼皮底下饲血蝶、植毒草,岂不难如登天?”,严卿序无奈叹了口气,“还真是一朝风动引得四海浪涌。” “先去看过再说吧……怪病一事连个影都没有。” 谢尘吾说着踏下阶去,他总觉得有道尖锐狠戾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盯得自己浑身不适。 他于是推开遮挡视野的方濋,然而眼前之景却令他瞳孔一瞬颤动。 “方濋……带严公子和顾公子回府中休息。”,谢尘吾声音低沉,如有人扼住喉口。 除了江念与,无人发觉他语气中带着些震颤与极力压制的慌张。 “方青袡,你带江念与去让医师换药。” “好嘞!严公子、顾公子,请随我来!”,方濋笑眯眯地领着严卿序和顾於眠要走,恰江念与和他俩同路,索性五人便一起走了。 只是要绕过回廊前,江念与侧过头瞧了谢尘吾一眼,却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前,盯着府对面的什么。 江念与没看清,却也猜得到,不觉竟深深叹了一口气。 ------------------------------------- 谢尘吾凝视着不远处瘫坐的人,手心间不知何时已生了层细汗。 花贼不识人情,恰落在乞丐之肩。 那傻子于是忽地立起,追起惊飞的蝶来。 他咧着嘴哈哈笑着,也说不清像不像个失了魂的人。 只是他手脚不停乱摆,各自朝相反方向挥动,一趔趄便摔了个狗啃泥。 他整个人都趴在泥泞的地上,污物沾了满脸。 那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其间还混杂着些草叶,这会更粘上了些脏土。 许是摔得有些疼了,他的身子开始不住颤抖,呜咽声从喉底传出,又入了谢尘吾的耳,像是绝望中的悲语,断断续续,听得不全。 只是他坐了起来,又哭又笑,盯着满是沙土的五指,突地哇哇叫了几声。 继而他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方才待着的墙角,蜷缩起瘦削的躯体,脸都埋在了臂弯间。 “公子……”,门前侍卫见他盯着那乞丐看,以为他是怒了,“要不我们去……” 话还没说完,谢尘吾冷冷的目光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几人一刹皆如履薄冰,闭口屏息。 谢尘吾缓缓走近原衡文。 几步之遥而已,却若走了数十个时辰似的,每走一步,他便觉得心底一沉,待立于他面前时,谢尘吾的心已然埋在了深雪里。 他蹲了下来,衣摆都垂在泥里。 他轻轻放下一袋还热着的点心,没有抬头,两人靠得很近,但四目却未相对,已经不知是谁的眼神在闪躲了。 谢尘吾很快地起身,又转了个方向朝府门走去,仿若在躲避什么,像极了落荒而逃的亡命徒。 他听见背后原衡文拿到点心后欣喜若狂的嘻嘻笑声,耳畔又传来“嘶啦”扯开纸袋的声音,原衡文愈是着急迫切地将那点心塞入口中,谢尘吾愈是觉得耳内轰鸣。 几近窒息之感无形化有形,都压在了他的背上。 他被长鞭抽打出的伤疼得厉害,于是不觉愈走愈快,像是犯了什么大错般疾步入府,又奔向自己的屋子,关紧门,背倚墙壁滑下,瘫坐于地,大喘粗气。 谢尘吾觉得背上的伤口裂开了,他浅色的眸子中染上了些氤氲水汽,只是眨了眨眼,寒意又渗了出来。 “自作自受……” 真的是自作自受吗? 他觉得心神不宁,那些不该属于他的情绪最终都成了莫名的怒火。 他拿起罹难剑便自后门疾步到了府外的竹林中。 谢尘吾重重踩在地上,挥起剑便向眼前狠狠劈去,锋利的刀刃削骨如泥,这青竹何能承受? 先是眼前的竹子倒下了,继而凛凛剑气又波及了周遭的竹,只一剑便令竹叶漫天翻飞,又一刹碎成了握不住的粉尘。 谢尘吾向来以剑快闻名,而现在,他觉得不够快,还不够快! 还不足以快到让他忘却那些扰人的俗事。 于是他发了疯般在树林里挥剑,留下一道道虚影与一片片倒下的竹。 “尘吾!”,他听见原衡文在唤他。 “尘吾,我们赛马吧?我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不会让你!” “尘吾,今日许多女子向我投桃,我是又羞又怕。这不,讪讪跑回来了。若是你,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吧?” 剑更快了,谢尘吾回身将剑砍在一株拳头粗的竹上,下一刻那竹便断成了几截,落了一地。 他又回身狠劈,谁知只听得刀刃相交之声,罹难剑在另一长剑的阻挡下停在了半空。 谢尘吾如梦初醒,猛然抬头,严卿序的脸已近在咫尺之间。 谢尘吾一惊,便要放下剑来。 谁知严卿序却道:“尘吾,和我比试一场吧。” 谢尘吾闻言,片刻犹疑,却勾了勾唇,又重新握紧了剑。 霎时间,他对着严卿序便是一顿猛击,他出剑之快至今无人能比,一会向左一会往右,总能将对手逼得无路可退。 只是如今站在对面的是严卿序,严卿序剑不如他快,但胜在又准又狠,只几剑下来,便破了谢尘吾不间断的进攻之策。 青绿竹林间,在刀光剑影中倒下的竹子愈来愈多,散落一地的叶铺成了翠色的小径。 最后几剑,严卿序向谢尘吾的臂膀刺去,谢尘吾一刹闪躲不开,焚痕便挂上了肩,在脖颈边停了下来。 谢尘吾放下剑来,笑了,“我输了。” 他不在乎输赢,只觉得输得痛快。 严卿序将剑收进鞘中,温和道:“习武时分心可要走火入魔的,尘吾。” 他轻轻帮谢尘吾拍落衣裳上的竹叶,“我知你有心事,但物极必反,别逼自己逼得太狠了。” 谢尘吾没有应话,只是半垂着眸子,盯着那地上乱叶看。 严卿序也没再多言,只静静地陪他站着,看那青翠的竹抽出的嫩绿新芽,看那林雀在树梢跳跃。 半晌,谢尘吾终于应道:“谁有心事了?”,言罢抬脚便朝府中走。 严卿序轻轻摇了摇头,也笑着跟了上去。 “明日有客来。” “嗯?” “别问,我也不知是谁。” 严卿序无奈耸耸肩,笑道:“好好好,那便不问!” 第19章 吟离 “兵戈相见你怕么?割恩断义你敢…… 添九的雨渐渐地没了声息,湿漉漉的空气里剩下的都是泥土混杂草叶的气味。 四人站在添九村的时候,村里空荡荡的,谢家府兵都到山中去了,百姓也都迁走了,雨后的添九在烂泥与落叶中显得很寂寥。 许多歪斜的屋中还残余着草药的味道,同淡淡的血腥味融在一起,像是劫后余生的伤患,泡在药罐里,却也不知何时才能够拨云见日。 “那些染了病的百姓如何了?”,严卿序推开一个血迹斑斑的木门,面上带着些忧虑。 “已经安顿好了,只是寻不到发病缘由,也无良药可医,”,谢尘吾蹙起眉,“谢家几日前已经派人去百权找沈家借人了。” 严卿序点点头,“沈家若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应该会好办得多。” 百权沈家自古以医术高妙而闻名于世,先不提所谓的起死复生传闻,只看沈家几十年甚而几百年行医救人的文书,都可知沈家医术在十五族中是如何一骑绝尘。 但百权尚武,沈家也必然不是个柔弱医师家。 沈家现任家主沈望延便是个崇武至极的人物,他为人严苛冷漠,其长子沈吟离便是在他父亲的威压下长大的。 只是沈吟离除了剑术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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